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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试着改变了一点接收声波的参照频率,”老教授将调试后的助听器戴到周未右耳上,打开面前的测试仪,“接着你将会听到生活中常见的几种声音,比如新闻播报、音乐、雷雨声、热闹的街头……如果你感觉比之前听到的更加清晰、悦耳,就按绿色的按钮;反之,按红色。”
周未坐在测试仪前,用点头回应了对方挑眉的询问,他略显紧张地转头用视线搜寻蒋孝期,只找到一片被磨砂玻璃氤氲模糊的高大身影。
这里是实验室,家属原则上不被允许入内,他只好在门外等。
今天是情人节,周未不清楚蒋孝期为什么一定要挑这个日子带他来复查和调试助听器,他不喜欢任何让他联想到那次生病的环境,尤其是医院之类的地方。
重点是再有不到两个小时,中国的情人节就过期了,他们只能留下来蹭老外的时区浪漫一下。
重点中的重点是,他还没收到对方的情人节礼物!
“……今天是2021年2月14日……欢迎收看《新闻联播》,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多地民政部门延时工作为新人办理‘情人节’婚姻登记……”
周未一溜号的工夫,测试已经开始了,听见有关情人节结婚的新闻他莫名其妙有些不爽,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随手就按了下红色按钮。
调试后的助听器音质说不上比之前好或不好,清晰程度变化可以忽略不计,只有声调上能听出一些不同,比之前的基准音调稍微低沉了。
周未在想,这群老外是不是觉得蒋孝期人傻钱多,随便调整几个参数就当是重大改进,好骗他支付大笔的费用,实在太坏了!
接着一段是公共区域采集的背景音,有汽车引擎、鸟叫和人群嘈杂的说话声,因为基调变低似乎显得没那么吵了,周未随手按下绿色按钮。
第三段是一首乐曲,后街男孩的《As Long As You Love Me》,周未听得最清晰的是重音节奏,其余旋律和唱词模模糊糊。
其实自从他失去听力就同时丧失了欣赏音乐的能力,原声乐曲经过助听器处理后生成的二手音质不亚于一位小提琴或萨克斯初学者的破坏力。
就冲这条测试素材,周未直接拍红。
生锈钢丝球刷糊锅底的音乐随着按钮落下戛然而止,然后……
“小未,情人节快乐,我爱你!I Love You——”
周未忽然脊背一僵,像给人施了定身法,怔怔盯着面前测试仪红过半边天的屏幕,里面隐约映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他一双眼睛张得大而圆,跟着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难以置信的怔忡和讶然,仿佛被暖风惊扰的湖面散开涟漪。
身后响起脚步声,周未笃然站起身,撞得椅子向后弹了一下,同时他一个趔趄撑手按在测试仪的绿色按钮上,屏幕上的绿色迅速以压倒性优势铺满一片。
周未转过身,看到蒋孝期手捧一大束红玫瑰站在他面前,实验室里的其他人面带微笑为他们鼓掌。
周未扑进蒋孝期怀里,抱住他脖颈:“……你,再说一遍,我刚,没听清……”他声音发颤,迫不及待等一个印证。
蒋孝期低低笑了一声,像大提琴震颤的弦,用提着玫瑰的手臂圈住他:“没听清你还一直按绿色?笨蛋,我说我爱你,小未,我永远爱你!”
他权当老外们不懂汉语,应景地来了场情人节大放送,一年一句的话估计能补发到周未的襁褓时代。
周未一声哽咽没咬住,唇角弯起,眼泪却刷地流下来:“哥,我听见……听见你的声音了,和以前……一模一样,是你的声音!我听见了……”
他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亦或是最后一褶委屈被安抚,再没有意难平的释然。
“你今天,得陪我聊够十万字的——”
蒋孝期跟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诚恳道谢,握手告别。
周未始终捧着玫瑰挡住脸,泪珠还挂在眼角没抹净,他垂死挣扎那次都没哭这么丢人。
蒋孝期笑着牵他的手走出JHU的研究中心:“你在秀恩爱吗?很多人看我们呢——”
“看不到我啊,我挡着脸了。”周未鼻音齉齉地说,“怎么做到的啊?!像变声器一样。”
“之前他们采集了我的声谱样本,然后以那个为基准调整了你的助听器。简单来说,就是设备不像人耳那么智能,它暂时只能较为逼真地模拟出某一声谱范围的声音,范围之外的就失真多一些。我这是近水楼台,让他们以我的声谱为基准重设,所以你可能会发现小六喵出奇怪的声音,比如‘汪’。”
周未破涕为笑:“你真当我脑袋坏了?助听器还能调出跨物种语言翻译功能,那不如让小六直接说人话!”“话说回来,上一次他们是用什么声谱做基准的,该不会是Siri吧?”
“哈哈哈哈——”两个黑发黑眼的大男生在异国街头开心笑起来,灿烂了巴尔的摩阴郁的冬日。
周未明显比之前爱说话了,一路跟蒋孝期有问有答,还说等到回了酒店要他给自己读一遍大百科全书中英文版。
“肚子饿吗?情人节大餐想吃点什么?”蒋孝期问。
周未把玫瑰塞给他:“拿着,我请客!”
他带他去了大学东门的圣保罗街,抽出背包里的铅笔画纸给路过的大学生情侣画Q版素描,一张十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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