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
芙鸾以为沉前辈不会去祭神会,所以在庆典那天早上,先去找了小洛。小白猫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死活不肯出来。芙鸾无法,只好带着小洛穿过走廊,准备去找宋知明一起出门。
路过沉前辈屋子时,门“吱呀”一声,自内打开,沉玉辞从里面走出来。他惯常爱着青衫,身形颀长,兼之容貌迤逦风流,好似春山春水,春花春景,就是萧瑟的秋日也无法掩盖他的颜色,而骨节分明的手里正拿着一只玉狐面具。
芙鸾先是被门突然打开吓了一跳,看到沉前辈的时候愣了下,很快收回视线,因为她知道沉前辈不太喜欢有人盯着他瞧。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沉前辈手里拿着的面具,不免露出一个笑来:“沉前辈也去吗?”
沉玉辞拿着手里的面具瞧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满意,最终还是抬手,扣在了脸上。玉狐面具只能遮掩半张脸,因而还是可以看见他光洁的下巴,以及形状优美的薄唇。或许是因为近些日子有好好吃药,身体好转的缘故,原本略显苍白的薄唇也有了颜色,是海棠一般的明艳的红。
他的视线掠过跟在芙鸾身边的孩子,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洛敛寒目光冷淡地与他对视,握紧了她的手。
再加上宋知明,一行四人离开小院,前往喧阗的大街。
之前那位店铺老板说,祭神会上来的人不少。而事实也正如他所说,来的人何止不少,简直人山人海。来来往往的人,面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小孩子拿着大人买的玩具,相互嬉戏打闹,而大人的脸上也洋溢着喜悦。
祭神会的开始,是在高台上先向神明祷告。八十一级台阶之上,是黄褐色巨石铺就的祭台,上面雕刻有山川草木,花鸟虫鱼的图案,样式古朴。每一级台阶两侧,身着玄色布衣的人依次列队,或是捧着号角,或是摇晃铜铃,击锤锣鼓,其声浩大,响彻于天地之间。
而祭台之上,巨大的火炬前,烈火熊熊燃烧,白发苍苍的玄衣老者围着火炬或唱或舞,袖子在风中烈烈,给人以诡异而神秘之感。
祭台下方挤着许多围观的人,共同聆听者祭台上唱诵的祷词。多数人其实并不曾听懂祷词说的什么,只是眼前的场面太过宏大,又太过肃穆,让人从心底生出敬畏。
芙鸾同样站在人群里,她在认真听着。大祭司说,每位神明的簇拥者不同,在祭祀的仪式上也有差异,但大体是一致的。即使与山海玄境里面的祭祀相比,也有颇多相似之处。只是不知道,这一支信奉后土娘娘的先民,是何时流落到这里的。
然而或许是因为过去的时间太久远了,祷词在传承的过程中难免缺失,后人在填补的时候无从查证,一些发音有些错误。但她之前见过,所以仍能知道这首祷词本身的含义。
只是,神明若归于太虚,世人再如何恳切祷告,神明也听不到了,自然也就不会有回应。
祈祷仪式进入最后的流程,玄衣老者猛地扬手,向火炬里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于是火焰浩浩荡荡冲天而起,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礼成。
人群朝四面八方涌去,芙鸾也带上小洛四处走走看看,她刚才看到那些小孩子手里拿着些小木雕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想着也给他买一个。宋知明倒是跟着她在走,芙鸾回头,见到沉前辈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周围的东西。隔着面具,瞧不出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身量高,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加上风仪秀整,转过头悄悄看他的姑娘只多不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浑身散发的低气压,无人敢上前来搭讪。
芙鸾迟疑了下,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沉前辈,这边。”
沉玉辞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似乎是不打算跟着他们的。但是也没有扭头就走,芙鸾便大着胆子去拉他的袖子,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沉前辈,今天人太多了。如果不走得近一些,会走散的。”
宋知明也很无奈,他师傅就是这样的性格。更何况现在他师傅动用不了修为,万一发生什么事可就糟了。
沉玉辞垂眸,能见到小姑娘的手正拽着他的袖子,手指纤细嫩白,似乎是不敢太过用力,虚虚地搭在上面。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要伸手去握住她的,但是那点意动被他止住了。隔着面具,什么人也看不见,所以也没能看到他微微蹙了眉,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若有所思。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只是,怎么可能呢?
他拂开少女的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自己去玩吧,我回去了。”
芙鸾愣了一下:“可是才刚开始?”
可是沉玉辞并不等她说完话,径直穿过人群,背影很快消失在街巷转角处。
芙鸾有些无措,不知道是不是她刚才惹他生气了。
宋知明忙安慰她,“没事的,我师傅就是这脾气,老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是针对你,我也经常被他这么对待,都习惯了。”
芙鸾只是笑了笑,她看着沉前辈离开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难道是因为她在沉前辈这里呆的太久了,沉前辈已经不耐烦了?她记得刚开始要在这里住下的时候,沉前辈是并不愿意的。只是因为她想要请沉前辈给小洛看病,才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这么一想,沉前辈情绪不悦也是情有可原。
芙鸾咬了咬唇,她低头看着被自己牵着手的小洛,想着既然她已经知道怎么给小洛炼丹,那抽空还是从院子里搬出来比较好。
她这么打定主意,暂时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带着小洛先去逛逛。那些来来往往的小孩子手上都拿着些精巧的小玩意,跑来跑去,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那小洛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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