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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

      一世为奴[重生] 作者:公子书夜

    觉却全然不同,比如现在,晏怀风就很想把搁在自己脸上的爪子给削了,因为实在让人不舒服。

    晏怀风转开脸。

    冷隐用扇子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慢慢在晏怀风的脸上划过,轻柔摩挲。

    尽管动作像是情人爱抚,晏怀风却一点儿都不怀疑冷隐想要把他的脸毁容的决心。其实作为一个男人,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可如果连看都不能看的话,那绝对是他不能容忍的。

    看出了晏怀风对于毁容的厌恶,冷隐加重了指甲上的力道,笑语:“现在连你那残缺不全的流萤小扇都使不出来了,是不是很难过。当时看到有个人跟你如此相似连武功都一模一样的时候,你一定怀疑过你的死鬼老爹吧?”

    晏怀风的脸上被划出一道红痕,衬着苍白的脸色,竟然别样的诱人。冷隐展颜一笑,再施力,隐约的血色冒出来。

    楚越大怒,对梅嫣下手也不知不觉狠了起来。

    而见晏怀风似乎没有反应,冷隐无趣地收回了手指,继续说:“其实你那死鬼老爹从来就你一个儿子,至于流萤小扇么,呵呵,当年圣门与暗月宫的武功源出一脉,我会很正常。到地狱里去向你爹道歉吧!至于大哥,他只能是我的!”

    说到最后冷隐的脸色已经变得恶狠狠,与其毁了晏怀风的容貌,他更喜欢看到对方死在他手里。

    手掌向下一翻,他已经准备击碎晏怀风的天灵盖。

    几乎也就在同时,原本看上去虚弱无比苍白无力的晏怀风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冷隐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扇子已经被打落在地,而自己竟然已经被翻身而起的晏怀风挟制在掌中!

    而另一边,久战之下楚越已经熟悉了梅嫣的武功路数,也毫无悬念地将这位曾经被他当做朋友的小姑娘就地拿下。

    冷隐的脸色变得煞白,不敢置信地说:“你武功尽失是装的?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到大哥把药给你喂下去的!怎么会……”

    晏怀风双眼一弯,看了楚越一眼,“是啊,药是真的。不过可惜,如你所说,我爹还是给我留了点东西的,比如说――百毒不侵的体质。”

    冷隐闻言瞪圆了眼睛,这件事情,他大哥早就知道了?所以,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在对他演戏?他早该想到的……这次相见,大哥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小隐……

    他露出一个绝望又危险的表情,“那又怎样?暗月宫的全部人马都在外面,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只要我下令,他们会忠实地执行命令,让你们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48、表白

    冷隐的表情看上去无比严肃也无比疯狂,晏怀风毫不怀疑他说这话绝对是认真的,可正因如此,才让他觉得愈发疑惑。

    按道理说,如果冷隐以及他身后的暗月宫筹谋多年就是为了重回中原称霸武林,说明他们对至高的权势无比渴望,以至于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重新回到权力的顶峰。

    而一个如此贪恋权位的人,毫无疑问应该是最惜命的,怎么可能因为一时落于下风受制于人,就打算放弃暗月宫多年基业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晏怀风看着冷隐的眼睛,对方注意到他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了回来,只不过此刻他实在没有凶神恶煞的本钱,只是一只被捆缚了爪的困兽罢了。

    然而那眼神里的恨意太深,仿佛两人之间绝对是屠尽九族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如此森森的恨意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晏怀风失笑,其实冷隐完全没有理由这么恨他,就如他所说,他还有暗月宫全部人马,未必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现在就恨,似乎也太早了。

    更令他怀疑的是这么些天冷眼看来,这个冷隐实在不像是处心积虑想要成为万人之上的人,比起他本身对权力的追逐,他可能更心心念念在乎的是他娘的遗命和他大哥的意愿。

    所以如果说他是因为晏怀风阻碍了他的称霸之路而恨晏怀风大概也说不过去。

    那么他这么恨他的唯一理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冷隐在乎的根本不是权位,而是……晏怀风若有所思地望着楚越。

    楚越刚刚点了梅嫣的穴道,把她拖到一边,就在晏怀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刻如有感应一般地抬头回视晏怀风,而这一眼所看到的晏怀风那若有所思又有点了悟的表情让他不解。

    不过他的眼神倒是让楚越意识到自己似乎还衣冠不整,只一件外衫披在身上,还是晏怀风给披的,想必此刻的形象绝对是……有碍观瞻。

    看着楚越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别开头去,然后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杂乱衣物,却又不好意思在依旧冷冷瞪着他的梅嫣姑娘面前换时窘迫无助的模样,晏怀风忍不住微微地笑了。

    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显然更让冷隐愤怒,可惜他现在却落在了晏怀风的手里,什么都不能做。

    他刚刚还威胁过晏怀风说要毁了他的容,谁知瞬间情势已经逆转,而晏怀风显然是个君子报仇一刻都嫌晚的主。

    于是他立刻学着冷隐刚才的模样拍着冷隐的脸,嘲讽地说:“就算今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黄泉路上你大哥依然要跟我卿卿我我,怎么,你准备在一边儿看么?”

    “你!”冷隐显然气极,一张脸涨得通红。

    “况且,你说他把妄言书放在桌子上是个错误,那你拿着这书还跑来听壁角,似乎也并没有十分聪明啊?”

    晏怀风说着,探手从冷隐那里拿回妄言书,冷隐眼睁睁地看着,表情却很奇怪,又似得意又似不怀好意。

    晏怀风随手一翻,立刻明白这家伙在得意个什么劲儿了,这压根就是册闲书,只不过长得与妄言书相似罢了。

    冷隐看到晏怀风的表情感到无比痛快,也不顾自己现在受制于人,张狂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抱歉啊晏少主,妄言书我已经命人妥善收藏。看来我没有少主想象中那般蠢笨!”

    语毕忽然挣扎着一动,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副准备要跟晏怀风同归于尽的模样。晏怀风也不闪避,迅速变招,如此一来,冷隐看上去简直就是在求死,自己往晏怀风的手上撞。

    而晏怀风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眼看着冷隐马上就要血溅当场,楚越心中一动,蓦地想起十四临走前曾经请求他放过冷隐一命。

    若非十四的身体,他也不会有再度陪伴晏怀风的机会,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唯一的弟弟去死。

    从这些天的相处来看,他们两兄弟的感情真的是很好的。以己度人方知不忍,想必十四一点儿都不像这么快就在地下跟自己的兄弟重逢。

    于是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少主等等!”

    听到楚越的声音,晏怀风略一迟疑,就这一瞬间,冷隐忽然半途变招转开了身子,然后高声叫道:“放箭!”

    门外蓄势待发的暗月宫人马立刻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楚越大骇,这样一来晏怀风首当其冲,必死无疑!

    他可不认为晏怀风已经厉害到能躲得过泼天箭雨,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宁愿赔上自己一条命也要置晏怀风于死地的冷隐!

    想不到冷隐又拿自己的命来赌他“大哥”的心。

    情急之下楚越完全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晏怀风,用力扑向他,把他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然后手中紧紧握着幻生剑,严阵以待。

    来不及考虑得更多,他只知道不管有多少箭矢射来,他只要手中还有剑,心跳还没停,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任何伤害加诸于晏怀风身上。

    正如他曾经承诺过的那样,无论谁要取他家少主的性命,必先踏着他的尸体过去!

    冷隐看到这个情形,凄厉地高叫了一声“大哥――”,阵是他的布的,威力有多大,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那些箭的力量足够穿透楚越的身体再穿过晏怀风,让他们全都变成串在一起的刺猬,这种情况下根本一个都活不下来。

    难不成晏怀风对他大哥来说就那么重要,真的宁愿去黄泉地府做一对鬼鸳鸳,也不能好好地待在一边,等晏怀风死后,继续他们曾经向往过的一切?走到这一步,明明已经唾手可得……

    生死之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却给人感觉那么漫长。

    楚越很想回头再看一眼晏怀风,但是他不能,也不敢。怕生死边缘情绪太多,会忽然舍不得,这一次死去,大概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陪伴晏怀风了吧。

    他所有的欢欣喜悦、悲伤惆怅,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幸好,幸好对晏怀风来说他只是个影卫,这样,晏怀风也许会为他感慨一会儿,但不会太过悲伤。

    如果晏怀风伤心,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楚越牙关紧咬,全身紧绷,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外面,时刻准备着箭阵来袭。同时放任脑海之中的思绪无边蔓延,快速地掠过前世今生所有的情景,除了晏怀风,还是晏怀风。

    微笑的、面无表情的、温柔的、怀疑的、失落的、期待的、以及极少见到的喜悦的样子,原来他记得他的每一种表情。

    此刻楚越不再逃避,因为再无未来任何可能,反而再没有任何顾虑,他蠕动嘴唇,低声地、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地小声说:“少主,我喜欢你。”

    晏怀风听不听得到,晏怀风会不会回答,都已经无所谓。

    屏住呼吸,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感觉上似乎非常漫长的静默与沉寂让人焦躁,不知道外面那些人究竟在干些什么,其实也不过弹指一瞬间而已。

    预料中的景象都没有出现,围在牢房之外的所有人明明已经箭在弦上,却偏偏松不开那一根拉弦的手指。

    牢房之中三个人表情各异,楚越依旧怔怔地站在晏怀风身前,冷隐露出既失望又庆幸的神色,而晏怀风却无比平静,就好像所有的生死一线都没有发生。

    冷隐冲到门口,双目一扫,立刻明白了箭阵没有发出的原因,因为所有人的脖子上,都被架上了一把明亮亮的钢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无比,惊诧异常地望着这群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来的人,他们像幽灵一下悄无声息地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把暗月宫的所有手下都包围起来,并无一遗漏地加以挟制。

    人群之中有一个清亮的声音欢快地响起,“哎呀哎呀,可算赶上了不是。这路可真难走,半条命都没有了,花花儿快给我揉揉腿。”

    接着另一道沉稳温雅的声音答道:“我记得你是坐车过来的。”

    “那――那我屁股痛!这么长的路,又这么颠簸,快给人家揉揉。”

    “……”

    冷隐气得脸色铁青,他记得这两个声音!上一次在白道盟住李毅和寻簪阁前副阁主谢语童的婚礼上,就是这两个人破坏了他的计划,而现在又是他们率众包围了他的暗月宫。

    真真是冤家路窄。

    屋里,晏怀风看着还像个呆木头一样怔怔地立在那里的楚越,伸手戳了戳他的肩窝,“阿越,回神了!”

    楚越像是被谁抽干了力气一样,差点儿忘记了呼吸,直到被晏怀风这一戳,才放松下来。

    一旦生命危险解除,他第一反应是立刻转过身,把晏怀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个遍,直到确信晏怀风连一个头发都没有掉以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随即想到了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

    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说什么都无所谓,可现在安全了,他却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对晏怀风怀有这样的心思,晏怀风一定会冷笑的。

    楚越偷偷瞥一眼晏怀风,心里安慰自己,当时情形那么紧张,他的声音又那么小,少主肯定不会听到的。就算听到了,也未必听得清楚……

    好在晏怀风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的身上,楚越暗自捏了自己一把,若无其事地说:“少主,是萧沉和路千寻他们?”

    晏怀风点点头,“嗯。”

    “梅嫣不是说……”

    一句话还没说完,路千寻已经笑嘻嘻地拉着萧沉走过来,接口道:“梅姑娘跑来料理我们,我们又不能欺负小姑娘家的,只好让她料理料理了。”

    晏怀风从容地向两人点点头,说:“辛苦两位了,今日能将暗月宫所有余党一举擒下,全赖两位暗中相助。”

    萧沉回以一笑,“少主设的好计谋,亲自深入敌营,这份勇气也让在下很钦佩。尤其是……”

    萧沉看了楚越一眼,“在我们并不看好您的这位影卫的情况下。阁主已经将宗卷送到你面前,你明知他是暗月宫从小派来圣门潜伏的卧底,还敢给予他如此的信任,这份心胸我们自愧不如。”

    晏怀风不以为意,状似无意地瞄了楚越一眼,楚越紧张地看着他,晏怀风转向萧沉,毫不怀疑地说:“我相信他不会背叛我。”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靠近楚越,用一种无比亲昵的姿态在他耳边悄声说:“阿越,我听见了。”

    这一幕就这么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眼中,路千寻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抓着萧沉的肩不停晃荡,开怀地说:“我就说他们是一对吧,你还不信!”

    萧沉扶着自己的额头,考虑要不要把这个聒噪的家伙一掌拍飞出去。

    而大势已去的冷隐则颓然地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双目无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也许是晏怀风靠近楚越的那一幕给了他太大的刺激,他猛地拽过边上人的剑,疯了一样直冲过来。

    ――这一回,是真的准备跟晏怀风同归于尽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冷隐受到的打击太大,神智已经徘徊在奔溃边缘。他失去了暗月宫,失去了这么多年的信仰,也失去了他唯一的大哥,一无所有是一件让人如此难以接受的事。

    尤其是,来自亲人的背叛。

    而另一个人偏偏在他面前自信无比地表示“我相信他不会背叛我”!

    梅嫣在墙角嘤嘤地啜泣起来,看不得自家大人疯癫的模样,和自己主人却站在别人的身旁。

    冷隐此时已经毫无章法可言,只是红着眼睛胡侃乱刺,晏怀风轻而易举地捉住了他的手腕,看了看楚越,又看了看理智尽失的冷隐,没有杀他,反而挥手把冷隐推开,然后冷冷地说:“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暗月宫的第一任宫主冷幽月终身未婚,根本没有留下子嗣。”

    49 、弟弟?情敌?

    冷隐浑身一震,抬头定定地看着晏怀风,片刻后喉咙里逼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不可能!”

    为了暗月宫能够重回中原武林他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成王败寇原本无话可说,可若是他一生的所为都只是个笑话,他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的路人甲,让他要怎么接受!

    “我娘是冷千秋,她是冷幽月的女儿,这整个暗月宫都可以作证!你凭什么,凭什么说我不是冷家后人?”

    若非冷千秋从小日日教导他与冷疏,作为冷家的嫡系要以暗月宫重返中原称霸武林为己任,他和大哥何必那么小就互相分离,又何苦受尽非人的训练折磨,日日夜夜都在筹谋算计中度过,将自己生命置于危崖之上?

    他娘做梦都想堂堂正正回到中原,他大哥也一样!

    然而晏怀风显然没有打算给冷隐留一点幻想,他有条不紊地说:“整个暗月宫自然可以作证,因为整个暗月宫都已是冷千秋的爪牙。就如我圣门,也会有逼死晏清河而想要自己上位的木堂堂主沈玉一样。”

    晏怀风说“逼死晏清河”时非常淡定,就如同这个名字与他毫无关系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得知晏清河死讯的那一天起,就不再有安睡的时刻。

    只是现在并不是伤悲的时候。

    冷隐冷笑一声,“沈玉那种宵小如何与我娘相比!”说完他立刻别过头去殷殷地看着楚越,企图从自己的大哥身上得到一点肯定和勇气。

    可惜楚越现在恨不得离晏怀风远一点儿,哪敢再引起晏怀风的注意,再联想到他刚才“表白”的豪言壮语?

    看到冷隐望着楚越的眼神,晏怀风语气更加冷硬,“她不是你娘。冷千秋亦是至死未嫁,否则,你告诉我,谁是你爹?”

    冷隐语塞。的确,他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爹,也从来没见过那个男人。他小时候也不是没有问过冷千秋,可冷千秋从不回答。

    他以为是他爹负心薄性抛弃了他们,所以冷千秋不愿意提。

    却从来没想过,所谓的他们的“爹”、冷千秋的“夫君”,也许根本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人物。如果真像是这样的话,他和冷疏究竟是什么人?冷千秋又为什么要说谎?

    冷隐手中的兵器坠落于地,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他低着头,头发凌乱地垂在眼前,不停地摇头否认。

    “不会的,她何必要骗我……”

    他不是不记得,小时候也羡慕别的孩子有温柔和善的娘,而冷千秋永远是严厉而苛责地,督促他们日夜训练,从未有过嘘寒问暖的时候。

    可他以为,冷千秋终究是爱他们的,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罢了。如今细细回想,却没有任何的回忆能够证明冷千秋疼惜过他们。

    晏怀风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向萧沉一伸手,萧沉立刻会意,从怀中拿出一卷宗卷。晏怀风接过来,扔在冷隐面前,俯视着他略带怜悯地说:“你可以自己看。”

    冷隐抓过凌乱的纸张,茫然地一页页翻过,当年的真相一点点呈现在眼前。

    暗月宫的宫主冷幽月,是江湖中不世出的人物,虽为女子却一生剑啸易水惊才绝艳,唯一的遗憾,就是爱上了鬼门门主林紫陌。

    禁忌之爱在当时根本不容于世,两人不得已天各一方。林紫陌心灰意冷解散鬼门孤身隐居,冷幽月寻遍江湖见不到她,对江湖武林再无向往,携整个暗月宫退出中原。

    鬼门与暗月宫离开后,江湖中鬼门、暗月宫、圣门三足鼎立称霸武林的局势被打破,圣门门主当时与冷幽月和林紫陌是结拜姐弟,遭到中原武林大部分门派的群起围攻,不得已退居滇南。

    冷幽月深爱林紫陌,独自终老,并在魍魉之海海底建造情冢,希望与林紫陌生未同衾死同穴。

    而冷隐所谓的娘当时是冷幽月身边小侍女,原名丹阳。冷幽月对身边人都极好,经常亲自点拨武艺,丹阳得冷幽月五分真传,却看不得冷幽月为情所困胸无大志。

    丹阳是个极有野心的人,她唯一狂热的信仰就是称霸,对情爱的态度可谓嗤之以鼻,自然不可能屈身嫁给谁。

    她暗中邀买人心培植势力,对冷幽月死前下令解散暗月宫的命令阳奉阴违,自己做了暗月宫的宫主,并且还改名冷千秋,大约有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意思在其中。

    可惜事与愿违,她虽然能力谋略都算看得过去,可惜身体却不是很好,于是不知从何处弄来冷疏冷隐两兄弟,从小培养,企图利用他们早日实现自己的野心。

    她唯一算计不到的就是自己如此短命,病死榻上时必然憋屈无比,只可惜那一对无辜的兄弟还被蒙在鼓里,依旧一丝不苟地照她的意愿行事,直到今天。

    卷宗不过薄薄几页,三下两下就把这风起云涌的年代一一写过,那些端正秀丽的字体却如同最阴毒的利爪在冷隐的心上狠狠抓过,直至鲜血淋漓。

    原来他和冷疏,不过是“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两兄弟”!只为成全一个女人的野心,却祸及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人。

    他想到冷千秋给自己讲过的往事,在她的描述里,冷幽月雄才大略重义轻利,却被当时的鬼门门主和圣门门主联手陷害,饮恨中原。甚至临死时还在嘱咐冷千秋,千万不要忘记复仇称霸之路。

    冷千秋曾经无数遍告诉他,完成宫主的遗愿,是他们身为冷家后人唯一的责任,就算是血流漂杵尸横遍野,也要做到!

    到头来,只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也许他们只不过是一对孤儿,或者暗月宫中随便哪个下属的孩子,或者乡野农户、市井商人的子嗣,原本可以相依相偎地长大,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就如同寻常人家一样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却再也没有机会。

    冷隐抓紧了那几张纸,无意识地在手中揉成一团,又展开,再揉成团。经历了巨大的变故,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相信。

    “你说我娘骗了我和大哥,我怎么知道你这些就是真的?我凭什么相信你?”他问晏怀风。

    这次回答的是萧沉。

    “我们阁主是林紫陌的嫡传弟子,林紫陌的生平,林紫陌的房间里挂了多少冷幽月的画像,他清楚得很。不久之前,他刚刚从冷幽月为林紫陌所建造的情冢里活着回来。”

    冷隐默然片刻,他其实内心已经确信晏怀风所说的一切才是真相,只是情感压倒了理智,让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利用。

    他只能强撑着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就算没有暗月宫那又怎样?我还有妄言书。”

    楚越终于忍不住了。算起来,冷隐其实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冷家两兄弟的童年可谓与晏怀风一样不幸,或者说更不幸。

    晏怀风以为他被丢弃,实则他的爹娘都很爱他,即便未曾好好表达。而冷家两兄弟,却是真真切切没有被爱过,在冷千秋眼里,他们都只是她的棋子罢了。

    十四已经死了,不能让冷隐再这样下去,如果他一直想不开的话,迟早不是一死也是疯魔。

    楚越小步靠近晏怀风,低声说:“少主,那本妄言书……”

    果不其然,听到楚越的声音,晏怀风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蕴含的某种东西让楚越差点儿想逃,不过看看冷隐,还是生生地站住了。

    晏怀风明白楚越的意思,冷隐的生死疯癫其实与他无关,本来他现在可以带着楚越一走了之了,剩下的事让萧沉他们来处理。不过既然楚越有心要救冷隐,那举手之劳点醒他也未为不可。

    不过晏怀风从来不做无本买卖,他看楚越一眼,意思是这账算在你头上,以后要还的。楚越立刻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所谓的账要怎么还……

    晏怀风一笑,对冷隐说:“那本妄言书,你还没看过吧。”

    冷隐“霍”地抬头,“你什么意思?难道是假的?”

    “真的。只可惜――”晏怀风故意不说下去,冷隐果然焦躁起来,爬起来就往外面跑,在晏怀风的示意下无人阻拦,任由他跌跌撞撞跑去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去找那本妄言书了。

    没有人动,晏怀风知道冷隐一定还会再回来。虽然他不想承认,不过冷隐此刻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楚越了,唯一想依靠的,也估计只有楚越了。

    果然,过不了多久,冷隐双目无神游魂一样地回来了,手里拿着那本妄言书,茫然地问晏怀风,“你早就知道了?你看过?”

    “没有。我只是想,为什么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一层。大概它的诱惑太大,纵横江湖无人能挡的诱惑太大,因此没有人能静下心来想一想。任它当年如何神奇,过了这么多年,这上面记载的武学弱点,还适应如今的江湖么?”

    谁能相信,那些人不择手段想要追逐的神话,到头来,不过是过时的一册笑谈。

    冷隐苦笑了一下,他此刻看上去清醒多了,经历了太多了打击,反而不像之前那么疯狂。他说:“是啊,全部都想要高高在上,被权力蒙蔽了理智,连最浅显的道理都不记得了。”

    他停了一停,望向楚越,“其实那些我并不在乎,大哥,我有时也想,做冷家的后人真累,要背负那么多东西。可是娘想要,你也想要,你们想要的,我就要去争。想不到如今,却是你先比我放开了。”

    楚越无语,他没办法解释,冷隐大概不会相信,十四也就是冷疏早就死了,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冷疏也确实已经放开了。他临走的时候,只希望弟弟好好活着而已。

    如今看冷隐的模样,希望可以慢慢释怀,以后好好活着。他也能松一口气,否则,对十四的愧疚,早晚会成为他和晏怀风之间的一根刺。

    冷隐像扔垃圾一样扔掉妄言书,再不去看它一眼,只是诚挚地望着晏怀风,“抱歉,若不是我的谣言,你爹也不会被逼跳江。还有你娘……”

    晏怀风眉心一动,“你知道我娘?”

    冷隐点头,“她是我暗月宫派出去的暗探,与梅儿一样。”他看了梅嫣一眼,梅嫣被点了穴道没法子说话,眼神复杂急切地望着冷隐。

    冷隐接着说:“你娘爱上了你爹,最后没有完成任务,很遗憾她没能跟你爹白头偕老,若她不是暗月宫的人……”

    “都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知自己娘亲是暗月宫之人的关系,晏怀风对冷隐的语气也缓和起来。

    冷隐点点头,“我只是怕大哥会布你娘的后尘。晏少主,我不知道你对我大哥是不是真心的。”

    晏怀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你说呢?”

    冷隐极其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是利用他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必须好好对我大哥,终此一生都不伤害他。否则,我会带他走。”

    他话音刚落,路千寻就“咦”了一声,扯着萧沉的袖子说:“花花,有好戏看!兄弟兼情敌什么的最可怕了!”

    萧沉横他一眼,“你脑子都在想什么。”

    路千寻讨了个没趣儿,自言自语道:“你暗恋阁主是没下场的呦,阁主是不会喜欢你的呦。”

    萧沉忍无可忍,“……我没有暗恋他!”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萧沉的回答路千寻忽然变得很高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拉着萧沉的手晃啊晃。

    萧沉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随他去,只觉得有路千寻在边上,其实也不错,他天生如此豁达疏朗,似乎从未有忧愁的时候。

    而楚越此刻紧张得手心都快冒汗了,为什么冷隐忽然对晏怀风说出这番话来,听上去古里古怪的,简直跟要把他嫁出去一样,他更担心晏怀风,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晏怀风望了身边的楚越一眼,竟然带了点儿笑意,对冷隐说:“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冷隐不理他,径自走到楚越身边,忽然张开手紧紧抱住楚越,把头埋在楚越胸前闷闷地说:“大哥。”

    楚越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冷隐的脑袋,嗯,毛绒绒的。

    冷隐长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从楚越的怀里退出来,转身走到还在墙角被人忽略了的梅嫣身边,解开她的穴道。

    梅嫣立刻拽进了冷隐的手,痛哭失声,“大人!”

    冷隐任由她拽着,背对着众人,谁都看不清楚他他此刻的表情。只是那个背影,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或者强势,看上去如此萧索。

    他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回头,只说:“你们走吧。”

    主人下了逐客令,暗月宫的一切也已经尘埃落定,晏怀风没有半分迟疑地转身就走,萧沉和路千寻指挥着寻簪阁的手下,把暗月宫那些尚且叫骂不悔的余党带走,两人也跟上晏怀风的脚步。

    楚越迟疑地看着冷隐,冷隐一直没有转身,两人之间的气氛只剩下沉默。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怎么办?”冷隐苦笑了一下,“也许找个地方,过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楚越还在犹豫,如果真如冷隐所说,这样也好。怕只怕,他没那么容易放下。

    此时远处传来晏怀风叫他的声音,他想了想,只能说:“你好自为之。”然后转身朝晏怀风的方向跑去。

    梅嫣泪迹斑驳,“大人!”

    冷隐这才回过头去,看着楚越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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