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PO原创市集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分卷阅读12

      重燃战魂 作者:浅蓝岚

    。”

    梅丹佐完全没有被希恩不善的语气影响到。他非常自然地抬手理了理长长的金发,动作优雅得让希恩恶心;做完这个动作,他朝向希恩微笑了一下,说:“如果你想为此道谢的话,那么,我会欣然接受。”

    真是无耻之极。

    作者有话要说:r(st)q下一章刷好感度

    ☆、第三十章

    希恩厌恶地别开脸。“我只知道,如果把这孩子送回布莱恩身边,他一定会受到惩罚。”

    “不会太严重的,布莱恩一直很喜欢他。”梅丹佐轻松地说:“而且他需要接受惩罚。他为了报仇擅自逃跑又杀了人,这太放肆了。”

    “你明白什么?”希恩握着小鹿冰冷的手,讥讽梅丹佐道:“他单纯又孤寂地活了十几年,渴望见到父母却在得到的同时失去他们,你根本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我明白!”梅丹佐急促地小声喊道,之后又将语气放平静:“我当然明白。”

    希恩回头看了梅丹佐一眼。对方的语气骤变,比起先前的淡漠,现在听起来则真实可信。希恩猜想对方童年或许过得不好,甚至开始为戳中对方痛处而愧疚;但小鹿一开始□,他就把这事搁下了。他俯身问小鹿:“你觉得好些了吗?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主人。”少年虚弱地睁开眼:“我想去他身边。”

    希恩一时无语。但他总得说些什么。“这就是你的决定?你打算回去依附布莱恩?你完全可以不依赖他的。”

    “我会独立起来的,但我得先去见他。”或许是契约的发作快要过去了,少年已经能说出流利完整的话:“而且这不是依赖。这是爱情。真正能束缚人的只有爱情。”

    “能说出这话的只有傻瓜。”希恩冷冷道,开始考虑是否要送小鹿回去。他不认同对方的决策,但他会尊重对方。

    “送他回去吧,布莱恩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梅丹佐将手搁在希恩肩上。“今晚伯爵府上发生了太多乱子,可这都与他过去培养的人偶无关。伯爵诱拐虐待男童的罪行浮出水面,他的手下开始内讧火并,最终都死在了枪战中。”

    希恩惊讶地抬头看梅丹佐。就在刚才这么短的时间里,梅丹佐竟然改变了想法。“你会劝布莱恩放过他吗?”

    “我会。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们总得做些什么。比如,将贵族中的败类踢出去。这已成定局,你和这孩子是否入狱或是受罚都无关紧要。”

    “我不会对此表示感激。就像你说的,只是事情闹得太大、你们要维护整体的威严罢了。或许你使得小鹿免受惩罚的确是好心,但他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梅丹佐轻叹一声,但并没有表现出失望。他知道希恩对自己一直这么冷淡。“不过,有件事应该会让你开心。明天早上布莱恩的父亲会发表讲话,人偶生意正式列入非法行为,对于从前被购买的人偶将恢复其人身自由。只要他们想离开主人身边,随时都可以。”

    “真的?”希恩眼睛一亮,飞快地站起来。“那就是说……”

    “从归属权的角度来说,你自由了,不再属于我了。”梅丹佐仔细观察这希恩的表情。当他看见那双平静的眼睛中有喜悦的光芒跳动时,他有点失落,但依旧保持风度。“我就知道,这会让你开心。”

    “当然。我从不曾把‘归属权’这种东西当真,但很显然,你当真了。新颁布的法令能让你清醒一点。”希恩将目光转向小鹿:“我得把他送到格林家的人手里。你能抱着他吗?”

    排斥的神色出现在梅丹佐脸上。可还不等他拒绝,小鹿就先开口了:“希恩,你抱着我好吗?”

    梅丹佐脸上的排斥意味更浓了,但这和先前不是一个意思。“你四肢健全。既然你能说话,为什么不自己下来走呢?”

    “你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这么苛刻呢。”希恩讽刺道,小心地将小鹿抱在怀里。对方和他年纪身材相仿,这对他来说着实有些困难。但他尽量让这个可怜的孩子保持舒适。

    小鹿老实地将头靠在他颈窝,悄声道:“希恩,我母亲藏了些笔记在地板下面。如果我没记错,它们在卧室靠窗的位置。”

    “是什么东西?”

    小鹿将声音压得更低:“可能是设计图,能爆炸的机械手表、能射击的黄铜灯架之类。我记得母亲说过,虽然它们不能拿出去卖钱,但很有趣。你比我更需要它们。”

    如果有一天人民与贵族正式站在对立面,那么私藏武器就会很有必要。希恩将对方给的信息暗暗记下。“谢谢。如果你将来需要我,那么,你知道我住在哪儿。”

    解决了小鹿的事情,希恩松了口气,也有些不舍。他相信有梅丹佐出面,布莱恩不会伤害这孩子;但如果小鹿留在布莱恩身边,那自己可能很难再见对方了。

    “对于弱势而且心肠不坏的人,你总是容易心软。”梅丹佐点明希恩的心理。

    “错了。先是‘心肠不坏’――这才是重点。”希恩瞥了对方一眼。他打算就此和梅丹佐分道扬镳,可对方不这么想。“我送你回去吧,现在太晚了。阿兰的手下逃了几个,他们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希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梅丹佐那语气就好像自己是个柔弱的小姑娘,独自走夜路就要令人头疼;事实上,没人能比梅丹佐本人更让自己头疼的。可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回应总不能太失礼。“如果你认为做出有份的举动也无所谓,那么随便你。”

    他们走在宽阔明亮的街道上。两旁的商店大都关门了,路上很安静。

    “我听说这次你们会下决心处置阿兰,主要是因为一位女士。”希恩打破了沉寂:“她是谁?”

    “你说的是樊妮。之前你在阿兰府上见过她,那也是我第一次和她谈话。她很特别――非常特别。樊妮的父亲可以说是这个国家最富有的商人,他垄断了钢铁与空中运输两大行业。大商人总是希望与贵族后裔联姻,可这位女士相中了一位机械设计师并坚持与对方结了婚,甚至为此净身出户。”

    “但她依旧富有,而且在贵族面前有话语权。”希恩插了一句。

    “这不奇怪。她与他的丈夫都是做设计的,这一行的人绝不会缺钱。她的父亲和我们都有生意往来,而且可以排挤大多数商人,谁都会买她的面子。我想,她父亲终究是爱她的,尽管她如此离经叛道。”梅丹佐沉默了片刻,回忆着自己的父亲,但很快就继续说了下去:“她对平民太过关心了,为了维护平民而成立公会。这不是不好,但她的所作所为经常令贵族失颜面。她最爱说的一句话你可能听过:‘如果我们不能为过错而自扇嘴巴,那就……’”

    “‘那就等着仇恨者砍下我们的脑袋吧。’我的确听过。”希恩看向梅丹佐:“你觉得她做错了?”

    “从前我这样想过,但后来发现不全是这样。这几天我和樊妮谈过话,她有些主张很在理。工厂主对工人有点苛刻,特权也会令人不满。法律不禁止公开演讲,因为这是让人们宣泄不满的途径,毕竟很多人喊上一阵就会回去过原本的生活了。但如果有人将不满的人聚集起来……”梅丹佐突然住了口。

    是的,将不满的人聚集,罢工、游行,引来政府的武装镇压,之后革命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

    抛开对方说话的内容,这样的梅丹佐让希恩觉得很有趣:就像从学校归来的小学生,正在向父母讲述今天学到的内容。希恩有点想笑,而他也确实笑出声了。

    “你笑什么?”梅丹佐不解地问,同时盯着希恩的脸看,眼神贪婪得让希恩不自在。

    “没什么。恭喜你开始变得成熟。”希恩迅速敛去了笑意。在希恩眼里,对方的确是个没经历过苦难的小鬼。这个认知曾减轻过希恩对梅丹佐的憎恨,但也让某些屈辱的过往变得更加难以接受。

    梅丹佐有点困惑。他见希恩没有解释的意思,便转换了话题:“我有别的事想和你说。是关于我们两个的。你说得对,我对你的兴趣在不断加重。虽然你有些做法令我恼火,但你让我觉得安心……”

    “真抱歉,你让我觉得闹心。”希恩尖刻地回答。他沿着街道继续向前走,梅丹佐却从后面赶上拉住了他的手。“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以为足够温柔你就可以接受,没想到那会伤到你的自尊。相信我,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那不是伤害我的自尊,而是把它当成陶瓷雕像般打成了碎片。

    希恩很快反应过来梅丹佐说的是什么,立刻瞪向对方。梅丹佐背脊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正得体地微笑。希恩相信,这是他听过最淡然、最愚蠢、最傲慢的道歉;当然,也是最欠揍的。

    他们站在河边,梅丹佐握着希恩的手臂。希恩终于开口,却是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你会游泳吗?”

    梅丹佐偏头看向在黑夜中呈现暗色的河流,微微瑟缩了一下。他当然会游泳,但他怕水――这会让他忆起父亲被泡得发白肿胀的尸体。

    “算了。”希恩注意到了梅丹佐的小动作,表情迅速归为冷淡。他本来想着,如果梅丹佐会游泳的话,自己就把对方扔下河去,那这位大少爷就狼狈透顶了,自己可以趁这时间离开对方身边。可梅丹佐不会游泳,这就得另当别论了。自己将不得不下水救对方,免得对方淹死时也令自己的性命走向终结。

    “你根本不明白,这样的道歉其实单薄又毫无意义。”希恩抽回了自己的手,向前慢慢行走。“我们想法太不相同了。”

    “这点我已经意识到了。”梅丹佐走在他身侧,认真地说:“我从前用看人偶的眼光看你,因此将纵容看作恩赐,将索求看作理所当然。可你从来没把人偶这层身份放在心上,因为这是别人强加给你的。对吧?”

    希恩没有立即答话。梅丹佐看过去,发现希恩此刻的表情竟然柔和了下来。一时间,梅丹佐竟有种不切实际的奇妙预感,比如希恩会用温柔的语气原谅他、甚至表达爱意什么的。但他很快就回归现实,而且希恩迟到的答话也提醒了他――我们是活在现实世界中。

    “你真是弱智少年,”希恩说:“竟然现在才发现这点。”

    “你总是致力于激怒我。”梅丹佐冷冷地说:“如果我真的发怒、想要追究你的所作所为,那么你现在不死也会重伤。”

    “当然,你有魔法,家族还有私军。可你不会的。”希恩耸了耸肩,转头不再看梅丹佐,自顾自地向前走。“很明显,你享受和我起冲突的每分每秒。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对劲,但你知道这是事实。我不懂你为什么这样做,但如果我是你,我会去医生那里问诊。”

    恼怒与不知所措同时降临,梅丹佐闭口不言。他们走过一家专卖皮质面具的商店,门上挂着的乌鸦面具令梅丹佐想到了旁的事情。“希恩,你和你那些烦人的伙伴们得规范下自己的行为了。”

    “什么意思?”希恩严肃起来,目光变得犀利。

    “那篇演讲属于你,对吧?你们没有集体出动、造成大规模破坏,而是在将真相公布于众时点明主持正义的是‘乌鸦’。这个做法挺聪明,但也挺危险。相信吗?接下来会有人试图寻找并加入你们,也会有人打着乌鸦的名义做些不好的事情。或许你们不想,但事态很可能变得肮脏又失控。”

    希恩吃了一惊。他当然想到了这一层,因此惊讶于梅丹佐的坦诚。“这是作为护卫队成员或者贵族的警告吗?”

    梅丹佐朝希恩露出有点孩子气的微笑。“只是个友好的提醒罢了。”

    “谢谢。”希恩不太自在地转开了头,但仍旧礼貌道谢。他想,如果梅丹佐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消除自己的恶感,那多少会有效果,毕竟自己将伙伴与信念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有点谈恋爱的感觉了呢(才怪)

    下面攻君要刷存在感了,不然好感度上不去呀r(st)q

    ☆、第三十一章

    工厂周围弥漫着的灰色雾气逐渐消散。

    希恩疲惫地走出工厂大门。不断重复的、强力的流程作业让他肌肉酸疼,机器隆隆的喧响给他带来能持续将近一天的耳鸣。工人们当然有换班休息,只是休息间与排放废物的管道恰好毗邻。他们工作时与机器亲密接触,休息时还得挨着机器产生的废水废渣,那些玩意儿的怪味让人头昏脑涨。幸而初春的晚上风很凉,吹会儿风就能让他好受许多。

    人和机器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机器可以连续不断地工作,很多时候一只扳手和一桶机油就能排除故障;可人在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的情况下会遭受病痛,这可比机器故障难办多了。尽管如此,工厂主始终认为他们是仁慈的,因为他们只令女人与小孩每天工作十三小时。

    去他妈|的“仁慈”。童工不支昏倒又在监工者的喝令下爬起,这画面每天都在上演。

    希恩放慢了脚步,目光环视周围的工友们。他们的脸上并非是全然的麻木。皇权时代也是剥削人民的,而这个工业社会回馈人们的远比旧时代要多;因此多数人会习惯在剥削下过活,可这不代表被剥削是正确的。

    支撑这个国家根基的人们恰好是最受压迫的一群人,希恩默默地想着。如果要变革,就要从这不人道的工厂制度开始。

    谁不知道自由与平等呢!只是畏于统治阶层不敢言说罢了。渴求与愤怒种在每个人的心底,如同微弱的火星,只消有人鼓动,暴起的火焰就能将黑暗驱散殆尽。

    当希恩想到这一点时,长期压在心底的困惑也浮出水面:乌鸦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工人,一定也能想到这点;为什么不公开提出主张,号召工友们一同抗议?

    希恩是相信乌鸦的,但这不妨碍他对乌鸦莫名举动做出设想。当他将要理出头绪时,他已经快到家了。他看见索菲亚正叉着腰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待自己。“姐姐?”

    “你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不少,而且都爱来这座破房子拜访我们。”索菲亚抱怨道,但很快就兴味十足地说:“今天来找你的这个男人可真帅,人也可爱。那是你的小男朋友吗?是的话,我就去买些东西来招待他。”

    “我不喜欢同性。”希恩争辩了一句,伸手推门。他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有个糟糕的猜想在他脑海里成型――推开门他就能看见梅丹佐那张完美又欠揍的脸。按理说那位大少爷不会屈尊来此陋室,可谁能准确揣摩变态的想法呢?

    希恩甚至想着,如果来人真的是梅丹佐,那自己一定要不管不顾地揍对方一顿。幸运的是,猜想没有成真。

    弗朗西斯坐在桌旁。他闻声抬头,盯着希恩的脸看了一会儿。“你似乎松了口气。我的出现让你惊喜吗?”

    “不,你让我懊恼。如果我知道你会来,我会为招待你做好准备的。”希恩挨着对方坐下。“为什么亲自来找我?我们有其他办法联络彼此。”

    弗朗西斯凑到希恩身边,状似神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位保留着战剑、把我们集结起来的先生吗?我要带你去见他。相信你对他已经好奇很久了。”

    希恩深吸一口气,以此克制自己激动起来的心情。他压低声音缓缓道:“这意味着我终于被完全接纳了吗?”

    弗朗西斯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解释:“你很早就被完全接纳了。或许别人对你有所疑虑,但我从始至终都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只是那位先生不常在城里住,想见他一面可不太容易。”

    “我明白。你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希恩微笑着看对方:“我需要做什么准备?能秘密召集你们并为你们配备武器的人应该很富有,社会地位也不低。我总不能让对方嫌弃。”

    “我相信,除了迟到,没什么能让他嫌弃你的。说实话,你们之间就像有传承关系一样,无论思想还是精神都在同一条轨道上。”

    希恩笑了笑:“那还等什么呢?带我走吧。”他想,如果今晚他去见的真是当年那个孩子,人生就真的太奇妙了:当年的继承者已经开始组织新力量,而自己这个传递思想的人也成为了这力量中的一分子。

    索菲亚从狭窄的厨房走出透气,恰好看见这两人将要离去。“噢!你们要去约会了吗?”

    “姐姐!”希恩无奈。不知是因为索菲亚本人是同性恋、还是因为希恩的人偶身份作祟,这个姑娘坚信希恩喜欢男人,而且孜孜不倦地试图为希恩寻找一份“能抹掉过去阴影”的恋情。可是天知道,“过去的阴影”已经令希恩不想和任何人恋爱了。

    弗朗西斯倒是没有尴尬。他勾着希恩的肩膀向索菲亚挥了挥手,快活地说:“您的弟弟当然可爱!可在我眼里,您比他可爱多了!”

    开朗的姑娘怔愣片刻就开始气急败坏地大嚷,希恩连忙扯着弗朗西斯出门。“我姐姐可不喜欢男人这样夸她。”

    “我看出来了。不过她的想法挺对,你该试着谈一份恋爱。如果你不擅长这个,我可以教你。”

    希恩叹气。这会儿他终于想起自己的生理年龄了。“为什么你们总是忽略我还未成年的事实?”

    客厅宽敞而舒适,炉火暖和得令人有点昏昏欲睡。主人并不注重排场,上了年头的长桌与玻璃器皿比起贵族们简直称得上寒酸。墙上挂着巨大的金属徽章,不属于军队、也不是大家族的家徽,而是政府特别颁发的纪念章。希恩默念着上面的字:“伟大的舰长亚当:世界首次环球航行”。

    之后,希恩见到了他想见许久的人。对方的真实年龄应该快到六十岁了,可面前的人身体魁梧结实、眼神睿智锋利,看起来不过四十余岁。只有头发与卷曲胡须夹杂的银色暴露了对方的真实年龄。此刻,对方从沙发上站起,震惊地看着希恩的脸。

    希恩表情平静。他知道对方会记得自己的脸,也会认出自己。虽然这个身体年轻、瘦削,可长相与前世少年时代的自己别无二致。

    男人的震惊只持续了几秒,很快也恢复了沉静。“年轻人,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他走过来与希恩握手:“你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

    希恩握住对方留有岁月痕迹的宽大手掌。“我的名字总是令人想到那位不能明说的‘故人’。”

    “亚当,他们长得也很像吗?”弗朗西斯好奇地问:“您刚才的眼神是难以置信的。”

    “非常像。但我们今晚不是谈这个的。坐下吧。”亚当坐上了桌子一端的首座,弗朗西斯自然地坐在他的一侧。

    我当时的确没看错,弗朗西斯在乌鸦之中有着近乎领导者的地位。希恩想着,在另一侧落座。“我也有很多想问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亚当用沧桑又充满威严的眼睛看了希恩片刻:“我甚至能猜到你想问什么。关于乌鸦,对吗?这是革命的第一步。当我凭着航海与空艇航行获得金钱与地位之后,我开始寻找勇敢无畏的人们,把他们聚集在一起。他们因大家族而遭受不幸,对那些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十分愤慨。我鼓励他们拿起武器为自己复仇,并且寻找更多这样的人。”

    听到这里,希恩不禁瞥向弗朗西斯。这个快活的男人面带微笑认真聆听,看起来完全不像遭受过不幸的人。可希恩想起了对方曾在瞬间表现出的绝望。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转回到亚当的方向。

    “乌鸦的手段很过激,这会让不明真相的人有点恐惧。但我的宗旨是不会对无辜人士动手,甚至为了保护他们,我可以让自己露出弱点、身陷牢狱。暴|乱分子会将对罪恶的怒气发泄在无辜的平民头上,革命者则会鼓动所有能鼓动的平民起来反击罪恶,这就是区别,而我很明确。我们要的只是改善,而不是破坏。”

    希恩点点头。“一切罪恶都不该被饶恕,但一切无辜的人都不该为罪恶陪葬。”当他说这句话时,手在桌下紧紧握起。

    “你说得对。”亚当赞许地看了希恩一眼,像在看一个优秀的后辈。“当然,我们不能总停留在第一步。我们将走到公众面前,接纳更多的人。虽然我们的法律总是被权贵钻空子,但它至少给我们留了条可走的路――我们能够建立符合法律规定的公会。这个城市里有许多为了权益而建立并将同类人团结起来的公会,比如手工业者、妇女儿童、自由贸易者。但始终没人为最大的群体建立工会。”

    “是工人。”希恩脱口而出。弗朗西斯与他不谋而合。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向对面的好兄弟微笑。

    弗朗西斯向希恩做了个鼓励的手势,希恩会意,便说了下去:“他们制造机器、操控机器,以此保证了这个国家的基本运转。可大家族不认为他们是重要的根基;他们认为工人与机器无异。为什么工人们在长时间劳作下不堪重负,却没有掌权者为他们说话?为什么没有维护这一庞大团体的法律?因为议员们都是些愚蠢的、独断专行的家伙,他们将错误又危险的观点奉为圣经。有人得为工人这一团体做些什么。工人们得站出来为自己做些什么。”

    弗朗西斯惊喜地看着希恩,亚当却陷入了深思。“年轻人,你到底是谁?”

    “我?”希恩沉吟片刻:“一个可以独立冷静思考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回头看看,这文修过两次大纲,主题已经从狗血啪啪啪到《v字仇杀队》式激进个人英雄主义再到演绎版英国宪章运动了orz。其实我最喜欢的桥段是痴汉攻在床上缠着冷淡受来着,远目~

    谢谢姑娘萌的霸王票/(ㄒoㄒ)/~~

    不见日扔了一个地雷

    不见日扔了一个地雷

    散臣扔了一个地雷

    ☆、第三十二章

    “当我们想要民主与自由时,首先应该从受压迫最严重的那群人开始。就工人权益的问题,我拟定了请愿书,目前已经征集到几千人的签名。我会将它呈送给议员们。如果能够成功,那当然很好;但若是失败,我们就有更多的机会了。”亚当如是说。

    希恩对呈送请愿书这一做法的成功率不抱希望。虽然建立公会和呈送请愿书是合法的,但他敢肯定,议员们不会接受亚当的请愿书。甚至,与愿景相反,亚当可能会被那些人安上某些莫须有的罪名扣押入狱。

    但如果真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反而会变得好办。正如对方所言,危险能提供给人更多机会。

    夜晚降临,希恩离开工厂。走出工厂大门后,他看见梅丹佐站在不远处的煤气灯下,穿着军装的模样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有工人走过这位大少爷身边,不经意地拍着衣服上沾着的碎屑。梅丹佐侧过身子避开他们,但终究是没露出嫌恶的表情。

    看来这家伙开始改变了,不仅没有排场,连高傲都减了几分。希恩挑了挑眉,打算绕远路走开。可惜梅丹佐已经看见了他,并且快步向他这边走来。

    现在再装作没看见对方未免失礼。希恩暗叹倒霉,伫足转向对方。

    梅丹佐将希恩领进相对安静的街道,在墙边站定。梅丹佐轻声说:“就像我和你说过的,你得收敛些了。今天那位德高望重的探险家亚当先生向议会递交请愿书,想为工人们谋求权益。 ‘战鹰’――军事法庭的控制者――认为他与近日鼓动民众的乌鸦有关,所以将他的请愿书驳回,连亚当本人都被扣下了。至于在请愿书上署名的人,这两天也会受到盘查。”

    说话的时候,梅丹佐一直盯着希恩。他也猜测亚当与乌鸦有关,因此,他担心面前这个少年受不了打击。他想在对方激动难过时扶对方一把,或者直接抱住对方安慰。可希恩只是面无表情地听他讲述,眼中毫无波动。

    梅丹佐再次意识到,对方的成熟冷静已经超乎自己想象,甚至,远胜于自己。

    “这是白痴做出的猜测。”希恩说道:“在那份请愿书上署名的人有多少?”

    梅丹佐眼神一凛,知道希恩想说什么了。“不下五千。‘乌鸦’的成员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

    希恩点了点头。“你想得不慢。这次议会――或者说是‘战鹰’这个家族――是要将枪口对准无辜的平民吗?”

    “无论如何,不管乌鸦要做什么,别参与。”梅丹佐将方才认知带来的忧虑抛开,专心地劝希恩:“这些人做事总是非常极端,对身居高位却品行不端的人尤其如此。我都能想象到那失控的场面。”

    希恩开始冷笑了。他站到梅丹佐面前,向对方伸出双手。“你也知道战鹰家的人行为不端。既然你这么担心我出去杀人放火,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我抓起来呢?你甚至都不需要证据。你的地位如此之高,只消说我是暴徒,立刻会有人响应你、将我枪毙。”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梅丹佐握住了希恩的手,语速急促:“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深陷麻烦。”

    “遇上你就是我最大的麻烦。”希恩冷冷地挥开对方的手,倚向一旁的墙壁:“你来找我,只是想要劝我退出?”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而已。”

    希恩无奈地抬头看向夜空。梅丹佐这付称得上纯情的模样真让他头疼。天知道他本人对于恋爱也毫无经验,根本解不开“如何处理纯情的变态”这种超级难题。

    梅丹佐也想靠在墙上试试;但他的教养阻止了他,令他身体挺得笔直。“在这种边缘行为上,只有掌控军事法庭的家族最有话语权,其他议员只能给出参考意见。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是赞同那份请愿书的。我童年学过小提琴,如果将琴弦绷得太紧,它就会崩断、甚至弄伤我的眼睛。工人们也是如此,过度压榨只会令他们疲惫又愤怒。”

    “我懂。虽然我不像你那样受过良好的教育,但这个道理我懂。”希恩轻轻地叹了一声。当他再度开口时,语气中的攻击性消失了:“你知道我不会被你劝动,也知道有些议员的做法是错误的。那么,你来找我是为什么呢?”

    “我有东西给你。”梅丹佐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他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他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并不会对自己和家族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他有种预感,未来的事态将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变得不可控制。这种负面的预感几乎要令他窒息了。但他终于下定决心,将东西递到了希恩面前。那是三枚小小银质徽章。

    希恩注意到那是战鹰的家徽,不禁大吃一惊。他知道,这东西就像进入战鹰家的通行证。“这可不是个明智的举动。如果我们不小心杀了战鹰家族的那对父子,那你也要上军事法庭了。”

    “乌鸦不会杀他们。这对父子是军事法庭的负责人。既然亚当先生已经被移交给军事法庭,那就只有他们能让亚当先生无罪释放。”梅丹佐扯过希恩的手,将那三枚徽章放在对方手中。“收好吧。”

    希恩端详了手中的徽章一会儿,之后又盯着梅丹佐的眼睛。他现在心情变得复杂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帮助敌人拆自己的台?”

    “我只是不希望你被捉住或牵连。你固然谨慎,不幸的是,你的同伴不都像你这样;他们可能会连累你。你对我如此冷淡,我却不能置你于不顾。接受我的帮助吧,这东西能帮你一个大忙,而你只事后需要做些小事回报我。”

    梅丹佐语气诚恳,如果希恩足够感性,那么他已经被感动了。可希恩那冷静的、理智的头脑告诉他,梅丹佐帮自己的缘由没那么简单。

    希恩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层理由――利益。随着大商人加入议会,贵族们的权力愈来愈少,彼此之间会有合作或是冲突。如果“战鹰”受到重创,对列文家族未必无益。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