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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修表匠、女学生与留洋少爷(7)

      江北预料中的腥风血雨很快就来临了。当天晚上,姨太太的屋子里传出来凄厉的哀求声,混杂着江父暴戾的嘶吼,以及鞭打的声音,还有小儿子无助地啼哭,交错在一起,伴随着风声赫赫,让这间老宅仿佛变成了一栋鬼屋。
    江北却冷漠地坐在书桌前,沏了一壶茶,悠然自在的聆听着不远处的争吵。
    江母绞着帕子,有些慌乱:“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又不是傻子。”江北微侧过身,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那孩子一点都不像我爹,不蹊跷吗?”他摸了摸下巴笑笑:“我的脸既像你,又像爹。可是你看看那个便宜儿子,有一丝一毫父亲的影子吗?”
    江母忽然抬起头,眼神凌厉,带着怨恨:“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父亲?”
    “那我应该如何?隐瞒吗?”江北收起了笑容,“你心疼父亲了?”
    “你不应该这样对他,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江母站起身斥责江北。
    江北失笑,目光重新落在冒着热气的茶,在江母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淬着狠毒:“你拉拢我对抗父亲,我和你站在一处,现在我击垮了他,你却又来怨我。”
    江母哑然,许久才艰涩地说:“我们是你的父母,你不可以违逆。”
    “我知道。”他说的那样平静,令人竟有几分惊惧,“我不会违逆,我只会安静地旁观。做好一个观众,是我的本分。”只是有时候观众稍稍的一个动作就可以将整出戏扭转。
    江父将那个女人赶到了下人的房间锁了起来,还有那个带了绿帽子的罪证,说是要活活打死他们。鬼哭狼嚎持续了几天,江北在一日深夜去探望,姨太太已经是惊弓之鸟,身上被打的不堪入目,衣服也是一条条的,如同丧家之犬。她先是恐惧,在看清是江北后膝行到江北跟前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救救我吧,大少爷,求求你,好歹把这孩子就出去,你就把他扔在街边就行,不用管他,在这里,老爷会打死他的。”
    背后的阴影笼罩在江北的面上,他低着头看向那个无助的女人,从前的花枝招展现在已经是残花败柳。他踹开她的手冷冷地说:“想让孩子活命?我有个办法。”
    “您说,您说。”姨太太仿佛看到了最后的一点希望。
    江北扔下一包药对她说:“拿好了。厨房门开着,现在就进去。”说完他就离开了。
    他来到父亲的书房,江父面色沉郁地对着油灯,江北沉默,深深看了一眼离开了。第二日,江父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房间,显然是被毒死的。姨太太拿着手里剩下的药承认了罪行:“是我杀了他,我恨他,他不死我就要死。”
    警局带走了姨太太,那个孩子则在混乱中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
    江北拉着悲痛欲绝的母亲,母亲忽然扭过身狠狠地摔在他脸上一个巴掌:“畜生,都是因为你!”
    江北捂着脸,眼神里丝毫没有温度:“是啊,都是因为我。”
    “你滚,你滚,这个家不欢迎你!畜生!”她凄厉的哭喊,推搡着江北。
    江北离开了家里,去了那个小教堂,他找到神父向他忏悔自己的罪行,却没有明白的说出口发生了什么。弑父,这是无法原谅的。神父不懂他说了些什么,却怜悯地望着他,似乎是宽容与饶恕。可这一切却不是江北想要的。
    江北请了假没有去教书,同学们议论纷纷不知道江老师出了什么事。夏暖也记挂着,这些日子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来往。只是她自己也并不安稳,夏母不知道从哪里认识的媒婆,成日里要给她介绍人家。最近说是认识一位年轻的富公子,吹得天花乱坠的,夏母连连称好。夏暖烦躁,便去了姑姑那里。
    姑姑听了夏暖的倾诉也只好安慰她说:“你妈妈也不会这么轻率的……”
    “姑姑,这话你自己信吗?”夏暖苦涩含笑,“我看我妈那架势,都快定了。”
    “那你怎么想的?”
    夏暖想起江北,面上是胭脂一般的潋滟:“我有喜欢的人。”
    “那好啊,领回家里给你爹妈瞧瞧。”
    夏暖却摇了摇头:“他家里有些事情,怕是不太容易同意。”
    姑姑思索片刻说:“小暖啊,婚事上姑姑还是要劝你。现在都时兴自由恋爱,好是好,可你也要对这个人知根知底,光靠着爱情,恋爱或许简单,但是婚姻就没那么好办了。”
    夏暖静静地聆听,可惜她的年岁还小,隐隐觉得姑姑说的都对,却又认为自己和江北深爱对方,婚后的生活一定和谐幸福。“姑姑放心,我和他很好,不会有事的。”她顿了顿,有些羞涩地说,“我很喜欢他,他待我也很真诚。”
    姑姑观望着夏暖少女怀春的眉眼,也只好点点头:“那就好,姑姑希望你未来的生活可以不要像现在这样。”
    江北在几天后重新回到学校,虽然他的课还是一如既往地引人入胜,但是夏暖仍然能够察觉到他内心深处藏着心事。他清润的眼神变得沉郁,瞳仁里是疏离和冷漠。下课之后,夏暖去办公室借着请教题目的名义想要和他说说话。江北耐心地给夏暖和几个同学指导功课,目光相触,江北仍是温柔缱绻。夏暖在二人以前约会的地方等他,果然,江北也来到这里。
    夏暖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投入他怀中喃喃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一直很担心你。”
    江北扶住她的肩膀,默了默才将家里发生的这些丑闻一一说给她听。
    夏暖怔怔瞧着江北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一丝伤心。她握住江北的手:“对不起,我并不知道这一切,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想离开这里。”江北开口,“我打算出国,我联系了朋友可以在那边找到工作。”他忽然认真地看着夏暖,目光灼灼,如绵软的一根针,锋利却又缠绵:“和我一起走。”
    夏暖惶惶然地摇了摇头:“我还有爸爸妈妈和弟弟,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你不是说你恨你的家庭吗?你的父母不是根本就不在乎你吗?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顾着他们?”江北大声地打断她。
    夏暖依然在摇头:“不行,那是我的父母,我不可以抛弃他们……”
    江北忽然松开手,声音里是如薄冰一样的冷漠:“所以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哪怕你的父母如此不公正地对待你,你也依然不肯离开。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呢?你和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摆脱那个家庭吗?现在惺惺作态给谁看?”
    夏暖连忙抓住他的手哀求道:“别这样,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知道的,你应该和我走。”江北冷冷地说着。
    夏暖眼圈泛红:“你不要这样逼我。”
    “我没有逼你,我给了你一条康庄大道,是你要放弃。”他背过身留下一句话,“夏暖,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夏暖看着他毫不留恋地远去,她哽咽着去喊叫他的名字,可惜江北一次都没有回头。江北回到家里,迎面就是母亲的责骂,那张憔悴苍老的脸配上不再去刻意遮掩的蓬松如杂草的白发,如同夜里嘶吼的厉鬼,令人作呕。江北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卧室,简单的收拾了行李抬脚就往外走。江母喊住他:“你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江北脚步未停,“这不是你希冀的吗?”
    和夏暖一样,江母也在唤着他的名字。江北叫了黄包车去了那间教堂附近,他租了一间房子,和朋友联系了几次,等待出发的日子。
    他给夏暖在学校留了一封信,他辞去了工作,信上对她说,如果她愿意跟他走,就来那间教堂找他,他每晚都会在那里逗留。
    夏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夏母催促她去相亲,可是夏暖一再拒绝,夏母在她脑后狠狠地拍打了一下威胁说:“你必须去,如果你不去,你就不用上学了。”
    夏暖想起来江北的提议,脑海中是一团乱麻,她闭了闭眼,最后也还是听从了夏母的安排,无所谓,也就是见上一面。
    她穿戴好,夏母第一次亲手为她装扮,镜中的少女婀娜清纯,鲜艳秀丽,这张脸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动心。但是夏暖眉宇之间皆是郁郁之色,夏母不满地说:“你开心点,拉着这张死脸谁会喜欢你。”
    夏暖忽然有些叛逆,她笑了笑,诡异而微妙。
    夏暖到了茶楼二层,一个很小的包间,对方看起来一派斯文,二人入座,夏暖沉默而敷衍,对方似乎很中意夏暖的长相,一直盯着夏暖的脸看,眼神流露出让夏暖嫌恶的贪婪和猥亵。夏暖喝掉最后的茶水想要找个借口离开,却感觉头晕无力。男子上前几步,伸出手摩挲着她的手臂:“夏小姐,我很喜欢你,今天能见到你,我很开心。你妈妈也答应我了,明儿我就去你家提亲……”
    夏暖看着他的手向自己胸口伸来,胃部的神经一阵抽搐,差点就要呕吐出来。她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最后的力气,牙齿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闻到了血腥的气息,她猛地推开了压在身上的男子,然后踉踉跄跄地逃离这里。
    天色昏暗,她衣衫不整,无处可去。
    心中的悲凉无限被放大,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妈妈会甘愿出卖自己。
    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样的家庭,她脚下不稳,几次差点摔在地上,最后挣扎着往江北提到的那间教堂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了多久,何时下起了雨,她也不清楚,直到豆大的雨点打湿了自己的面庞,她才忽然有了意识一般打了个寒颤。她颤巍巍地推开教堂的门,里面是昏黄暗淡的灯光,声音不大,背对着自己长身玉立的男人似乎没有听到,直到一声惊雷划破天空,江北才猛地转过身,看到了浑身湿透落魄至极的少女。
    “夏暖……”他大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心疼地说,“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夏暖有气无力地抱住他的腰身,别过脸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江北严肃的面容:“我和你走,江北,我和你走,带我走……”她梦呓一般一直重复着“我和你走”这四个字,抬手胡乱撕扯着自己的衣服,露出绵软白皙的一弯肩头。
    “夏暖,我带你回去。”江北想要制止她的行为,她却仿佛听不到一半仍然将上身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她投入他怀里低低地哀求:“江北,你娶我吧,我愿意给你,我什么都给你,你是我的天,不要抛下我。”
    她哭泣的声音幻化成一抹丝线在江北心底游弋,他心疼而又满足地抱住夏暖,轻吻着她发抖的娇躯:“好,我带你走,我不会抛下你。我们一直在一起。”
    他的吻越来越热,温暖着冰冷的夏暖,夏暖不断渴求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柔,两人最终倒在教堂充满凉意的地板上,夏暖依稀看到十字架和耶稣像在不远处,隐隐感觉到教堂的一丝丝怜悯,可是她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她需要眼前这个男人,他可以救赎自己,温暖自己,让她不再孤独而绝望。
    疼痛来临的那一刻,夏暖却落下喜悦的泪水,她疯狂地亲吻着江北,膜拜他的神圣的怜惜,她愿意匍匐在他的身下,做他卑微奉献一切的奴隶。
    她甘愿放弃了自我,她不再是夏暖,她是江北的附属。
    (更新晚了,因为这篇文章的剧情有些地方卡住了,重新整理了一遍思路。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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