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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会议尾声的记者提问环节,系里已经安排好了,我也有现成的答案,涉及下一步研究方向。但就是一个瞬间的念头,我想关照下这位差生,低声和主持人交代——
    于是她满脸茫然站了起来,甚至不知道提问对象,最后信口胡诌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接着她问:“您结婚了吗?”让我有点吃惊。
    自己顺势回的话:“欢迎增加个人生活”,则让我完全震惊。
    所以我没有计划好,从注意到她开始,事情就不可控制滑向计划外了。
    之后的一切,是不断计划又推翻的过程,我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她的变化。
    陈燃总觉得我“厉害”。她时常发表类似感慨,诸如我脑子好使,精明,她又被我绕进去了等等。
    她不知道我一直在解题而已,脑子再好使也只能败给这个出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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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题过程中遇到最大的障碍,是陈燃的实习生,一次次打乱我步调。
    叫缪哲对吧,陈燃叫他小缪。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办公室改试卷。当时就有一种自己的两个学生在底下偷偷谈恋爱的感觉。
    作为老师,见过太多学生。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暗中较劲能发展成什么,我太清楚了。
    后来去酒吧接人,是对我担心的印证。他喝多了,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讲的都是陈燃。
    “为什么不来看演出?”
    “稿子要不要我写。”
    “今天采访怎么样...”
    所以陈燃的实习生喜欢她,这件事我早早就知道了,甚至可能比小缪自己意识到还要早。
    后来下了很多冲动的决定,多多少少和这相关。比如匆忙去乡下找陈燃“相亲”。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家小饭店。墙角的破电视音量时大时小,桌面油迹发亮,老板娘一脸看戏神情,她女儿晃得椅子吱吱嘎嘎...
    一碗没味道的面。反正我是没吃出味道,一直在心里构思等会儿怎么开口。
    没底,只能强装镇定。她不会知道自己说“满意”的时候,我心里长舒出一口气。
    真正有点麻烦,是实习生的音乐节告白。
    我那天一整天的课,从早到晚。下午课间的时候,前排的几个女生聚在一堆看手机视频,不时发出尖叫。
    能隐约听到视频里的音乐声和起哄声,我以为她们在看明星演唱会,直到听到一个女生说:
    “这个陈燃也太幸福了吧!到底是谁啊...”
    我胳膊撑在讲台上,往前探身:“在看什么。”
    “顾老师...”几个人抬起头,以为吵到我了,忙不迭关掉视频:“没什么...一个音乐节视频。”
    “...陈燃?”
    “哦,不是她唱的”,在学生眼里,我不认识一个明星,“这个陈燃是告白对象,有个乐队主唱在音乐节当众告白。”
    说完又小范围兴奋起来。
    “嗯”,结束这段对话,“快上课了。”
    回办公室就找出这段视频看了,正是昨晚我们离开之后的事。
    当时有点烦躁。反正晚上选修课进度也一直超前,随手找了个沾边的电影放放。
    我坐在讲台上对着电脑。这部片子看过很多遍,那时却完全看不进去,很累,一直在走神。
    听到底下有个男生接电话,才被拉回来,看到陈燃傻乎乎坐在旁边,目送人家直到出门。
    她回过头正好跟我对视,好像在说“终于被你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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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起来,求婚也是一件让我头疼的事。
    在一个傍晚,我去射箭馆找孙一舟聊天,想要问问经验。他之前有数段恋情几乎走到谈婚论嫁。
    这人出了几个点子都被我否决。我说藏在数学公式里,也被他嘲笑。
    无奈之际,陈燃的主编来了电话,于是有了后面的“会议重现”。我其实觉得这个方式过于戏剧和公开化,求婚应该是两个人的事,并不需要观众。
    但稀里糊涂被说服...说到这,突然觉得会不会因为受实习生告白的影响,潜意识里有一较高下的想法,也未可知。
    再后来出国,小半年只回来一次。课题是我主导的,联系上合作研究是系里的功劳,于公于私势在必行,但决定下得并不容易。
    第一次见陈燃哭得这么狠...不提了吧。我在新加坡呆了半年,几乎没有出过学校,生活两点一线。现在回想那段时间过得很快,但当时就好像有人调慢了我的时钟。
    再次回国,只用了一天就决定留下,和课题组开了几次会终于把事情办妥。后来陈燃问我:“因为她把研究断了不可惜吗?”
    怎么会可惜。数学存在我脑子里,陈燃不止如此,她必须要在我身边才行。
    “顾轶啊,我有这么好吗...”陈燃絮絮叨叨:“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好吃懒做,该圆滑的时候轴,该正经的时候马大哈...”
    她说这话的时候,仰面捂着眼睛,声音有点哑,随情绪波动。
    我听笑了,她有这么好,但自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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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燃就写到这里,屏幕上停留的,是进民政局之前的片段。
    我确实只看了这一页,但在电脑前坐了两个多小时。
    晚上12点多,一侧头,能看到她睡着的脸。
    轻手轻脚把电脑关上的时候,我在想,这个故事里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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