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每天都在变美[穿书]——公子于歌(129)
许大海说:我今天把咱们县里的,还有杨树乡,赵庙乡的敬老院都跑了一趟,对比了一下,我发现,还行,比我想的好,里头一群老头老太太,跟他们还挺聊得来。
许星辰愣了一下,说:我这种没孩子的,将来老了进养老院你都不愿意,你自己有儿子,进什么养老院,我说我不管你了么?
我又不是跟你商量。许大海忽然又恢复了他年轻时候的强势:我都报了名了,也咨询好了,我明天就去办手续。你赶紧回北京上班去,守着我没什么用。
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许星辰严肃起来。
他严肃起来,最近许大海就会怕,就会听话,像他小时候怕他一样。
但这一回不管用了,许大海说:哎,我这样,你难受,我也难受,我已经完了,就这样了,吃喝拉撒都快不行了,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咱们父子俩。到时候你嫌弃我,我怨恨你,何必呢,现在这样多好。你放心,我也不会一个人死在里头,快不行的时候,我肯定联系你,叫你回来见一面。
许大海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也治不好我的病,浪费你的时间,耽误你,又不是三天五天的事,几个月,几年,你还能一直守着我?你这次能回来,我就满足了,本来就不是啥慈父孝子,不给你添麻烦,临了了临了了,还要让你跟着我一起受罪,何必把最后这点父子情分耗干净。你要是有良心,把我前段时间给你的钱,分我一半,我带着去住敬老院。
沈金台微微背过身,没忍住,泪崩了。
仇红说:不行,不能哭,啊。
沈金台缓了一会,红着眼睛问说: 合理么?
蔡骏也觉得情感到了,他的意见是不用大哭,但能掉眼泪。
仇红还是坚持不让哭。
沈金台哭戏很好,特别有感染力,《东宫来了》和《当你老了》两部戏里,他都贡献出了绝佳的哭戏名场面。可仇红觉得《春夜喜雨》里的许星辰,看似柔弱,但有一颗极坚强的心,他十九岁出柜,自己赚钱上大学,身上有一股韧劲和倔劲,泪水多了,人物质感就下去了。
《春夜喜雨》拍的非常像纪录片,剧情琐碎,克制,煽情都是点到而止。他是很坚持自我的导演,觉得整体风格要严格把控住,绝不让步。
沈金台哭,也没有错,他是一个感情细腻,极有共情能力的好演员。
哭戏还是留到最后。仇红说:你再忍几场,我给你个痛快。
想哭不能哭,那感觉太虐心了,沈金台也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大哭一场发泄出来,因为那股钝痛的感觉没了,人物感觉就不对了。哭完再演,和一直压抑着演,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如海一家在李美兰等人的陪同下进入片场,柳琦一直牵着沈小妹的手:要安静啊,不许打扰哥哥拍戏。
剧组的一切对于他们三个都是陌生的,片场的工作人员很多,但很安静,他们进入拍摄的院子,沈如海很谨慎地跟每一个工作人员打招呼,完全没了平日里威严的老总派头,尽量不卑不亢,又带了点头哈腰。
进入房间里头一看,便看见里头全都是机器,摄影的,打光的,收音的,道具师化妆师服装师场记导演等等,满满当当都是人。
这些人却都在看着一个人,那人坐在最光亮的地方,躺在破旧的沙发上,他的侧脸出现在监视器上,监视器里的是一个更有质感的世界,每一缕光都像有了生命,它们包裹着沈金台,让他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沈如海微微张开嘴巴,怔怔地看着,察觉沈小妹在扯他的衣襟,他便将沈小妹抱了起来。
光亮融融,映在沈小妹最童真干净的眼眸里。
第167章
前段时间,许星辰将所有钱都存在一张银行卡里, 他把这张卡给了许大海, 说:密码还是你生日。
许大海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提议, 没说话,将那张银行卡接了过来,说:到了北京,你好好工作, 不用记挂我,跟小孙好好过日子。
他是有点遗憾的,没能见到孙明志。
既排斥见到他,又想见他一面。
许星辰就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许大海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 问:是因为我么?
不是,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许大海叹了一口气。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这俩男人在一块,不能结婚,不能生子, 说散就散了,真不靠谱。
可是说这些也没有用。
只剩下无尽忧虑,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我不打算回北京了,打算在家呆一段时间。许星辰说。
不工作了?
许星辰就说:工作过多长时间,都能再找, 但我只有一个爹, 没了就没有了。你让我回北京, 不要管你,你心里是轻松了,我呢?咱们这种地方的敬老院,条件能好到哪里去,等你人都不认识的时候,亲儿子你都不敢指望,你还指望他们会好好照顾你?
许大海已经成了老小孩脾气,听了这些,似乎也有些慌促不安,手摸了一下膝盖。
当初都能跟我断绝关系,如今还怕我烦你?你说的对,本来咱们就不是什么父慈子孝,亲,亲不到哪里去,远,也远不到哪里去,就这样凑合过下去吧,儿子再嫌你,也总比外人强。
许大海垂着头,双手摩挲着膝盖,说:以后说不定吃喝拉撒都要你管。
许星辰就说:我也不是为了你,我以后可能是要回来长住的,儿子在大城市,有名的出息,结果老子病了,却把他扔到敬老院不管不问,叫我以后在老家还怎么抬得起头来,要去养老院,你想也不要想,死也给我死我跟前。
他说完就打开门出去了,不一会许大海追出来,将手里的银行卡递上去,他身为父亲的尊严好像在此刻彻底瓦解,如同一个需要看大人眼色的孩子,说:那那还是你拿着吧,我这脑子,说不定哪天就记不起放哪儿了。
咔。仇红站起来,说:OK,过了。
沈金台和蔡骏过来看回放,才发现沈如海他们来了。他还沉浸在戏里头,叫了一声爸。
大概也被刚才拍摄的内容触动到了,沈如海哎了一声,说:我们来看看你提前跟你说了。
我知道。
沈金台说着就将沈小妹抱过来:咱们到车上聊吧。
他说着就问沈小妹:冷不冷?
沈小妹说:哥哥,你怎么哭了?
沈金台眼眶微红,说:哥哥刚才拍戏,哭了一会。不是真哭。
柳琦来还带了点吃的,是年初阎家送的,她挑了几样点心带过来了。
大概是被剧情触动,沈金台对他们都有了某种珍惜之情。
他其实一直觉得沈如海也是有点可怜的。年轻的时候和儿子关系不睦,如今老了,和儿子和解,却不知道他的儿子,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如果不是他穿过来,沈金台早就跳楼死了。
那现在,原来的沈金台到哪里去了。
或许和他一样,莫名其妙到了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了吧?
沈如海见他这样看着自己,便笑了笑,说:你演的很好,终于知道你是怎么工作的了。
大家在房车里聊了一会,小糖就说起当初拍《飞行员》的时候吃过的苦:如今拍阎总他们公司的片子,拍摄条件好多了。
柳琦听说他爆破的时候受过伤,跳过江,就说:看来哪一行都不容易。
演戏也不要太拼了,安全还是要放在第一位。沈如海说:我就是年轻的时候太拼了,落下一堆毛病,胃就是那时候喝坏的,老了想要保养,已经晚了。
是啊,干哪一行都不容易,沈如海打拼了一辈子,人过中年,突然破产,头发都急白了,回过头找关系不睦的儿子要住的地方,个中滋味,大概和许大海也差不了多少。
作为许星辰,他能体谅许大海,作为沈金台,他也应该尽可能的,给予沈如海同样的体谅。
或许永远没有办法像父慈子孝的家庭那样和睦美满,但他至少可以像许星辰那样,尽力而为。
在许大海还没有完全不认识他的时候,许星辰带着许大海去了一趟北京,逛了故宫,天安门上看了升国旗,后来一时兴起,甚至还带着他到了孙明志上班的地方,远远地看了一眼孙明志。
许大海摇摇头,说:还没有俞程林那小子好。
许星辰就笑了。
北京的大夫对此也无能为力,从北京回来以后,许大海的病情就加重了,渐渐地,都需要他提醒,才能想起他是谁。
我是谁?
你是我儿子。
我叫什么?
许星辰。
那你叫什么?
许大海就嘿嘿地笑,说:许大海,星辰大海,你妈给你取的名字。
那我妈叫什么?
她叫她叫想不起来了。
她叫陆明芬。
许大海笑着说:对,对,明芬。
又是一年冬天,许星辰不放心让许大海一个人在家,领着他去菜市场买菜,路过俞程林的鱼摊,许大海说要吃鱼。
你还记得他不?许星辰问。
许大海摇摇头,问:我认识他么?
大爷,我是俞程林。俞程林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许大海又摇摇头,盯着鱼池子说:要条鱼,鲫鱼。
他连俞程林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许星辰在老家一年,和俞程林又熟悉了起来,挑鱼的时候,俩人聊了半天,俞程林还不肯收他的钱。
那行,改天我请你喝酒。许星辰说。
从菜市场出来,许大海说:这小伙子不错呢。
许星辰就笑,眼睛有些湿润。
十几年前,他将俞程林叫出学校,狠狠揍了他一顿,一口一个变态地骂,还告诉了俞程林的家人,仿佛男孩子喜欢男孩子,是极恶心和难以理解的事,十几年后,都不知道俞程林是直是弯,都开玩笑地想撮合他们俩。
过去的事,都忘了。
忘了也好,只记得自己叫许大海,许星辰是他的儿子。
只知道老子老了,病了,依靠儿子,是理所当然的事。
俩人晚上喝了鱼汤,此后每隔几天,俞程林都来他们家送鱼。
许大海坐在院子里,看着许星辰站在梯子上摘柿子,问说:俞程林这小子,是不是喜欢你啊。我看他不错啊。
他甚至还偷偷跑到菜市场去,问俞程林喜不喜欢他儿子。
我儿子不是变态呀,他不知道,我瞒着他来问你的,你要是不是,别骂他。你喜不喜欢他,我儿子是大学生,在北京上班,可有出息。
俞程林笑了笑,又惊,又感触,说:我是。
许大海眉笑眼开:那你考虑考虑呀,他还蛮喜欢你。他单身。
许星辰接到俞程林的电话,跑过来接他,回去的路上许大海就念叨说:我死了,你怎么办呀,身边也没个人。你老了,谁照顾你啊,也没个孩子,身边还是要有人照顾你呀。
许星辰已经听腻了这些话,也不回答,父子俩拎着鱼回家。
冬天过去,春天便来了。
许星辰给他打了一盆热水,让他洗脚,自己则坐在旁边看电视。许大海泡了一会脚,有些发呆。许星辰关了电视,就坐在他旁边问:洗好了么?
好了。
许星辰去倒洗脚水,然后给他擦脚,一边擦一边问:你是谁啊?
我是许大海愣了好一会,然后笑了笑,似乎有些尴尬和呆滞:我是谁啊。
许星辰停下手里的动作,蹲在地上抬头看他:你想想,你是谁?
许大海很努力地想了一会,笑着说:我脑子,现在糊涂了,嘿嘿嘿。
许大海,你是许大海。
我是许大海。
那我是谁?
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是谁了么?
许大海就尴尬地笑了笑,两只手摩挲了一下膝盖。
许星辰说:我是你儿子。
许大海没什么反应,只说:我儿子是许星辰。
许星辰就笑了,说:对,我就是许星辰 ,是你儿子。
许大海就笑,很尴尬地笑。
许星辰两只手放在许大海的膝盖上,仰头问说:你不认识我了么?
许大海看他神色有变,略有些惊慌,说:对不起,你你是,你是谁?
许大海记得自己的儿子叫许星辰,许星辰就在他眼前,他却认不出他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许星辰将头埋在许大海的膝上,说:我是你儿子,我叫许星辰,星辰大海,是陆明芬给我起的,陆明芬是我妈是你
他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许大海温热的手摸着他的头发,手足无措了一会,神色渐渐转悲,也跟着呜呜哭了起来。
许星辰还有父亲,许星辰也没有了父亲。
在失去的一刹那,爱达到了顶峰,他们成为了最亲密的父子,没有隔阂,只有无尽的不舍与爱。
沈金台总算不用压抑自己了,他哭的的鼻涕都流下来了,可是镜头并没有给他任何特写,只给 他们父子俩一个远景,父子对泣,足以让剧组所有人眼眶湿润。
剧组拍完这一条,便去拍外头的雨。
淅淅沥沥,电影中,那一年的第一场春雨。
整部电影关于春夜喜雨的元素并不多。
仇红介绍背景的时候说过一次,说许大海是一名人民教师,最喜欢的一首诗,就是《春夜喜雨》,父子俩重聚的第一年,下春雨,许大海对着院子里的雨,吟过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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