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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苏斜月又将眼神移向花仙,将她拿起正准备喝下的水夺回来,柔声道:怎么回事,凭帝女的天性,若你不去招惹她,她打你做什么?
    花仙眼巴巴看着水喝不下,只得搓了搓掌心,媚眼满是委屈。
    罢了。花仙起身,将衣衫抖了抖,才开口,我也不是有意惹她,不过是想躲回荷叶下歇歇,正碰见帝女回宫,我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追上前,拦着她说了几句。
    说什么了。苏斜月还是不给她茶杯。
    说花仙声音小了些,一副自知理亏的模样,说多亏她主动疏远,我才能得了机会。
    夏无心眼神一变,低头扶额。
    苏斜月也一阵无言,想伸手拍花仙,又觉得无礼,只得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杏眼漫上怒气:你知道帝女满心都是无心,还去当着她面说这种话,我看她没把你打回原形,已经是万分仁慈了。
    不许喝。苏斜月一脑,将水和丹药全拿了回去。
    花仙难得乖巧,低眉顺目的。
    方才她见了石头也不躲,好像就等着被砸一样,看来是伤心得不轻,怪我,不该欺负她。夏无心将手从额前拿下,黝黑的眼珠暗了暗,随后起身。
    我去找找宋逾白,别出什么事才好。夏无心拍了拍苏斜月的肩膀,勉强勾唇,随后,黑影消失在门外。
    我也未想到她反应这般大,我原以为她说走就走,对夏无心也不过如此。花仙开口,然后将大红的外衣一掀,露出半片雪白香肩来,在日光下甚为惹眼。
    慌得苏斜月忙转过身去,不敢看,只道:你这是做什么?
    花仙眼神意味不明,魅声道:我方才好像被石头划了些口子,你帮我看看。
    你找仙侍去,何况天庭自有医师,我又不会看。苏斜月面色微红。
    你瞧我连个府邸都没有,歇息都在莲花中,哪儿来的什么仙侍。怎么说我也是帮你师妹,你还个人情怎么了?花仙彻底将外衣扔下,身子一转,如脂如玉的背脊便露出来,蝴蝶骨分外鲜明,看得人脸红心跳。
    苏斜月咬着唇,飞速回身看了看,马上移开目光:没有伤。
    真的?花仙舔唇,道了声可惜,这才意犹未尽地把外衣披上。
    苏斜月将茶杯和丹药拿给她,示意她吃下。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问:你这么帮着无心,是为何?
    花仙此人眼神露骨,只看人一眼,便让人浑身燥热,直盯得苏斜月险些转身就逃,这才忽然轻笑出声,将茶杯在指尖滴溜溜地转。
    生来是仙,无父无母,无情无欲,平日也不过躲在各个花蕊中看蝶,无意中见一石头因为人成了精,就出手送她下去陪着。说来,也不过是游戏而已。花仙好似漫不经心。
    那现在呢。苏斜月听她说着,顿觉被孤独染上,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花仙看向她双眸,忽然倾身,将茶杯放回石桌,也正好凑近。
    猛然见了人间酒香,顿觉自己手中空空,便也想分得一盏。
    她这话似在说酒,又似乎有深意,苏斜月背在身后的双手一阵纠缠,然后说了声哦。
    花仙泠泠笑着,重新靠在柱上,开口问:你问我,我也问你,交换如何。若你是帝女,当年也会抛下那石头,回到这天界,足足一百年,受天帝桎梏么?
    苏斜月毫不犹豫地点头,神色认真:我想保护她,相信帝女也是,先保全她才是万全之策。
    花仙看着她,眼中似有清水在淌,波光粼粼,轻轻道:如果是我,可能会让天帝滚,再带着她逃往天涯海角,能快活一百年是一百年。
    苏斜月看了她一会儿,低头说:还上神呢,和无心一样幼稚。
    与此同时,夏无心正满天宫地跑着,掠过无数宫苑,也没见到宋逾白气息,心生挫败,便想着回帝女宫看看,飞跃过因为白日而黯淡了不少的银河后,猛然停下脚步。
    被狂风吹得脑袋掉了一片的莲池显得有些滑稽,碧绿荷叶铺在水上,露不出半分波光,还有数片洒落在地,十分狼藉。
    而碎石和碎叶中,正有一人背对她坐着,环抱着膝盖,一些发丝脱离了发冠,垂在脊背上,在风中飘曳。
    裙摆落了一地,堆叠成花瓣一样,和沙土搅成一团,沾了些泥泞。
    身体缩成一团,看着十分令人心疼。
    夏无心眼里莫名便蒙上一层雾气,慢慢上前,走到宋逾白面前,刚要蹲下,就见她冷冷抬头,活像是刚哭过,眼和鼻尖都红彤彤的。
    语气也像被泪水泡软了一样,淡淡道:你和她去吧,还找我作何。
    我没夏无心话刚说了一半,下巴一疼,她倒吸一口冷气,眼泪汪汪地看去,只看见宋逾白的背影。
    人又跑了。
    她摸着被宋逾白撞疼了的下巴,一阵心疼又好笑,连忙扯开步子追。
    宋逾白的身体化为残影,只能看见银光闪闪,夏无心一路绕过曲折的宫墙,路上还险些撞了几位上神,被指着脊梁骨骂了几句,她充耳不闻。
    眼看着银光消失在一个漆黑的玄铁门里,夏无心提着一口气,就要冲进门中,却被两个小童拦下,将她推了个踉跄。
    也不看看此处是什么所在,连太白殿都该闯,不要命了!扎着两个垂髫发髻的仙童厉声呵斥,警惕地看着夏无心。
    人小力气还不小,夏无心后退几步,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此处竟是太白星君的住处。
    宋逾白好好的,跑这里干什么?夏无心不能硬闯,心里又担忧,便软下声音,粉唇弯弯,笑道:二位仙童,我是随着帝女来的,就请二位行个方便,通报一声。
    仙童对视了一眼,却还是不让,摆了摆手,不耐道:我等可没瞧见帝女的身影,只凭上仙空口胡说,怎么敢去打扰星君,如今星君正在炼丹,请回吧。
    夏无心往门里看了看,奈何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她只得装作友好模样,微笑着后退,离开了仙童的视线。
    绕过宫墙,她立刻收了笑容,双目微眯,散出一丝凛冽来,随后快走几步,化成黑气,越过宫墙而入。
    她落下的地方正是一处偏殿,殿中浓烟滚滚,正顺着门廊往外涌,好似走水了一般,只是这浓烟却并不呛人,只是炙烤得厉害。
    她顺着热气疾走,连着越过几道门,这才进入殿中,迎面撞上滚滚热浪,烘得她周身火热。
    你是?只见太白正扯着胡须,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皱纹都更深了几分,身旁正立着两个仙童,也是如此神态。
    夏无心?幸而太白星君见过她,顿时松了口气一样,一把将她扯过来,指着眼前一道玄铁门,驼背苦脸道:你来得正好,快把帝女从本君丹房里请出,里面的丹炉还着着呢,万一给帝女热出个三长两短,本君必得受天帝惩罚啊!
    她在里面?夏无心闻言急了,上前便是一脚,热气腾腾的铁门轰然大开,她来不及多问,一头钻进了浓烟中。
    宋逾白!她原地转了两圈,终于在角落看见一袭倩影,忙挥手赶走面前烟雾,在宋逾白面前蹲下,疾言厉色道,你这是干什么?
    宋逾白正半坐在一石凳上,听见夏无心问话,淡淡抬眸,眼中水汽氤氲,冷声道:你管我做何?
    我怎么能不管你。夏无心急得心慌气乱,伸手拉她手臂,却被她挥手打开。
    你将那日的话当了真?宋逾白忽然说,她一脸冷冽,火光透过丹炉的缝隙,在她脸上印出一道痕迹,玉骨冰姿,楚楚动人。
    夏无心,我万万没想到,我等了你这么久,竟等来了你和别人欢好。宋逾白低头,裸露的手臂抱着膝盖,也被烫得发红,是我说的话,是我抛下你,你当真便当真吧。
    我没有。夏无心连忙道,她用身体挡在宋逾白面前,替她挡住丹炉的热浪,声音沙哑,都是假的,是我生你气,想让你来找我。
    宋逾白却好像没听见一样,自说自话,声音在空旷的丹房中回荡:你如今,连我受伤都不顾。果然人都是一样,不管有人为她做过什么,说变心,就变心。
    夏无心有些茫然,她低头打量了宋逾白一番,这才看见她手,原本如羊脂玉一样的手背,此时正泛着红血丝,还有几处水泡。
    几串水珠落在手上。
    什么时候?是在凌霄殿?夏无心自问自答,悔不当初,我并非有意,只是不敢看你,我在你面前藏不住的,一看,就露馅了。
    热气愈发浓重,炼丹的火并非凡火,宋逾白待得久,一身都发烫,身子也朝后仰去,夏无心急忙拉住她腰肢,用胸口接住她热气腾腾的身体,随后不顾她挣扎,将她箍在怀中,强行拖起来。
    宋逾白挣扎不开,正好腿软,就靠在夏无心肩上,眼泪顺着脸流进夏无心衣襟内,呼气如兰,言语逐渐模糊:你不关心,就是不喜欢了。
    第74章 那夜其实(二更)
    夏无心叹了口气, 知道她在气头上,于是不再争辩,直接将人拖出丹房, 远离正噼里啪啦的丹炉,周边的环境才终于凉爽了些。
    快,快去合上丹房门!太白见帝女无恙, 这才松了口气, 吩咐仙童上前, 自己从一旁拿了个玉葫芦,塞进夏无心手中。
    劳烦,将帝女扶到外面榻上坐下, 本君得替她瞧瞧。太白星君抹了把额头汗水,瘦小佝偻的身体变得十分矫健, 疾步如风。
    宋逾白不再说话,任由夏无心将她半搂半抱到屋外, 慢慢坐下。
    她一身被火烤的滚烫也终于消退了,只有眼中还通红一片,静静坐在榻上,不理会夏无心,也不理会太白。
    怎么样?夏无心紧张道。
    太白摸了摸长须,将仙力收回,叹息道:无甚大碍,只是有些被烫出的外伤,回去用玉净水涂抹便好。本君炼丹用的火乃六丁神火, 若是凡躯靠近, 顿时便能化为脓水, 也亏得帝女不是凡人。
    帝女, 听小仙一句劝,天帝的命令,您就算再不愿,也不能拿自己身体要挟。太白苦口婆心道。
    夏无心见他误会,便也不解释,正好随他去。
    夏无心微微抬头,半蹲在宋逾白面前,柔声道:我们先回去,如何?
    她伸手抹去宋逾白下巴处的湿润,又将散乱的发丝拢到她身后,一旁的太白看看夏无心,又看看宋逾白,闭上了嘴巴,一脸狐疑。
    夏无心看宋逾白不说话,于是忽然转身,拉过她未受伤的那一侧手臂,放在自己肩头,随后用力一扯,便将人背在了背上,长腿一撑,站起身来。
    多谢星君。她道了声谢,便带着宋逾白出了门,一黑一白的背影很快化成一团黑气,跃过院墙。
    太白追了几步,长吁短叹起来。
    夏无心不敢回月府,生怕宋逾白看见花仙后更为激动,索性又去了帝女宫,虽说外墙坍塌狼藉,但好在屋中是完好的,进门后,烛火便纷纷亮起,灯火通明。
    夏无心将她放在床榻上,宋逾白虽浑身无力,却也没有躺下,仍然笔直坐着,一身衣衫被火星燎出几个大洞,若是细看,能看见里面被烧伤的肌肤。
    夏无心看得头皮发麻,连忙扯出玉葫芦的塞子,要给宋逾白上药,却被她按住手腕,拿过葫芦。
    我自己来。宋逾白淡淡道。
    她解下外衣,冰肌玉骨裸/露在外,好像一点防备都没有似的,将几片被火燎出的伤,和一身肌肤全暴露在了夏无心眼中。
    而狰狞的伤口,在这片洁□□致的皮肉骨骼上,便十分显眼了,宋逾白用指尖粘着玉净水,一点点涂抹上去。
    她额间的细汗将疼痛体现得淋漓尽致,但她依然一声不吭,似乎受伤的不是自己一般,动作也并不轻柔。
    她不出声,夏无心却心疼得要命,只觉得每一次触碰伤口,都像是在她心上攥了一把,最后实在看不过眼,又攥住她手腕,从她手里抢过葫芦。
    你生气,打我便是,惩罚自己做什么?夏无心低声道,将水倒在自己指尖,她的动作轻了很多,宋逾白的疼也终于缓和了些,紧皱的眉头慢慢抚平。
    打你?宋逾白冷哼,石头不怕,最后疼的还不是她自己?
    夏无心将药涂完,看着宋逾白好看的背脊,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若是哭闹起来,她反而不会心疼成这般。
    可如今看她一直漠然,才让人怜惜之至。
    她打量四周,从床边柜中拿出一件云锦织就的外衫,将她冰凉的肩膀盖上,又从后面轻轻环抱,仙力盘旋在掌心,轻轻握住她手,将那被热茶烫出的红肿消去。
    宋逾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身体微微后仰,主动靠在夏无心胸膛上,二人心跳顿时响成一片,均匀而频繁。
    我想瞧瞧,你是否还会关心我。宋逾白淡淡道,她无声落泪,眼泪顺着下巴落到锁骨上,又顺着锁骨流入一片软白。
    我不想失去你的,我好想你。她颤声道,偏头将脸埋在了夏无心颈间。
    女子的身体好像世上最清白的宝玉,细长柔软,哭湿了的眼睫在脖颈处来回剐蹭,让夏无心从头到脚都好像化成了一滩水,再也没别的情绪。
    对不起。她声音很闷,又带着惯有的空灵之感,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夏无心胸口,热乎乎的。
    夏无心睫毛上也挂了些泪,她垂眸,紧紧将宋逾白搂着,轻声道:你对不起什么?
    不知道。宋逾白回答地很坦荡,但如果这样能让你喜悦,说什么都可以。
    夏无心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将外衣的边缘抓住,将她裹紧,这才拍了拍她手臂,道:是我错了,不该让你伤心。花仙也都是为了帮我,想引你来寻我的,若早知道你会伤害自己,我万万不会那么做。
    那你不变心了?宋逾白说着,玉指抬起,拉着夏无心衣襟问。
    从未变过。夏无心叹了口气,将她玉指握在手中。
    肉眼可见的,宋逾白周身气场不再那般低迷,她忽然挣开夏无心的手,在床上转了个身,面对她跪坐着,琉璃目因为哭泣而有些肿,不过并不能影响她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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