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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彼此都有自己的主意,难不成我先下一局,你便是无辜,我就是有罪?”天道轻言细语地继续,“再者说,鹤西疾相助的是你,又不是我。论谁更无辜些,那自然是我无辜。”
混沌被它无边无际的威压快要压得喘不过气。
它咳得几欲呕血,断断续续问:“鹤、鹤西疾——他在……哪儿?”
天道目光冰冷,唇角还挂着笑。
“死了。”天道这般回答。
混沌就在这答案里瞪大了眼,像是当真被它的疯狂震撼到一般,混沌惊诧一瞬,却也跟着天道笑出声来。
混沌道:“好、好,好得很!鹤西疾死得好!若不是他,你早该输给我了!万年前他护得住你,千年前他还能护你,但现在他死了,谁也护不住你。”
“只可惜啊——”混沌又长叹一声,干脆翻了个身躺在黑漆漆的天地中,“如今他护不住你了,我也奈何不了你。”
天道没有应话。
混沌道:“说来你也是真的狠心。他从前宁肯立死誓也要留在你身边,现在又需为了你而死。这兜兜转转,谁也说不清是个什么道理。左右不过是沧海一粟、转瞬云烟,千百年后你也会忘记。那也不错。这虚无空荡荡的,无甚意趣,还不如死了轻松。”
天道便笑着,语调阴沉:“那你为何还活着?”
“没办法啊,我若死了是如谁的意?那自然是你如了你的意啊,”混沌说,“我若要让你如意,做什么不好?我活着,才能让你难受,让你痛苦,让你永远也想不清楚、看不彻底。你越沉沦,越容易犯错,错得多了,这执掌万物的位置,也可由我来坐。”
“叫你失望了,”天道的声音依旧冰冷,“纵然我再如何错,这位置,也只会由我来坐。”
混沌眨了眨眼,他忽而翻身坐起,冲着衡瑶光道:“你听到了吗,天道说这位置只会由它来坐。”
那话音落下,衡瑶光抬了眼帘,侧首去看。
阴阳一分为二,光落在他眼底,阴影却爬满他脸上每寸肌肤。
笼在这黑暗里,衡瑶光竟比手握胜券的天道更教人惊心。
衡瑶光道:“……也许你忘了。”
他只先说了这么一句。
“你为何不把后半句也告诉它?”混沌直笑,“我反正是没胜算了,不如你和我联手,我保你取而代之,怎么样?”
它花言巧语,从不改变。
天道突然看向衡瑶光的手指。
那是最该握剑的手。
天底下有了衡瑶光,世间就有了最该握剑的手。
衡瑶光垂了眼帘:“我与你,出自同源。”
天道缓缓抬首。
对上衡瑶光双眼的刹那。
天道空荡荡的躯壳里,忽而回荡起衡瑶光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我亦是天道。”
148.
结界内的云雾之中究竟发生何等大事,楚令羽等人一概不知。
他们停下术法后围在结界四周,只感觉天地昼夜变化得如此之快,好似就在眨眼之间。
楚令羽试着唤了衡瑶光的名字,未得到任何回应。
他也想过要不要也跳进去。
但邪剑非岭适时叫住了他:“你就算跳下去能帮忙,也只是帮倒忙。这帮倒忙也还算好的,就怕你跳进去之后死透了,我救都救不了你。”
楚令羽是个重情的人,但他也不想死得这么透彻。
是以他左思右想,到底没有为了兄弟大义跳下去找死。
可这般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邪剑非岭又煞有介事道:“你们都且宽心,那衡瑶光我早就看出来身份不一般,只要这天地还在变,就证明混沌与天道还未分出个胜负。既然胜负未分,自有其中的道理。我们不妨该做什么做什么,留一两个人在这儿等就是了。”
它说得也不无道理。
作为在场年纪最大阅历最多的生灵,剑所说的,也就比什么都更有道理一些。
楚令羽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在这里等衡兄回来。”
纪孟时也说:“我亦是。”
他们二人发了话,刘掌门也跟着想要留下。
一番感想发表完毕之后,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非岭就叹气:“你们这是何必,人若是活着,也不需你们等了又等,人若是死了,人死也不能复生。”
楚令羽忍无可忍:“闭嘴。”
非岭倒也当真闭了嘴。
就是它没太多耐性让自己长久时间不开口。
实在无聊了,它又张了口想说些什么。
将将发出一个字音,结界里的那团云雾骤然散尽。
天地长久停在了白昼。
抬眼看了,还是那碧空白云,微风依旧。
衡瑶光站在原地,手中已没有了那把断剑。
结界随着云雾的消散也骤然消失,楚令羽等人围了过去,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衡瑶光忽然躬身轻咳,呕出一滩黑血。
楚令羽大惊失色:“衡兄!”
衡瑶光虚虚抬手,道:“不必忧心……只是与混沌联手了片刻,有些……恶心。”
那无边无际的孤独,无穷无尽的恨。
世间所有恶念一瞬爬满了躯壳,塞进神魂里,不愿离去。
就像软腻湿滑的虫子在血液里蠕动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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