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蚕忽然发问。
    云汐却是摇摇头，道：“不会的。”
    “纵然向云天会感情用事，但紫仙子、安黎，都是明白事理之人，道宗是天下之宗，为苍生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他们知道怎么选的。”
    “毕竟，选了李安，那便是背叛了道宗一直以来的宗旨，道宗精神的存续，早就是他们的一切了。”
    “说不定，他们已经派人暗中盯着李安了。”
    她的确很了解道宗。
    ……
    时间飞逝，一年又一年。
    一眨眼，李安和上官潇潇，在这座小城之中，竟已生活了三五年。
    三五年的时光，两人都没有再去提起修仙界曾经风起云涌的一切，当年对抗上官胜仙的过往也好，后来灵界危亡也罢，甚至，就连四千年前的那一战，后来对抗长青仙尊和云罗仙尊的种种……他们都没有丝毫提起。
    因为也没有必要再提。
    这些都是两人共同的记忆，不必述说。
    他们过着最平凡的生活，真的就像是一对凡人的夫妻，李安开辟了一块地，一年四季，就种植一些瓜果蔬菜，在上官潇潇的要求下，还开辟了一个池塘，养了不少锦鲤，还养了一群鸡。
    春天，他们常常出去踏春郊游，夏天，上官潇潇常常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小憩，享受夏日阴凉的时候，让李安给她讲些小故事，讲着讲着她就睡着了。
    秋天的时候她喜欢捡来很多树叶，制成一本，一本就是一年。
    冬天的时候，两人穿得厚厚的，出城去在外面的山野里打猎，制作陷阱，她甚至还逼着李安学会了作画，把她穿着裙子在雪中的画面画下来。
    弹琴，下棋，甚至是唱歌……她总是有很多新奇的想法，但李安都会尽全力去满足她，尽管对于很多东西，李安并没有天赋，但终究是还是学会了。
    还有钓鱼，在这样平静而幸福的岁月里，李安特别钟爱钓鱼，池塘的水波，鱼儿的挣扎，是他唯一还在和这个世界所做的对抗。
    他如同已经无欲无求了。
    饭菜如上官潇潇几年前说的，全都是李安在做，他的厨艺已经越来越好，最开始都需要去外面买来吃，后来在家里吃得不亦乐乎，各种各样的美食不重样。
    这种平静的生活，有时候会让李安想起当年，顾红临终之前，他带着顾红找了一个小山村，在那个小山村中隐居，也感受到了许多凡人生活的幸福和滋味。
    只是那个时候，李安还很弱小，道宗、上官胜仙、谭清雪……每一个人都需要去防备，总是朝不保夕的。
    如今却不同，他平静地等待着命运安排的一切。
    他已经为这天下苍生出了一道题。
    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可以平静以待，他都准备好了为这天下苍生批卷。
    “都上钩了，还不提杆？”
    桃树下，上官潇潇看着水面上黑下去的漂，不由得提醒了一句。
    “不着急，再等等。”
    “等什么？”
    “等答案。”
    李安平静且淡然，如同已超脱岁月之上。
    第433章 答案
    十年前，诡域一位大罗金仙陨落，后来被证实，陨落者便是当年手持云罗仙印、拿到长青仙尊所有长生白雾的秦钟天君。
    三年前，诡域之中有仙尊气机爆发，数亿万里大地被人掀开，大地之精、山川之气等被人采走，造成了无尽的生灵涂炭。
    一年前，白日正午，太阳忽然消失，月夜正中，忽然有天狗食月之兆，后来在世间流传中，这些都被视为云罗仙尊的手笔。
    他正在攫取天地之间的精华，去修补当年舍弃云罗仙印的损失。
    “云罗仙尊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疯狂，他这么做，修补云罗仙印的时间会大幅缩短……恐怕，用不了多久，天下就要完了！”
    “哎，早晚都要来的，只是没想到，我们这一代人，都无法安度余生……”
    “真的不甘心……我的孩子都还没有长大，为什么？”
    种种迹象传来，让世人越发绝望了。
    当末日到来，天下越发混乱，甚至就连天庭都不太能够维持世间的秩序，有人烧杀抢掠，有人到处强暴女修……
    “到底谁能救我们？天庭呢？人族大圣呢？我们曾经跟随天庭，曾经尊奉上官大圣，如今天下危亡，他们又在何处？”
    “呵呵，什么天下之宗，全都完了，这个关头，都在逃跑！”
    “我们该何去何从？我真的不想死……”
    迷茫、混乱！
    道宗。
    “启禀师父，各地都乱了，我已经通知各大天宫、圣地，出手维系，但，有许多势力都没有回应。”
    安黎的弟子道清安走进来，给安黎禀报着。
    安黎点点头道：“传我号令，道宗仙人级以上弟子，行走天下，斩奸除恶，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道清安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道：“师父，如今天下丧乱，人心离散，我宗弟子纵然出手，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反而陷入危险之中……”
    安黎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道宗为什么是道宗么？”
    “因为责任。”
    安黎平静地道：“只要还是道宗之人，就需要为天下苍生计，不惜一切代价！”
    “当年灵界大乱之时，道宗前贤不曾退后一步，虽死无悔。”
    “道宗弟子，上到太上，下至炼气，至少都要有这样的勇气，否则，又怎能算是道宗？”
    他站起身来，不知回想起什么，道：“你知道太清子么？”
    道清安道：“弟子知晓，道宗的第一百三十代掌教，后为道宗太上。”
    “太清子早年间，曾经为了道宗延续、天下危亡，剥夺了李安太上的魔种，你觉得，他这件事做得怎样？”
    安黎注视着他的弟子，似乎无比在乎弟子的答案。
    道清安沉默一瞬，这部分历史，其实他也曾读过，道宗的典籍记载，并不会为尊者讳，所有事迹都真实地记录下来。
    “为了天下苍生，再所难免。”
    道清安一礼：“太清子前辈壮哉，李安太上，壮哉！”
    安黎对他的回答，没有评点，只是萧索一笑，道：“还有一件事，吩咐下去，准备道宗掌教传位大典。”
    道清安愕然。
    “你说的没有错，当年太清子前辈算计李安太上的时候，的确没有半点私心，可为此事，他仍旧付出了代价，禅位他人、身受刀山火海，如今道宗掌教的位置，也不适合我了……”
    他拍了拍道清安的肩膀：“好好做，道宗的掌教位置上，出过不少英雄，也出过不少孬种。”
    说完，安黎便走下殿去。
    道清安看着安黎的背影，若有所思。
    ……
    时间飞逝，眨眼间，就已经是百来年过去了。
    百年岁月，李安和上官潇潇终于在小城中呆得腻了，于是他们开始出门“旅游”，走遍了很多地方。
    他们在一个小山村里面生活了两三年，种了好几亩地。
    他们到过了灵界极北之地的冰川，在那里守望天地间的极光，看到了许多神奇的生物，还与当地的一个世俗猎人部落相处许久。
    上官潇潇闲着无聊，让李安带她去骑鲸，于是两人进入南海，捉来一条巨鲸，遨游四方，迎着阳光冲浪，畅快到了极点。
    他们甚至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生活了几年，在云蒸霞蔚中，就像是远离了整个人世。
    他们从红尘中走过，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体验红尘，享受红尘。
    当下便是一切，眼见便是所得。
    惬意得李安和她，都已经忘记了时间。
    但时间终究没有忘记他们。
    这一日，整个三十三重天都在巨震，九天之上有玄幽之光传来，天下苍生无不惶惶，很多人都以为云罗仙尊要祭世了。
    天下大罗无不瞩目。
    “云罗仙尊重新炼成云罗仙印了……”
    “比我们想象中的提前了太多太多，仙尊手段，真的不可想象……”
    “这边是当世无敌的风采吗？”
    很多大罗金仙在低语。
    当年，上官潇潇安黎等人，穷尽算计，逼得云罗仙尊下场，舍弃了自身云罗仙印，本来以为，这么做可以给世间带来长达千年的和平。
    但世人都低估了云罗仙尊。
    也可以说，世人对仙尊二字的了解，从来都不够深刻。
    “很强。”
    某座青山之上，李安都是放下了手中正在烤着的鳄鱼，抬眼看向九天之上，幽幽感叹了一句。
    “你要走吗？”
    上官潇潇发问。
    “当然不走。”
    李安微微一笑，道：“东躲西逃一辈子，这一次是真的无处可躲，无地可逃，随便如何吧！”
    他平静地撕下一条鳄鱼腿，啃了一口，全都是油，他不由得感叹道：“曾经苦求长生，但如今方知，长生永寂，或许真比不上这百年时光。”
    并非作伪，而是从心而发。
    这百来年，卸下伪装，无所畏惧，正是如此，感受到的东西……胜过了曾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