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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人混,不要命地打,那股打起人来就像再宣泄和报复社会的蛮劲儿让他迅速得到赏识,但他其实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他丢掉从傅老师那里学来的涵养,狰狞地发笑,无所谓地爆粗口。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成为他,想模仿他,做他做过的事。
而他却反向行走,做他绝不会做的事,好像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变成和他毫不相干的人,就仿佛他从没有在自己生命里存在过,从未影响过自己。
他跟着的人很来事,他也一步一步做大。他开始违法,开始犯罪。
看到小孩子的瞬间,他有报复的念头。
最开始,他想得很单纯很天真,把那些孩子拐走,留下一些线索,看他们能不能来把他们找回去。如果能够找回去的话就给送回去。但是后来,发现居然还有专门卖孩子的,哭着求他买。
于是,他也一点一点地迷失自我。
人,在善恶之间的抉择都是一瞬间,每一个人曾经都是不谙世事的婴儿。
他以前遇见一个偷他东西的流浪汉。流浪汉以前是个诗人,读过很多书。
流浪汉说他心理脑子都有病,该去看看医生,或者看看书也可以。
后来,他把他杀了。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黑暗的一方,就不要让他看到本该属于光明的东西。
关于傅老师的一切,被他小心翼翼地尘封起来。
直到几年后,他才调查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当时傅老师有一个偷偷交往的男朋友,男朋友和女性结婚了,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他一刀两断。后来,话越传越难听,傅老师成了纠缠直男的死基.佬。
还有傅老师的身世。傅老师从前也是被自己的养父母买来的,他们无法生育,没有办法传宗接代,便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在少年的小学任教时养父已经过世,养母知道了他是同性恋以后,立即和他断得一干二净。
知道了这些事时,少年已经变成了当初和当初傅老师一样的高大青年。
可十八岁时的傅老师干干净净,他停留在死去的那一年,将永远继续年轻美好,而他会逐渐老去,肮脏不堪。
堕落从来就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变本加厉地作恶。
拐卖!拐卖!谁让你们这些父母只生不养!生孩子只是为养儿防老的投资么?仅仅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么?
他要报复所有的父母!报复世俗和社会!
——连同傅老师的那一份。
二十二岁那一年,他交过一个男朋友,滚过床单。他当时很喜欢他,在事后第一次和人提起过傅老师这个人。男生只是笑,满是嘲讽。
那是他第一个正式的男友,交往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失踪了。半年后,有了消息,说他死在了邻省省会的一家别墅里,死在了一个黑道大佬的床上。
黑道大佬把尸体给人送了回来,当时还抽着烟。
后来,他再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作为同志,他要比直男群体更加容易识别出同类。后来,他见过很多同性恋,男女都有,他们或多或少地躲避着世俗,组成自己的圈子。
和异性恋相比,同志间的爱不比它轻松高尚,反而更加卑微低廉。因为迫于世俗中各种各样的声音,绝大多数人都很脆弱。
他见过很多劈腿的、滥交的、约炮的。
呵,狗屁爱情。
他再也没有拿出傅老师的笔记本。
他离开傅老师出租屋的时候带走了傅老师留给他的笔记本,很薄很小,伴随经济飞速发展,这个小本子被尘封得越来越旧。
有时候他会想,幸好傅老师已经死了。因为这样的话,他不会看到自己今天这副模样。
同样的,傅老师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秘密,那个他没能说出口的秘密。
每一个沉沦中的人都畏惧着见到故人,尤其是挚友、至亲、以及——挚爱。
有一晚,月色浓得发红,恍然看去像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
那晚他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人永远年轻,清秀的眉眼看向自己时,眼神总是那么温柔清澈。
“傅老师……”他动了动喉咙,“我长大了。”
“嗯,小科长大了,然后呢?”
心动和心痛同时一拥而上。
他在梦里终于说出了那个秘密:“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了。”
那人伸手抚摸他的头,然后像以前那样温柔地抱他入怀。
梦回的依然是那间久违的小屋,熟悉的沉默里,傅老师的肩头映着腥红月色。
然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小太阳,并没有可以救赎恶魔的天使。
世界这么真实,并没有那么多童话。
他不再是傅老师的男孩小科,他成为了巨龙科莫多,一个连他自己都恶心的男人。科莫多洗不白,也不屑。
二十五岁以后,他开始滥交。耽于酒精和药物,脾气越来越暴躁,表情越来越狰狞,愈发面目可憎。有时候他站在镜子面前,甚至会认不出自己。
他也曾经无数次梦见,傅老师责备他,唾弃他。
脑海里的小人没有一天不在争吵,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但是他无法接受傅老师在梦里鄙夷的眼神和口吻。
用人质威胁赵栩的前一晚,傅老师失望地看着他,叫他另一个他讨厌的名字:“科莫多,你的爱真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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