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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这个习惯倒没变。暨苒想
    她面前有三条岔路。一条去洗手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条去卧室、径直躺下睡觉;最后一条
    暨苒走到李忻然面前。
    李忻然抬头看她。看她烧红的眼角和抿起的、因为渴水而干裂的唇。
    看她惯常冷淡严肃的眼睛。
    这双眼睛现在一点儿也不冷淡了。暨苒把散落的头发拂到耳后,按着沙发靠背,将腿划过李忻然腿侧,骑到她身上去。
    欲望总比蜂蜜还要粘稠。兜头滴下来,暨苒不知道什么叫甜。
    暨苒挽住她脖颈。
    李忻然动了那双一直同她保持距离的手这会儿牢牢地、暖热地捂在她腰间。
    副总裁一瞬间便想要呻吟。
    可李忻然开口了。
    她哑声笑着说:啊,暨苒,我想我得告诉你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好的,那就he
    不方
    第172章  Never Really Over Pt.3
    像一捧加碎冰的冷水兜头浇到她脑袋上。
    暨苒如遭雷殛似的从李忻然身上弹开, 往后退、退、再退、直到她的背撞上墙。
    腿也没了直立的勇气,她委顿地滑座到地毯上。
    暨苒抱着腿蜷缩起来,将额头按上膝盖, 藏起脸。
    她早该意识到的, 或者她已经意识到了, 但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走到了最自取其辱的悬崖边沿。
    李忻然的朋友叫谁「嫂子」、她打电话说晚安的时候温柔的语气、和仰头干脆喝下的酒。暨苒当自己是聋了瞎了。
    如果李忻然没有说话如果小朋友没有阻止她
    暨苒不敢往下想。
    李忻然仰起头, 伸展脖颈, 沉沉地闭上眼。
    她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把残忍的、尖锐的锋芒全都暂时收起来了, 捏捏鼻梁,要水吗?
    暨苒哑着嗓子答:好
    李忻然起身,眼神扫过瘫坐在地的副总裁。女人仍侧着脸, 看她一眼都倦似的。
    她转开眼
    套间冰柜里有小瓶矿泉水。李忻然拿了两瓶出来,经过餐桌, 看见桌上放的常温水,又把手里的冰水歇下来一瓶,拿了常温的。
    她将那瓶常温矿泉水塞进暨苒怀里。
    暨苒蒙昧地抬头, 李忻然在她身前坐下,喝一口
    副总裁好像听不懂人话了。李忻然啧声,给她开了瓶盖,复又拎着瓶口将水瓶凑到她唇边。
    这回暨苒总算把塑料瓶接过去了用两只手捧着,小心地抿了一口。
    李忻然说:醒了吗?
    暨苒眨眨眼。
    年轻女人起身,醒了我就走了。
    你暨苒说,忻然
    李忻然回身看她。
    暨苒又哑然闭上嘴。
    你看你李忻然说,了不起的、SSA的副总裁,连句话都说不好。
    不是说不好暨苒抿唇,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也觉得。李忻然点头,那你叫住我干什么呢?
    啊呀,这是只牙尖嘴利的小凤凰。能歇在你掌心,也能把你咬到遍体鳞伤。
    暨苒挥挥手,你走吧
    李忻然干脆地转身离开。经过门口的高柜时她去拿外套她的外
    暨苒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李忻然往内室看了眼,大声道:暨苒,手机响了。
    女人没有反应。
    喂!她又叫了声。
    没办法,手机还在响。李忻然想了想,拿起手机去找暨苒。
    副总裁这几年没有换手机,还是当时新、现在旧的iphone。
    早该换掉了,李忻然把手机举起来,摩挲着多少有些磕碰磨损的边沿想。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机识别到她的脸,自动解锁了。一大串信息都显示出发信人和内容来。
    李忻然愣了愣,下意识偏开脸,手上一按,又把手机给锁上。
    但是她看到了是顾总裁和Siri,两口子混合双打着在问暨苒在哪儿,语气焦急。
    顾总裁一家子还是那样好。
    李忻然勾起唇角,推推暨苒,顾总发过来的,你给人家回个信息。
    醉鬼迷迷瞪瞪地接过手机。
    李忻然又起身离开这次没有回头。
    半夜三更的,大街和她的公寓里都寒凉寂寞,除了黑暗,连鬼都不愿意来她身边做客。李忻然跳下出租车,和司机说了谢谢。
    她公寓里的灯原本都是黄色的,她自己动手,都换成了冷白色。
    强烈的、淡色的光影打下来,来往的过客可能会觉得刺眼,李忻然却安之若素。
    李忻然脱了外套,隔着客厅将它远远地扔到沙发上。
    没扔准,外套滑到地上,她也懒得去捡,径直进了卫生间。
    开水,卸妆,洗澡。
    水流染成斑斑驳驳的褐黄色。
    然后是更大簇的水流,温暖地浇在她头顶,李忻然仰起脸,任水从脸上滑落,淋湿头发和身体肌肤。
    两个人怎么分手的?
    李忻然竟然记不清楚了。
    她只记得她推出辞呈时颤抖的指尖。
    那时候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暨苒的更觉得对不起她。
    不管是作为情侣还是下属,她似乎都没有尽好自己的职责。
    她记得暨苒的反应。一开始是漫不经心的,以为她在玩什么小游戏,拆开信来读。
    愈往下读,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便渐渐愕然睁大,她的上司撑着桌面直起身,你在开玩笑吗?
    李忻然说:我没在开玩她好像还说了一句话。
    她还说:还有,我们分手吧,暨苒,这样也没意思啊。
    啊,李忻然记起来了。
    她们就是这样分手的。
    怎么说呢,不算难过,也不算难熬。
    火气和欲望总能轻而易举地混为一谈,分手炮也打得颇有感觉,就在暨苒办公室的休息室,晚上她搬走又在家里来了一次。
    当时的暨助理不像晋江总裁文的总裁们那样红着眼睛撑着墙说命都给你,也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咬痕和吻痕。
    不过李忻然现在回头去想,她能逼到一向严谨禁欲的暨苒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司和她做爱,大抵已经是丰功伟绩了。
    李忻然用额头抵着浴室瓷砖小声笑。笑过之后她关了水,围上浴巾,留下一室水雾和绮念。
    她打开卧室灯。
    这是她去年换的新公寓她好不容易又有了自己的小窝。
    洛杉矶的房价太高,没找到代理和交易商之前艺术家的身价基本为零,有一整年她都靠存款撑起材料设备的大额花销,在吃穿用度上只能更节省,每天穿行在不同的画廊间。
    暨苒肯定在心里骂她蠢,有时候李忻然自己也觉得不值。
    那么多猎头来找她,随随便便去一家大型公司,都能拿到普通人羡艳的工资,怎么至于活得像只流浪狗。
    但她不想走老路。
    年轻的时候李忻然那样想证明自己她也能出人头地、能做得比同辈的男孩儿都要好。
    到后来她意识到她和太多人证明过自己了,和父母,和朋友,和暨苒,好像除了不断证明自己,她谁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她觉得那样没意思。
    李忻然吹干头发,跌进床铺里。另一双柔软的手伸过来,揽着她腰腹,亲了亲她侧脸。
    睡吧,我累了。她小声说。
    你说你要去MoMA?顾梓把手里的钢笔歇下来,饶有兴致地挑起眉,稀奇,我们暨总什么时候对博物馆和画廊感兴趣了?
    暨苒抿抿唇,你记得我们出去喝酒那天晚上吗?
    嗯,怎么了?
    我暨苒说,我听说她在那里开双年展。
    她避重就轻地没有提到两人见面的部
    谁顾梓一愣,李忻然?
    是
    于是第二天,暨苒踏上JFK机场老旧坚硬的水泥地面。
    MoMA还是她记忆中的老样子。暨苒一级级踏着台阶上去,沉默地在嘈杂的人群间穿行。
    暨苒和顾梓曾经都是不能理解艺术的人。
    现在不一样了,顾梓家里有个享誉全球的大艺术家、还有个热爱油画、嗓音甜美的小艺术家。
    暨苒还是老样子。她一直觉得艺术是腐败金钱的堆砌、是富人的无趣游戏、普通人解闷的好方法。
    她说的时候顾梓不置可否地抿唇笑了笑,暨苒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
    姜歆娆倒认真的不得了,和她解释,那是你没看懂。
    她说作品都是心的具象。说她应该能透过作品看到艺术家的想法,看到最赤诚的、不加遮掩的灵魂。
    你听我的歌,不觉得甜,不想笑吗?她搂着顾梓问。
    暨苒老实承认,想
    那不就是了。姜歆娆说。
    你的歌很好懂暨苒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可不会说话的艺术品呢?你要怎么让它们开口出声?不去读网上的解读,我永远都搞不懂。
    姜歆娆摸摸下巴,如果看不到,那就再睁大眼。
    啊?
    去律动的节奏、描写的细节、绘画的笔触和雕塑的棱角里去找,直到你能看到另外一个灵魂。
    暨苒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顾梓好笑地斜歌手一眼,你别装深奥了。
    该懂的时候就会懂的她说,我们也不是非得需要艺术才能生存。
    姜歆娆的严正抗议被顾总裁用嘴堵住了。
    李忻然的展厅在二楼。她不用英文名了,展板上就写着「Xinran Li」,暨苒顺着参观通道找到她的铭牌,扶着墙深吸一口气,才拐弯进入展区。
    白色的,单调朴素的墙。房间很大却很空,只在中间立了三个展台。
    暨苒耐心地等到站在作品前的其他人走开,站到展台正中。
    冷白色展台上放着三件暗灰陶制雕塑。咋看过去像张被纸蒙住的脸,只隐隐约约地露出五官来。
    下面用中英文写了作品的名字:呜咽(sobbing)。
    这是李忻然近年来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
    所以呢,暨苒叹了口气。
    她抱臂,又一次想起歌手说的话。
    她试着用视线一寸寸地从雕塑边沿观察下来。
    那张脸并不是开心的。嘴扭曲地、纠结地大张着,目眦欲裂地瞪视前方,手从脸形下方伸展出来,狠狠往前抠,却扒不开那层屏障。
    暨苒想到一种叫做「贴加官」的酷刑。一层层润湿的纸覆盖住犯人的五官,直到人再也不能呼吸,闷声死去。
    这是一个个把自己蒙在茧里的小人儿。秘密和哀苦扼死在肚子里,咆哮怒吼都没有声音,哭泣也是无声的。
    副总裁突然间僵住了。
    她开始往后退。一步一步、越走越快,逆着参观路线往外走。
    两旁人投来奇怪的视线她也顾不上,直到呼吸到室外闷热的空气,才弯下腰来,大口喘息。
    她面前的雕塑开口了
    它们说:你让我无法呼吸。
    时间在一瞬间倒转回她们分手那天。
    李忻然出了满身的汗,伏在她身上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慢慢水声里带了啜泣。暨苒扶着她的腰,终于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李忻然直起腰来。
    她沉沉地、压抑地说:暨苒,你让我无法呼吸。
    第173章  Never Really Over Pt.4
    暨苒说什么也不敢回展馆里头了。她招了看得到的第一辆浅黄色计程车, 让司机送她回酒店。
    李忻然放下手里的笔,松了口气。MoMa大厅里人来人往、都匆匆忙忙的,只她悠闲地抱着速写本, 翘腿倚在休息的长凳上。
    她在用细水笔画画。眼角瞄见远远穿过人流走过来的人, 她左手按着书脊一扣, 正欲合上本子。
    来人用手指卡住她合上的纸页,将速写本重新摊开
    你在画画吗?她问。
    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她手上拿着个装食物的纸袋, 热贝果的烘焙香气远远地就钻进李忻然鼻腔里。她望着那个棕色纸袋, 眯眼笑,是呀
    我都没见过你画画,女孩在她身侧坐下, 金棕色长发掠过她面颊,我可以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李忻然说,就是练基本功。
    女孩却已经探头过来了,顺手将纸袋递给她,你画的很好啊。
    啊呀她笑了笑,这个姐姐看起来好凶又好正式呢。
    一整页纸全是一个人的头像。寥寥几笔, 却勾画的传神。
    短发凌厉又肃穆, 带着眼镜倚在桌上沉思的样子,让她觉得这恐怕不是李忻然凭空构想出来的人。
    她转头,去来往的人潮中找速写原型。
    她一松开手,李忻然便动作极快地将速写本合上了。对她避之不及、生怕她探看到更多秘密。
    可女孩单纯的很, 不疑有他,我没看到这个人唉。你不是在速写吗?
    我不是李忻然把纸笔搁到一旁,拿起酸奶油和一次性餐刀,突然间想到的。
    是你认识的人?女孩问,你一定和她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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