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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钩 第92节

      为了她无所不能,可?以?上天入地?的少年,怕成了这样,唯恐说出那两个字,就会被她放弃。
    梦里的盛檀,是?不是?跟过去一样无情,一样疾言厉色?
    盛檀咬住唇,尽自己所能地?搂住他身体。
    难怪会在意一个不过临时出演的小演员,难怪出发前那么心事重重地?望着?她,他心那么脆,埋得?那么深,藏着?不敢给?她看。
    只差十天了。
    十天之后,无论奖项如何,她都会把自己拥有的毫无保留给?他。
    窗帘间透出微薄的天光,盛檀轻软吻上他嘴角:“阿燃别怕,想?要的,我都给?你?。”
    十天时间,《春风野火》始终保持高强度的拍摄,到剧组出发前往沪市参加金枝奖红毯和颁奖礼的时候,进?度已到尾声。
    盛檀心满意足给?组里暂时放假,等?颁奖礼结束后,她想?跟阿燃去过一段真正?的生活,而不是?从早到晚都为了电影和工作奔忙。
    金枝奖在业内地?位崇高,各路媒体早早在红毯边抢占位置,整个拍照区人满为患,数不清的直播镜头对准硕大签名板,弹幕区飞速滚动,字都滑出了虚影,也能不断看到《独白》,燃燃,盛导的关键词。
    下午三点红毯开始,各大剧组相继登场,随着?时间推进?,到最后一组《独白》出现?时,现?场气氛彻底沸腾。
    盛檀穿一条草绿色绸缎长裙,长发随意散开,微卷弧度拂过瓷白脸颊和肩颈,看似纤细易折,实际上端得?起摄像机,扛得?住流言重压的手腕,明晃晃挽在陆尽燃的臂弯上。
    他的黑色西装跟她黑发相称,胸口又戴了一枚祖母绿胸针,在灯光下跟她的长裙互相辉映。
    第一次红毯,第一次以?演员的身份正?式亮相,比起各大新闻通稿上呼风唤雨的小陆董,演员陆尽燃这一次被营销号扣上的形容词,是?绝代风华。
    颁奖礼晚上七点准时开始,《独白》剧组被安排在坐席第三排,中间不断有主办方的人过来?,不安地?询问是?否要调整到第一排去。
    电影圈论资排辈,盛檀坐第三排合情合理,但按资方爸爸的分量算,小陆董就该坐到第一排正?中间。
    盛檀还是?一样的回答:“不用,就坐这里,我家演员跟我走。”
    陆尽燃手里端着?女朋友的保温杯,鼻腔里淡淡笑着?:“我家导演在哪,我就在哪。”
    现?场巡回的摄像头抓紧机会转过来?,明目张胆对着?两个人猛拍,放大到舞台两侧的大块屏幕上,也收进?所有正?在直播的镜头里。
    各平台上的粉丝和路人集体炸锅,盛檀毫无所觉,还特意偏了偏头,朝陆尽燃身边靠,额角边的头发垂下来?,略微挡了她眼睛,陆尽燃自然抬手,轻轻给?她拂开,勾到耳后。
    奖项颁布的节奏很快,越是?往后,奖的分量越重,在《独白》一举拿下最佳故事片的大奖后,最佳导演和末尾公布的最佳男主角,就成了意义更重大的悬念。
    最佳导演奖的颁奖人是?杨素,他挺拔站在台上,后面大屏幕滚动播放着?入围导演们的代表作片段。
    《独白》作为最晚报名的电影,盛檀的排序也在最后一个。
    台上灯光收束,在台下座位间流转,音乐鼓点加快,杨素手里火漆封住的卡片缓缓掀开。
    盛檀微微麻痹的手及时被握住,两个人的体温相融,烧出火苗。
    杨素看完,欣慰地?露出微笑,对准话筒,朗声念出了盛檀的名字。
    一瞬间听觉罢工,头晕目眩,盛檀反射性地?闭住眼,像失重落地?,只有用力抓着?她的那只手,是?绝对的真实。
    盛檀在万众瞩目里站起身,光束和掌声把她笼罩,她转过身,把陆尽燃抱住,然后一步一步,高跟鞋哒哒作响,踩着?满地?的星光投影,走上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舞台。
    她接过奖杯,握住话筒。
    跌爬滚打地?走到今天,要感谢谁。
    感谢电影事业,感谢老师,感谢母校,感谢粉丝,感谢自己。
    可?这么多?,都不是?她这一刻迫不及待想?说的。
    盛檀攥紧奖杯,光点落满她眼睛,她越过明明暗暗的无数张脸,对着?陆尽燃的方向说:“感谢我的缪斯,等?待我,找到我,抓住我。”
    后来?或许还说了很多?,盛檀记不太清了,掌声太响,她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拿奖后,她没有原路下台,返回座位,而是?走另一个方向,直接去了后台。
    主持人很快就上来?继续流程,没有人发觉盛檀的去向有什么问题,陆尽燃低头看着?手机,上面是?盛檀刚发来?的微信:“宝,我去换件衣服,最佳男主角颁奖的时候,我一定回来?。”
    一个“宝”成功把陆尽燃定住,他放下手机,试图若无其事地?看着?台上,很快他又再次按亮,反复去盯着?那个字,嘴角的弧度压了又压,还是?高高挑起。
    最佳女主角由德艺双馨的老戏骨摘得?,所有关注都集中向最后的影帝。
    但最佳男主角的颁奖嘉宾,始终没有对外公开。
    此时此刻舞台上的灯光凝成一束,照着?中央空空的麦克风。
    主持人已经下台了,等?待嘉宾颁奖,嘉宾本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几秒钟的空白,直播弹幕已经刷疯,陆尽燃垂眸扫过黑屏的手机。
    一道清冷稳定的女声,经由现?场音响,忽然响起,传遍偌大会场。
    “在有幸拿到了最佳导演的奖项后,我接到了本届金枝奖主办方的神秘任务,担任今晚最佳男主角的颁奖嘉宾。”
    会场顿时一静,鸦雀无声。
    陆尽燃手指本能地?收拢。
    盛檀的声音环绕全场,同时另一束追光亮起,扫向舞台一侧。
    这时候现?场的人才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话筒架,跟正?中央的位置拉开距离。
    盛檀被裹在光里,提着?裙摆,徐徐走到台上。
    她手里拿着?密封的卡片,站在侧面的话筒前,她长发已经盘起,别一支白兰,身上换了一条纯白的鱼尾裙,眼一抬,里面波光潋滟。
    那块牵动着?太多?人心弦的火漆封口,被她郑重揭开,露出端正?写好?的名字。
    盛檀把卡片转过来?,对准摄像头,让“陆尽燃”三个字,在大屏幕上无限地?突出。
    音乐骤响,《独白》的高光片段开始全屏播放,坐席上已被喝彩和呼声淹没,隔着?这么远,盛檀应该是?看不到陆尽燃表情的,可?偏偏周围一切都模糊虚化,只有他轮廓鲜明。
    “我今天站在这里,迎接我的男主角,有一件特殊的礼物想?送给?他,请今晚的舞台,灯光,在座的所有同行,朋友,替我见证。”
    陆尽燃在追光里大步上台,踩碎摇晃的灯影,径直掠过属于他的那只话筒,目标明确地?直奔向盛檀。
    他没有感言,没有必须要说的话,他只想?去她身边。
    他做到了她王冠上最璀璨的钻石,这就足够。
    在陆尽燃走到舞台中间时,盛檀呼吸略微发出颤意,望着?他说:“陆先生,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尽燃站住,星河都倒悬在他瞳孔里。
    盛檀目不转睛跟他对视,红唇不自觉轻轻抖着?,她抿住,张开,笑出一抹泪光,在这个电影世界里最重要的舞台上,她无比清晰说:“陆尽燃,我的最佳男主角,我的男朋友,我想?——”
    她扬声:“我想?和你?求婚,你?愿意吗。”
    她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裙,亭亭站在暖色光柱里,像一场奢求了十几年的梦。
    陆尽燃一动不动,停在那里,他五感仿佛消失,忘记要怎样呼吸怎样说话,心脏涨出无法?置信的剧痛和热量,爆炸在骨骼中间,一声一声,凿破耳膜。
    他梦魇的场景,多?少次惊醒的深夜,在这一刻完全倒转,实现?在他眼前。
    “檀檀,我听不清。”
    盛檀笑,灯和目光一起闪动,她拿起话筒:“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相信人性,不相信婚姻,可?我相信陆尽燃,我想?要赌上我自己,跟你?求婚——”
    她没有说完,就看到陆尽燃脸上倏然滑下的泪光。
    那道西装革履,颀长矜贵的人影,在满场震耳的惊呼尖叫里朝她跑过来?,把她拦腰一把抱住。
    话筒被撞击,发出嗡嗡的杂音,在脱手之前,清楚传出了他哽咽沙哑的回答。
    “我愿意,我绝不会让你?输。”
    这天颁奖结束后的现?场到底有多?乱,盛檀的记忆都恍惚了,她大衣衣摆飞起,被阿燃攥着?手,突破重重媒体和粉丝的围墙,被他用身体护着?上车。
    她呼吸一直稳不下来?,刺激地?看着?窗外的人,一边笑一边喘,回头想?跟陆尽燃说话,声音却?哽在喉咙里。
    他就那么望着?她,要把她嵌进?眼睛,她去摸他湿润的睫毛,被他扑过来?箍紧。
    盛檀以?为陆尽燃要带她回家,没想?到车提前几个路口转了向,开向陌生的别墅区。
    “阿燃,我们去哪。”
    “去我之前不敢带你?去的地?方。”
    车开进?地?下车库后,盛檀眼前就被陆尽燃的手捂住,遮起视野,她跟着?他下车,上台阶,走进?室内,有隐约的亮光从他指缝中渗入。
    脚步停下,盛檀面前的手掌移开,她听着?身旁急重的心跳声,屏息睁开眼。
    她进?入了属于自己的乌托邦,梦幻岛。
    宽阔挑高的大厅里,整个被全息投影覆盖,头顶是?永远浩瀚清澈的星空,左手边一路往前,是?她从入行起拍摄过的每一部电影。
    那些熟悉的场景,角色,按照时间排列,一幕一幕立体还原。
    而右手边……
    是?他跟她的曾经。
    穿着?校服,发高烧的少年望着?马路对面的窗口,窗口里的女孩拿起伞,和他眼神交汇。
    他跟在她的身边长大,隐忍地?苦涩地?追逐她,直到跟她重逢。
    盛檀停在最深处的尽头,左侧,是?苏白,和跟她一样面容的沈秋,右侧,是?现?实里的阿燃跟檀檀彼此抱紧。
    正?中央最大的投影里,是?几乎完全还原的今晚颁奖礼。
    所以?无论事实的结果如何。
    在他亲手构建的这个世界中,她都是?他的最佳导演,他也一定是?属于她的至高荣耀。
    盛檀根本说不出话,她转回身,陆尽燃在她面前,缓缓单膝跪下,藏了太久的戒指在他手里,上面的钻石划伤了指腹,他也毫不知?觉。
    “你?不需要和我求婚,你?只要允许……”
    陆尽燃声音碎开。
    “允许我求你?嫁给?我。”
    盛檀不想?哭了,但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她俯下身,膝盖弯折,把他绷紧的身体搂住。
    “阿燃,你?在跟谁求婚?”
    “跟盛檀。”
    “还有呢?”她问,“除了盛檀,我还是?谁?”
    “是?我的导演,我的女朋友,我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