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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妾一家欢 第45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5部分阅读

    翡翠捂住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红玉和绿玉也是一脸凄然。

    纯歌哭声越来越大,渐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身子也开始冰凉。

    李建安觉得不对劲。

    聪慧到猜出结局需要发泄是一回事,可也不能哭的太过伤了身子!

    本来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折腾过这么一场了。

    李建安当机立断,把被子全都搂起来朝纯歌身上裹,一边安抚她的情绪,然后吩咐道:“去仁义堂请安姑姑过来,让她这几天就在李家住下,有什么动静,好随时传唤!她要是不愿意来,就让王总管去找兰康带兵马司的人过去!”话里是一股浓浓的决然和阴狠。

    纯歌满心都被李建安默认的消息所触动,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建安说了什么话。

    童妈妈几个人却是悚然一惊,很快就出去办事。

    李建安把所有的心思都收回来,安抚着怀里的小姑娘。

    炽热的吻一下下落在鬈角眉梢上,有泪水滑落出来,很快就会被滚烫的唇吸吮掉。

    “傻丫头,别哭了,你这样伤心,也是于事无补,你总得顾着咱们的孩子和你自己。”

    就好像是应和一般,纯歌敏感的察觉自己肚子里有轻微响动。

    哭声开始渐渐小下去,终于变成无声哽咽。

    不哭就好了,就算是还有些放不开,慢慢再劝,否则哭的伤了根基,真难补回来。

    李建安长长叹息,一只手抱着纯歌,一只手脱鞋上炕,和纯歌一起靠在迎枕上。

    “我和子成几个一起在赵家等了好几个时辰,岳父他们都在,京城里的名医太医都请了个遍,赵老太爷还舍了脸面去求老祖宗,让帮忙把专门给太后和她看诊的一位御医请了去。还是没保住,人是戌时三刻没的,我怕你伤心太过,拦着童妈妈没让她回来先告诉你,本来打算我回来后慢慢跟你说,稳着些,谁知道你耳朵这么利。”李建安苦笑了一声。

    这件事情,这个结局,最开始不过就是一种最坏的打算!

    可是随着安姑姑拒绝过去帮手,李建安迟迟没有回来,童妈妈也不曾如自己先前所料,很快就回来通报消息,这个最坏的打算眼看就要成了十之八九的定局。

    一直到李建安回来,看着自己时候那样无声的怜悯和黯然,和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犹豫,自己就知道猜测恐怕是成了真。

    到了此刻,李建安亲自开口说人没了,就算是一个飘渺的希望也不曾留下了。

    心里真是难受,痛的厉害!

    纯歌只觉得眼前又模糊了起来。

    三房唯一的嫡女,从小被人捧在手心上。即便是三老爷也对这个女儿另眼相待,本来该从此一生顺遂,为何突然就没了。

    好像陈纯贞成亲那天的十里红妆还近在眼前呢。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开始所有关于陈纯贞的记忆都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纯歌痛不可当,把头埋在了李建安怀里,又开始了哽咽。

    李建安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来劝说。

    男儿流血不流泪。

    失去亲人的痛苦自己当年也品尝过。不过那个时候,父兄都过世,李家危在旦夕,自己需要顶门立户,需要立下功绩延续李家的荣光和爵位,需要照顾弟弟孝顺母亲,甚至还要照拂许多依附于李家的族人。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没有留下时间来给自己悲伤,自己也不能悲伤。

    一直到后来,自己走到这个位置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更不能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脆弱来了。

    至于家里的女人,除了有的放矢的哭泣,就是陈纯芳永不认错的坚韧。

    唯有怀里这个傻姑娘,能够一次次肆无忌惮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让自己油然而生一种不舍和痛惜。

    可上两回她的哭泣,自己尚且能够帮着找到解决的法子,哄她高兴,这一回,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又该怎么办……

    万般无奈之下,李建安只能凝眉道:“哭也不能让你十姐活过来,咱们还得好好想想法子,看如何帮你十姐讨一个公道!”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陈纯贞的死另有玄机。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伤逝(中)

    纯歌的思绪被李建安这番话一下子引开,悲伤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于宣泄愤怒的冷静。

    纯歌就抬着头,眼眶通红的望着李建安,里头满是倔强。

    李建安心中唏嘘。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其实要不是她有身子,哭一哭,自己也该放纵,毕竟是姐妹之情。

    不过……

    这回少不得用这种法子来让她别哭下去了。

    李建安也跟着正色起来,稍微坐直了身子,才缓缓道:“赵家只说是十姨在外头游园子,突然早产。当时大家都着急十姨的状况,也没有人多问,准备着事后再来清算。”

    纯歌听见在心里冷笑。

    要真是有古怪,事后还能清算什么,只怕该灭的人证都给灭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物证!

    何况要是陈纯贞无事,自然就还要在赵家生活,就不能跟赵家撕破脸,没有旁的人出来说话,就只能忍气吞声。

    要是陈纯贞没了,那就是真的死无对证。

    赵家打的好算盘。

    不过也是大家都慌了神,三太太这些人,那时候只管着陈纯贞,往日再精明也想不到了。李建安这些男子,更不会想到这上头去。

    不过听李建安的意思,似乎事情有转机。

    纯歌目光明亮的望着李建安。

    李建安拍着她手背,冷冷笑道:“当时你母亲和你大嫂她们都着急的很,一直守在十姨屋子里,寸步不离。只有你四嫂,也有身子,挣扎着过来了,不好进去血屋就坐在厅里等消息。她看见赵大夫人吩咐下人去办事情,就说她等在厅里也没事情,要问问事情的原委,想要赵大夫人把当时伺候的下人奴仆都找过来。赵家上下都说那些奴才犯了大错,没有伺候好主子,早就发卖了。你四嫂就动了怒,说里头还有人是陈家跟过去的陪嫁,卖身契还在陈家手里,赵家凭什么卖人。然后遣了人出来告诉咱们。子成求我帮手,正好兰康和你八姐当时都赶过去,我就让兰康去了一趟绣衣卫。绣衣卫袁大人和我私交甚笃,两家还联着姻。袁大人派了手下,不过半柱香时间就帮我找了京城里所有的人牙子,都说赵家这几天没有卖过人!岳父他们动了怒,非要赵家把那天伺候的下人都交出来。还是童妈妈机警,看出来当时在外头院子里鬼鬼祟祟的婆子不对劲,上去把人拿捏住了,三两句套了消息出来。兰康带着人一直追到赵家的庄子上,把当天伺候的人给弄出来了。”

    没想到那个四嫂,居然这么机敏厉害。

    而且短短的时间里,赵家和陈家居然已经交锋过了。

    而且兰家李家都参与了进去,甚至动用了朝堂上的关系。

    不过这也不奇怪。

    婚姻本来就是两姓之好,兰康和李建安当时又都收到消息过去了赵家,要是只站在那里不帮手,传出去只怕也丢人。

    何况赵家本来就理亏!

    一想到陈纯贞前一段时间受的委屈和这一次死的冤枉,纯歌心里第一次有了将人置诸死地的恨意。

    那不过就是个单纯善良,年华正好的女孩子!

    要怎样的心肠,才能把人活生生逼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赵熵又做了狼心狗肺的事情!”话里愤怒连掩饰都不屑。

    李建安诧异的看了一眼纯歌。

    陈纯贞虽说死了,名分上还是赵家的孙媳妇。这个时候就直接喊赵熵了。

    不过李建安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带回来的人里头,有十姨的||乳|娘。她说八姨上回去赵家闹过一场之后,赵熵一直不高兴,天天喝酒,他们怕赵熵伤了十姨,都不让赵熵轻易进房,只打算让十姨把孩子生下来,两个人再慢慢缓和关系。没想到那位被赵老夫人送的远远的,听说已经和表兄成亲的邹姑娘,却正好被赵熵撞见要被人牙子卖到青楼,还说卖她的人就是那个表兄。当时人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子,赵熵觉得他是被骗了,不管不顾坚持要把人带回家里。这一次赵家上下全都不答应,说毕竟是差点进了青楼的人,连当妾都不够资格。只准把孩子生下来,滴血认亲之后要是赵家的子嗣,就答应把孩子抱回来养活,至于孩子的娘,送一份嫁妆,远远打发。”

    “赵熵不答应?”屋子里就回荡起纯歌讽刺的语调。

    “不仅不答应,还说要是再把人送走逼死了,他就自尽去陪着。赵大夫人就悄悄把人接回来在她院子里住着,只是瞒着十姨和赵家上下。”

    李建安也很不屑赵熵这样反复的人。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然当初答应了不纳妾,事后就该做到。即便是再动了心思,也该干脆利落的了断然后对家中的妻儿负责。

    更何况这个女人无媒苟合,又牵涉到朝局。

    稍微有点脑子的男人都知道轻重缓急。

    结果赵熵后面还不惜忤逆族长长辈,一意孤行,却又不能坚持到底,还是送走了人。

    这一回看见人有身子回来了,又要改变主意,用性命威胁家中长辈。

    要是李家有个这样的畜生,自己宁可一剑杀了,也不留着给族人抹黑!

    纯歌脸上满是冷冰冰的笑意,“说是不知道,一个大活人住在院子里,只怕不是不知道,是装作不知道,都把我十姐当傻子!”

    想到陈纯贞曾经还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说要亲手解决事情,纯歌忍不住又掉了眼泪,抓着李建安衣襟,软绵绵道:“你不知道,我那次过去看十姐,逼她说了狠话。她后头还叫人捎消息来给我,说家里赵大夫人和赵老夫人都护着她,帮着她,她一定有法子料理好那个邹姑娘的事情。谁知道人竟然是……”

    以前每回提到邹姑娘,纯歌只是觉得这可能也是个被人利用的女子,或许心机叵测,大多也该是身不由己,可这个时候再说起来,纯歌只觉得有一种热血直冲到头顶,恨不能人现在就站在面前,好让她能够碎尸万段。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伤逝(下)

    李建安粗糙大掌怜惜抚摸过纯歌的脸,“像你说的,人藏在家里,哪能不知道。十姨听说了,就想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赵大夫人院子里碰到赵熵陪着那个邹姑娘赏花,一时动了怒,上去打了赵熵一耳光,两方扭打起来,十姨摔在地上,就难产了。”

    纯歌恨得直咬牙。

    李建安是男人,从不喜欢说人是非。

    可什么叫做扭打。

    但凡是个男人,明知道自己妻子怀有身孕即将临盆,先前还被气的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过,有点良心的都不会再动手,只会小心容忍。

    结果却是扭打。

    是赵熵跟着那个邹姑娘打陈纯贞一个,还是赵熵在旁边看着邹姑娘动手,偶尔帮忙,抑或根本就是赵熵下的狠心。

    一想到这些情景,纯歌就觉得忍无可忍。

    李建安看她气的浑身发抖,急忙伸手抱住她,“好了好了,你先好好歇息,等我明天过去赵家再来告诉你消息。”

    说着就叫人送清淡的粥食进来。

    纯歌摇头说不想吃。

    李建安沉着脸道:“那也得吃一些,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不是说好了,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能帮忙解决别人的事情!”很有几分严肃的味道。

    纯歌定定看着李建安,最终还是屈从,只不过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明天要跟你一起去赵家!”脸上神情是不容否定的决绝。

    李建安张口就想拒绝,却在看到钝歌那双亮晶晶又盛满伤痛的眸子时,无声妥协了。

    这样娇弱又隐忍倔强的傻姑娘,实在让自己没法拒绝。

    看到李建安点头,纯歌眼里就翻滚着深沉的感激,一下子坐起来,扑到已经穿好鞋站在床边的李建安怀里。

    “李建安。”

    李建安吓了一跳,忙忙伸手把她搂住。

    娇滴滴的声音,平常只会在最情动的时候喊出来,让李建安觉得浑身上下有种酥痒到极致的欲望。

    可在这个时候,只让李建安觉得被人信任和依赖,心里就满是暖意。

    笑着摸了摸纯歌的头,哄孩子一样道:“好了好了,咱们先吃饭,吃过了你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一起过去。”话到这里有几分犹豫,却还是说了出来,“你有身子,不能去见最后一面,不过可以亲手选一件常用的衣服,挑一样你喜欢的首饰放到她冥盆里。”

    这样温柔的声音,流露出的却是尊重和理解。纯歌忍不住泪盈于睫。

    这个时候的风俗,要是父母家人俱在,年少就死了的人,在世的父母家人,兄弟姐妹,凡是算得上,关系好的,都会挑一样平时近身佩戴的东西陪着下葬,一起入土。寓意让死者在阴间也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亲人朋友的关怀,不会孤单。

    不过毕竟是要陪着死者一起入土的东西,大多数人为了避讳,其实多半会选一些几乎不用的,然后派下人去给放到将来要陪葬的冥盆中。

    自己有身孕,李建安还肯答应自己送近身的东西亲自放到冥盆里,已经是很通情达理了。

    纯歌隐忍住心酸点了点头。

    李建安捧着她的脸,慢慢给她擦掉又流出来的眼泪。

    “岳父他们今晚都没回去,明天估摸着赵家不太平,三太太又……”

    想到今天三太太听见陈纯贞死讯时候的疯狂样子,李建安无声的抿了抿唇。

    纯歌也幽幽叹息了一声。

    三太太最重视的人,必然是陈端崕,可那是因为陈端崕将来要给她养老送终,那种疼爱和重视,并不纯粹,参杂着私心。

    然而对陈纯贞的爱意,三太太是完全以一种母亲的心态来进行的。

    殚精竭虑的考虑婚事,费尽心思套牢自己为陈纯贞排忧解难,用尽心机,使劲手段。想要为陈纯贞将来铺平一切道路,斩掉所有荆棘。

    结果千挑万选的这门婚事是场悲剧,更让陈纯贞年纪轻轻在最该盛放的年龄就凋谢了,离开了人世。

    纯歌几乎都能想象到三太太疯狂的样子,只怕这一回,不是装病,而是真的要疯了。

    想到这些,纯歌都不用李建安提醒,就道:“您放心,我到时候一定让童妈妈几个牢牢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李建安就怜悯的看着纯歌。

    这是知道三太太很可能会迁怒了?

    以前在陈家,是不是也常常被这样以莫须有的罪名责备过,但凡是三太太有不痛快的地方,就会折磨她。

    所以才会这样敏感。

    李建安忍住心里突然滋生的愤怒,点了点头。

    正好外头花厅里童妈妈和翡翠把清粥端了上来。

    纯歌看到翡翠和红玉几个都是眼带泪花,想到当初和陈纯贞一起在陈家的日子,强行忍住悲伤,硬撑着喝了一碗红枣粥。

    吃过饭,李建安抱着纯歌洗了一个滚烫的热水澡。

    看着在怀中疲惫过后,沉沉睡去的纯歌,李建安俯身留下了一个轻吻。

    半夜里的时候,李建安听到身边有压抑的哭声。

    睁开眼,屋子里烛火己熄,纱窗上有朦胧月光层层渐淡的透进来,照在大红色芙蓉锦被上。

    沙场上,为了不惊动敌人,出其不意,常常要在夜晚时候,,摸黑行军偷袭。

    李建安早己习惯了在黑暗的世界里看东西,眼神比一般人锐利许多。

    黑夜中的动静更让他有一种下意识的凛然。

    只不过这一回,他睁眼看到的是那个埋在锦被上隐忍抽泣到颤抖的脆弱身影,他的眼神就瞬间从杀意四起变作痛惜。

    即便怀有身孕,窝在被子里,还是这么小小的一团。

    可怜见的,他的娇娃娃。

    那个总是明媚着笑意在撒娇时候喊他李建安的娇娃娃。

    李建安低低叹息了一声,把温热的身躯靠过去,什么话也没说,就装作是不经意般,把纯歌靠着墙壁的小身子搂到了怀里。手一下下从头顶抚摸到背脊,醇厚如老酒一样的嗓音就在暗夜中响起来。

    “纯歌,乖,别哭,别哭。我在这儿呢。”

    一遍遍的说,一遍遍的哄。

    哭声没有了,就有一个小身子像是土拨鼠一样拼命朝着李建安怀里钻。

    不管到了哪个位置,都觉得不够!还要更加拼命的挤过来。

    李建安几乎被这种架势吓到,片刻之后眼神闪烁了几下,就敞开怀抱,把人都搂到了怀里,还用脚把对方的双足刻意缠绕过来的双足都牢牢护住。

    两个人像是双生的藤蔓,不死不休裹在一起,亲密如同一体。

    窝在李建安怀里的纯歌,这一次,终于是真正睡着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撑腰

    太夫人躺在床上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穿衣起身,叫四夫人和五夫人过来。

    四夫人和五夫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往常请安时候也没有这么早,一路忐忑的到了太夫人跟前。

    太夫人见两个人面上流露出的恍然,又看到五夫人尤其惧怕的模样,想到了上回和李妈妈说的那些话,掀了掀眼帘。

    五夫人身子就跟着颤了颤。

    太夫人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四夫人却只觉太夫人并不是真的动怒,是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想到昨晚听说的事情,立时试探道:“一大早的,娘就起身了。是不是担心赵家那边……”

    这个儿媳妇,其实还算聪慧。

    要不是心里那些小算盘打的太响亮,老三家怀孕这些日子,完全把家交给她当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这幅性子。

    只怕到时候还账本回来,还要老三家的掏私房出来补公中的钱。

    暗自摇了摇头,太夫人就睃了一眼站在旁边紧绷的五夫人,吩咐道:“赵家的事情你们肯定也听说了。年纪轻轻的,就……”语带黯然,很有几分惋惜。

    陈纯贞这个人,四夫人也不过就是在纯歌成亲那天见过。

    陈纯贞和纯歌也不是同父同母,而是一个嫡出一个庶出。

    虽说有上一回纯歌帮着陈纯贞出气的时候,四夫人也直觉认为这是纯歌不想让娘家人丢脸面。

    加上赵家并不是高门大户,四夫人对陈纯贞也就是一个模糊的印象。

    昨晚听到陈纯贞没了,也就是隐隐感叹了几声。

    不过看到太夫人这幅样子,四夫人就一脸凄色道:“谁说不是,真是,还跟朵花一样娇嫩呢!”

    五夫人看四夫人这副样子,忍不住嘟哝了两句。

    四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夫人已经狠狠一样瞪了过去。

    五夫人马上就噤若寒蝉。

    两个儿媳妇,一个爱耍小聪明,一个简直就是笨在了脸上。

    太夫人懒得多说,直接道:“你们三嫂有身子,她那性子,又肯定是要跟着去赵家的,我也不好劝!你三哥毕竟是男人,下头那些奴才,伺候的再精心,有些事情上,还是不好多嘴,我今天就把你们三嫂交到你们手上了。到了赵家,可千万别再让你们三嫂受委屈,好好照顾她。”

    竟然是要让自己跟着去赵家!

    四夫人和五夫人同时涌现在心里的想法就是不服气。

    这算什么道理,就算是亲戚,也是拐了好几道弯的姻亲。

    按规矩也就是人设灵堂时候去祭拜,发丧时候去送一程。

    可这门丧事,赵家和陈家分明就是还拉扯着,今天肯定有的闹呢。

    这个时候自己这当儿媳妇的过去,还不仅要照顾陈纯歌身子,更要让她不受委屈,那不就是要让自己关键时候帮忙和赵家的夫人奶奶们吵架。

    那不就是要把自己娘家也搭进去站在陈家这一方。

    赵家虽说只是钦天监。好歹也是清贵人家,不算高门,却颇有名声。

    没头没脑的,自己干嘛出这个头,……

    四夫人和五夫人就在心里一直腹诽。

    五夫人忍不住火气,就直言道:“娘,我们跟赵家又没关系,何必……”

    话音没落地,一杯滚烫的热茶就泼了过来,上好的粉彩葫芦画茶盅盖子在地上滚了几下,停在五夫人脚边。

    屋子里一下子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五夫人惶恐的看着太夫人,触及到那种森冷的眼神时候,马上又低了头。

    四夫人也吓了一跳。

    早就知道太夫人偏心眼,爱屋及乌。从来最喜欢国公爷那房的女眷,可对其他的儿媳妇,尤其是最厌恶的五夫人,即便有时候说几句,也是这个五弟妹自己不争气,让太夫人不得不教训。

    但不管如何,好歹都还留着一份情面。

    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接下脸面过。

    四夫人脑子里开始飞快盘算起情势来。

    转眼间就换上了焦急,“娘,五弟妹她是心直口快的人,您可别跟她计较。其实五弟妹跟三嫂也好得很,常常去梅香院看三嫂呢。”还紧张的拉了拉五夫人的袖口,道:“五弟妹,快给娘赔不是!”一副嫂嫂的口吻。

    五夫人气的胸口扎疼。

    却在看到上头太夫人不冷不热到跟陌生人一样的神情时,整个人都没勇气了,讷讷道:“娘,我知错了。”

    太夫人没接话。

    李妈妈在旁边使了个颜色。

    太夫人还是没动静。

    李妈妈急了,就道:“太夫人,国公爷他们都快走了!”

    太夫人这才着急起来,可又对五夫人实在不抱希望,干脆直接只看着四夫人嘱咐,“你三嫂状况不稳的很,你三哥他昨天虽说把安姑姑带了回来。到底安姑姑脸色不好看,今天要是去了赵家,万一有个什么,我害怕她医治起来不尽心。到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可要是不让去,你三嫂怕是一辈子心里不安稳。既然这样,咱们家里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说起来也算是姻亲,赵家这事做得也实在不地道。当初你三哥可是也插手过这桩事情,偏偏他们还这样糊弄人,这是没有把咱们李家也看在眼里!今天你过去,尽管拿出你素日的手段来,万不能再让你三嫂气到了,横竖我还在这里坐着。要是有谁想要拿辈分来压着你,就让她来找我说话!”话说的很快,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解释。

    四夫人已经从这番话里理出太夫人的立场和态度,就急忙道:“娘的吩咐,我都记住了。”

    太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打发四夫人和五夫人去梅香院等着。

    因头一天李建安就叫人去给太夫人说过要上赵家的事情,早上起来李建安和纯歌商量后,也觉得不该再打搅太夫人歇息,用过饭就准备直接去角门上马车。

    谁知在梅香院门口看到四夫人和五夫人。

    四夫人一脸责备上来,不由分说就挽住了纯歌道:“三嫂也真是的,都是亲戚,您要去赵家,怎的就不跟咱们说一声,还要让娘来告诉我们两个。还好我们跑得快,否则还得另外准备马车。”

    纯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母心

    今天过去,实在算是一场恶战,更不是什么好事。

    四夫人和五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是闹起来她们瞧见了,万一今后拿出来乱说……

    可四夫人都挑明说是太夫人的意思了。

    太夫人想必也是一番心意,怕自己过去吃亏,才让四夫人和五夫人跟着,也是表明她老人家的立场,起到震慑的意思。

    纯歌就缥了一眼在旁边沉默不言的李建安。

    李建安思量过后,却很快决定道:“去吩咐王管事,叫换一辆大些的马车,再把我的追风牵出来。”

    李建安本来是要一起做马车的,现在却说要骑马。

    纯歌明白了李建安的意思,就给四夫人和五夫人道了谢,一起上了马车去赵家。

    三太太躺在床上,两眼无神望着头顶的帐子。

    有小丫鬟端药进来,朱妈妈小心翼翼接过,要给服侍着三太太吃药。

    三太太一动不动,根本就没听到旁边有人说话一样。

    等朱妈妈把人半抱起来,要灌药下去,三太太忽然就清醒过来,一把将药碗推到地上摔个粉碎,

    然后嚎啕大哭道:“我的纯贞啊!”

    像是受了伤的母狮子……不管谁去接近,都要把对方弄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伺候三太太的人,都是旧人,当年也是看着陈纯贞长大的,这个时候看见三太太这般行止,都纷纷抹泪。

    吴四奶奶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刚到门口,就听见三太太痛不欲生的哭喊,眼泪一下子成串掉落。

    人死如灯灭。

    纵然三年前吴四奶奶嫁过来时候觉得陈纯贞这个嫡亲的小姑子有时候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常常给人惹麻烦。又娇气的被全家上下宠在手心里,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得,让人厌烦。

    可到了这个时候,剩下的也仅仅是悲伤了。

    想到上一回三太太和陈端崕剑拔弩张为了个庄子争执的模样,吴四奶奶就更觉得人生无常。

    争来争去,人都没了,又有什么意思!

    吴四奶奶叹息着进去了。

    正手足无措的朱妈妈看见吴四奶奶,一脸焦急过来道:“四奶奶,您瞧瞧这……”

    自从陈端崕给吴四奶奶说过朱妈妈背后卖主的事情后,吴四奶奶对朱妈妈就颇有几分看不起。

    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不管主子做了什么,出卖主子的奴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四奶奶就拢了拢发,淡淡道:“叫人再去煎药过来。”

    朱妈妈就吩咐旁边一个婆子去办。

    三太太还在捶着床痛哭流涕,一声声喊着陈纯贞的名字。

    “我的纯贞啊,是娘害了你,娘不该给你挑这么个人。”

    赵家这门婚事,本来所有人都很看好,觉得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了。

    谁又知道赵熵竟然会是赵家从未出过的逆子。为了一个女人宁肯忤逆家族,不顾声名。

    吴四奶奶心中感叹一声,就上去坐在床边劝道:“母亲,谁也没想到赵家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您如今可千万要好好保重身子,还等着您去给十妹妹出一口恶气呢!”

    三太太本来发髻散乱,跟一个疯子一样垂着头坐在床上,听见吴四奶奶的话,就刷一下坐直了身子,神色狰狞。

    “对对对,我要好好的,我的纯贞没了,那些害她的人也休想过好日子。赵家,还有那个办事不力,狼心狗肺的陈纯歌,一个也别想跑得掉!”

    跟疯了一样,就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也不管方才摔碎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药丸残渣,直接踩上去,抓着一个人就喊道:“药呢,我的药呢,快给我端来,我吃了就去找那些人算账,让他们下去陪我纯贞。”

    还一个劲叨念,“我的纯贞爰热闹,要多找几个人下去陪她。”

    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心寒。

    整个屋子的人都眼睁睁看着穿了一身中衣的三太太赤着脚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随着三太太的动作,灰褐色地板上血水越来越多,从三太太脚底渗出来,混合着屋子里浓浓的药味,让人从心底里害怕。

    吴四奶奶闻着这股味道,又看见三太太不小心摔在地上,蹭了一身血迹,还哈哈笑着自己爬起来又到处乱窜,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脸色苍白,张口想吩咐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个字。

    还是朱妈妈最先回过神,大声道:“快快,把太太扶回床上挪去歇着!”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下人。

    吴四奶奶从这声呼喊中回过神,强自镇定下来,颤抖着扶住丫鬟的手,从三太太床边蹭的一声坐起来,忙忙道:“听朱妈妈吩咐。”

    人们都被三太太样子吓坏了,手足冰凉,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养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的!还不如早早拖出去发卖了!”吴四奶奶恨得直咬牙。

    这些人大多都是家生子,要是被卖,很可能就会一辈子和家人四散分离,永远也没有团圆的一天。

    本来安稳的日子也可能变得孤苦无依。

    吴四奶奶这句要卖人的话让所有人都吓住了。

    可小丫鬟们依旧不敢动,还是几个见多识广的媳妇子老婆子上去制住了三太太。

    三太太正转着到一个插屏前,眼神直愣愣的看着上头绣的蝙蝠群飞图。

    看见有人来拉她,毫不客气就给了几个耳光,还大骂道:“混账东西!”又扭过头去看着插屏,嘴角微翘,带着欢愉的神色一声声喊着纯贞。朱妈妈觉得心酸难抑,也不忍心去强拉三太太,手足酸软跪在了地上。

    吴四奶奶先是一怔,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这幅绣像,还是陈纯贞刚学会女红的时候绣来孝敬给自己这个婆婆的。

    虽说手艺实在算不得好,可儿不嫌母丑,当娘的对孩子的一片孝心更是只有骄傲自豪。

    这插屏不能直接摆在待客的前厅里,自己这个婆婆就找人做出来后一直安排在卧房中。平时稀罕的不得了,连擦拭都不让那些粗实丫鬟碰,而是让朱妈妈亲自带着人料理。这一回上京城,明明不方便,也硬是叫人抬上船带来了。

    如今陈纯贞没了,绣的东西却还留在这里。

    物还在,人己去。

    吴四奶奶哽咽了两声,看到三太太如今的状况,又想到三太太方才情急之下喊出来的那些话,狠下心肠道:“叫人去煎碗安神的药来,服侍太太喝了,再叫几个人好好守着太太,一定要让太太好好歇息,不能再动怒伤心了!”眉宇间隐隐藏着一丝狠辣。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背影

    屋子里人齐齐一怔,马上就反应过来。

    三太太得了怪病,这回又受了刺激,将来这个家,只怕就是要四奶奶来当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未来的当家主母。

    所有人就一拥而上,不管三太太的哭闹挣扎,强行去把三太太拖到床上。

    吴四奶奶看着人端药进来喂了药,三太太渐渐安静下来,才松了一口气,把朱妈妈叫出屋子。

    “朱妈妈,您也是太太身边的老人。论起来,便是四少爷都很尊敬你。”话说的很客气,可神情上明明白白写的就是蔑视。

    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

    既然选择了保住性命,出卖主子,就该知道舍得到别人的轻鄙。以往那些主子都要给三分颜面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朱妈妈想的很通透,垂下头很恭敬道:“奶奶安心,我一定好好看着太太。”

    还算是个机灵的!

    要是这点眼色都没有,还真不用留了。

    吴四奶奶心里点了点头,继续道:“你也知道家里的境况。先是十二妹妹出了这种事,再是十妹妹她……虽说有父亲的好消息,到底还是……”

    声音开始慢慢低沉,吴四奶奶秀气的面容也藏着几分萧瑟,“我本来以为,父亲升了官。再有定国公府那边帮衬着,家里虽说出了几件事,但咱们一样样来,慢慢解决,总也能想出来好法子。顶了天去,大不了就把十二妹妹嫁到一个寒门小户家,有我们陈家在背后撑着,她也可以过好日子。至于赵家那边,再不济,娘家人也是近在眼前了,赵家还能亏待。何况还能合离,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身为奴子的,要真是能为小姑盘算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朱妈妈不知道吴四奶奶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能低头应诺,“奶奶是个心善的。”除此之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有些话,本来也就是一时有感而发。

    吴四奶奶听见朱妈妈这样说,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人都没了,还来说这些有什么用。

    往日说说,还能在朱妈妈面前卖个巧,让她去自己那个婆婆面前表表心迹,现在说的再多,别人都只当是虚伪。

    “多的话我也不想再跟你说了,既然你知道给四少爷露口风。你也就是个机灵的人。方才母亲有些话,实在是不该说。这个时候,咱们家里能依靠谁,能仰仗谁,想必你也清楚的很。要是再让母亲去胡说了什么,母亲是主子,是生病的人,可你们这些奉命伺候的奴才……”吴四奶奶就斜着看了一眼朱妈妈,拉长语调里透着浓浓警告。

    朱妈妈浑身一个激灵,立时就道:“老奴知道如何行事。”

    吴四奶奶还要赶着去赵家,也不耐烦和朱妈妈多说。又交待了几句,就出门了。

    朱妈妈还心有余悸站在原地望着吴四奶奶的背影怔怔出神。

    这个四奶奶,以前只觉得一举一动都是围着太太转,太太说什么就做什么,半点没有大家子小姐出来的气魄。

    没想到乍然处理起事情来,竟然有这样的果决和威慑。

    这个家里,还真是藏龙卧虎。

    一阵清风吹过来,有两片还带着夏意的翠绿叶子就从空中盘旋而下。

    朱妈妈视线死角中,有一个银白色的身影,趁着无人注意时候,悄悄推开门进去了三太太歇息的屋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交待(上)

    赵家大厅里,一屋子人都面容端凝的坐着。

    看到李建安进去,陈端仪和陈端崕都欣喜的站起来,大老爷和三老爷只是抬了抬眉。赵老太爷脸上却有一丝苦涩缓缓爬过苍老疲惫的面容。

    李建安先给大老爷和三老爷行了半礼,然后毫不客气坐在了陈端崕的身边。

    陈端崕眼睛里就闪现过一丝讶异和几不可见的欣喜。

    陈端仪却下意识皱了皱眉。

    李建安瞥见两人飞速的转变,心中微哂,没有说话。

    兰康比李建安晚到一刻钟,瞧见李建安已经先到了,右手边又有位子,也不等人招呼,半点不客气走过去坐下。高大威猛的身材上透着一股冷冽冰凉的气息。

    陈端仪眼底苦涩更加浓厚。

    兰康见没有人说话,就先对李建安道:“不知道国公爷已经到了,是属下怠慢。”态度很恭敬。

    李建安摆摆手,“又不是朝廷应卯,叫我逊之即可。”

    本来就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李建安以前又娶过陈纯芳,算是大姐夫。这种状况下,的确还是只有叫表字或是||乳|名才最显得亲呢。

    兰康跟着李建安许多年,自然知道李建安的性情,本身也是武将出身,没有那么多讲究,从善如流喊了一声逊之,然后道:“纯荔也过来了。十三姨有身子,我交代了让她好好照看,不能再让她们陈家出来的姐妹在赵家出事。”说话很沉稳,面容中甚至透着一丝老朋友叙话般的温和。

    但赵家上至老太爷,下到坐在椅上萎靡不振的赵熵,都觉得这番话剌耳到了极点。

    赵熵控制不住,登时就从位子上站起来,赤红双目看着兰康道:“兰大人,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身后没有依仗,却能从一个小小的俾将爬到今天这个位子的兰康凭的就是不怕人的冲劲。

    武将本来就不适合到处跟官员们结善缘,尤其是在重要位置上呆着的武将,越是孤僻越是让皇上放心。

    这一点,兰康早就从李建安身上学的炉火纯青。

    本来就不屑赵熵为人,又看到赵熵不知死活先站起来,兰康干脆一个箭步冲到了赵熵面前,揪着他皱巴巴的领口道:“你如今跟我己不是亲戚,休想让我再手下留情!”说着抬手就要一拳打下去。

    赵家人先前脸上还有愤愤之色,觉得兰康实在欺人太甚,等到看见兰康的动作,又想到上回兰康就曾经在赵家动过手,一个个不禁面如土色。

    兰康是定国公李建安一手栽培出来的心腹,如今又被皇上重用。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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