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实习生
荀卉觉得隔壁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很不对劲。
她在部门内一贯是八面玲珑的作风,不跟谁起冲突,也不和谁过分亲近,随便拎出一个人来评价一下对荀卉的印象,定然是乖巧伶俐好同事。
但这新来的实习生,任凭荀卉怎么在工作上殷勤指点,对荀卉始终是礼貌疏离的,甚至疏离到有些抗拒了。
荀卉推开门,小实习生上秒钟还在和其他前辈说笑着,这一秒看见她捧着小零食来串门就立马敛了些笑意,这些细节旁人并不会注意,但荀卉却看的真切,在心里挥了把大刀砍人,面上仍是笑着问大家要不要尝尝她新买的小饼干。
回了工位荀卉恨恨打开和林鹿的对话框:“新来的实习生又给老娘摆脸子!”
过了叁秒见林鹿没回,荀卉继续恶意敲着键盘:“祁衍,”她打出实习生的名字忍不住咬了咬牙,“老娘早晚把你治的服服帖帖。”
打完还嫌不过瘾,又加了二十几个菜刀的表情才罢休。
刚发完消息,就看见被砍的当事人进门找老罗说着什么,两个人聊着聊着就笑了起来。
她对于小实习生对她的差别待遇非常不解,但见他跟其他人都是处得和和睦睦的,同事也都挺喜欢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她旁敲侧击地问过几个同事对小实习生的评价,个个都是赞不绝口,荀卉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只能憋肚子里气着。
“卉卉,周五聚餐来嘛?”程妙妙脚一蹬,滑着椅子凑到她边上。
“不是上周才聚过餐吗?这周又有啥喜事啊?”荀卉把聊天框最小化,开了个Excel装模作样。
“隔壁部门的祁衍要转正啦,刚刚就找老罗说聚餐的事儿呢。”程妙妙摆弄着荀卉桌上的摆件。
“哦?那还真是件喜事呢。”荀卉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想不到已经被你小子差别对待叁个月了。
“去嘛去嘛,”程妙妙靠上她肩膀,“是益城路那家重庆火锅,我来这工作这么久都没吃过呢。”
“那敢情好,正好我也挺想吃。”吃屁。
荀卉刚出公司大楼,就见停车场方向驶出一辆黑色汽车,车窗降着,隔了五十米都能看见小实习生那张臭脸。
“呵。”荀卉提了半边嘴角挤了个冷笑,高跟鞋底往地上磨了两下,像在摩擦小实习生的尸体。
周五下班,荀卉收拾东西的动作比平常慢了些,甚至特地翻化妆包挑了根平时不常涂的吃小孩风格口红,涂满嘴唇,手指仔细涂抹唇线虚化边缘。
当然是在拖延时间,她乐意给小实习生找不痛快,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卉卉,就剩我们还没出发啦。”程妙妙倚在办公桌上玩着消消乐。
“哎呀,一打扮就忘了时间,我们快走吧。”荀卉这才悠悠然站起,提着手提包往门口走。
荀卉由于个人原因至今仍没拿到驾照,公司部门活动为了省时间她都会坐程妙妙的顺风车,程妙妙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但每次荀卉都会在她的人情账上记下一笔,往后买杯咖啡或者奶茶默不作声地还情。
今天不巧,程妙妙的车送去维修了,二人只能就地打了辆出租车到餐厅。
周五晚高峰,路上全程水泄不通,好在到达时还不算太晚。
老罗人是不老,四十不到却留着粗犷的络腮胡,为人也圆滑老道,“老罗”这么叫着叫着大家都快忘记他的本名了。
老罗见二人终于到场,才张罗服务员开始上菜,带着些抱歉说大家提前把菜点好了,没来得及问她们意见,好在荀卉并不介意,而程妙妙进门就望着年轻服务生犯花痴,甚至没听清老罗说了什么。
除去一些已婚同事周五另有安排推掉了聚餐,两个部门满满当当坐了叁桌,也足以见得小实习生人缘确实挺好。
荀卉不擅长吃辣,扫了一眼锅底排布,跟无辣不欢的程妙妙讲了一声便朝清汤锅底那半边走过去,边上坐着隔壁部门的女同事,荀卉咧嘴一笑,热络地聊了起来。
席间,老罗张罗着小实习生给各位前辈敬酒,荀卉觉得这个意见实在是有些滑稽,“好像喝喜酒哦”,她没忍住嘟囔出声,嘴角挂了一丝笑意。
旁边女同事也笑了,“卉卉你之前转正聚餐也敬了大家酒的哦。”
荀卉尴尬地把嘴角扯平,回头跟女同事打着哈哈。
“这叁个月,感谢各位前辈照顾了,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小实习生举着杯子仰头干了一杯。
荀卉闻声抬头便对上小实习生望向这桌的目光,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荀卉对吃火锅没什么兴趣,就跟着其他同事多加了两罐啤酒,筷子没从面前的几个小菜上离开过。
席上有人又开了瓶红酒,荀卉把杯子递过去倒了满满一杯,喝了两罐啤酒有些醉了,她捧着红酒杯子小口小口抿着,心思早已飞远,筷子也没再举起过。
忽的听见周围人的动静,她才意识到聚餐快结束了,将手里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瞥到桌上还有一罐未开封的啤酒,顺手拿了塞进包里,不能浪费酒。
十月的风透着凉意,荀卉今天只穿了件西装外套,好在可以把手揣进兜里。
荀卉靠在餐厅门口的柱子上,望着门的方向,想着程妙妙怎么还没出来。
老罗这边安排完同事们的回家方案,回头看见荀卉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秋风里,上前问荀卉怎么回家。
荀卉往柱子上一倚,不知道看着什么方向:“妙妙送我回去呀。”声音里带着浓浓醉意。
老罗一拍脑袋:“妙妙早就走了,小荀你这可怎么办?”
荀卉想拿出包里的手机,却怎么也拉不开拉链,语气一派天真:“我可以坐地铁回去呀。”
“姑奶奶,你现在这样都走不到地铁站。”老罗哭丧个脸,再不回去就来不及给女儿讲睡前故事了。
老罗看见祁衍刚结完账从门口出来,跟见着救星没两样,“小祁,荀卉交给你啦,她家好像是住城南,跟你顺路,快送送人家。”语速飞快,生怕祁衍见缝插针地拒绝。
祁衍偏头看见荀卉垂着头好像站着睡着了,一只手食指还在包包拉链上摩擦着,高跟鞋没有包裹住的脚面似乎被秋日凉意冻得发白,没有了平日里的攻击性。
“好。”祁衍懒懒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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