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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水红莲百折而后弯的小黄 第17部分阅读

      净水红莲百折而后弯的小黄 作者:肉书屋

    净水红莲百折而后弯的小黄 第17部分阅读

    的着装,但是鲲员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对洗衣服一事并不热衷,也就基本无人穿白。所以这唯一一个白衣人,自然就是被莫灿遗留下来的自己剖了腹部的鲲员。

    慕容泊涯虽是终于找到了黄翎羽,但见他这样的神色,也不敢就这么上前叙旧,暗道一声惭愧,有些小心翼翼地隔着几步远问他:“有什么不对吗?”

    “嗯。”黄翎羽露出深思的颜色,“我虽知有人能以语言挑起举国大战,有人能以语言激得人三士相杀,但真正有人因为几句话就在我面前自杀,还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慕容泊涯暗道惭愧。

    黄翎羽又继续道:“其他人最多就是气息不稳,这人却是杀向莫灿。若是直接杀向莫灿也就罢了,却偏偏先是往我这里冲,而后才中途折向莫灿。如果是因被语言激怒,应当是直截了当的攻击,他这样简直就像是为了能成功击毙莫灿才声东击西,一招没能得手,才又想要扰乱别人斗志的。”

    地上的人额头上悄然落下冷汗。

    “而且他根本没死啊,他还冒冷汗呢。”黄翎羽指着他大声笑了起来。

    “得了得了,我认了还不行吗,”地上的人自动自发爬了起来,肚子上的刀柄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原来连刀头都没有。他把脸上一层满是疙疙瘩瘩的皮面具撕了开去,露出白胖嫩滑的富态面目。

    原来这人是鲲组埋在鹏里的一个暗丁。黄翎羽被关这几个月,在鹏组里只有莫灿、慕容炽焰和程平能接触到,否则他就可出力解救了。

    那边果然就有人“啊”的大声惊叫,指着他站了起来,老久合不上嘴,最后才道:“怎么又是你!”

    还有人大笑着招呼他:“我一听六十九就想到是你了,你真没点敬业精神,连代号都要和自己名字一样。”

    “我还说是谁这么搞笑,打到半途冲到场中央自杀。原来还是路嗜酒你这老混蛋!”

    “你从十四岁第一次任务开始,每次的身份都是自杀收尾,烦也不烦!”

    路嗜酒很自觉地过去将剥下来的面具塞在慕容泊涯手里。如此精致的物件来之不易,但若让敌人掌握到了制作的方法则更是危险。他隐蔽身份的手段高明,所以每次任务总能得到一块新的面皮,但每一次的自杀也就代表着这块面皮再无存在的必要。慕容泊涯贴身藏好,准备待回去再处理干净。

    他向慕容泊涯乐呵呵地道:“这次总算派上了大用场,也不妄我丢了这么个苦心经营的身份,哈哈!”他往屋子里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道,“怎么连十九都被留下了,那家伙忒暴力,可不好玩。”

    程平在地上抬起头来,眸光一紧,正和路嗜酒的目光撞在一起。

    在鹏组之中,每两年有一次纯以武功相拼的排辈比武。根据武功高下重新确定各人的排位。天榜杀手的二十位以前,都可有自己的名字,而以后则一般以排位称呼。

    程平认得六十九,因为他们也曾交过手。六十九是四年前才新补进的外员,武功虽杂却也广博,虽是新来,仗着迎敌时奇巧机变,仅过了半年就在排位战时占了第六十九位的名号,当时就让程平费尽了心力才终于胜出。两年之后再次排位时,名次变动不少,不少人在两年里死亡,不少人因为在任务中留下了伤患而降了名次。程平从五十下进阶到了二十上,而路嗜酒却仍还是稳当地停留在了六十九。

    程平如今听这些人说来,倒像是陆嗜酒对六十九这数字特别喜爱,说不定当年也是费尽心机故意要占了这个排名。

    没人知道,路嗜酒之所以爱上六十九这个数字,除了因为名字谐音外,还和慕容泊涯有着老大的关系。也正因为此,他对慕容泊涯还格外的口服心服。不过这是前话,以后再提。

    第八十章 此情沉沦

    路嗜酒被程平瞪得不爽,凑到慕容泊涯耳边打小报告:“这人不是好东西,在鹏里虽然武功只是排在十九的位置,但因为最精擅于拷问刑囚之术,在鹏里占据一席之地,也可经常出入慕容锐钺府中。”

    慕容泊涯忽然想起一事,在战斗时他可以刻意避而不见,以免乱了专心。而刻下,却再也不能忽视。他让路嗜酒去和其他同伴赶紧准备离开事宜,自己往黄翎羽处走了过去。

    距离不远,两三步的功夫就到了面前。黄翎羽这早就顺着门框滑倒在地,仰头看着慕容泊涯道:“这回我是真不能走了,劳烦你看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所谓“不能走”,按一般的理解,或是因为累而走不动,或是因为不想走而不走。若是这两样解释,对慕容泊涯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好处理的。累的话就扛着他走,不想走的话拿刀架他脖子上也要逼他走。再不走,莫灿那老变态就该卷土重回了。

    但是真听到黄翎羽说出“不能走”的话,慕容泊涯却觉十分不妙,如此平凡普通的字眼,听在他耳里居然是血淋淋一般的颜色。大概是因为鹏组里最精善刑囚的“十九”竟然会在黄翎羽身后的屋子里,大概是因为那根和黄翎羽同样歪倒在地上的拐棍,或许是因为黄翎羽膝盖上层层紧裹的绑腿,或许是因为相见至今他都没见过黄翎羽行路的姿态。

    慕容泊涯额上不由冒了一层汗珠,蹲下身子要解开他的绑腿。因为是用来固定膝部,所以黄翎羽当初缠得很紧,解开后,绑腿附近的裤腿都起了明显的折痕。

    他狠了狠心,终于隔着衣料轻轻按了上去。入手冰凉,衣料下应该是膝盖的部位,是平整微凹的。

    黄翎羽不置可否地看着慕容泊涯低着头不言不动,而后说道:“里面那人不错,比较有栽培的价值,能不杀还是不杀为好。”

    慕容泊涯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紧了紧,道:“我们回去再说。先回去,要找人给你看看腿。”

    说完低下身将黄翎羽打横抱了起来。

    黄翎羽脸色一青,又实在没有气力再去挣扎,只好骂道:“慕容泊涯你怎么可以用‘公主抱’, 难看死了,你他x的有点美学观念就给我用背的。”

    慕容泊涯只低下脸对了黄翎羽一眼,黄翎羽就哑了,他第一次产生了看不透慕容泊涯在想什么的感觉。

    那眼神很平静很理智,很冷静很镇定,但是实实在在让黄翎羽无法猜透,只是感受到风雨过境的压抑,所以本能地闭上了嘴。

    “收拾好了吗?”

    “都好了!”一众手下回答得干净利落。

    “路嗜酒,把屋里那个带回去。”

    “是。”陆嗜酒动作很快,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然也学着慕容泊涯一样,把程平打横抱在怀里。程平恼怒得不行,黄翎羽身形还未长开,横抱在怀正好合适。他程平和陆嗜酒差不多的体型,如此一抱,实在让人羞辱不堪。

    “回去。”慕容泊涯简短的下令,鲲员们顺序出发,前部后部牢牢相护,一起向最近的据点回去。

    洛平京城南部与北部的风景大不一样,因为土地平坦肥沃,所以连片的都开垦出来。京中一些官绅不耐人事干扰,也在城南修了园场别墅,围起高高的垛墙,自成一隅。

    慕容泊涯将黄翎羽安置的所在就是这样的园子里。这是聂无娘名下的产业,仗着她在军中的势力,连慕容锐钺之流也不敢随意进来。而且鲲员们还挖了外通的地道。

    雨已经停,西斜的太阳从散去的云里洒下了清亮的光线,照在院子里的鱼塘上。

    外面正在烧热水,大概还要一阵子才能烧好。但是黄翎羽半闭着眼斜靠在床上,生死之境紧绷着的一根弦总算放松了。

    忽然脸上一热,他睁开眼,看到慕容泊涯正在轻轻拍他。

    “先喝点东西,好在他们刚吃过午饭,厨房里还剩了一点汤。等会洗浴完,新熬的粥大概也熬得了。”

    黄翎羽接过来,因为有些脱力,手指还在抖。慕容泊涯看不过眼想要抢回来,倒被黄翎羽狠狠瞪了一眼道:“连喝个东西都要你喂,那等会儿洗澡岂不是更要让人服侍?”

    慕容泊涯沉默地看他。

    黄翎羽冒起了不祥的预感,惊坐起来:“你真这样打算?”

    慕容泊涯叹口气,道:“你先喝吧,别等凉了。”

    哪知道黄翎羽才探了一口,就龇牙咧嘴地拿开放到一边桌上。

    “怎么?”

    “有些烫,我睡会儿再喝。”黄翎羽若无其事地躺了回去。

    慕容泊涯看他很疲惫地合上眼睛,也随他意,掀了薄被给他盖上,起身出去看水烧得怎样。其他鲲员或去暗碉防守,或去寻司徒傲前来诊病,慕容泊涯也是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办,自出门沿着回廊转到后院,远远看见一个鲲员正照看着冒着热气的炉灶,慢慢停了脚步。

    ——其实那碗汤的温度正合适,但是黄翎羽却觉得烫了。以前黄翎羽可不怕烫,在怀戈的时候吃饭抢得那叫一个欢,若是碰到绝对不能放弃的爱菜,其他伙计学生都不是他箸下一合之敌。

    想也知道为什么,他被抓的时候正是冬天,那里的牢头哪里可能耐烦给囚犯一一烧水做饭。吃的必是残羹,喝的必是塘水。冬日天冷,残羹或可不会腐坏发馊,但那塘水却是冰一样的温度。整个冬天就这么窝在地下,或许连御寒的也只有干草破席,无物取暖,吃喝也是凉物。若果要好好存活下来,就只有尽力去适应这样的环境。

    这大概是半年多来他第一次接触到温热的食物,而这对他来说,却已经变成是烫口的了。

    还有那平整微凹的膝部。

    还有那乌发里夹着的成束的显眼的白。

    他如今已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调理得回来。

    慕容泊涯终是忍不下心中冲动,转头飞身跃过隔墙回廊,一眨眼的工夫就回到了黄翎羽所在的厢房。

    这时黄翎羽正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捧着碗,一边吹气一边喝汤。看见慕容泊涯进屋,他咽下最后两口,偷懒地将碗直接递还给他。慕容泊涯信手丢回桌上,俯身把他抱了起来。

    又是横抱,但是因为刚喝的那碗汤水舒缓了辘辘的饥肠,黄翎羽也开始犯困,没有力气和他争执。慕容泊涯没立刻就走,把头埋在黄翎羽胸前,磨磨蹭蹭之后道:“水热好了,我们去洗澡。”

    黄翎羽更觉累得睁不开眼,答道:“随你,不过要速战速决。”

    “嗯。”

    看着黄翎羽已经在自己怀里连连打呵欠,慕容泊涯心里越发酸胀。这半年,他一定经历了很多,但是都熬过来,活下来了。那其中的许多苦处,不需要述说,光是想象就觉得难以忍受。

    慕容泊涯现在是知道了,黄翎羽这样的人,也只有阎非璜才能与之比肩。

    然而——往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前行。

    ——净水红莲第二部非璜魅影暂结。

    ——净水红莲第三部燕韩战火待续。

    第三部 燕韩战火

    第八十一章 刹那接眸

    水热得正好,木桶里冒着蒸蒸的热气。黄翎羽愣了一瞬,立即就挣扎着不要进去。慕容泊涯哪由他分说,三下五除二除了衣服,将他丢将进去。

    “嘶……”

    黄翎羽倒抽一口蒸汽,僵直了身体撑在大桶里,动都不敢动一下。这回是完全醒了。慕容泊涯把自己衣服也剥了,刺溜一下也滑了进来,桶里顿时便有些热闹。好在桶够大,还有些活动的余地。

    “你进来干什么?”黄翎羽问,这会儿他总算是缓过了劲,好在还不算太烫。

    慕容泊涯道:“帮你搓澡。顺便也洗洗自己。”

    “我都半年没洗了,你这一进来,岂不是越洗越脏?”黄翎羽哈哈笑道,“我想起来了,你以前还抓着我陪你去刷马桶,莫非对这些味道格外情有独钟?”

    慕容泊涯苦着脸道:“还有两大缸热水等着你,你先消停两句,先洗干净了再废话吧。”

    换了两桶水后,总算洗得比较像样了,但那一头过腰的长发还是乱糟糟的贴在脸上身上,很难打理的样子。黄翎羽背对着慕容泊涯让他帮自己搓背,自己拿了瓜棉和皂荚,有一搭没一搭地搓头发,因为被水浸得暖和,又很久没有得到足够的营养,手越来越是无力发抖,倦意也渐渐上来。

    他脑袋一点一点,最后终于一歪,斜搭在了桶缘上。慕容泊涯一怔,便把他靠到自己身上,接过了理顺头发的艰巨任务。困倦以及的那个人虽被惊动得清醒了一些,但也只是把眼睛睁了一线,见没有什么危险,便调了个舒服的体位,把脑袋枕在慕容泊涯胸前,放心地睡大觉。

    借着水和药草的润滑,一缕一缕地把那些揉得杂乱的头发理顺,慕容泊涯做得很用心。日头更是西斜,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夏蝉还在高杨上刮刮地乱叫,两人独自在后院的小棚里洗浴,也没谁来打扰,慕容泊涯颇有些心境自然凉的意味。

    就在水变得有些温凉的时候,总算将那一头乱发理舒爽了,绾在一边搭在桶沿上。而黄翎羽早已在他怀里换了个侧卧的姿势,睡得不省人事。

    肯定是因为常年沤在地下不得见天日的关系,即使是泡在药水中也显得白皙的皮肤有些发青的颜色,搭在桶沿上的手更是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的显了出来。但是比起这些,胸前背后那些狰狞的被拷问而留下来的痕迹更是触目惊心。让慕容泊涯一直也只能凝心静气在搓洗上面,根本不敢稍作正视。

    慕容泊涯自己身上也有很多伤,那是在许多次慕容锐钺和慕容炽焰安排下的刺杀中,许多次与敌人的纠缠中留下来的。正是因为许多次死里逃生的经验,他才会更深刻地想象得到,那种被迫接受无法承受的刑伤,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倍地增加痛苦,又不知道何时才能从死境解脱,是有多么的绝望。

    拥着疲惫入睡的黄翎羽,慕容泊涯一遍遍地轻抚着他已经清洗干净的身体,感触着其上在这半年中被留下来的沧桑痕迹。这些就是他那一瞬的犹豫造成的,就是他瞻前顾后造成的。

    以往的生死之搏,赌注从来都是自己的性命,而那次的犹豫搏的却是黄翎羽的遭遇。当时还是意气风发,以为事事尽在掌握之中,哪知转眼之后,已是无法可悔。

    最终,他还是咬了唇,伸手抚上最不敢正视的两处伤口,感受那下面缺少的部分,以及伤处收口而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皱折。

    就在他的手掌盖上黄翎羽的膝盖之际,本来已经熟睡的人猛然剧震。仿佛那日的恶梦重演一般,他用力地抓上慕容泊涯的手,要把它们赶开。但是也就在神志清醒的一刹那,黄翎羽察觉到了周身温凉干净的水和身后紧贴的体温,覆在膝上的那双手并不是当日冰凉尖利的,反而是炽热宽阔的。

    他于是有些疑惑地抬头,于是看见了慕容泊涯深得不见底的双眸,因为水汽的关系,显得有些湿润朦胧。也就在双眸对接的这一刹那,慕容泊涯也看清楚了黄翎羽。

    那张终于清洗干净的脸庞被摧残得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肉,所以深深嵌着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大而漆黑。此刻,那双深瞳里满是噩梦初醒的神色,有着痛楚动摇,其中有着惊恐惧怕,但都终于随着清醒被压抑了下去。

    慕容泊涯更觉有些了解了他,原来他不是不怕,而是因为理智太过强大;原来他不是不痛,而是因为知道喊痛也毫无助益。这样的人,或许深埋在内心的苦楚更是常人无法想象也无法接触到的。

    他再也无法压抑酸痛难受的感清,低下头去吻住了黄翎羽的额。

    慕容泊涯正是情难自禁,哪知道黄翎羽清明的眼眸复又平和朦胧起来,他不安地甩了甩头,低低地喃道:

    “非璜,别闹……”

    慕容泊涯立时惊起,刚才的轻吻仿如一场梦境,梦中心潮澎湃,世间只有他和黄翎羽二人;而今醒转,夏蝉仍在嘹鸣,微风仍在吹拂,一切雁过无痕。真是醒者有意,而睡者无心。若果阎非璜仍在世,或许一切都能皆大欢喜。

    他心中失落,想想也就暗笑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原先只是想要接得黄翎羽归来,现在却又想要得到更多。其实将黄翎羽放在心中是他自己的决定,也没有谁来逼他迫他;相同的,黄翎羽将何人置于心底,原也不是他能管该管的事情。想到此处,虽然还是有些灰头丧气,但也释然许多,将黄翎羽挪出浴桶,快手快脚地擦干净,然后穿上一层长衣。入手处全是骨肉如柴,其中辛酸自也不提。

    一直到慕容泊涯将他搬回厢房卧好,然后又离了开去,黄翎羽才又睁开眼睛。那其中分分明明,哪有半点睡意,适才他其实是被慕容泊涯的举动惊得十分清醒的,不过情急下又含混过去而已。

    有一个人进了厢房外的花厅,和慕容泊涯交换了两句话后,就一同出去了。慕容泊涯声音放得极低,那脚步衣动的声响也压得几不可闻。这也算是一种体贴的表现吧。

    黄翎羽渐觉疲累得连呼吸也缓了下来。心底深处被强自压抑冰封的一个角落,正在瓦解崩塌。

    覆水难收,过去的事不会有翻盘的机会,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复生,就这么在逃避中存活下去已经成了生活本身的重担。已经一无所有的此刻,他的意志其实更要软弱卑微。所以他如今很需要有什么人或事作为精神的寄托,甚或是主宰。

    真是可怜,竟然沦落到要找人充作阎非璜的替身的地步。

    ——慕容泊涯,我如今真自顾不暇,便给你这一次反悔的机会。但如果还有下次,那这份情谊,我就收下了。

    第八十二章 燕宫秘史

    慕容泊涯忽然感到全身似有一股寒流经过,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回头看去时,背后却什么也没有。见来求助的路嗜酒好奇地盯着他的举动,他一抬手就给他脑门上一个爆栗,道:“发什么愣,还不快走。”

    到得另一间别院里时,只见里面影影绰绰,好几个鲲员围着其中一个人,正是程平。只见他背靠砖墙,手持布条两端捆在一名鲲员脖子上,兀自还喘着粗气。

    原来程平拼着真元受损冲破|岤道,解了刚捆上的绷带,又趁着那名鲲员来给他喂药时制了他|岤道,用绷带缠了他的脖子。他打算是能脱身则脱身,若不能得脱,拼死绞断这人质的脖子,一命拉一命,也没算赔本。

    路嗜酒原本还威逼利诱,甚至还说要将他杀了,剥光了衣服只留鞋袜,吊在城门上供人观瞻,但程平本就是逼供出了名的,这点小小威胁哪被他放在眼里,只是冷哼一声,就是抵死不松手不服软。

    路嗜酒没了办法,才硬着头皮来找慕容泊涯支援。

    受了几乎致死的重伤还如此倔强,真不愧是慕容炽焰手里培养出来天榜前二十的人物。性格方面看来颇有特别之处,也难怪黄翎羽都想留他一命。

    慕容泊涯先是佩服,继而皱了眉,在众人身后道:“都在这儿闲站着干什么?又不是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鲲员们见是老大来了,发一声喊,都作鸟兽散。就剩路嗜酒与程平大眼瞪小眼,中间夹着个被要挟得动弹不得的人。慕容泊涯道:“时至今日,你已经知道我们这么多秘密,还以为自己能活着出去吗?”

    程平看那些鲲员见到慕容泊涯也不下跪也不问安,心里颇有鄙夷,道:“我也知道自己不能身免,既然如此,拉得一个陪葬也是不错。”

    慕容泊涯面露惋惜之色,可惜道:“既如此,只可惜程兄弟将有一件盛事是看不到的了。”说完,款身走到书架之前,从横置的书格子里翻找了一下,抖出一本蓝皮线装的手抄本,随手翻开一页开始朗读起来。

    当先一段就出现了慕容炽焰的名字,继而莫灿、慕容锐钺等人的名字也一一现身。初闻只觉得风花雪月文辞优美,其后渐渐不堪入耳的伦常混乱之事也如玉珠落银盘,声声不绝。只把程平听得越发面红耳赤,路嗜酒则是听得眼睛越瞪越大。

    路嗜酒知道鲲组分为两个枝干,一理外而一理内。外鲲虽然揽集了武功高强的人士,然而真正把握整个鲲组运作的四室元老,却是直辖内鲲的四总长,慕容泊涯精力以外,就是四室元老以为扶助。外鲲负责刺探消息,内鲲则负责将这些消息辑录成册,以备不时之需。

    而有时候,内鲲的那些操弄笔杆子的人们,偶尔也会从事一下造谣生事、动摇人心的兼职。比如时不时将一些外鲲打探到的消息往外宣扬,往往能起到动摇人心的目的。

    但是内鲲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们什么时候编造出了这么一本可称之为“x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的书,路嗜酒却是完完全全没有听说过任何风声。

    慕容泊涯很快就念完了一段花前月下的情节,他停了下来,视线从书本上移到了程平脸上,道:“这本《燕宫秘史》,乃是我在多年集录而成,但毕竟涉及我的父兄,原本只是作为鲲组内传阅的秘密资料。”程平脸色果然越来越难看,他又道,“你要死就自去死,莫要连累我们的人。否则这本册子,我们明日就刻板印刷,相信不足月余,举国上下,七国之内,都会知道你鹏组是如何滛秽乱囵的一个组织。”

    程平默声不语,他受伤本重,渐渐不能支持,脑袋也越是混乱,都被慕容泊涯一番话唬住,才强撑着听了下去。

    慕容泊涯袖下手指作了个指示,路嗜酒惯于与他配合,挪步绕到角落。慕容泊涯若无其事地又对程平劝说:“你或许死后并不在意自己名声好坏,但莫忘了,鹏组内还有多少人,或是你的前辈、搭档、部属,会为这本集子面目无光。”顿了一顿, “你也莫忘了,此书只要现世,隐藏于朝堂之后的鹏组从此就再无神秘可言。我们鲲组已经是逐出朝堂,从此后鹏明而鲲暗。要如何取舍,你当自决。”

    程平终于有些摇摇欲坠,慕容泊涯手指一撂,路嗜酒打斜次里欺身而上,夺下他手中的长刀,反手几指刺了他|岤位。而此时,快步上前的慕容泊涯正好接住因为失去依托而软倒下来的鲲员。

    那鲲员得解|岤后嗫嚅不知言语,虽是被慕容泊涯罚去厨房帮一个月的忙,却也没有任何怨言。说到底,是他自己违了禁令,在照顾敌方伤患时为图方便没有解下兵刃。更还因对方重伤就掉以轻心。今日是他运气好,毫发无伤地留了性命,若再有下次,大概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处理好了此间事情,慕容泊涯看着重新昏睡的程平,想了会儿心事,终于什么也没做,转身离去。

    此人意志顽固,手段果敢,又是拷问逼供的专家。黄翎羽十有八九也是落在此人手里被整治的。但既然黄翎羽什么也不说,他也就什么也不能做。黄翎羽和他都很清楚,程平的所作所为,并非出于本人意愿,而皆是听从“主人”的命令。

    他心中急切,向着主院回去。路嗜酒却追了出来,一边还眼馋地盯着他手里仍握着的书卷问:“那本《燕宫秘录》,能否借给我看看。”

    慕容泊涯没好气地劈头甩在他脸上,大步离开。

    路嗜酒一目十行翻了三四页,连呼上当!这哪里是什么《燕宫秘录》,只是市面上流行的鸳鸯蝴蝶派小说而已。慕容泊涯欺负鹏员们除术业之外便不大看书的习气,便将书中人物的名字临时换成了莫灿等,描绘得有声有色,倒真转移了程平的注意力。

    今日上午在洛平京野外,他听闻黄翎羽连珠炮似的杜撰“莫灿情史”,已经觉得叹为观止,今日下午,他便又见识到自家首领就手抄袭随口欺骗的功力也非寻常人可以比拟。

    想到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不知以前在谈笑间如此骗过他们多少次,路嗜酒捶胸顿足:“j诈啊j诈!怎么摊上个这么j诈的老大啊!”

    慕容泊涯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的抢天痛哭,会心一笑,也不去理他。

    他寻思,大燕朝廷近日内的一股势力,以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正将慕容锐钺整得昏头胀脑,二哥楠槿那边应该也暂时不需他插手帮忙了。而西南燕韩边关虽有些吃紧,但近期也不至出什么问题,所以大概能有足够的空闲来寻思如何治疗黄翎羽的伤势。

    然而就在这一刻,远处的远处,越过亭台楼阁、假山小石,在外墙的外面,传来了异乎寻常的喧哗。他警觉地住了脚步,转回头去,遥遥看见树荫对面的路嗜酒也因为这响动而停了动作。

    不片刻果然就有鲲员过来,躬身禀道:“外面有一支百人队,手持大皇子府手令,前来搜查逃犯。现在正和庄丁僵持着。”

    来的倒是好快。

    “让庄丁再坚持一刻,放飞鸽通知聂无娘回来处置。我们先暂避。”他道,加快脚步前去带黄翎羽躲避搜查。

    第八十三章 武良回府

    外面的一阵响动把黄翎羽吵醒,他努力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只觉浑身上下异常酸软,十分难受。所处之地有些昏暗而且倾斜,低矮的瓦顶近在眼前,已经不是睡着前所在的房间内。

    “醒了?”慕容泊涯的声音近在耳边,他要闻声就要转头过去,哪知道竟连这点力气都像使不出来一般。

    “别乱动。”慕容泊涯把毛毯又往他身上紧了紧,半爬起身来,让黄翎羽能看见,“你有点发热。”

    “嗯。”

    这毛病由来已久,也无需他担心。在上一世时,若是文物局忽然下个通知,限期递交发掘计划、勘测报告或遗迹地形图纸之类的,他和阎非璜常常是得几日不能合眼。考古队大多都是在遗迹当地才聘用民工帮助挖掘,这些专业性很强的工作只能由他们来做,更何况有时又催得很急。这样的结果就是,大功告成之后,五大三粗的阎非璜还能活蹦乱跳的,他却要发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医生说这是精神过于紧绷的结果,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都已经死了一次,换了个年轻的身体,这老习惯还是带来了,这也让黄翎羽觉得自己做人真是失败。

    下面又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黄翎羽才惊觉原来他和慕容泊涯目前所处,是在屋顶之上。大概这间屋子是铺设了两层瓦顶,两层之间是藏人的所在。而不论从外面看还是从里面看,都能看见干干净净的屋顶,哪知道其中另有乾坤。也难怪黄翎羽感到地势倾斜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压低声音问。

    “慕容锐钺手下那批官兵进来搜查,先忍一下。”

    “这么快?”

    “他没有亲来,不过让普通的官兵四处搜查罢了。”

    慕容泊涯贴在他面颊旁耳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热气全部都呼到他脖子上。黄翎羽狠狠瞪他,慕容泊涯却变本加厉,压在他身上探到另一边,在他身旁将上面的一片瓦掀开了些许,顿时已经紫红的天光泻了一些进来。

    黄翎羽只觉身上越发升温,虽然裹着皮裘发汗,却始终无汗出来,正堵得胸闷心慌,这一点清新的晚风吹进来,立时沁入心脾之间。

    慕容泊涯凑到缝隙往外看了一阵,忽然道:“啊,聂无娘总算回来了,速度还挺快的,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黄翎羽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下面。

    辟辟砰砰,一阵开关柜子的声音……下面那些人都没有听到有脚步正越来越近。

    应该是管家的人哀求道:“官爷们给小老儿一条活路吧,这可是武良大将名下的产业,若是被她发现了别院里被人捣乱,可真是要我的命啊!”

    黄翎羽一惊,脱口问道:“武良的产业?你们什么时候和那个大燕第一女将勾搭上了?”

    慕容泊涯似笑非笑地道:“武良就是聂无娘,本来就是我们的人……你继续听。”

    下面,应该是跑龙套的兵仔报告:“队长,这间屋也确实没人!”

    应该是队长的人喝道:“没有就快走,莫等那母老虎回来。”

    就在这时,来人已经进了屋子,停在门槛旁边。“哦?你说谁是母老虎啊,”一个粗嘎的女声拉长了声音问。

    虽然不能看见下面情形,但黄翎羽大概能想象得到一个大块头女子站在门槛处恶虎扑食般盯着屋内的大小官兵。而里面那群草包则战战兢兢却又要强撑气势地和她对望。

    女人继续道:“虽然这处仅算是我的别院,但也收藏了不少军事图册,你们随随便便就进来搜,以后若是泄了密,本将可是要找你们算账的。”

    那些官兵听着便有些心惊胆战,哪敢担待这么重的罪责,立刻就开始好话连连地赔起笑来。简直是好说歹说,聂无娘才“勉为其难”地放了他们一马。

    这些推来挡去的把式,听得黄翎羽好笑,更是对那聂无娘产生了好感。这样的人物,普通官兵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呀。他心里开始活络,也觉身上不那么难受了。

    那些官兵正灰头鼠脸地往外退,聂无娘却又叫住了队长:“对了,你这队长长得挺俊俏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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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那队长并不等她继续往下说,连忙推托道,“在下身染恶疾,别看长得人模狗样,其实是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的类型。武大人过誉,但切莫将在下看得过高,否则真是折了在下的福啊!”

    聂无娘沉吟片刻,似是十分不甘心地道:“既如此,队长回去好生养病,什么时候养好了,小女子再去问候队长大人。”

    “不敢不敢,岂敢岂敢!”那小队长大概满脸冷汗,忙不迭地往外倒退,话没说完,急匆匆将一群兵员都带走了,逃得比兔子还快。

    黄翎羽倒吸一口凉气,他在宫中跟那群宦侍混时听了不少八卦,也听那女将武良甚喜在床事上折磨男子,虽不娶夫不娶男妾,却不时物色美貌男人,用完就丢。她功勋卓著,深得皇帝信赖,兼且将人折腾得狠时也会多给钱财,便也没人去告她强抢民男。

    倒是有很多宦侍私底下盼望着她去和那白发魔女斗斗狠,宫中私盘开设的赌局,武良和莫灿的赔率是一比一。

    慕容泊涯竟和这样的女人相熟,而且泊涯还算长得十分不错的,正经起来也是个伟岸儒雅的人……这么一想,黄翎羽不禁更觉头疼难忍起来。

    正想着,慕容泊涯已经将他轻轻柔柔地搂了起来,说道:“司徒傲竟然也和她在一起,我们下去让他给你看看伤。”

    黄翎羽的个头半年前就还没长开,如今更是不会压手,慕容泊涯心里叹息,掀开垫在下方的瓦板,轻巧地跃了下去。

    待得眼前不再摇晃,黄翎羽终于在窗棂外渐落的霞光里看清了当先两人,一个是牛高马大的女子,与慕容泊涯齐头,身形却尚要壮出两圈;另一人中年之资,着灰色书生长衫,留着寸许长的胡子,平添许多教书先生的气质。

    慕容泊涯上前道:“聂大姐,司徒兄!”

    聂无娘哈哈大笑道:“每次见你都被你占足便宜,你叫我大姐,那你的肖师父岂不是也要随着降一个辈分?”

    原来聂无娘素与肖清玉相好,虽然没有媒妁婚配,但已经是西戗族中白衣教里公认的一对。按着这个情分来讲,慕容泊涯倒要叫她一声“师母”。

    寻常女子对这种夫妻之事多半羞于出口,哪会像聂无娘这样大大咧咧就拿来取笑别人的?但她聂无娘又是什么样人?自有一套行事法则,也不会和寻常女子一般故作娇羞。

    不过慕容泊涯此刻一副精力全都放在别处,只对司徒傲说:“司徒先生,这个人,还请你务必尽心帮忙看看。”

    司徒傲左看右看,忽然大惊:“你是黄翎羽?”

    聂无娘奇道:“你认识他?”

    “去年慕容被捅了一刀子,还在水里泡了大半夜。那时我就是从他身上抽了血过给慕容的。”说到这里,想了想又道,“我记得你当时是被聂无敌那酒鬼敲昏了送来的,又点了睡|岤,过血一事应该并不知情,但看你这样子好像一点也不惊奇?”这话却是对黄翎羽说的。

    慕容泊涯换了一只手把黄翎羽拖在臂上,空出来那只手扯着司徒傲的袖子,一把拽到床前,先将人安置好,才虎着脸瞪另一人。

    司徒傲想起正事,不再说笑,端正坐下给黄翎羽诊脉。

    第八十四章 司徒一脉

    也不知道他诊了多久,庄丁进来上过灯,暮色也渐沉了。聂无娘安静地坐在窗前专注地看天空里的星星;慕容泊涯安静地坐在床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司徒傲安静地坐在床边,把黄翎羽左翻右看,神色越见凝重。

    良久,他才起身开了个单子,给庄丁拿下去先熬一盅清淤化血的药粥。转回身又问道:“我刚才问过你的问题,你尚没有回答。”

    黄翎羽已经有些睡意,闻言略为清醒,想了想才记起来,于是照实答道:“过血那一日我的确是被敲昏了,但过了不久就醒了过来。你说当时点了|岤位,但是点|岤似乎于我无甚效果。”

    “司徒,他到底如何?”慕容泊涯问。

    “去年在怀戈的时候你师父就已经发现他全身经脉淤堵,我们当时都以为是胎里带来的毛病。没想到……”司徒傲放开把脉的手,双目紧闭,面露沉湎之色,“没想到竟然真是我西戗族的一支。”

    聂无娘悄无声息从窗前站了起来。她在白衣教里身兼重职,又在大燕朝廷里为将,西戗族的日益式微,不会再有人的感触比她更深。二十年来,西戗族里新生的婴孩都经她手抱过,但怎么也不会有眼前这么一人。

    黄翎羽安静听着,这个身体的身世如何,他仅仅停留在感兴趣的阶段而已。就算有人断言这身体其实是莫灿的私生子,再对上那女人时,他也照样该怎样怎样。如何为人处事如何待人接物,并不是血缘出身就可以决定的,否则人的智慧和意志要来何用。

    司徒傲向黄翎羽道:“你知道西戗族是什么样的族群吗?”

    “泊涯和我说过。”

    “血缘浓厚的西戗族人,到十七八岁左右,身体形貌会发生极大的改变,就犹如脱茧化蝶的过程。外人觉得惊怪,都称之为异化;我族人则叫得好听些,叫做羽化——但不论是羽化还是异化,说的都是同样的事情。因为是身体上的改变,所以必要有充足的睡眠和充足的养分。”

    聂无娘问道:“司徒傲,你说的都是真的?”她指的自然不是那些异化羽化的事,而是黄翎羽竟然是西戗族人的事。

    司徒傲摇头阻止她的打断,徐徐说道:“你血缘浓厚,本也已到了羽化的年纪,但恰恰遭此大变,阻断了羽化的过程。”他面露怜惜,安慰地握紧他的手臂,“今后将养得好,身体的变化或许还会重新开始,但年纪一过骨骼就会变硬,羽化也会是个沉重的负担。这发色还会回来,至于你的膝盖,大概不会有复原的那一天了。”

    从头到尾,慕容泊涯都坐在床尾垂头听着,不发一言地听着。

    “司徒,我还不知道你医术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进境,光靠诊脉就能断定一个人的血缘,真乃神技啊神技!况且近二十年来,除了林教主的遗孤,我并不曾知道还有哪个族人流落在外。”

    “无娘,我并非因为诊脉就能断定一个人的族属。我之所以能断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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