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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饿了,让他们拿东西给你吃。”阮决明说的越南话,更像是对马仔说的。
    里屋灰扑扑的帘子被马仔放下,裴辛夷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她走到床沿坐下,一点儿也不斯文地脱了登山靴,除却脏兮兮的登山服外套,躺了下来。
    木屋完全不隔音,即使外间的二人讲话那么小声,她还是听出了南星的声音。
    具体说的什么却是无法辨清了,大约是阮决明责问南星为什么同意裴辛夷过来,南星颇有些委屈地辩解。
    说话的声音停止,木屋融于森林的寂静之中。
    裴辛夷沉沉睡了过去。
    *
    随阮决明躲进森林的有百来人,这是他们转移到的第二个据点。深山里有十几处为了应对此番状况而建造的临时据点,复杂的地形可以迷惑军方的搜查。
    按阮决明的计划,他们只有不断转移,拖延时间,等对方倦怠之际,由西北方向越入老挝边境。边境那边有阮家生意上的朋友,还有常应对游击-战的反叛-武装组织。阮决明他们携带了大量存货与装备,这些组织至少有一半的可能会提供帮助。
    跨境搜捕的程序繁琐,若时间允许,他们甚至可以坐船离开东南亚。至于最后逃往哪里,逃不逃得了,全看天意。
    凌晨三点,南星换岗过来,对阮决明说:“刀哥,该出发了。”
    阮决明应下,走进里屋,轻咳一声说:“辛夷,起床了。”
    裴辛夷睡得太沉,完全没有反应。阮决明只得走到床边,轻拍她的臂膀,“辛夷?”
    裴辛夷像被什么惊吓到,猛地睁开眼睛,还打了激灵,往墙角躲去。看到熟悉的脸庞,她松了口气,“我做了噩梦。”
    “穿衣服,我们该走了。”
    裴辛夷连连点头,“阮生,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阮决明哑声一笑,从兜里摸出压缩饼干放在她手心,“路上我冇空照顾你,照顾好自己最要紧。”
    在阮决明掀开帘子走出房间之际,裴辛夷出声叫住他,“如果,我们活下来了,从此我乖乖听你话,你想我做乜我就做乜。”
    帘子轻飘飘垂下,阮决明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人们分散成十几支小队,摸黑往西北偏西的方向前进。阮决明领一支小队打头,南星领一支小队殿后,裴辛夷跟在南星身边,端着突击步-枪,与任何一位马仔一样。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待遇,也只是她身上多了件三-级防弹-背心,仅能防御射速800m/s的子-弹。背心里装着陶瓷复合板,重三千克左右,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林子里很安静,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其他小队,一行人竭力不发出轻微脚步声以外的响动,保持高度警惕。
    男人们的步伐极快,裴辛夷想要跟上他们,又要做到轻声,很有些难度。但她还是竭力做到,势必不能造成麻烦。幸好有一些在加拿大合法野猎的经验,也在无保护措施的越南山野里打猎过一回,她尚且能够掌控自身的状况。
    许是打头阵的队伍里有极为熟悉西北森林的守林人,前行的效率惊人,全部人在天亮前抵达了第三个据点。相较之下,裴辛夷与南星上山的过程犹如散步。
    南星说如果无事,今晚会离开阮家设有据点的森林,到达孟本,意味着正式进入边界地带。
    裴辛夷看地图,才知道孟本还在莱州省,离奠边府省都还有好长的距离。她心下有些绝望,“孟本、班多百、班乌当,一直到阿巴寨才算到边境,就算我们可以走山路走到阿巴寨,但这样躲躲藏藏,冇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
    “十天就十天,一个月就一个月,除非弹尽粮绝,冇人肯放弃的。”南星说,“你以为在这里的是些怎样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不少人以前就这么走过,为了带货出去,或者带装备回来。”
    *
    前行,或者说逃亡更贴切,逃亡的路上,时间观念是混淆的,晓得日出日落,但无暇去算这是第几日。
    长时间徒步,还有攀岩、淌河,在仅以香蕉、压缩饼干与清水维持体力的情况下,裴辛夷到后来已无法说服自己当体验极限运动,只要忍耐过去就好。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她偶尔甚至产生了幻听。
    深夜,进入了靠近老挝的边境地带,在不那么熟悉的山林里,这群人没有与巡逻或搜捕的队伍交锋,却撞上了几位偷猎者。
    裴辛夷听见了枪声,以为是幻觉,可看见南星他们拼命往可以做掩体的山石后躲去,她心跳差点停止了,本能地狂奔起来。
    隆隆的枪声,还有回音传来。南星指挥一行人小心往枪响的方向走,中途却听不到声响了。只能是交火的一方败下阵来了。打头阵的队伍最可能是交火的,而阮决明在其中。
    南星紧张极了,可不得不耐着性子,徐徐前进。裴辛夷不比他轻松多少,怀中某种希翼,以及更多做好心理建设的绝望,按默数的节奏呼吸着。
    前方传来消息,交火表示目前的位置暴露了,必须快速离开这片区域。
    这显然是阮决明的指示。
    南星一口气还未缓过来,就看见裴辛夷飞也似地往前方奔跑去。
    远远看见了行进中的队伍,还有影影绰绰间的一抹背影,裴辛夷悬着的心落地。她撑着膝盖,像过呼吸的人一样,感觉不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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