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相信若影的话，无异于与虎谋皮，若影虽然与倾漪不和，但若影也并非他们这边的人，背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选神使的时候什么人都能当神使！
    不过沐吟风已经将想法大致定了下来。如果能封印住巫神的话，她们还有时间抽身回到人界去拖住倾漪，她与回雪拖住倾漪与傀儡，修真界那么多人，还搞不定其他巫族的乌合之众？
    如果封印不住巫神，就要想方设法诱导加速倾漪的夺舍，这样逼迫若影没了退路，不得不发动天地阴阳大阵。
    虽然计策是定了下来，但沐吟风还是感觉时不时若有若无的心惊。
    是她要打退堂鼓了么？
    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沐吟风安慰自己。
    巫神道场位于被强行搬移过来几座城池的中心，也是禁忌地带，受空间的制约，这些城池中人不能踏出城池一步，但在有些地方能正好看见在中间的巫神道场。现在这些城池对巫神道场输送的生命能量并不多，只是巫神复活的预热，但三天之后天谕降临的同时斩杀常醉，双重保障。
    如果说那些城池是阴气森森，这巫神道场简直没比沐吟风还没失去元阴领域之前的领域好多少，如果能用她能描述的语言来说，这巫神道场就像元阴领域、冥幽千瘴、森罗万象和红莲地狱的总和。
    道场上竖立着一个巨大的巫神雕像，雕像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青年，脸上疤痕遍布，身上爬满了毒虫蛇蚺，在墙壁四角幽幽跳跃壁灯的映照下，青年的眼睛中散发出强烈的红光，森然嗜血。
    好丑。沐吟风忍不住评价道。
    不要看了，免得污了眼睛。回雪马上把手挡在了沐吟风眼前，不让她继续看。
    两人走到巫神道场的中心，回雪盘膝而坐，凝聚灵力，蓄力时空封印。沐吟风警惕地站在回雪身旁，留心四周动静。
    这样的地方倾漪不可能不设防，现在的风平浪静有可能就是旋踵而至的一网打尽。
    安静的尽头只听悉悉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终于来了。沐吟风心头一凛。
    阵阵旋风从声音传来的方向泛起，将爬过来的东西卷到空中，无声之中便被绞成齑粉。
    虽然这蛊虫一个个身形很小，只要不咬人战斗力防御力都弱得可怜，但胜在数量多，刚被风刃绞碎，便又扑上来一批，密密麻麻，没完没了。
    沐吟风倒不怕被蛊虫咬一口，反正蛊虫就算爬到她身上，咬到的也是风，可她身后的回雪怕被咬啊。沐吟风抬手给回雪周身布下了一道结界，突然听见一阵振翅之声，旋即扑面而来一群飞虫，伴随着腐臭的难闻气味，纷纷落在了结界上，青碧色的结界在飞虫落上之后蒙了一层阴翳的暗色。
    这蛊虫的毒能腐蚀灵力？
    沐吟风眉头一皱，加大了灵力的输出，风从四面八方泛起，疯狂将巫神道场中的蛊虫撕扯绞碎，空气中满是蛊虫身上也有的难闻气味。
    看来这巫神道场不是那么容易守住的。
    好不容易击退了蛊虫，沐吟风盘膝坐在地上调息，却还没等灵力恢复到最初水平，声音又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这次比上次的悉悉窣窣声大一些，其中隐隐夹杂着血腥气和嘶嘶的吐信声。
    不会吧？这次来的是蛇？
    蛇血的味道可比蛊虫难闻多了。
    但沐吟风丝毫不敢怠慢这些来客，她在击退蛊虫之前就已经在四面八方布下了风陷阱，并在自己和回雪周身设下了七八道结界，给自己争取充分恢复的时间。蛊虫和蛇的来袭之间根本不超过一炷香时间，要是这个频率来袭，沐吟风根本撑不住。
    要是灵力使用过度，她随时都有消散的风险。在这里的风元素并不多，恢复速度很慢，因此要是一消散，她基本就是彻底的消散，根本没有还原的可能。
    这些蛇就由陷阱来对付了，沐吟风逼迫自己凝神，竭力恢复着自身的灵力。
    她的结界并不能隔绝气味，她能嗅到一股又一股浓烈的蛇血和蛇毒味扑面而来，熏得她脑子昏昏沉沉，这还是在她没中毒的情况下，要是换了普通人，恐怕骨头都要在这蛇毒之中化掉。
    好不容易才退去了蛇潮，不出意外的话下面应该是众多僵尸，僵尸比毒虫和蛇难对付得多，沐吟风只能急忙抓住这个空挡期布下陷阱结界，以免在僵尸攻过来之前手足无措，但结界也设了，陷阱也布了。沐吟风感觉自己的灵力都要恢复到了巅峰水平，但下一波攻击迟迟也没有到来。
    不打算来了么？
    沐吟风抬起眸子，目光无论如何也穿不透道场上的幽暗了。
    四周格外死寂，死寂到甚至能听清道场外城池的喧哗。
    既然都来了，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一个低低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这个声音像是从她身后传来，一定是她精神紧绷得太过头产生的幻觉。
    等等，现在的她会产生幻觉么？
    沐吟风回过头，只见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女子。女子相貌与她八分相似。
    姐姐，久违了。
    171、171
    有倾漪在, 她的那具傀儡也不会远，沐吟风抬头一看，果然在不远处的暗影之下, 一只苍白的手抓着一柄银色的匕首，即便相隔甚远, 她也能清晰感觉到匕首散发的沁骨凉意。
    傀儡手中匕首银光闪烁，只在瞬间便破了所有陷阱, 但傀儡只破了陷阱之后便再无动作，没有继续袭击她, 也没有去偷袭回雪。
    姐姐, 我们不去好好谈谈吧。倾漪上前一步, 拉住了沐吟风的手腕, 却发现自己摸了个空。
    飕飕阴风在她身旁拂过, 有质无形，很快在她身后重新凝形。沐吟风站在回雪身边，幽幽盯着她。
    倾漪，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倾漪的态度让她迷惑, 倾漪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像倾漪这种应该不会喜欢在自己十拿九稳的事情上还要拖泥带水。
    要打就打，废什么话？
    恭喜姐姐。
    倾漪缓缓转过身，盯着沐吟风重新凝聚的身形，口中吐出这四个字。
    恭喜我什么？
    恭喜姐姐实力飞跃, 看来就算是我们，也无法伤及姐姐半分。倾漪笑道, 现在就算傀儡自残，也无法与姐姐共鸣了是不是？
    倾漪说着，身形突然委顿下来, 剧烈咳嗽着，殷红的鲜血从她指缝间涌出，滴在巫神道场之上，吸收了倾漪鲜血后，巫神雕像的眼睛似乎更红了，在暗幕之中宛若红宝石，闪烁着狰狞的血光。
    看倾漪这样子，应该是被那天雪神所伤，这伤势严重到尽管是现在，倾漪还是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这应该也是倾漪急于夺舍巫神给自己换一具身体的原因之一。
    毕竟现在倾漪的这具身体已经不能使用了。
    雪神下手倒是丝毫不留情面，一点都不顾及我是你的妹妹。当然，她也不在乎任何东西，她只在乎你。倾漪抬起眸子，展颜一笑，当然，准确说，雪神她也不在乎你。
    沐吟风神情一凛，下意识靠近回雪一步，警惕地盯着倾漪与傀儡，不让她们靠近回雪。
    回雪正在蓄积灵力准备时空封印，在这个过程中回雪必须全身心沉浸在汇聚灵力之中，分不出神来对付傀儡与倾漪。现在这个局面看似一对二，沐吟风落在下风。
    但现在沐吟风却能借助道场中从缝隙中钻过来的风幻化出自己的风□□，有风的地方，也就是她的存在。
    你为什么这么说？沐吟风权衡战局之后，决定陪倾漪聊聊。
    倾漪并不知道回雪的封印准备的具体时间，现在拖延到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战机的影响都很大。
    姐姐应该清楚，雪神只是对她喜欢的人无限忍让。姐姐怎么确定能一直留住雪神的心？倾漪笑出了声，笑声在巫神道场中回荡，四角的灯火也被她的笑声震得剧烈闪烁几下，在一瞬间沐吟风好像看见巫神身上盘曲的毒虫蛇蚺有爬下来的迹象。
    能不能留得住是我的本事。倾漪的声音宛若贯耳魔音，沐吟风觉得自己就像涌流中的一枝小树，稍微站立不稳就要被魔流裹挟而去。
    就在这时，她只觉得前胸一凉，一柄匕首从她后背刺入，穿透了她的身体，刀锋在她胸前闪烁着一点寒芒。
    虽然刀刃穿心而过，但沐吟风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她向前踉跄一步，摆脱了匕首，被匕首刺穿的地方光线扭动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
    不愧是我的姐姐，风灵之体之名，我终于见到了。倾漪微微一笑，满意地看着恢复如初的伤口，挥了挥手，示意傀儡退下。明白倾漪意思之后的傀儡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极为不愿，但她还是没有忤逆倾漪的意思，狠狠瞪了沐吟风一眼，退了下去。
    见到这一幕，沐吟风心中有些惊异，这种傀儡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人，倾漪想要约束她很难。现在倾漪身受重伤，根本没法控制傀儡，傀儡为什么还这样对她言听计从？
    一直以来傀儡都想杀了她，刚才那一刀又准又狠，饱含恨意，如果她还是人的话中了那刀不死也得受重伤。这次能如此听倾漪的话收手，着实有些让沐吟风奇怪。
    倾漪走上前来，抓住了沐吟风的手腕，伏在她耳边，低低一笑：我放了姐姐一命，姐姐还不谢谢我？
    见她如此举动，沐吟风却摸不清倾漪的打算：你到底要做什么？
    当然是保护姐姐了，我可舍不得姐姐去死。姐姐的风灵之体应该是有限制的吧？在这道场之中风元素极少，万一姐姐彻底消散了怎么办？妹妹会伤心的。倾漪说着，想要将身体凑近沐吟风，但被沐吟风推开了。
    沐吟风越发越不能明白倾漪的真正意图了，现在的沐吟风对气息的感觉十分敏感，她根本没从倾漪那里感到任何敌意。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敢与倾漪接近，倾漪以一介人身纵横三界近万年，却无人能成功将其消灭，足以见到倾漪的过人之处。谁知道倾漪会在暗地里藏着什么手段？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了，别动手动脚，我不习惯。
    为何雪神能与姐姐颠鸾倒凤，而妹妹却无法与姐姐肤泽之亲？在姐姐心中，妹妹还不如区区一雪神？倾漪眼中似乎有晶莹的泪光闪烁，她低了低头，模样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明明在千年前，姐姐还是念及姐妹之情，放过我一次。现在姐姐真的能将往日的情意全然抛却么？
    对于这般无理的要求沐吟风当然不能答应，她冷冷看了倾漪一眼：那时候放过你，是我犯过的最大错误。倾漪，你知道你现在要做的是什么么？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想成神。倾漪缓缓抬头，注视着沐吟风的眼睛，轻声道，我想和姐姐站在同一高度，这样我有错么？
    你想成神就要几万乃至几十万条性命为你付出代价？沐吟风忍不住微微抬高了声音。
    倾漪的态度，实在是太轻描淡写了，这样的轻描淡写更加凸显了倾漪的残忍，残忍远远超出了沐吟风能接受的底线。
    而且真正人数不止被吸入道场的这些，光是倾漪派尸体大军骚扰人间，死伤人数已经不止这些数字了。被倾漪控制的一具尸体就足以灭掉一个村子，在这些村子中新生成的尸体也会追随尸体大军浩荡前行，如滚雪球般，光是这些尸体大军所攻陷的城池不下百座，所去剿灭尸体大军的修士也多半有去无还。
    这些只是倾漪为了掩盖真实目的的动作，从来倾漪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并不是复兴巫族，而是复活巫神，自己用秘术取而代之。
    能和姐姐站在同一高度，这些人命算什么？在我眼中不过蝼蚁而已。倾漪嘴角浮起了残忍的微笑，望向沐吟风的神情尽是迷恋，姐姐不也曾经说过，希望能在天界与我重逢么？难道姐姐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她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那时候只是为了安抚倾漪，倾漪并无创世之力，带她去同令十一始神不啻于带她去送死。
    我带到天界的第一人就是你。沐吟风定了定神，沉声道，是你自行下界的。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到了倾漪的痛处，倾漪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但姐姐想过我是怎么想的么？我不成神，只能成为姐姐座下的一个辅神，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姐姐的附庸！姐姐怎么不说在我下界之后，姐姐竟然让一只狐狸顶替了我的位置？这不就是广而告之我还不如一只狐狸？让所有人都笑话我？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么？不说就开打吧。沐吟风觉得自己无法与倾漪沟通，她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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