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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相处

      无欲则娇(民国) 作者:春眠药水

    盛娇颐这几天看似快活,实则神经一直绷着,用过午饭就觉生了倦意。她睡了,左恕便也不再出声,手还被女孩抓着,怕乱动惊醒她,随手抓了不远处的外套替她盖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微风吹动窗帘,男人额前有碎发乱动,减去几分眉峰间的气势凌人。古铜色的掌心小心翼翼拢着女孩嫩白的右手,如此看去,透出一种与他平日里截然相反的柔和来。

    穆雪湖进门时看见的便是这般画面,神情不由微微一变,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心神又不安分。

    当真是两小无猜,明知左恕出卖了贺衍和陆英时,她还能如此亲近?

    人就是他找来讨她高兴的,如今她真高兴了,他反倒不高兴起来。此情此景,雪湖不得不直面自己丑陋心思。嘴上说着只要能把人留住,多个男人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与她本来就不是那种肮脏关系。

    实际呢?

    呵,实际他盼着见她得知被背叛后的伤心、难过、愤怒、绝望,然后……然后,扑进他怀里,从此以后,再没人能插入他们之间,天大地大,便真的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至于左恕,也不是不能留,正好用来提醒她他们都只惦记那点丑陋情欲,只有他,是要和她在这乱世永永远远下去的。

    穆雪湖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可这招如果当真这样好,为何不早在四个月前就拿出来,留着左恕的命,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或许他早就担心,她对左恕不止是无奈的顺从,还有一点真心实意的……哪怕只有最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男人瞳色渐深,深不见底之下翻涌起不易察觉的疯癫。

    眼前一幕竟是一眼也不能多看,雪湖退回书房,重新关好门。隔着薄薄的木板,他听他们窸窸窣窣说话,听女孩子时不时的笑,还有笑声之后突然的安静,其中似乎蕴藏着无限旖旎,比笑声更令他烦躁。

    等到左恕走了,男人终于再次推开木门。

    女孩脸上还残存着些许红晕,见是他后不自然的捋了捋头发招呼,“雪湖,你忙完了?”

    男人嗯一声,走到她面前坐下,看她半晌,突然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小颐,等上海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你还有左恕,三个人一起去杭州好不好?”

    他人在笑,眉目之间却是阴郁,盛娇颐一下子拿不准那个“好”字究竟是自己的催命咒还是保命符。

    她的犹豫,看进男人眼里成了另一番意味,顷刻之间,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癫狂席卷而上,只想能亲手倾覆掉眼前天地。

    “呵,”赤红嘴唇嗡动,溢出一声冰冷笑意,“怎么,如今有了左恕,连敷衍一句都不愿意了?小颐,你的记性可真是不太好。”

    明明话刀子是朝她来的,盛娇颐却在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咬牙切齿来,仿佛被插的人是他。

    她明白自己这时候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任谁听都是亡羊补牢的哄骗之词,于是静静垂着眼睛瞧他,有些许真切的歉意。

    可是一个半疯的人哪有什么理智可言,他自己也知道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满意,可她真不言语了,他反倒期望被她骗上一骗。毒药再毒,好歹入口时是甜的。

    “雪湖,你知道我不是敷衍你的。”

    苍白无力的软话,盛娇颐自己都觉得无甚说服力,正等着更多冷嘲热讽袭来,没想到男人竟然放过她了。

    雪湖朝她递出一张纸,手指捏在边沿,比纸还要白三分。

    “小颐,你现在愿意签了吗?”

    盛娇颐草草瞥一眼便知是什么,这份文件她见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与贺衍断绝关系的登报声明。她悄悄垂了睫毛,用沉默代替回答。

    墨色眸底卷起波浪,努力维持的平静霎时破碎。男人森冷音调如同淬了毒,“看来一个左恕还满足不了你,小颐,贺衍就让你那么舒服?”

    纤瘦肩膀细微的颤抖一下,睫毛扇动,女孩抬眼看他,又迅速垂眼,抿了唇,还是一个字不说。

    穆雪湖腾一下起身,快步离开房间。

    要照往常,雪湖必定要脸色难看上几天或者听到她服软才肯放过,这一次,他在晚餐时间便面色如常的出现了。

    “雪湖,今天下午我不是——”

    “小颐,不用说了,”男人平静的打断她,“下午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说那么难听的话。”

    什、什么?

    盛娇颐怔怔看着他,半晌不能相信自己耳朵。穆雪湖也会道歉了?别说现在,就算两人当初在杭州时,他也从未说过这等软话。

    雪湖见她这幅模样,竟又露出一丝笑,送出手中牛奶,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真的?”

    “真的。”

    盛娇颐不是不怀疑,可如今人在屋檐下,能得到几句好话也是好的,于是奉送上绵软笑容,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看着别提多欢喜。

    不见血色的手抚上她头顶,似有无限柔情,“明天开始咱们好好相处。”

    “嗯。”女孩乖巧喝牛奶,喝上两口不忘又抬头冲男人笑,幽森墨瞳牢牢落在她脸上,平和得不像活人,倒像……倒像披着人皮的鬼影。

    盛娇颐心头一紧,正欲再问,忽觉眼皮似有千斤重,任她拼命挣扎还是止不住的向下落。意识消散得更快,几秒钟功夫,她竟已撑不住自己脑袋。昏沉之际,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挨上她的脸,如蛇一般,她想躲,却再无一丝力气。

    雪湖的声音明明很近,却又模糊不清,她只来得及听见两个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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