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设想原本就是亡灵魔法和炼金术的结合，先不论亡灵魔法，炼金术在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既然你们执意要将这样一个孩子也牵扯进复仇里，那至少让我来操作，至少我能尽力保证她活下来。”
    他沉默地看着那个孩子，她在一群人的包围下，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似乎还不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实验很成功，至少这个孩子活了下来，从水晶球里看起来，她身上也聚集了精纯到难以想象的暗元素能量。
    但平常的时候，那些铭刻的咒文就像消融在了她的皮肤里，这也是戈伯特没有料到的变化，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些咒文会就这样一辈子留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了。
    之后亡灵法师们分为两部分，激进派在菲特大陆寻找传说中的“创世神遗物”，而避世派带着这个孩子隐居，教导她成为一个天赋绝伦的亡灵法师。
    戈伯特作为实验的操作人，他理所应当地留下观测这个孩子的变化，里安娜作为原本的医师也留了下来，照顾这个孩子的身体。
    媞丝是戈伯特的学生，她本身对孩子倒是没有太大的感情，她只是打算跟着自己的老师。
    而梅斯特，他或许是想到了当初捡到自己的老梅斯特，也或许是厌倦了逃亡的生活，他也选择了留下来。
    四位亡灵法师在某座不知名森林的深处，建造了一座法师塔，带着这个未来不知会走向何方的孩子，一起生活在了这里。
    从安妮有意识起，里安娜就是个温柔的奶奶，她会缝好看的衣服，会给她糖吃，会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但她拍着自己后背的时候，安妮总觉得她好像透过自己在看某个别的孩子。
    安妮抱着她，忍不住问：“里安娜，有相见的人吗？”
    里安娜愣了一下，她露出了笑脸：“是啊，有很想见的人，只是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安妮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抱住她，就像她平常哄自己睡觉一样温柔地拍她的后背：“那今晚梦里见吧！里安娜！好孩子，做个好梦……”
    里安娜温柔地回抱她，忍不住笑起来：“哎呀哎呀，我今晚一定会做个好梦的，谢谢我们小安妮啦。”
    她们俩正亲亲密密地贴在一起抱抱，正巧梅斯特正从门外回来，他看着眼前的场景笑起来：“怎么了你们两个？”
    安妮回头看见他，眼睛一亮，立刻对着他拍了拍手：“梅斯特梅斯特，给我变个戏法呀！”
    梅斯特无奈地笑起来：“真是的，让帽子自己动起来，还有鬼火的魔法，明明你变得比我还熟练吧？”
    然而他这么说着，还是一边接近安妮，一边动作优雅地摘下帽子，“砰”地一声，他的帽子里出现了一只死去的野兔子。
    “哇！”安妮好不吝啬自己的掌声，一边鼓掌一边露出大大的笑脸，“梅斯特好厉害！”
    梅斯特有些得意，出去替老师收集炼金材料的媞丝看了一眼他的帽子，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真是的，梅斯特，给小孩子变的魔法是不是应该再温柔一点？别给她看死兔子啊！”
    梅斯特有些无辜：“可是我出去打猎正好打到了一只野兔子，我又没有抓到活的……”
    “啊，今晚吃兔子肉吗？”安妮眼睛亮亮地问。
    梅斯特也跟着笑起来：“你瞧，她也根本不在意嘛。”
    媞丝目光复杂地看了安妮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举了举手里的材料：“我去给老师送材料，一会儿过来拿食物。”
    里安娜有些不赞同：“戈伯特也总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他偶尔也得出来一趟。”
    媞丝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安妮，她随后应了一声：“或许实验告一段落，他会出来的。”
    第111章 番外11·安妮的童年（二）
    媞丝离开之后, 里安娜开始准备今天的食物。
    他们隐居在这里，但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平常食用的肉类，梅斯特每次打猎都能带回来足够的食物, 因此并不缺乏，比较稀少的, 反倒是蔬菜。
    尽管梅斯特找来了种子，也在黑塔边缘开垦了种植的土地，但或许是因为在森林里, 总是有野兽和鸟类前来偷吃, 每到收成的时候，也总留不下多少。
    为此, 偶尔他们也会去人类的小镇上采购, 当然，频率并不高，也都十分小心。
    即使材料有限，里安娜也做出了一道丰盛的晚餐，安妮从她端出食物开始就十分给面子地开始鼓掌了。
    梅斯特一边笑她是个小马屁精, 一边也忍不住赞叹：“里安娜的手艺真的是不错！”
    里安娜脸上带着笑意：“就算你再怎么夸赞我, 兔腿也是留给安妮的。”
    “好吧, 我是个成年人了, 我不会跟小朋友抢吃的。”梅斯特耸了耸肩表示理解。
    里安娜一边摆上碗筷, 一边絮絮叨叨地开口：“蔬菜还是不够用，小孩子应该多吃点蔬菜的, 哎……”
    梅斯特也有些为难地抓了抓脑袋：“但我们每次出去采购也不能买太多, 蔬菜根本储藏不了多久，出去太频繁的话也会有危险……”
    安妮抬起头，认真地点点头：“外面危险！梅斯特要小心！”
    梅斯特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因为害怕安妮迷失在森林里，格外跟她强调了塔外有多危险，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出去，安妮似乎记得很牢，但梅斯特就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他摇头晃脑地问：“那么，如果外面有那——么可怕的魔兽，把梅斯特抓走了，安妮怎么办呢？”
    安妮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安妮会去救你的！”
    “真是的。”里安娜动手打了一下梅斯特的脑袋，然后扭头露出笑脸，“那如果是里安娜被抓走了呢？”
    安妮刷地站起来：“那安妮马上去救，跑着去！”
    “喂，为什么听起来比我更着急一点啊！”梅斯特愤愤不平地咬了一口面包。
    里安娜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摸了摸安妮的脑袋。
    正巧这时候媞丝从门外进来，她忍不住露出笑脸：“你们这儿可真热闹，里安娜，我和戈伯特的那份也好了吗？”
    梅斯特一边戳着安妮的脸颊一边发出邀请：“觉得热闹你们也可以过来一块吃嘛。”
    媞丝无奈地笑了笑，她耸耸肩：“我总不能把老师一个人丢在那里。”
    “哎。”里安娜目送她离开，忍不住叹了口气，“戈伯特他，应该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吧。”
    梅斯特看了看安妮，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谁也过不去，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
    安妮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乖乖往自己嘴里送浓汤。
    她忽然觉得鼻子下面有点湿湿的，好像有什么液体流了下来，她伸出手碰了碰，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浓汤喝到了鼻子上……
    然而她只看见了手上一片殷红的血色。
    “安妮！”梅斯特惊呼出声。
    安妮乖乖仰起头：“我没事，里安娜教过，流鼻血的时候把脑袋抬起来……”
    然后她视线里最后只有一片模糊的天花板，随后很快失去了意识。
    梅斯特立刻扶住她，没有让她摔到地板上，里安娜沉着地靠近摸了摸她的额头，检查完她的身体后拧起了眉头：“梅斯特，去找戈伯特过来。”
    梅斯特立刻站起来，里安娜抱着安妮，让她平躺着放置在床上，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
    她的身体问题并不大，这也只是突发的眩晕，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她相当健康。
    但里安娜很清楚，这或许是她的身体经过法阵改造的后遗症，这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她得找戈伯特一起处理。
    “哎。”里安娜一边拿出自己的药箱，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悲伤地看着紧闭双眼的安妮，一双眼睛里满是心疼。
    戈伯特立刻就赶了过来，里安娜看见他的胡子上还沾着食物的残渣，但现在谁都没没有闲心提醒他这一点。
    戈伯特飞快检查了安妮的身体，他拧紧了眉头，问里安娜：“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吗？”
    “当然。”里安娜点点头，“她之前一直很健康。”
    戈伯特松了口气：“那应该还不严重。”
    “你知道怎么回事了？”梅斯特有些着急地询问。
    “冷静点梅斯特，别咋咋呼呼的。”媞丝伸手按住了她，然而她也同样眉头紧锁，看起来并不轻松。
    戈伯特点了点头：“她体内的暗元素积累过多了，看来是时候让她开始系统学习亡灵魔法了。”
    之前为了确认安妮的天赋，他们教过安妮几个简单的暗系魔法，但他们还是觉得安妮的年纪太小了，正式学魔法可以等到再大一点，没想到这么快就……
    场中的几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梅斯特苦笑一声：“也只能这样了，但愿她会觉得魔法有意思吧。之前我已经教了她一点变戏法的小法术，她好像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戈伯特微微叹了口气，他看向里安娜：“你把她照顾得很好，她是个健康的孩子，别担心，学习亡灵魔法以后，每天只要做足够的训练，暗元素就会流动起来，不会积压在她的身体里，让她承受不住后昏厥了。”
    “等到她再长大一点，会发生这种事的情况就更少了。那时候我们也许反而要担心，如果她透支魔力，昏厥时会像个不死族。”
    里安娜温柔地默默安妮的脑袋：“没什么大事就好，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让她喝点药吧，梅斯特，麻烦你帮我找一些药草回来。”
    “没问题，交给我吧。”梅斯特走近确认所需草药的模样。
    戈伯特也站了起来：“我去给她安排一个时间表格，正式开始学习魔法的话，通识课也需要安排了……”
    “戈伯特。”里安娜突然喊了他一声，“偶尔你也该过来一起吃饭。”
    戈伯特沉默了一会儿，他露出个无奈的笑容：“里安娜，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但我不敢跟她亲近。我总是想到如果以后她知道真相，知道是我让她变成了……她会恨我的。”
    “关于这点，我们站在同样的立场上。”里安娜的眼神并不退让，“我们亏欠她，因此更该温柔对待她，如果她将来怨恨我们，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戈伯特闭口不言，他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让我再想想吧，里安娜。”
    ……
    安妮醒来的时候，房间只有媞丝一个人。
    安妮眨了眨眼睛，媞丝站到她的床边，低声问：“难受吗？”
    安妮乖乖摇了摇头，媞丝给她递了一杯水，在她开口询问之前就告诉她：“里安娜在为你准备药，梅斯特闲不下来，又担心你喝完药会嫌苦，所以给你找甜甜的果子去了，戈伯特在为你准备之后上课的安排，所以现在只有我在这里。”
    安妮眨了眨眼，认真点了点头，随后有些好奇地问：“上课？”
    媞丝看了她一眼：“你要学习亡灵魔法了。”
    “啊，就是梅斯特用的那些吗？我已经会一点啦！”安妮笑起来。
    媞丝叹了口气，她撑着下巴看着这个只知道傻笑的小丫头，低声问：“我们要你背负这些，你会觉得痛苦吗？”
    安妮有些困惑，她迟疑着问：“你是说，学习法术这些事吗……”
    媞丝摇摇头，自嘲般笑起来：“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还什么都不懂呢。”
    “不知道等到你懂的那一天，你会不会逃走……不过应该还早，要等你再长大一点，至少等到能肚子走出这片森林才行。”
    她的目光透过安妮，不知道落在了谁的身上：“那时候也许我不会阻拦你。”
    安妮有些不太明白媞丝在说什么，她苦恼地皱起了脸：“可是我很喜欢大家……为什么要逃跑啊？”
    媞丝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一时愣在了原地。
    安妮撒娇般往她那里挪了挪，小狗般睁着闪闪发光的眼睛问：“媞丝喜欢我吗？”
    媞丝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真是的，小孩子可真麻烦啊，怎么这么会撒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