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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女二十八 作者:林如是

    56

    第5章

    “我不知道他跟那个女的是什么关系,不过,我看他们两个人单独在角落站了很久,聊得很开心。”

    电话那头,林雅卉细声细气地将她看到的,委婉地告诉张小蕙。

    张小蕙正翻着文件,丢下文件,座椅一旋,转面向窗户,背对着办公室的门。沉住气问道:

    “你什么时候遇到见深的?”

    “就前些天晚上嘛,我找你,你没空。”

    “你见过那个女的吗?”

    “没有。”

    她沉默几秒锺,乾笑说:“我想那大概是见深以前的同学,你不是说他们一桌有男有女?”

    “是有个女的,不过,不是跟见深在化粧间外聊天那个。”

    张小蕙又沉默片刻,说:“见深有一些朋友,以前就认识,所以态度可能就比较随意,不过,我知道都是一些普通朋友。”

    “普照通朋友会伸手揉她的头发、捏她的脸颊,好像对小妹妹似,可又不是——你说该是什么关系?”林雅卉捏着细细的嗓音,语气淑女一般秀气。

    听她那么描述,张小蕙心头突地被什么抓住,浮起一个有点模糊的影像。会是那个女孩吗?林见深老挂在嘴边的那个“邻家小女孩”?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林雅卉吸口气,杞人忧天地叹口气,又说:

    “小蕙,不是我故意说这些要惹你担心,但你没在场,不知道那气氛感觉真是暧昧!我知道你跟见深感情好,不会怀疑什么,可我们女人能抓住的不过就一个男人,不管感情怎么好,你都要防的,不能太放心,千万别让别的女人有可乘之机!“

    “谢谢你,雅卉。”她淡淡说着。

    自认为有见识、有学养的新女x,外在容貌条件又不差,张小蕙实不屑跟一般女人一样,满脑子只知道、关心怎么抓住男人。

    虽然她也是个女人,多数女人心底深处渴望的、担心的,她也有,但她相当有把握,对自己有那个信心。

    “不必谢我了。说真的,小蕙,女人有时不能太大方,尤其是这种事,要黏一点、跟紧一点。”

    张小蕙含糊思一声,提出心里的疙瘩,说:“雅卉,我问你,你看到的,那天跟见深说话那个女孩,是不是长得高挑、有点清瘦、头发及肩,大概二十多岁的模样?”

    “没错,那女孩不矮,有点瘦,好像模特儿似。你认识?”

    果然是……张小蕙皱个眉。

    “不。“她反s摇头。“谢谢你,雅卉。我还有事要办,得挂电话了,改天再连络。”

    “你忙吧,拜。”

    挂了电话,张小蕙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然后拿起话筒,按了几个键,又放下,失笑起来。

    不过一点风吹草动,紧张什么!不管外貌、能力、见识,她都不怕比较,追求者只怕太多,而不愁没有爱慕者。那种对身边男人虎视眈眈,深怕被别的女人抢走的,都是些条件不济、对自己没有自信的女人。林雅卉是没恶意,可她张小蕙怎么能跟那些女人相提并论!

    她看看记事簿,再看看时间,事情排得满满的。

    下午预定拍摄量贩店促销目录,找来的摄影师在商业摄影方面有丰富的经验,也从经纪公司找来专业的模特儿,广告公司那边会派人过去,公司这边负责的小组人员也已经过去,一切都有专业人员打理,并不需要她亲自监督。

    不过,身为主管,她决定还是挤出时间过去看看,直接掌握情况。

    她快速补个粧,轻快地踏出办公室。

    摄影棚在几条街外的某栋大楼,十来分钟的路程,并不太远。走到大楼前的路口,张小蕙拐进便利商店买瓶矿泉水。这时一辆计程车滑过,停在前头,范江夏从计程车里跳出来,匆匆走进大楼。

    她及时赶到,跟她对手的男模特儿小锺早已经到了。

    “小范!”小锺举手招呼她。

    “小锺。”她缓缓气,不慌不忙地走过去,不忘礼貌地转头跟不远处的摄影师打声招呼。“许先生你好。”

    摄影师正在调整镜架,朝她点个头,算是回她招呼。

    今天预定拍摄的是居家休闲服跟运动服。“大顺发”找的是业界小有名气的商业摄影师,为配合摄影师的时间,分成三次拍摄,接下来则先拍裙装跟洋装,最后再拍泳装。

    依照要求,除了男女装各自独立演出,有部分她跟小锺要以伴侣姿态演出。

    “你好。”广告公司与“大顺发”量贩店这边都派了人来,范江夏跟着小锺,也周到的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范小姐,今天要各拍五组休闲服跟运动服,请过来这边。”工作人员请她过去准备。

    “好的。”范江夏出声答应。

    小锺也被另外工作人员拉过去,走开前对她眨个眼,说:“待会见。”

    拍摄用的样品,都是直接从量贩店卖场拿来的,质料、样式都是低价位的大众路线货,很难穿出质感。幸亏她身段好,穿起来模样好看,整体感相当不错,不会有廉价服饰的感觉。

    “很好!脸再往右边偏一点。”摄影师喊着。

    她微微偏头,眼角余光扫过一团黑彭。

    “很好,看着镜头,就那样别动。”

    她看着镜头,像雕像一样,凝住不动。

    拍摄到一半,张小蕙悄声走进来,截住小余,一边注意拍摄情况。说:

    “情况怎么样了?”

    “副理。”她无预警出现,小余没显得太惊讶。“很顺利,没问题。”

    张小蕙朝模特儿望一眼,发现竟是范江夏,怔一下。

    “那模特儿,谁找的?”

    “经纪公司找来的。他们提供了几个模特儿的资料,经过筛选,决定用这个。有什么问题吗?副理。”

    量贩卖场的目录,最主要都是在突显那些低价吸引顾客上门的货品,主要都是些食用货品,模特儿只是陪衬,并不重要。小余是实际负责的人,主要都由他对外沟通,所以以他的权限就可以决定,张小蕙当时并没有其它意见。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

    “好,可以了。”摄影师比个手势。

    范江夏这才动了一下。转过头,看到张小蕙,范江夏也愣一下,她不知道“大顺发”是“大发集团”旗下的卖场,也不知道张小蕙是负责的主管。

    她只碰过张小蕙一次,印象不算深,但也够她记住她的模样,记住林见深的代战公主的娇俏;而她自己像那个盲目守寒窑的、苍老的王宝钏。

    “范小姐,对吧?我有没有记错?真巧,没想到会是你。”张小蕙扯嘴笑一下,显得自信又高雅。

    “你好。”张小蕙比她矮了一些,大概到她耳上高,感觉娇小一些。

    她知道张小蕙由国外名校毕业,长得也漂亮吸引人,看起来能力也很好,神采飞扬又光采夺目。但她一点也没有跟她比较的意思。比什么呢?人间五十年,然后一切光采随风。

    真要比,她到底是个“失败者”——那个他,伴的是她,不是她。

    “范小姐,要拍下一组服饰了。”工作人员催促。

    “我马上来。”范江夏应一声。

    她对张小蕙点个头,刚要转身,张小蕙很快说:“我听说你跟见深碰面了。他没有姐妹,老是说你像个小妹妹一样。”

    范江夏微楞一下,只说:“不好意思,我得去准备了。”不管她心里感受如何,她掩盖得很好,看不出她的表情,没让心情泄露出来。

    小妹妹啊……在他的心里,她就只是那样而已?

    张小蕙紧盯着她的背影,盯着她窈窕的身段跟修长的长腿。

    看样子,她似乎不能太轻敌——但除了皮貌,这个范江夏还有什么?一个没名气的小模特儿!不管哪方面,即使是长相,她的条件都比范江夏好太多了。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唇边挂着优雅的微笑,甜又美、娇又柔,比场中的模特儿光采好几分。

    “喂?见深吗?我是范伯母。”

    “伯母。”时间有点晚了,林见深刚到家一会,看了一会期刊资料,觉得口渴,刚倒了一杯开水,还没喝上一口,电话就响起来。他从容地喝口水,才接了电话。竟然是范江夏的母亲!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没吵到你吧?”

    “没关系。伯母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我老是找不到江夏,想问问她回去收拾好了没有,我好通知清洁公司去打扫清理,让人家早点搬进去。可是江夏那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电话一直没人接,老是机器在跟我说话,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我跟你范伯现在在南部,上去一趟挺麻烦,江夏那孩于又懒散,我想你住得近,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帮我看看?”

    范母有事找不到范江夏,居然找到林见深头上,还打电话到他这里来,可想他们心里把他想得理所当然。

    “好的,我有空就过去。不过,上次我陪她一起收拾了,所以伯母可以请清洁公司去打扫了,没问题的。”林见深也很理所当然。

    “这样啊,多谢你了,见深。江夏这孩子真是的,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还好有你监督她,不然她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

    “不必客气,伯母。”

    “我没有客气,不然也不会找你了。不过,真是不好意思,老是打扰你、这么麻烦你,江夏说你忙,要我们别麻烦你、也别打扰你,可是那孩子真叫人伤脑筋,像好好的,自己的家不住,却搬出去住别人的房子,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范母小小抱怨一下。

    林见深微微一笑,说:“江夏很独立自主,这也没什么不好。”

    “独立自主?”范母不以为然。林见深可以想像她摇头的模样。“这又是什么流行了?女孩子那么强要做什么,嫁都嫁不出去!”

    说到这个,撩起范母一肚子罕骚,劈哩啪啦又说:

    “她倒好,一点都下担心,说她她当耳边风,倒要我们两个老的替她c心。见深,伯母拜托你,你认识的人较多,帮江夏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条件合适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江夏。”

    居然要他介缙别的男人给范江夏?!简直角色错乱!林见深下意识的皱眉。

    再说,有什么样的男人会适合他的那个火星人?他想不出!

    “伯母,”他很快说:“你不必替江夏担心。再说,她又不是小孩了,自己会结交认识朋友的。”

    “就是不是小孩了,才担心。江夏都几岁了,很快就会变成老姑婆,我怎能不担心!”

    真是夸张。林见深忍住笑,说:“伯母,你担心太多了。”

    “你不知道,人家那些姑姨好心帮她介绍对象,她没一个看上眼,要是她肯稍微听我们的话,我哪还会这么担心!唉,见深,江夏要是有像你这样的对象,我也就不必担心了。那孩子就是不听话,你帮我劝劝她。”

    他们帮他的火星人介缙对象?这件事他一直不知道,火星人从未告诉过他!

    他声音一沉,冷静而平抑,“伯母托人帮江夏找对象了?”

    “可不是!那孩子就是不听话,挑东挑西,这个也不满、那个也不喜欢,毛病特别多,没一个看上眼的,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范母数落起女儿。

    林见深嘴角一抿,勾起来。

    范母又咕噜几句,数落范江夏不听话,突然哎呀一声,说:

    “差点忘了,我今天到市场时,隔壁老林他们托我买了些东西,我得赶快送去,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打扰你了,见深。”急惊风似,匆匆地刮走。

    嘟嘟声在他耳边响着,他挂掉电话,把之前没看完的期刊资料重新看了一遍。又起身到客厅喝水,瞥见电话,想了想,拿起了话筒,但很快又放下。

    想起她失眠的毛病,很晚了,不知她是否睡了,睡得可好?只怕吵了她。

    但……他重新拿起电话。

    很快就有人接电话,却是机器接的,答录机在讲话,说她现在不在,勤劳工作当中。

    他看看时间,都快一点了,她居然不在家,会上哪儿去了?

    手机也不通。她究竟在干什么?

    突然令他烦躁起来。

    这个可恶的火星人!

    他试着回到期刊资料:心思却无法定下来。他皱皱眉,没有再多想,拿了钥匙,套上外套,开门出去。

    真的很晚了,除了车内灯光,四周一片暗。想也没想就开车过来,到了范江夏公寓,他反而按捺住。

    林见深抬头看,灯亮着,那么她在家喽,刚回家吧,应该还醒着。

    他应该先打个电话,又怕吵了她。她有失眠的困扰,若她睡了,只是忘了关灯,反而吵醒她。

    这样想,他不禁愣了一下,失笑起来。曾几何时,他竟会这样小心在意,就为了一个人,这么体贴、这么着想,而且,这么耐x。

    来之前,他不才打过电话,没人接吗?这时灯亮,或许才回来不久,怎么会吵到她?

    但他还是耐心地等了十多分钟,还在考虑是否打电话时,窗上怱地有个黑影一晃,隐约映出个人影。看见那隐约,他眼神一亮,取出手机。

    “喂?”响了四、五声,那方才接了电话,声音有些迟疑、有些疲倦,甚至恼怒、不欢迎。

    “吵醒你了?”他也下说他是谁。

    “啊?”那方一愣,似还在懵懂中。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又顿了一下,才传来吸气的声音,说:“我睡了。”明显的撒谎。

    “骗人。”

    可以想见她红脸,即使他看不见。

    “我没有。”

    “我明明看见——”

    “啊!”她小小惊呼。“你在哪里?”

    “在楼下。”

    窗旁立刻映出一个人影,窗户打开,她探出身子。

    “你——”看到他了。

    “开门。”那跋扈、理所当然的口吻又出来了。

    “很晚了……”她迟疑着。

    竟然迟疑!足够教他眉一皱。“火星人,你要将我关在门外?”

    “我——没有——可是……”

    “没有就开门。”他命令。

    从以前就这样,他总是这样跟她说话,好像她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女生。

    她还是开了门,在他上楼时,“恭顺地”等在门边。

    “小毛头,你居然想将我关在门外!”一进门,他就伸手胡乱揉她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唉!”本来头发已经够乱了,现在更乱了。范江夏嘟嘟嘴,“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了?”

    “我问你,你跑到哪里去了?”他不答,反倒质问。

    “没有啊,你在说什么?”实在莫名其妙。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嗯,我在浴室里,大概没听到吧。”她又问,“你怎么跑来了?这么晚了。”让她不及提防。

    “你妈找不到你,打电话给我,她想请清洁公司去打扫清理房子,不知道你回去收拾好没有,要我过来看看。小懒虫,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回去?”所以,他变成了传声筒。

    “我哪知道他们那么急!你告诉我妈我回去过了吗?”

    “嗯。我跟她说可以找清洁公司清理,没问题了。”

    “谢谢。对下起,一定吵到你了。我告诉过我爸妈,不要去烦你的,可他们老不听,我会再跟他们说的。”

    “无所谓,我反正有空。你妈还托我留意,如果有合适的对象,要我介绍给你。“他[4020电子书 ]话里有笑意,望着她,看她的反应。

    “什么?哎!”她脱口叫起来,真的被她老妈打败了!“你怎么说?”

    “你说呢?我该怎么说?”

    “你可不要多事。”她瞅他一眼。

    “即使我想多事,大概也找不到有人想要火星人吧。”顿一下。“我问你,你妈找人帮你介绍对象,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

    “干么瞒着我?”

    “这有什么好瞒的?”她不禁皱眉。“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心虚是不是?”

    “你又不是太上皇,干么事事跟你报告!”她不以为然。

    他闷哼一声。“你妈托我看着你,你说,你该不该跟我报告?”

    “看着我?”她哇叫起来。“我又不是小孩!”随即脸一沉,皱眉说:“所以你这么晚跑来,还质问我上哪里去了,就是来监视我有没有乖乖的?”

    那皱眉的模样、略嘟起的唇、不满的语气,令他不禁莞尔,嘴角一弯,说:

    “我哪有那种闲工夫看小孩。”

    “不是我妈要你看着我吗?要不然,你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问得他猛地一愣。但只怔了那么一刹,他立刻一副没事人样,手指轻敲了她额头一下,说:

    “我想来就来,还要问什么为什么!”

    她覆住额,皱眉说:“别动手动脚的。”

    听见这话,他斜挑了挑眉,睨睨她,挑衅又故意地弹了她额头一下,又用力揉乱她头发,一副她能拿他怎么样的跋扈相。

    “林见深!”她怪叫起来。

    “林见深?你连名带姓叫得还真顺口。”又斜睨她一眼,y阳怪气的。

    不这么叫,不然要她叫他什么?她脸庞又热又烧,也下知是窘、是恼、或不安。

    “不知道以前是哪个人,老跟在谁屁股后嚷嚷转转的?”他讥嘲着。

    “你——我——”她窘起来,烧到耳g。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他逼近。“你怎么叫的?嗯?”

    她张了张口,却吐不出话,表情又窘又尴尬。

    “火星人,你怎么不说话?要我重复几次?”他逼她说。“说啊,你以前是怎么叫我的?”

    “我忘了!”终於,她吐口大气,满脸掩盖不住的红。

    看她困窘,他似乎很满意,也得意,心眼有点坏。“要不要我提醒你?”

    “不要!”她大叫一声。

    “那么你说,你以前是怎么叫我的?”他又进前,硬是相逼。

    “我……我……深……嗯……深……”

    他抬手拱在耳边,像是说他没听到。“大声点,别像蚊子叫。”

    这个可恶的人!

    他总是认为她长不大,将她当成小孩子,还以为她永远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不能跟她有对等的立场。

    “深……葛……葛格……”别扭起来,一急之下,也没办法仔细斟酌用词,叫说:“好汉不提当年勇!”

    “好汉?”他哈哈大笑起来。“你那也叫好汉?”收住笑,又说:“说清楚点,别吞吞吐吐的。”简直得寸进尺。

    “你——我——”害她又要口吃。

    他双眸紧盯着她,晶黑地如深潭,收住笑的表情,不容反抗地,十分强悍,流露出隐约的、那她熟悉的那种优等生优越冷漠的气息。

    是她看错吗?那强悍里,竟带着丝丝的温柔……

    她望了又望他,如困兽般“垂死”挣扎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认命地放弃。

    争什么呢?

    何必一定要“对等”?在他面前,她小、她长不大也好,还是她柔弱、需要被呵护——不管怎样都好,那又怎么样?争那么多做什么?又能证明什么?这形式的“平等”有什么意义?

    “深葛格……”但仍期期艾艾的。

    “嗨,火星人。”他满意地笑了,伸手捏捏她脸颊。“看你脸红的!叫我一声真有那么困难吗?”

    又来了!

    她抬头望着他,眉心微蹙。“深葛格——”她摇摇头,重又抬头,直直望着他。“那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见深,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没人说你是小孩。”他也直盯着她,目光发紧。

    “所以,”想说的话有些难启齿,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面对他,一口气说:“我们——呃,我已经不再、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了。你有了女朋友,我想也很快就会订婚、结婚了吧?而我当然也会找到适合我的人——你看,我不可能永远是个小孩,跟在你屁股后;你也不可能一直对我像对个小妹妹那样吧?”

    总不能一直玩大哥哥与小妹妹的游戏吧?只会让她觉得悲惨。

    他锁起眉,浓眉压得很低,不发一语,黑眸盯着她,目光尖锐得会刺人。

    那尖锐的目光几乎教人窒息,范江夏勉强捱着。夜深无眠,她觉得体力快不支,几乎站不住。

    “我……我要把你戒掉。”她顽强抵抗着。

    他没听错,她说她要把他戒掉。她已经戒掉菸、戒掉酒、戒掉咖啡、戒掉茶,甚至连牛n都戒掉,现在,她说她要把他戒掉。

    “你是说你不想再见到我了?”他开口了。

    她顿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她只是解放自己。她在心里轻轻说,无法再对着他眼眸。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聪明的他,一向是优等生的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她的话?却偏要这么逼她,把话全说白。

    但要她怎么说?他可以无顾忌地自在地说笑、取笑她,当他的大哥哥,却没想过她能不能、想不想,毕竟不再是当年,“葛格”与“妹妹”的童话,该有结束的时候。

    她又吸口气。“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的。”已经站不直。

    “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他不肯含糊,硬是要逼她说白、说清楚。

    “我……我……”不,她做不到,她不是那么“勇敢”的人。在他尖锐眸光盯视下,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股“气”,涣散成一片,混乱混沌。

    她后退一步,没站稳,跌坐在沙发上。

    他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眸光依然紧盯着她,说:“火星人,你老实说,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

    她张开口,半天说下出话来,望着他,虚弱地摇了摇头。

    他神色没变,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看着她。隔一会,握握她的手,站起来说:“我倒杯水给你。”

    “我不渴。”她摇头。

    “累了?”

    她点头。

    “要不要我陪你?”

    又摇头。

    “去睡吧。等你睡了我就走。”

    她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无所谓这一刻、两刻的了,反正早走晚定,不管怎么样,最后他都是会走的。

    她勉强站起来。“晚安,深葛格。”

    有些事、有些心情,终需要休眠了。

    ※※※

    第6章

    难得的,“冥王星”小吃店居然近乎客满,简直快人满为患。

    这大概都是因为大苏的关系,拜大苏所赐,某杂志记者来采访,写了一篇报导,一时吸引了很多人。在那记者笔下,小吃店成了后现代、另类风格的个x小店。记者说得天花乱坠,很合现代年轻人爱特殊的脾胃,可范江夏倒怀疑,大苏不知塞了多少红包给记者。

    没有人会嫌生意好,这本来是算可喜的事,但身为老板兼掌厨的阿a,却绷着一张臭脸,没有半点笑容。

    “今下天客人怎么这么多?我来晚了一点,位子被人占了,还差点没位子。”常来的女客顺子,对阿a撒娇抱怨。“阿a,你怎么也不替我保留一下桌位,你知道我这时候都会来的嘛!”

    阿a看她一眼,没吭声。

    “老样子,给我一瓶啤酒。”顺子又娇声说。

    阿a一言不发,将啤酒往柜台一放,不再理她。顺子还不知趣,纠缠又追着想约阿a,又说:

    “阿a,这两天你有没有空?有部大制作的电影上映了,我有两张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没空。”阿a脸很臭,对顺子没好脸色,板脸不理人。

    顺子被他那么一臭,嘴角往两边垮,拉住范江夏,委屈说:“阿a怎么了?脸那么臭,跟他说话爱理不睬的!”

    “呃,大概今天人多,比较忙的关系吧。”范江夏支支吾吾。

    “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票,想约他一起去看电影,他一口就拒绝,还给我脸色看。”顺子对范江夏诉苦。

    顺子一个星期来四、五次,当然不是因为小吃店的东西特别好吃,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阿a看顺眼。

    偏偏阿a不领情。平时还可以好声好气的敷衍,今天他可没那闲情。

    “二十八!”阿a喊了一声。

    范江夏对顺子抱歉地笑笑,赶紧过去,把客人点的小吃送到各桌位。

    阿a脸臭,心情不好,范江夏知道为什么。因为阿a喜欢大苏,大苏却偏偏跟别的男人约会。就在前些天,她还被大苏拉去跟陈老板一起吃饭。

    那天吃饭,大苏又重提,要她这阵子有空到小吃店帮忙,於是她就来了。在小吃店打了几天小二工,大苏一直没出现,不知是不是在避着阿a。阿a的心情就愈来愈不好,脸色也愈来愈臭。

    她有点同情阿a,也帮他说过话,但大苏说她“不懂”——她搞不清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阿a,你心情不好,也别摆着一张臭脸,客人都要被你吓跑了。”说实在,没几个人来吃饭,想看到t张棺材脸。

    “哼!”阿a哼一声,瞪她一眼。

    “我收了工,就赶紧赶过来当你的店小二,你也摆张臭脸给我看,太没良心了吧!”

    阿a又哼一声,说:“你做那个算什么工?”

    “虽然是量贩店卖场,好歹也是服饰目录好不好?这样瞧不起人!”

    “哼,跟青菜萝卜、蛋豆乾、牛羊猪鱼搞成一团的,有什么好得意!”

    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真叫她泄气。

    “喏!三号桌。”把一盘鲜果沙拉“砰”地放到她面前,下巴朝门口附近的桌位一扬,大刺刺地指使着。

    大苏虽然是一半的老板,平时会来转一转,偶尔帮个忙,实际是不干什么事的。她的正业是主持电台的节目。她让范江夏到小吃店帮忙,更多的是照顾阿a的情绪。

    小吃店请了一个工读生,这会忙得晕头转向,所以阿a也不客气地把范江夏当店小二使唤。平时来这里骗吃又骗暍,今天人又真的爆多,范江夏也不好多罗嗦,老老实实地跑堂。

    “啊?人怎么这么多?”大苏忽然出现,看到小店里满满是人,有点愕然。

    “大苏!你怎么来了?”范江夏有点意外。

    “她是半个老板,怎么不来?”阿a嫌她多嘴似,给她一个白眼。

    大苏一来,他的臭脸演戏似的,忽然就变得不那么臭了,也没多去看大苏一眼,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没事了,就过来看看。”大苏轻声笑。“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生意太好了,竟让她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这要问你了。”范江夏说:“没事干么找杂志记者来采访?你有没有看那个记者写的?什么后现代个x小店、另类潮流风——啧啧,简直天花乱坠!”她摇摇头。“一堆人看了杂志,全追求流行时尚而来。”

    “真的有用啊?!大苏偏头又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妩媚里显得可爱。

    “你跟阿a到底塞了多少钱给那个记者?”

    “谁塞钱了?你就光会想些旁门左道的东西。”阿a又对她没好气道。

    大苏望他一眼,唇边的笑仍没有褪,说:“给钱那倒没有,不过,我请她上我的节目就是了。”

    “果然还是有“暗盘交易”。”

    “暗你的头!这叫互蒙其利。”阿achu鲁、不客气地又给范江夏白眼。

    范江夏看看大苏,又看看阿a,耸个肩,鬼祟的眯眼笑。阿a又瞪她,不安地望一下大苏,大苏笑脸温温的,没表示什么。门口刚巧进来一堆人,大苏回头见了,忽然推推范江夏。

    “二十八——”

    范江夏回过头去,看见进来的那群人,笑容就那么僵住。

    “猜猜我碰到谁了?”

    碰了面,亲热地吻一下他的脸颊,等着其他人前来的空档,张小蕙抿了抿鲜润的唇,唇边噙着稍微甜腻的笑,笑睇着一身灰黑的林见深。

    “我怎么会知道。”林见深想都不想便摇头。

    “你想都不想一下。”她笑他懒。“我碰到你那个“小妹妹”了。”有意无意地强调那三个字。

    林见深一动,朝她望一眼。

    “很巧对不对?”她微仰脸对他笑。“我也很意外。”

    “是很巧。”他也笑。

    ““大顺发”这次促销活动不是由我们部门负责吗?循例拍货品促销目录,结果,你猜猜服饰部分的模特儿是谁?居然是你那个邻家小妹妹!巧吧?”

    他扬了下眉。“人是你找的?”

    “不,广告公司那边找的,企画部负责的主管很欣赏你那个小妹妹,觉得她很惹人爱怜,决定用她。”张小蕙又笑,自动替小余添加了一些话,声音柔柔细细的,很有说服力。

    “惹人爱怜?”林见深挑挑眉,矿石黑的眸子,动也没动。“他是在找模特儿,还是女朋友?”

    “这关系到形象问题。”她瞅着他,观察他表情的变化。“你的邻家小妹那么受人欣赏,你不替她感到高兴?”

    他表情不动,无所谓说:“欣赏她的人多了,我哪有那种闲功夫。”

    他显得无所谓,张小蕙有些高兴,却说:“你怎么那么无所谓?你不是挺宝贝这个邻家小妹?在国外时,就提她好几次。”

    “小毛头一个。”他摇头,皱眉反问,“你干么一直提她?”

    那个小毛头!无法不想起那天晚上……居然想和他撇清关系……

    “没什么,刚巧嘛。”她绽开艳美的笑容。

    张小蕙有些得意,她对自己一直是有信心的,不管容貌、姿色、打扮,她都比其他女人抢眼,各方面条件那更不用说了。从以前,她就一直是目光的焦点,走在路上,很多男人都会回头看她,露出惊艳的表情。

    “见深!小蕙!”陈茂名跟林雅卉到了,还没走近就出声招呼。

    过了一会,另外两组人马也到了。两男一女,加上他们,总共四男三女。

    陈茂名说:“好了,到齐了,可以走了。”

    “订了位子了吗?哪家餐厅?”后到的女子问。

    “去了就知道。”陈茂名卖关子,笑说:“你们一定想不到是什么店,风格很特殊。”

    “你怎么找到的?”张小蕙说:“我在杂志上看到介绍一家店,风格也挺另类,不会太俗气,感觉不错。该不会我们看的是同一家店吧?”

    七人四部车,陈茂名的车子在前,领着大家前后上路,实在增添交通麻烦。找停车位又花了一点时间。

    “到了,就是这里。”下车走了一小段路,走到一家寻常咖啡店大小的店,店外挂着的招牌,就简单地写着“冥王星”三个字。

    在附近下车时,林见深就怀疑会不会那么巧合。果然!他神色没变,也没多说什么,随着陈茂名他们走进去。

    “啊,好巧,就是我在杂志上看到介绍的那家餐厅嘛!”张小蕙笑起来。

    “可见英雄所见略同。”陈茂名笑说:“这家店挺有意思的,感觉很后现代,卖的却很传统。”

    “欢迎光临。”打工小妹忙里喊了一声。

    走进店里——是“店”,说餐厅,形容不出那种合调的感觉——高背椅、西式吧台、金属冷质地色调的桌台,简直很后现代风格吧子。餐单上却居然都是些路边摊小吃之类的东西,g本是一家小吃店。

    范江夏回头,看见他们一大群人,看见林见深与张小蕙并肩在当中,楞了一下,怔在那里。

    他们也看到她了。林见深黑眸缩了一下;张小蕙很是意外,有些错愕,说:

    “她怎么会在这里?”下意识望向林见深。

    “二十八。”大苏叫了范江夏一声。

    范江夏动作僵硬地转向她。

    “要不要我过去?还是让小妹去招呼?”大苏体贴解人意,招手要叫小妹。打工小妹年纪不大,他们都乾脆叫她小妹。

    打工小妹忙着服务角落一桌客人,又有另一桌的客人举手叫人。范江夏摇头说:“你看她那么忙,算了,我去好了。”

    “没关系吗?你下要逞强。要不,让阿a去好了。”

    “没关系。”范江夏当大苏在说笑话讨她欢心,要大苏别担心似对她笑了笑,拿了[4020电子书 ]餐单走过去。

    多讽刺,多久前他才在她的房里,这么快打击就来了。

    四男三女一共七个人,两桌并成一桌,一对一对,看起来多和谐、多相称,林见深与张小蕙在其中,那氛围多么协调。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处在同个世界,嗜好、见识都差不多,有他们那个世界共同的语言。

    远远瞧着,张小蕙一颦一笑,都显得甜美、温柔:他们之中有人说了些什么时,她浅吟的笑,甚至还有些娇羞。

    在那群人中,甚至小吃店里,她亮丽抢眼,晶灿闪闪,会发光,像颗星星,教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欢迎光临。”她微笑递上餐单。

    张小蕙抬头,泛起笑。“范小姐!我一进来就看到你了,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真是巧,你在这里工作?”

    不只她,几双眼都望着她。林见深无表情,眼眸显得特别深黑,他没想到——或许她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又见的面。

    “我只是临时来帮忙。”

    “你们认识?”见是她,林雅卉眨下眼,有深意地递给张小蕙一个眼神。

    “范小姐是见深的邻家小妹,还很巧的,是我们这次拍摄促销活动目录服饰部分的模特儿。”

    “那还真巧!”陈茂名开玩笑说:“既然都认识,又那么巧,敢问范小姐有男朋友没有?我们小吴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单身、又尚未有鸳盟,可否登记当一号候选人?”他们一对一对,只有旁边那个叫小吴的落单。

    “你怎么当起媒人来了?”小吴旁座的男人笑起来。小吴则笑着摇头。

    “那要先过见深这个大哥哥这一关了,是不是,见深?”张小蕙笑盈盈,简直巧笑倩兮,然后抬眼看范江夏。“对吧?范小姐。”

    一桌目光难免集中在林见深身上,林见深抬抬眼皮说:“看我做什么?我有那么伟大吗?”

    范江夏保持可掬的笑容,拿高纸笔,说:“请问各位决定好要点些什么了吗?”

    “我看看。”林雅卉第一个嚷嚷。

    张小蕙也与林见深共用一份餐单,轻声细语交换意见。

    范江夏站在那,像缰尸,保持嘴角三十度上仰的微笑。林见深抬头看她一眼,目光相触,眸里尽是无言。

    “我要一碟小菜、乾面、贡丸汤。”想想那么“咖啡馆”式的店,卖的竟是这些路边小吃,虽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不搭调的感觉,听林雅卉点要的东西,范江夏还是不禁想摇头。

    真不知阿a跟大苏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会配出这种奇怪、不搭调的组合?

    她将林雅卉点的东西一一记下,随后再逐一记下其他人点的,再确认过,好不容易都完成了,继续保持嘴角三十度上仰的笑容,说:

    “谢谢,请稍等一会。”

    感觉身后有目光跟随着她,但她不想知道是谁了。

    “阿a!”回到吧台,她把点单丢给阿a。

    吧台连着厨房,阿a一个人一统那天下。说实在,小吃跟吧台,真有点不伦不类,但好像也没人有什么异议,还说什么“后现代”,真亏来采访的那个杂志记者会掰。

    “你没事吧?”大苏关心。

    范江夏摇头,吸吸鼻,一副很振作的样子。

    顾客那么多,都客满了,却不知为什么,目光轻轻一扫,总能看见他们——那一对金童玉女,低头交耳、浅尝细啄,神态亲密无问,并不关心旁人的看视。

    她苦笑一下。真是报应呢,打击得这么彻底,再不想看、不愿看,偏偏就活生生在那里由不得她不看。

    有桌客人结帐离开,她连忙过去收拾,瞥见张小蕙起身,她转个方向,刚好跟张小蕙左右隔开。

    “小蕙!”林雅卉跟上张小蕙,上化粧室补粧。她没头没脑说:“就是她,上次我跟你说的就是她。我不知道你居然认识她!”

    张小蕙早猜到了,不意外。说:“也不算认识,见过几次而已。”

    “还是要小心提防得好。”林雅卉涂着红蔻丹的手摆了摆。笑说:“没看过你眼见深那么亲密过,真让人嫉妒,她看了也该有自知之明。”

    张小蕙淡淡说:“我没有必要做给谁看。”

    不过,范江夏都看到了吧?看清她跟林见深的亲密,不是她能介入的。

    “我知道。但这种事大意不得,要让对方彻底明白没希望才行。”林雅卉揣测得到张小蕙的心思,一直喋喋不休。

    回到桌位,他们点的小菜已经都上了,几个男人已经先吃起来。张小蕙一手搭在林见深的肩上,很自然地先弯身亲吻他的嘴唇,这才坐下。

    林见深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喝了一口水,继续吃他的小菜。

    张小蕙冲他媚笑一下,又倾身吻了他一下。

    端着汤汤面面走来的范江夏,无可避免的看着这一幕,手一抖,几乎将东西撒了一地。她用力稳住,但仍有点抖,抿紧了唇将那些汤跟面上桌。

    她做得很专心,始终没有看桌中任何人,眼里只有汤、面跟金属戚的桌面。

    “各位请慢用。”上完菜,像一般服务生那样礼貌说着台词,便转身走开。

    眼前氤氲模糊,有什么在眼里头打转、不安窜动,随时会溃决。

    她忍着这股模糊,一直忍,忍到所有的客人都结帐离开,忍到小吃店关门,忍到曲终人也散,才到洗手间洗掉一晚的疲惫。

    望着镜中那苍白的脸,望着眼里头那打转的浓雾,终於再也忍不住,掩住脸,低头放声痛哭起来。

    “你这个傻瓜!”大苏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她身后。

    “你怎么还没走?”她连忙抹掉泪,不知道大苏跟过来。

    “我不放心。”大苏看在眼里,假装没看见,没多说什么。

    “不放心什么?”她勉强撑出笑容。

    大苏没明说,g本不需要明说,彼此心照不宣。

    “你这个傻瓜。”看她勉强努力装作没事,眼睛却红通通的完全泄密,忍不住叹息,拍拍她。“那个人也够没神经,不然就是混帐一个。”

    一整晚,她的举动反应,大苏都看到了,一切都看进眼里。

    范江夏勉强又笑一下。

    笑得那么难看,还不如乾脆老实哭得好。大苏不禁又摇头,叹口气,女人啊,为什么总是那样死心眼,折磨自己。

    “你喜欢他,对吧?”

    范江夏张了张口、嘴唇动了动,默默摇头。

    “是不喜欢,还是否认?”

    不,都不是,不是否认。那摇头的意思要复杂曲折一点,意思是,到这地步说什么都没用,她应该放弃。

    “已经无所谓了。”

    “怎么会无所谓?真的无所谓,你何必等没人了,躲在厕所里痛哭?”一口揭穿范江夏的伪装。

    “我——”她哑口,眼眶又红热起来。

    “二十八,你这个傻瓜、笨蛋、懦夫——”大苏连声轻斥。“为什么要退让?为什么不争取?”

    “可以吗?我能吗?”她喃喃反问。

    她只是喜欢,喜欢以后呢?她没想那么多,并不知道这种心情可以这么复杂,痛起还可以令人这么难过:心要碎掉似。

    “为什么不可以?”大苏不以为然。“爱情也像货品吗?可以说,这是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了,你不可以打他的主意?没有那样的事,那样就没人会为爱情哭、为爱情伤了。”

    “你要我……把他抢回来?”她睁大眼。

    “我没有要你做什么。我只是问你,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不争取?爱情又不是货品买卖。人人都讨厌第三者,但事实上,爱情这回事,没有所谓真正的第三者。”

    会毁坏的东西,本身就会毁坏,但有一个受谴责的目标,让人心情上会好过一点。

    “大苏……”范江夏喃喃。

    她不高尚。她不是没想过,她也想她的深葛格在她身旁,希望他是她的。也希望,如果张小蕙是个坏心眼、恶意的女人就好,她就可以有藉口、理直气壮地将他抢回来。

    多虚伪啊!结果都是一样,还需要什么名目?为的只是能比较心安罢了吧!

    内心的丑陋都是一样的,她并不比张小蕙好到哪里去。会凄惨地躲在厕所里这样放声痛哭,不过表示她比较失败、段数比较不够罢了,哪有谁比谁高尚,谁比谁道德清高呢!

    “大苏……我……我该怎么办……”她失声痛哭。

    “你可以放弃,一个人躲起来继续痛哭。”大苏残酷地说:“或者,让另一个女人因为你的抢夺痛哭。你自己想吧,很晚了,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她回头说:“不要去想道德不道德的,没必要把忠孝节义那一套都往自己身上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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