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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尔•净尔 作者:青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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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一安叔叔?小媳妇儿

    十四岁的李净尔叫三十四岁的安恕方“安叔叔”,叫了整整十年。

    大约十年前,石家庄解放军总医院的中医科主任朱敏华收养了李净尔。朱敏华的丈夫姓李,叫李泽衍,因此,给孩子上的户口自然还叫“李净尔”。

    朱敏华没孩子,夫妻关系也不是很好,至少在外人眼里。李泽衍做过部长,当过省长,是现任的八名中共党员中央委员之一,他长年住在北京,而朱敏华在石家庄工作,加上两人年岁相差十岁(李泽衍比朱敏华小了十岁),所以常有些怪言怪语在朱敏华耳朵边飘来飘去。不过有些事不为外人道也,李泽衍很尊敬朱敏华,每年正月和夏天,他会让秘书安排两次休假,朱敏华在哪儿,他就过来,跟母女俩生活一段时间。

    但这样的关系总有点别扭,因此小姑娘李净尔和名义上的父亲并不很亲。朱敏华一直工作到五十五岁退休,做医生的,又是一科的主任,免不了值班加班处理紧急情况,何况她还是军医,说到把四岁的李净尔养大到十四岁,真正的功臣是安恕方。

    安家和李家的关系不太远,也不太近。

    安恕方的大哥叫安勇乔,是解放军总参参谋长,这个官实在太厉害了,也不是说官衔有多大,从理论上讲,李泽衍是中央组织部部长,官更大些,可250万中国人民解放军才一个总参参谋长,这人实在太重要了。

    安参谋长的夫人和朱敏华是老同学,安恕方从小又住在朱敏华和李泽衍那个大院里,所以朱敏华自然而然地把安恕方当作自己的弟弟,而安恕方又自然而然地叫朱敏华大姐。李净尔第一次说汉语,就叫安恕方“叔叔”,“安叔叔,饿饿”,“安叔叔,困困”,

    “安叔叔,要看电视”“安叔叔,要嘘嘘”,就这样,安恕方把一团小东西养成了婷婷的少女。

    一朝一暮一中宵

    一花一柳一妖娆

    一颦一笑一低语

    一葳一蕤一青眉

    葳蕤者,草木欣欣向荣,十五岁的李净尔,正是那欣欣少女,他守护著。

    李净尔长到十四岁,大人们不约而同地都瞒了一件事。

    十年前安恕方曾经喜欢一个女孩,那女孩儿失踪了,在湖里。然後,朱敏华亲眼目睹安恕方跳进湖里捞起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就是李净尔。四岁的李净尔长得跟失踪的女孩十分相似,长大後,更是一模一样。

    当年二十四岁的安恕方还是个军人,退下来後,他开了个安保器材公司,跟总後勤装备部做生意。没有人会不给参谋长的弟弟面子的,何况安恕方人正直,做的生意也正直,他公司里全是退伍军人,那些人跟著他从石家庄到南京,从南京到上海,只要朱敏华和李净尔母女在哪里,安恕方和他的公司就搬到哪里。

    那些直爽的汉子们时常笑著叫净尔快些长大,净尔问,为什麽要快些长大?

    “长大了才好做安司令的小媳妇儿呀!”汉子们大笑!

    有一年朱敏华得了病,住院认识了个病友。病友的老伴是电力系统的一个老首长,刚解放那时支柱产业的一把手都是军队里的将军什麽挂职的。病友和老首长一见李净尔就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就是自己女儿来著,好麽,病友有个独生子在国外读书,病友立马跟朱敏华说,净尔给我家做媳妇吧,咱先定下这事,等孩子们大了就办事!

    这让朱敏华难办了,净尔太小了吧,才十一岁……而且净尔还有个哥哥在英国,定亲也得商量商量……

    病友觉得乘热该打铁,立即让老伴去找李泽衍和安恕方敲敲定,她把安恕方当女孩子亲叔了。老首长觉得老伴的主意挺好,但他年纪大把了,放下身段跟李泽衍套近乎不方便,所以他瞄准了安恕方。

    安恕方的大嫂有个弟弟,也是军人,是个特种部队的王牌狙击手,年轻时是很让女孩子犯花痴的那种男人,所以有个江南女孩就花痴了。王牌狙击手叫林海,他儿子叫林博。安大哥夫妇有个女儿叫安琪。林博、安琪、李净尔三个孩子年纪相仿,在一所学校念不同年级。

    刚巧,林海的前老首长就是这位病友的老伴,老首长把林海找来,希望老下属能给他做个媒。

    林海啊,那可是名副其实的王牌狙击手,当兵那会儿在一个地方瞄准能瞄四十八小时,楞不动弹不上厕所的。老首长跟他一说做媒的事,林海就站那儿杵了三个锺头,楞没答应一声。

    老首长年纪大了,崩溃得不行,说“合著我不是你领导了,连个面子你都不肯买啊!”

    林海终於说了句,“报告首长,李净尔是安家小媳妇儿。”

    小媳妇儿,就从那时传开了……

    李净尔十四岁那时,朱敏华回了次北京,去办离休手续。临出门给净尔收拾了个书包,带她到安恕方住的那儿,都没进门就匆匆走了。两家做了十年邻居,无论朱敏华搬哪儿,安恕方总有本事在方圆五百米处租到另一间,朱敏华值班就把李净尔送安家,安恕方出差就把女孩送回家,三个人之间熟悉得就象住在两间屋子的一家人。

    那天安恕方觉得女孩子不对劲,做作业,总看座位底下,看电视,杵那儿不肯坐,还老上厕所,进去十几分锺没声没响。

    “净尔?不舒服?还是拉肚子?净尔?”他站厕所门口问,里面忽然“哇”地哭开了。

    一间厕所门挡不了个军人,安恕方一脚踹开门,女孩子站在马桶前捂著脸──

    那是个初夏的午间,李净尔穿著短袖的校服衬衫和校服背带裙,而安恕方穿了背心和迷彩军短裤。

    李净尔的衬衫完全从背带裙里撩出来,背带裙则解开了腰里的搭扣,松到了小腿腿弯。

    “安叔叔……我下面有血……一直流……血……”

    女孩子蒙著衬衫,哭腔很浓,安恕方弯了弯腰,女孩子体重太轻,他横抱起来,把她放在马桶盖上。然後他就跪在她面前的地上,分开了细幼的双腿。

    有很多事都象做梦一样,他记得他把手枕在她的颈子後面,这样,她就能平躺著。他还单腿跪在她面前,直立的右腿,垫在她小小臀下,他那只腾出的手,拉下了洁白的小内裤。

    内裤的档上是鲜豔的血色,内裤下的y户未生寸发,白嫩圆鼓的少女y户就象是只玉蚌,上面有稍许的血迹,一直往下,细缝粉红,无暇地,诱人深入……

    “净尔,你来初潮了。”安恕方直起身子。

    “初潮是什麽?”显然,朱敏华这个医生只顾医别人,连生理常识都没教过女儿。

    “安叔叔教你。”安恕方横抱起女孩,是的,他的小媳妇儿,自然,他来教。

    ☆、章二好爸爸?坏爸爸(上)

    大抵小孩子的是非观念只有“好”和“不好”之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坏。

    李净尔和妈妈住在军区医院家属大院,一帮孩子大的小的凑在一起就显摆 “我爸爸可厉害了……”“我爸爸更厉害……”“我爸爸官老大老大……”李净尔一年只见爸爸俩面,於是小孩们就给她取了个绰号“李俩面”。

    李净尔那时刚开始学汉语(她是中朝混血),想反驳肯定是没那个本事,但是她大抵也明白“李俩面”是不好的意思,小孩子很委屈,妈妈不在家,她就找安叔叔哭去,说“我不要坏爸爸!”当然稍大点後她就明白“爸爸”不是想不要就能不要的,即便他是“坏爸爸”。

    李泽衍後来知道了,童言虽然无忌,但小孩的喜好总是身边人教的,安恕方教的,不是麽?

    李净尔长到十四岁,该上初中了。

    她十四,预备班,安勇乔的女儿安琪十五,初二,林海的儿子林博十六,高二。三个小孩里只有安琪是正常的年纪上正常的年级,林博成绩特别优秀,所以跳了两级,李净尔特别不优秀,所以多念了一年,没办法,人家三岁就能念报纸她四岁才学中国话呗。

    李泽衍跟朱敏华说,再过一年你该退了,不如带净尔到北京来上初中。这潜台词是:我们一家三口该团聚了。朱敏华说要考虑下,过了年再说。没想那年朱敏华带净尔在林家和安恕方一起过了大年三十後,居然决定跟林家一起搬家去南京,林海调任南京军区,三个小孩转学入南京八中。

    真一天不见老母变鸭,李泽衍肚子里拿刀把安恕方连带林海一起剐了十七八遍後,给朱敏华打电话,说派辆车来接她们母女,新年到杭州来玩玩。

    李泽衍这口气憋得不行,大年初一清早他的二秘和车就出现在林家,二秘同志是个年轻人,特会说,说夫人啊,部长半夜已经在杭州了,在北高峰上给杭州人民敲新年锺时候还许了个愿,希望著能跟您一起过个团圆年啊,您看……

    林海的老婆“噗哧”乐了,然後发现老公和安恕方都没笑,再想想也觉得没什麽可乐了。朱敏华没说啥,给净尔收拾了书包和换洗衣服後就和二秘同志出发了。

    安恕方一直送到杭州灵隐,他在西湖边有间房子,十年前从部队退下来那时分的。以当时他的军衔,以南京军区的条件,在西湖边分间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实在是太不过分了,不过那间房的利用率不高,也就逢年过节接净尔和她哥哥一起度个假而已。

    李泽衍做过半年浙江省副省长,也就半年,半年後就调中共常委去了,说白了,那纯粹就是镀金。新年里,中央领导们不都得下基层麽,他算是浙江省升上去的领导嘛,给省会人民敲个锺,拜个年,十多个电视台扎堆那儿一拍照,皆大欢喜。

    於是他大年三十就在灵隐北高峰给杭州人民拜年,年初一中午,安恕方送朱敏华和净尔到灵隐山门口,跟朱敏华约定几时来接後就走了。安恕方和李泽衍两个人是绝对不见面的,这里面有个缘故,就是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有对兄妹,他们从辈份上讲还要叫李泽衍一声“大表哥”。兄妹俩在兰州一个叫洛门的地方遇到李泽衍,据说,李泽衍开枪打伤了“哥哥”,而“妹妹”抱著哥哥跳进湖里……再後来就是兄妹俩在湖里失踪了,安恕方下水救人,却救上来另一对小兄妹,无巧不成书,救上来的小男孩也受了枪伤,而小女孩就是李净尔。

    那对失踪的兄妹姓郭,哥哥叫倾云,妹妹叫清河。十年前安恕方喜欢的那个女孩,就叫作清河。

    那年这个变故发生的时候朱敏华在当场,她赶到的时候那两兄妹已经沈到湖里,但她看到一路的鲜血,看到李泽衍手上有枪。

    李泽衍承认自己开枪,他说,郭倾云奸污了清河,他唯一的表妹。

    接著,朱敏华又去见了公安解救下来的洛门客栈老板娘、夥计、住店客人,十几个人同口一词:郭倾云称“清河”是他老婆,两个人同吃同住睡一个被窝……

    无论当时的情况是如何,朱敏华已十年不曾去想那件事了,但净尔越长大,越像那个“清河”,每次英国来信来人,朱敏华都眼皮发跳,为此,她把净尔看得越紧,净尔那个住在英国的哥哥每次来中国,她就带净尔一起出差,俩兄妹这一年都未曾碰过面,她没法不紧张,不然,净尔也可能被她哥哥毁了……

    李泽衍昨晚没下山,在北高峰上招待所住了晚,那个招待所可破了格,一个夜里招待了部长市长秘书长局长司长处长,早上吃早饭时李泽衍把那些个长都请了回去,说今天我是私事,大家快回去过年吧。

    最後负责宣传的李处长留下来,李处长是位女同志,还曾跟李泽衍共过事。李泽衍当副省长那时想调个文章写得出色的到办公室,有科室推荐了叫李嫣的,就是现在的李处长,她年纪不大,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长得也不错。

    要知道通常在这种水里混的,市里头、也领导写工作报告写政绩文章的,那种人都有些道道,何况人不仅能写能说,还长得漂亮。李泽衍叫她“小李”,半年後他走了,把她又调回市里,级别从科升到处,李嫣心里一直记著这位李省长,赶著省长同志成了部长同志,还回了杭州,她立即加入了欢迎队伍。

    李泽衍的个人生活一向很神秘,对某些不熟悉他的人而言。

    他一个人住,无论在地方上还是回到北京,他也没女伴,没情人,甚至连他的卡都没划出过去一分钱买女人的东西。有一次李嫣在办公室看到李泽衍伏案疾书来著,以为是紧急的报告要写,她凑进了一请示,发现李泽衍在一本小学生用的方格作文本上写写划划。

    “我女儿要考初中了,我帮她改改作文。”当时李泽衍这麽对她说。

    这消息一传开来,众人都华丽丽地崩溃了,李副省长居然有个要考初中的女儿!

    今天在山下,李嫣终於见到了传说中的李夫人。

    朱敏华今年五十四了,再有一年,就正式退休。五十四岁的女人,站在四十四岁的丈夫和十四岁的女儿身边,李嫣这麽个惯说场面漂亮话的女人,居然想到一句蛮恶毒的:三代同堂。

    李嫣陪了李泽衍一家三口在山下的饭馆先吃午饭,李泽衍晚上飞机回北京,他和朱敏华商量了会儿,便请李嫣多订一张飞机票,乘客姓名是朱敏华。

    李嫣心里奇怪,李泽衍的女儿是李净尔,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单看小姑娘的年龄就能猜到,虽然十四岁的李净尔一直乖乖地呆在朱敏华身边,连叫“爸爸好”也是做母亲的发话催了声。但是,李泽衍回北京怎麽不带上女儿,如果他一个人住是因为不得不维系和开国元勋朱德总司令孙女的婚姻关系,那麽,为什麽一直不把亲生女儿带在身边?

    李泽衍带女儿上山,朱敏华不往上走了,由李嫣陪著在吃饭的饭馆里休息。李泽衍把李净尔牵过来跟李嫣打个招呼,李嫣这才想起来,刚才四个人吃饭,李净尔坐在朱敏华身边,一直埋头喝给她点的酸n,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李阿姨好。”李净尔巴掌大的小脸掩在父亲身後,轻声叫过。

    这真是个害羞的女孩,x格上与她父亲差得太远,长相又跟母亲完全不象,这孩子,到底象谁?

    李泽衍发现女儿其实并不内向,她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认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从灵隐寺开始爬到北高峰步行大概需要四十分锺,山下有缆车,他还没老到要坐揽车,李净儿也j神儿倍足,於是父女俩比了个赛,比谁先爬到山顶。

    这天杭州晴空万里,气温骤升。爬了十分锺李泽衍就冒了汗,小女儿跑得快,年轻的二秘同志在李净尔和李泽衍之间来回接应。“人呢?”向上的山路转了个弯,李泽衍突然看不见李净尔的身影。

    “在您前头一百五十米。”二秘一摊手,他手上一件鹅黄色的羽绒服、一顶白绒线帽一条白绒线围巾,都是李净尔的。

    “小家夥。”李泽衍笑了,知道负重得让别人拿呀!

    “部长……”二秘想接下李泽衍手上的大衣,李泽衍表示不用。

    “行了,再有一半路,我们坐缆车下山,你在下面缆车站等我们。”李泽衍立定休息了会儿,该去追小女儿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李泽衍一共追上李净尔两次。一次在半山腰的小卖部,李净尔跑得热了想吃雪糕,李泽衍正好赶到掏了钱给她买了支。再一次快到山顶了,小孩子前头跑得太快,到最後反没了力气,李泽衍轻松超过,一步两级台阶……

    “爸爸!爸爸等等我!”

    “爸爸!”

    “爸爸等等我!”

    “爸爸不许走!”

    “爸爸──不许走了嘛──”

    李净尔不干了,她不干的办法就是叫爸爸不许走。

    “叫好爸爸。”李泽衍在她头顶上立定。

    “好爸爸。”李净尔於是就叫。

    “要多叫几声。”他觉得不够。

    “好爸爸!好爸爸!好爸爸等等我!”

    小女儿n声n气让他听著就喜欢,“爸爸背你。”李泽衍转了身在台阶上蹲下,两手往後招招。李净尔试著趴上去,李泽衍一直身站起来,她立即紧紧抱住他脖子。

    李泽衍把女儿腿分开,环自己腰上,稳了稳,抱得动,於是他开始一步步登顶。

    “净尔,想不想第一个到山顶上呀?”他问女儿。

    “想!爸爸我要下来!我自己走!”李净尔小孩心x,还记得那个比赛呢!

    “净尔看过跑步比赛吗?咱们谁手长,谁先碰到山顶就算谁赢好不好?一!二!三!”李泽衍迈开大步,小女儿果然在他背上够长了身子,伸长了小胳膊,他怕她掉下来,赶紧扭身把幼嫩娇小的身子抱到x前。

    “爸爸我赢了!爸爸输了!我赢了!”

    粉扑扑的小脸蛋第一次在离他这麽近的地方笑颜绽放,有那麽一刻李泽衍觉得目眩心跳,他闭了闭眼,夕阳太晃眼了。

    等他把女儿放下,他看到从缆车山顶站出来的安恕方和彭靖云。

    彭靖云是李净尔的亲哥哥,他住在英国,郭倾云从前的好朋友、英国pattern公爵的小儿子彭公子收养了他,所以他姓彭。安恕方跟朱敏华商量下午的时候来接李净尔,他带彭靖云如约到了。

    已经不怕生的李净尔越加不怕生,下山途中,她是缆车站里的小喜雀,叽叽喳喳,吃个不停,笑个不停,说个不停,在安恕方怀里或彭靖云背上。

    缆车到终点,李净尔第一个冲出车厢,“妈妈!哥哥来接我了!”“李阿姨再见!”“爸爸再见!妈妈再见!”她跑到朱敏华身边,又跑回去,最後,安恕方把她抱起,放到彭靖云背上,李净尔紧紧搂著哥哥的脖子,一边笑,一边挥手,三个人,很快下山,走出了灵隐。

    “我们也走吧,回家过年。”李泽衍把脱下来的大衣披在朱敏华肩上,两人坐进车里的时候,朱敏华把眼眶里的泪擦在李泽衍的衬衫上。无论她做什麽都没用……兄妹俩一见面,小女儿开心得就把她忘了……“不是还有我,啊……”李泽衍笑容温柔,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李嫣却觉得难受,为他难受。

    李泽衍慢慢低头,从朱敏华的肩上抬起自己的右手,低头,去闻指头上留下的小儿r香。

    ☆、章二 好爸爸?坏爸爸(中)

    春暖花开,四月里,李泽衍离京赴杭,出席浙大一百一十年校庆典礼。

    整个浙江省政府几乎倾巢出动,欢迎李泽衍一行。李泽衍目前的职位还是文化信息产业部部长,但在刚闭幕的人大会议上已经被增补为中共中央常委委员,报道中国人大的外媒煞有先见之明地预测下届人大李泽衍这位中国国民党国父李宗仁之後、开国元勋朱德总司令孙女婿的红色太子将成为最年轻的中国最高领导人。旦凡有点政治嗅觉的地方官员闻风而动。

    李泽衍一下机,见到这麽个场面,居然表现出了点不高兴。

    这个不高兴还挺明显,明显到抵达宾馆後一秘同志直接拒绝了市长安排的晚宴,然後在宾馆餐厅里点了碗面,众人眼傻著看著一秘托了碗面,走了。

    李部长这是累了,还是恼了?众人面面相觑。

    “我去看看。”李嫣追进电梯,电梯门刚巧合上。

    不多久,李嫣乘电梯又下到大堂,“部长累了,请大家回吧,明天早上我陪部长到校庆现场大家再碰头吧!”李嫣利落打发走众人,她自己今晚也在这里住下,宾馆总经理立即陪著她去办入住手续。一转身,几声冷哼被她听到耳朵里。

    “还是小李最知道部长心意啊……”

    “那是,她不一直这麽热心,尤其对李部长,几年前就这样……”

    李嫣不在乎,几年前她就知道自己只能靠自己,只能靠这位同宗的部长,她靠的是自己的眼光!“邹市长明天可别迟到啊。”她回头巧笑,背挺得更直,步伐更坚定。

    李泽衍是挺反感晚上这种活动,尤其他特别期待著今晚……

    李泽衍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夜里做梦。第一次做这个梦醒来,他毛骨悚然,第二次,倒能接受,第三次第四次,他禁不住有点期待……

    梦里,他看到个男人,男人左右两肩、前x後背,绣著四爪金龙的袍子,後来他专门求证朝鲜历史学家,知道那是朝鲜李氏皇朝的皇帝龙袍,李氏朝鲜开国君主由中国明代皇帝册封,因此朝鲜皇帝的龙袍只能四爪,而不能九爪或五爪,以示对中国皇帝的尊敬。

    这个梦里的男人一直没有正面出现,总是背对他,即便有正面,也一片模糊,以至李泽衍曾经有个荒谬的想法,这个男人,不会是……

    不过那男人颇无能,国事糊涂,甘受日本侵略使者嘲笑,内务也混乱,国内瘟疫饥饿蔓延,民不聊生。第一个梦里,男人娶了一个来献药的女子为妃。那女子带了孩子,她的亲人在病役最重的小城里行医,那里药尽粮绝,女子的亲人送她逃出,她来向皇帝献药求援,营救一城的病人和兄长。

    第二个梦,男人新婚,举国欢庆。而女子却迎到了躺在棺材里的兄长,那女子恸哭昏蹶,男人则安慰她:你已经有了我的骨r,李氏的太子……

    第三个梦里,男人抱著一个小女婴落葬心爱的妃子,女子死了,一生下女儿就阖然去世,仿佛已经等那一刻等了太久。从一见锺情,到新婚产女,与心爱的女子相伴一年也未满,男人伤心欲绝,却见随女子一起进g的孩子,仰著一张相似容貌的面孔,静静地盯著他──手里的繈褓,说:“父皇,靖云已经没了妈妈,不能再失去父皇。”

    李泽衍恍然大悟,原来梦里这孩子是彭靖云,小女婴是李净尔,而这男人,就是李净尔的父亲,高句丽李氏朝鲜的末代皇帝李纯宗!

    这梦来的荒诞,也希奇。李净尔和彭净云是安恕方从贵州湖底里救起的,他亲眼所见,不过跳进湖里的本是郭清河兄妹。李净尔小时候只会说朝鲜语,不会中文,那也是事实。李泽衍立即派人去美国,朝鲜当年被日本殖民後李纯宗逃亡美国,一九九七年死在异国他乡,他的堂侄女倒不简单,在美国嫁了几任老公,现在子孙满堂,家族殷实。

    李泽衍弄到了李纯宗堂侄女的dna样本,南京八中的学生刚疫苗接种完,很容易也得到了女儿李净尔的血y样本,今天结果刚送到他手上,猜想得到证实後他倒变得糊涂了,一九一零年李氏朝鲜才被日本灭国,一九一零年啊,这叫什麽,穿越?一九一零年的李净尔和彭靖云穿越到了二零零九年的中国?

    不过有一点勿庸置疑,那就是梦里的靖云可不是个简单的小孩,说什麽“父皇,靖云已经没了妈妈,不能再失去父皇。”,看小孩的眼睛里满写著憎恨和厌恶!可是李纯宗的眼里也只看得见那张与其生母相似的脸孔,於是他把靖云留在了身边,不仅用心地栽培他,还册封这个外姓的孩子为朝鲜的“彭王”,以慰心爱女子的在天之灵。

    最後的第四个梦和第五个梦,发生在一九一零年初,彭王靖云长到十二岁,李净儿五岁生日前夕。李泽衍知道今晚的梦即将昭示一件重大的事,於是他早早地回房冲凉,吃饭,在沙发上调整最舒服的坐姿……

    ☆、章三 好爸爸?坏爸爸(下)

    梦境如约而至。虽然梦里这个从未露过正面的男人出现了无数次,可是今天乍一看见,李泽衍脑子“轰”了一声。

    李纯宗光著上身,正抽了腰带,立刻赤 裸了身体。

    虽然看不见脸,听不见声音,身上皮肤光洁弹x,也无一丝踪迹可寻。但是,没有一个男人,会认不出自己引以为x命和尊严的那件物什!

    这个李氏皇帝,难道真是……

    李泽衍心惊不已,但还能命令自己镇静。

    梦里的男人撩起纱幔,跨上了龙床。

    末代的朝鲜皇g穷奢极欲,堪比明清。八脚龙床轻垂紫纱幔,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龙床一周,光华流漓朦胧,似梦又似醒。

    床上的女人舒服好睡,哦那g本不能称做女人,那是他心爱的小女儿。

    每个人的做错总是从最初的不经意开始,他的小女儿是由贤惠的皇後养大,皇後二十三岁他十三岁两人成婚以来,後g一派和气,他喜爱女儿,但总宿在其他妃子g中,皇後毫无怨言。

    三个月前,一日午後,纯宗忽然想念女儿,便悄悄去皇g寝g。那日天热,小女儿在殿里洗浴玩水,一殿的g人g装尽湿,小女儿更脱了薄衫小裙,赤著身子手脚。

    纯宗上前抱女儿回g,给她擦身揉发,给她喂水吃食,独不提穿衣。四岁的孩子一派天真,只觉清凉,舒服地隈在纯宗怀里睡了午觉。纯宗就在那个午後,抱著晶莹剔透的小女儿,起了欲,动了情。

    於是他忍了三个月,心里也建设了三个月,他想只要不破女儿的身子,不让她记得发生了什麽,也不让她一丝痛楚难受,那便不要紧吧。

    那一日皇後四十寿辰,g里大宴。纯宗哺了小女儿一口梅酒,纯真的孩子便舒服好睡。纯宗回到从前最爱的g殿,那是她的母亲生前住的地方,把小女儿放在他们曾经次次燕好的床上。

    就在他跨上龙床,跪坐抱起小女儿的时候,他的身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愤怒得面容都扭曲的少年。少年双拳紧握颤抖,突然抄起屏风前一人高的青瓷瓶,照纯宗後脑狠狠砸去──

    李泽衍忍不住“啊”出声,梦里声音尖锐刺耳,画面颠倒震荡,随他收声,梦境也渐渐变得清晰,李泽衍试探再叫一声,梦就象片画布,涟漪迭迭,不能辨清。於是他摒息宁神,原来梦境与他心境相同,他挣扎欲醒,那梦就不在继续。

    这一耽搁,已不复刚才,纯宗躺在床上,脑袋包了纱布,似受了重伤。一拨拨人进来出去,纯宗发怒,纵然受伤,咆哮仍传了老远。

    李泽衍不懂朝鲜话,却象心灵相同似的,知道纯宗由何发怒。原来砸伤他的就是“彭王”靖云,还乘他受伤昏迷,带走了李净尔。当日皇後寿辰,纯宗又刻意谴走保卫,靖云背了妹妹翻高墙重院,居然逃出了深g。

    原本纯宗企图染指幼女已是枉顾伦常,即便是寻女也应该暗里不肆宣扬,谁料皇g卫队竟从靖云的g殿里搜出与日本将军私通密谋推翻李朝的铁证,纯宗一下又气又怕,没想到他待这孩子如己出,这孩子居然心心念念想得是杀他夺位!

    纯宗这时还不知道靖云自母亲死後便做此打算,此时还携妹妹往中朝边城赶去,那里居住一支少数民族,传能移魂换命,靖云要让妹妹彻彻底底地洗去李氏皇朝的记忆!

    “部长,部长……您醒醒……部长您醒醒!”

    李泽衍猝然惊醒,眼前放大,是一脸关心心切的李嫣。

    “怎……麽了?”李泽衍舒出口气。刚才梦里紧要关头,纯宗追到边城,发现女儿已不认得他,恼羞成怒之下他一枪s中靖云,女儿不理他呼喊,和哥哥一同跳下万丈……

    喝了口热茶,擦了把脸,李泽衍气息渐平稳。李嫣忙进忙出,给他绞毛巾端热茶,甚至还在套房的厨房里忙活起来,给他做宵夜。

    李泽衍回想一下,李嫣曾敲门来过一次,问他是否累了,有什麽需要,商定明天早上的行程。那时他正要去冲凉,匆匆说了几句就进浴室,李嫣也告辞走了。看来这女人走时故意留了门,否则不可能现在出现在他房里。

    刚才做梦时他是否说了梦话,无意识下又做过什麽事,李嫣又是否听到什麽,看到什麽,这女人怎麽处置?留著,还是索x──

    “部长,喝口热牛n,定定神。”李嫣端了杯热牛n,递到他面前。

    “谢谢。”李泽衍接下,“小李,坐。”他拍拍旁边的位置,李嫣有点受宠若惊,让她坐身旁?

    “谢谢你,刚才我──”李泽衍看著李嫣的眼说。

    “部长您这些天一定太累了,平时也没人照顾您……”李嫣马上接下去,忽然她震了震,李泽衍的手搭上了她的肩,慢慢收拢,往他身侧带去。

    她觉得心跳得厉害,头也有点晕,李泽衍把她带到怀里的时候,轻轻她头发和露在衬衫领子外面的颈子的时候,她甚至有点窒息。他的手很大,不chu糙,也很暖,抚的时候,先柔和,再用力,又微微轻柔,等她自己眷恋那种男人强势,想他再用力,想他她……

    李泽衍眯眼看了看,腕骨青筋绷紧──

    “部长!”

    “李部长!”

    一秘推门进来,听叫声,还有邹市长。

    李泽衍推开李嫣,站起往外走。他下榻的套房玄关、会客厅、卧室是直通型,卧室门一看,不可避免外面的人就看见里面的人。

    外面两人都是一楞,一秘到底素质过硬,立即反应过来,“部长,夫人打电话过来,净尔病了。”

    “去南京。”李泽衍立即决定,回头看了眼,李嫣站在卧房门口,脸蛋酡红,毫无所知逃过了一劫。

    ☆、章四 我要我们在一起(上)

    李净尔从五岁长到十四岁,虽然发育得比一般小孩晚些,李泽衍今年才听朱敏华说起,女儿来了初潮,不过还真没得过什麽病,连小孩常见的感冒拉肚都没听朱敏华说起得过,这一回生病,可病得不轻。

    李泽衍夜里十一点从杭州往南京赶,路上跟朱敏华通电话,朱敏华说著说著哭了,“都怪我……净尔……她哥哥要带她回英国……”

    李泽衍猛一拍皮扶手,彭靖云他敢!

    李泽衍到的时候北京的全国儿科专家也在启程,离南京最近的上海儿童医学中心也派出最好的医生赶到南京会诊,李泽衍抱了抱妻子,“姐,放心。”

    朱敏华又累又急,嘴角都起了串大泡。净尔生病是一桩,是她疏忽了,孩子发烧两天她才带她去医院,一验完血医生都惊叫,“白细胞二十多万!你怎麽照顾孩子的?这都休克了才来!”

    李净尔被立即送进儿科病房,一级护理,吊水一天体温都没降下来。朱敏华当然希望安恕方能在身边,但他去德国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女儿这病又急又重,她一个人拿不了主意,不得不打电话给在英国的净尔的亲哥哥,彭靖云。

    电话是一个声音年轻的中国女子接的,那女子三言两语,就结束了通话。朱敏华这边还以为彭靖云会回拨再问清楚发生了什麽,哪知道才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彭靖云就出现在病房门口,第一句话就把她打懵了,他说,“我来带我妹妹回英国!”

    李泽衍原本觉得这事挺棘手的,女儿突然病得那麽重,她亲哥哥觉得养母照顾得不周,气势凌人地要带妹妹回家。回家? 法律上他是李净尔的养父,如果要“回家”,那也只可能回他的家!不过最後这棘手的事居然由小女儿的一句话干净利落地解决了。

    那天中午净尔的体温降到了三十七度,j神也见好,甚至可以靠著被子坐起来小口小口喝米汤。李泽衍被请到院长办公室听专家们的会诊意见,刚走开没两分锺,一秘就追上来。“彭靖云来了?”李泽衍一看一秘那难开口的样儿就猜到。

    他往回走,在儿科病房的走廊上就听病房里李嫣忿忿的理论声,“……你这什麽态度?有你这麽对爸妈的吗?爸妈再怎麽做错也轮不到你小辈……”李泽衍好笑,心想让李嫣跟来算派上用场了,不过彭靖云可不会买账,果然,就听年轻男人冷冷的声音,“我没父母,我妹妹也没……”

    “爸爸!”净尔突然叫了声,彭靖云楞了楞。

    一屋子的人转头,李泽衍就站在半掩半开的门口。“爸爸!爸爸!”李净尔边叫边爬起来,摇摇晃晃下床,“净尔别下来!”“净尔别动,针头c著!”李泽衍跑上前抱住小女儿,彭靖云手快,一把捏住妹妹的手腕按住手背针扎的出血点。

    “我要和爸爸……一起……”净尔窝在爸爸的怀里轻声地说,李泽衍笑了,刚才在门外的时候,他听见彭靖云对净尔说,“你选,跟哥哥回英国……要麽,你跟你妈妈,我就走!”

    当场彭靖云就黑下了那张漂亮得过份的脸,他没想到妹妹会说这麽句──“和爸爸一起”,不就是选和她妈过,妹妹,竟然不愿意跟他?後来当他在回返的飞机上到底想到,他逼年仅十四岁的妹妹选跟他还是跟妈妈,原本就是过了份,妹妹不想伤妈妈的心,也不愿哥哥生气,於是,她说“和爸爸一起”。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的安叔叔,还没回来。

    李泽衍在病房的阳台上看著年轻气盛的彭靖云上了等候已久的幻影加长版扬长而去,点头又摇头,想这小子真是两世好命,彭公子连象征英国贵族身份的劳斯莱斯都给了他用,即昭示了彭靖云pattern家族的继承人身份。

    彭靖云走了不久,李泽衍派人送朱敏华回家休息,再过不多会儿,李净尔的体温果真象专家预见得那样,蹭蹭蹭又升到四十度。

    一个健康的成年人体温到四十度都昏昏沈沈扛不住,何况是个孩子,专家们进进出出,只能告诉李泽衍抗生素药用了二十四小时还没过,现在不能再用药,只能靠物理降温,让孩子略微舒服点。

    李泽衍表示理解,他把专家们都请出去後,脱了西装,卷了衬衫袖子,把病房里的浴缸冲洗了下,然後放了缸温水。

    “净尔,洗个澡,舒服点啊。”李泽衍把被子掀了,净尔烧得小脸通红,哪知道他在说什麽,迷迷糊糊地“嗯”了声,李泽衍解开病员裤的腰带,那病员服更是肥大,两下就剥了干净,“净尔乖啊,”他两臂穿过女儿後颈和腿弯,掂了掂,捧起了赤条条的小女儿。

    他把女儿抱进浴室,放进温水里,让她头枕著自己一条臂,弄湿了毛巾,隔水给她擦脸蛋,擦颈子,腋窝,肚子,後来发现还是直接用手好使,一般人发烧了那麽多天身体都会酸痛,他大手揉捏那两条细幼笔直的大腿、腿窝,和光洁无毛的下 体时女儿象小猫似地小声哼叫,“舒服……啊?”他微笑。

    “部长?您在里面吗?”李嫣送了朱敏华急急又回到医院。

    “小李,正好,来帮个手。”李泽衍唤李嫣过来,他想给女儿洗个头,手不够用呀。李嫣挨著李泽衍蹲下,她托净尔的头和颈,李泽衍就能腾出手把女儿的绑发头绳拆了,一下黑缎般的长发象瀑布似地铺满了一浴缸。

    “净尔的头发真长,真漂亮!”李嫣感叹,再看看浴水里晶莹剔透宛如睡美人的女孩,虽然身形还稚嫩,但只看现在的容貌,再想想家里的家世背景,将来真可是个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千金公主。

    “她们家乡的女孩儿头发从出生就得留著,不能剪,有一年暑假敏华看天气太热就给净尔剪短了点,她哥知道了那个凶,好象孩子遭虐待似的。”李泽衍把冲淋头摘下来,开始冲洗净尔长发上的洗发露泡沫。

    “那净尔和她哥哥,是您的……”李嫣试探地问。

    “净尔是我的女儿,她四岁的时候我和敏华在贵州收养的。她哥哥那时候还受了伤,被一个英国人带到英国去养伤,所以两兄妹就分开了,净尔跟著我们,她哥哥在英国生活,领养他的人是英国贵族,他那儿的生活我们达不到,所以就想带他妹妹回英国,但是我们……”“您给净尔的是最好的,净尔很幸福!”李嫣冲口而出,打断李泽衍的话。

    李泽衍笑笑,专心致志地给女儿洗头发,一会儿头发洗好了,身上的沐浴泡沫也冲干净了,“宝贝出来喽!”李泽衍从浴水里把女儿抱出来,李嫣怕他蹲了半天闪了腰,赶紧搭把手,“我还没老呢。”李泽衍把女儿抱回床上,笑呵呵地给李嫣块干毛巾擦手。

    “部长,我想去北京……”李嫣脱口而出,李泽衍看著她。“我想跟著您,工作上,能做什麽……生活上……能……能照顾您……”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何况,这个男人真让她心动,权术,背景,能力,x怀。她横下心,突然扑进李泽衍怀里,她抱紧他的腰,闻著考究的衬衫领子男人的味道 ,李泽衍的心跳“砰砰”有力,坚定,平稳,毫不急促。“部长……”李嫣有点惊惶,想抬头看他的表情。李泽衍抬手摁住她後脑,他不说话,也不许她动,让她乖乖依附在x前。

    躺在病床上的李净尔体温还是那麽高,赤 著身子不适地扭动,还呓语叫“叔叔……安叔叔……”。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李泽衍抓著李嫣的手,按到愤怒膨胀的物什上,盯著女儿的裸 体,狠狠地s了一回。

    ☆、章四 我要我们在一起(中)

    转眼又到天寒地冬的时节,这一、个新年过後,林海调任上海警备区司令部任装备处处长,他带一家人去,安排林博和安琪年後在上海的中学念书。朱敏华正式退休了,跟安恕方商量後,她决定带净尔也搬去上海,因为安恕方的公司正式获得了上海世博会的安检设备安装和调试工程合同,接下来一年,安恕方和他的员工们都将在上海这片土地拼搏。

    按惯例,李泽衍在年节里又派秘书接朱敏华去北京过年,不过这次来得更早,二秘大年二十九就来接了。去年人大,李泽衍当选中 共中 央委员会常委委员,年节里,部长和部长夫人要接见各国来宾使者,出席各项文艺汇演,下基层访民情慰问劳模,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

    说到这,得提到夏天净尔那场病。孩子病好之後,李泽衍又提出接母女俩回北京,谁知不知从哪传出浙江省某科级干部是李泽衍的小三,那小三还正调到北京的流言,虽然这流言很快就绝迹了,但朱敏华因此心里堵了疙瘩,於是,回北京之事也就没了下文。

    下半年李泽衍在北京忙开人大,也没再来南京,不过电话倒不断,夫妻通电话聊孩子学习,聊公事家事,一如既往,有时朱敏华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老了变得不通情达理了,丈夫身居高位,在北京又忙於处理国家大事,她听什麽流言蜚语闹什麽心呢?

    大年二十九,朱敏华把李净尔送到林家,然後去了北京。

    到晚上的时候,林海带著妻子、林博、安琪和净尔到饭店吃饭。林家过了年就搬去上海,因此家里堆得都是行李,没地方下脚做饭。到饭店等了会,林海叫先上冷菜和点心,孩子们都饿了。他走到包房外面给安恕方打电话。

    “什麽时候到?”

    “马上!”

    两人都是钉是钉铆是铆的,刚挂了电话安恕方就由服务员引到包房门口,刚才他在停车。

    “恕方。”林海拉了安恕方先没让他进去。“你在这待几天吧?”他问。

    “待到初五。”安恕方回答,他刚从上海赶回来。

    “我们初二就走,你多照顾净尔。”林家先走,朱敏华她们下半年才去上海。“这段时间净尔身体还好,x子有点变,成绩还好,就是文静了点,变安静了,你……懂我的意思?”难得的,林海开口居然长句。

    “我知道。”安恕方点头,“我多陪陪她。”

    推开包房门,净尔正坐在门的对面,听到声音一下抬头,尖尖小小的下巴看得安恕方心里猛一酸。

    安恕方绕过去坐她身边,“叔叔……”女孩小手在他大掌里划著,细声地唤他。

    “你哥哥过几个小时就到。”安恕方本想吃完了饭才告诉她这消息,“好好吃饭,吃得饱饱的,叔叔带你去杭州。”

    “真的!”净尔大眼圆睁。“嗯。”安恕方立刻点头,刚才他真怕一说出来女孩会哭,还好,她没哭,高兴了,活泼了,一顿晚饭又吃又说又笑,小嘴甜甜地祝叔叔阿姨新年快乐,还和安琪打ipad联机游戏,她赢了罚大哥哥林博代安琪姐姐出去买冰激淋,简直跟从前一样j灵调皮。

    吃完一餐提前的年夜饭,安恕方带净尔跟林海一家告辞。“叔叔真偏心,每年春节都跟净尔过。”安琪看他们走向车库撅嘴抱怨,林博笑著站在她身边,林博今年十八,一米八高,小夥子个高腿长手也大,大手牵著带著毛线手套的手,安琪又咧嘴笑,她其实喜欢跟林博一起过年,最喜欢了。

    李净尔一坐进车里,安恕方还没走到驾驶座,“哇”一声净尔就嚎啕大哭。

    不哭不哭,安恕方赶紧跑回去抱住净尔,一边拍一边撸她後背。净尔大哭後大吐,稀里哗啦吐了一地,把刚才吃的全吐了干净。

    不哭不哭,净尔乖,我们不哭。安恕方来不及处理车上地上乱七八糟,先把净尔抱到干净的後座,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缩在自己怀里,靠在自己肩上。这是个伤心的小孩,她想哥哥,想听见哥哥的声音,和哥哥见面。妈妈年纪大,叔叔工作忙,她不敢在妈妈面前说想哥哥,她怕耽误叔叔工作又不敢求叔叔带她去见哥哥。她还怕哥哥仍然生著她的气,不愿来看她。小小的人,藏著这麽多思念和担忧。哭著哭著她靠在安恕方x口睡著了,安恕方一动不敢动,他慢慢低头,红通的鼻尖和菱型的小嘴就在他面前。

    他亲小鼻头,亲翘起的小嘴轮廓。

    叔叔会陪你,陪你读书长大,陪你找哥哥和哥哥在一起,一直都陪你。

    ☆、章四 我要我们在一起(下)

    从南京中 央门到杭州绕城下,高速公路刚好三百公里。安恕方在宜兴高速休息站停下,快半夜了,买杯热n茶给净尔。净尔睡著前和醒了後都在安恕方怀里,安恕方穿了一件厚衬衫加大衣,x膛和一双大手暖和极了,净尔蹭完了手蹭x口,娇娇发嗲小女儿模样说,“叔叔以後不可以生净尔的气,就算净尔做了不好的事,叔叔也不可以生气。”

    “谁生气谁是小狗。”安恕方抵著净尔额头,这麽可爱纯真的小姑娘,喜欢都来不及,谁舍得生她的气?

    “哥哥还生我气吗?”转眼她可怜巴巴。安恕方头抵著她,笑著摇头。“我们先不打电话,回家给你哥哥一个惊喜。”他脸上都是笑,他没告诉靖云,今晚会带净尔回杭州。

    他们继续上路,“睡吧,到了我叫你。”安恕方对後视镜里的小姑娘说。“不要!我不困!”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明明困了说不困。安恕方一边开车,时不时看看後视镜,果然,还没到杭州北,净尔就被有规律的车子颠簸摇摆和毫无变化的路面景色打败了,安恕方在紧急停车带停车,把大衣脱下来盖在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孩子身上。

    到家门口时正是半夜两点,安恕方叫醒了净尔。

    “哥哥……”净尔睡得正熟,睁了睁眼问了句,等安恕方停好车下来,发现她又睡过去了。

    今年对李净尔来说是过得最辛苦的。初二是初中三年里学习内容最多最重的一年,同时女孩在那个时候开始发育,男孩开始变声,这个时期的孩子学习上、生理和心理上都经历转折,朱敏华抓净尔学习抓得紧,连带著管她课余生活也紧,除了林博和安琪,她甚至不允许净尔放学後和同班同学玩一会儿。下半年,净尔病好後功课落下一截,朱敏华一口气请了语数英三位家庭教师周末给净尔补课,孩子成绩慢慢变好,人也变得瘦了,原本的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

    安恕方心疼净尔,对应声来开门的彭靖云做了个噤声的口型。

    彭靖云正在楼上铺床,他带回来高含绒量的鹅绒被、鹅绒床垫、鹅绒枕,一床粉粉。他接过妹妹放到云朵似的鹅绒床上,净尔舒服地翻了小半圈,突然睁开眼。

    “嘘,睡吧。”彭靖云轻手轻脚把妹妹身上的衣服脱掉,雪地靴拔掉,长辫子拆散。“哥哥陪……”净尔不想醒,也不想放开哥哥。“我不走。”彭靖云答应著在她身边睡下。“不走……”她不放心,攥著他的手,又放开改搂住他的腰。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彭靖云觉得半边身子快没有知觉──因为妹妹搂著她的腰,为了不压到妹妹的一只手,他悬著身子侧睡在她身边,全靠颈和腰的力量。

    “快去睡。”安恕方捉住净尔的手拉开,彭靖云才得以腾身出来。

    “叔……叔……”睡梦中的净尔立即就醒,不过一睁眼看到是安恕方,乖乖哼了哼。“叔叔陪你会儿。”安恕方靠床边躺下,做手势让彭靖云快走。净尔翻了半个身,滚进安恕方怀里。

    彭靖云活动了下筋骨,下楼喝了杯水,冲了个澡。他坐了十三个小时飞机到杭州,进门也不过半个锺头,水没喝一口,连厕所都没来得及用一回。一边冲澡他一边笑,今天赶回来真是太值得了,偷来一晚。

    冲完澡换上身运动服,他把楼下灯都关了,一步步上楼去,里间的房门半掩,宁静的橘色灯光泻了走廊地面上,他悄声进屋锁门,在床上另一边陷下去时安恕方睁开眼。

    “你几时毕业?”安恕方低声问。

    “上个月毕业了,这段时间比较忙……”

    “你不应该这样对净尔。”

    “嗯……是我错,我道歉。”

    一时两人无话。

    “明年我会回来。”沈寂一会儿,彭靖云又说。

    等了一会,安恕方没应声,彭靖云又说,“我准备回国,净尔在哪,我就回哪。”“我们明年搬上海。”他听见的回应中终於带些欣喜。

    “上海!”睡梦中的净尔忽然发了两个清晰的音节。

    安恕方和彭靖云撑起身体看,“说梦话呢。”安恕方拉高横在三人身上的鹅绒被,关了台灯。

    被子底下净尔攥著他的棉布衬衫,彭靖云手拍著妹妹背上。就这麽睡一夜吧,两个人都这麽想。

    梦里的李净尔咕叽发出几声,嘴角弯弯,她梦到叔叔和哥哥都陪著她,她想,真好,我要我们在一起……

    ☆、章五 少年人少年郎(上)

    彭靖云八月底回国,刚好朱敏华和净尔在南京过完暑假搬来上海。

    彭靖云抵达上海当天,安恕方抽了半天空,载了净尔到浦东机场接机。

    车还没在停车场停稳当,电话就接踵而来,没办法,上海世博会项目实在太大,现在又是安装调试迎接开园的关键当口,从凌晨到半夜,只要电话开机,就没时间消停。

    安恕方随身两只手机,一个为公,一个为私,当然私为先,跟彭靖云通完话不久,韩燕离就出现在地下三层电梯门里,“燕子姐姐!”净尔欢叫著奔过去。“安先生,我们先上去了。”韩燕离向安恕方挥手,电梯合拢。

    韩燕离的身份比较特殊,她父亲二十年前因为某个不为人知的政治原因逃到了英国,穷困之时受英国贵族pattern伯爵救济收留,pattern伯爵後来又把韩燕离从国内接到英国,让父女俩团聚。

    韩父出身医学世家,曾被公派留学深造西医药理,成为六十年代的中国拥有中西医高级药剂师执照第一人,为报答伯爵恩情,当了彭公子私人医生二十年。

    彭靖云入pattern家族时十一岁,韩燕离十三岁,彭公子便送年纪相若的两人一起求学。到了上大学的时候,彭靖云选了欧洲教徒最早登陆的美洲大陆新英格兰区波士顿大学。彭靖云入商学院,韩父便有意让女儿进医学院,将来能接他的班。不过女儿并不喜欢医科,而彭公子也笑道这辈子有一位杏林国手做私人医生已经足够,让孩子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吧,最後,韩燕离考进了彭靖云入读的波士顿大学商学院。

    老一辈的韩父一直坚持尊卑之道上下之分,在彭家,父亲看得到地方,韩燕离称彭靖云“少爷”,一出了家门,她叫他“靖云”,彭靖云没交过女朋友,需要携伴出席的场合,他带著她。今年彭靖云回国,彭公子考虑到他年轻历浅,只把五星涉外的west hotel的国内事务交给了他,韩燕离作为新任west hotel总经理的特别助理,也到了上海。

    彭靖云出关时与一友人巧遇,友人姓霍,是一名曲艺演员,小有名气。

    彭靖云走的是贵宾通道,一路绿灯,与抵达区黑压压旅客群对比鲜明。

    “沾了你的光啊。”霍玉刚一边走一边笑,他到各地演出基本不向主办方提特别要求,比如接机车辆护送等等,一是没那麽大牌,二是没必要,劳民伤财。

    不过一出关,外面接机大厅人声鼎沸,长枪短p摄影镜头高高低低,彭靖云马上还了他一句,“这回可沾了你的光。”

    可不,上海媒体最摩登也最现实,霍玉刚悉尼大剧院演唱会刚结束,能在悉尼大剧院登台演旦角开个人演唱会的霍玉刚当属中国第一人,於是人一回国,踏上上海这块土地,媒体们就沸腾了──现场来接机的粉丝团整齐画一,喊出心声──“玉刚玉刚,盖世无双!”

    绿色接机大厅玻璃门刷地打开,那人群和喊声就有点没法控制了,彭靖云要撤,“我先走了,我妹妹还在……”

    “不是不讲义气啊,粉丝给你造势,这关你得过。”彭靖云有点诧异霍玉刚还怕这种仗势,拉著他不放手。

    “我在澳洲买了件小礼物送给你妹妹。”霍玉刚把手心里一件东西度到彭靖云手里。

    两人很快被冲上来的各自助理分开,护在拥挤的人群之前,彭靖云到手里圆圆滑滑的东西,霍玉刚在人群那边启齿微笑,似乎想说什麽,彭靖云抬起握著手机的手,朝他晃晃。

    还没过了晚上,两人这段机场相遇记就成了娱乐头条。

    朱敏华晚上在林家吃饭,打电视里看到这条娱乐新闻时差点噎著了。林妈妈、闺名苗菁菁,指著电视机激动得不能自已,玉刚,玉刚啊~~~“彭……”苗菁菁激动了半天,突然意识到娱乐新闻的主角可不仅是她的最爱霍玉刚,还有那个主播口中的“彭小公子”,那不就是净尔的哥哥彭靖云……

    媒体真可怕,三个台三套娱乐节目里对彭靖云的称呼连换了三次,从最初的“玉刚神秘友人”,到“英国贵族彭公子养子”,最後变成亲昵甚至有点宠爱成份的“彭小公子”,还将此相遇事件定x为“英国贵族彭小公子与国家一级演员名旦霍玉刚与携手返国、相望别离”。

    苗菁菁扔了筷子赶紧上,霍玉刚的官方粉丝群已经在吧里贴出视频,也不知粉丝们怎麽拍的,那叫一个高清啊一个传神啊,最後彭靖云攥紧手心回眸凝望,以及玉刚那个微笑欲语,真叫一个倾国,一个倾城……

    直到半夜林海回到家,苗菁菁带著耳机还在那点鼠标刷呀刷呀,林海瞄了一眼,儿子刚给家里的电脑升了级,二十三寸的y晶显示屏上那个古装女子百转千回的甩著水袖,无声地妩媚。他知道那是男人反串的,老婆最喜欢的一个男歌手,叫霍玉刚,在南京时还买票去看过那人的演唱会,回来後就迷得不可自拔。林海是个大度的男人,拍了拍苗菁菁的肩,指指挂锺示意她早点休息,就去浴室冲澡了。

    那天晚上苗菁菁还真早点休息了,隔天上一看懊恼得发了半天脾气。吧里有资深粉丝发了个贴“玉刚进来下吧,谈谈彭小公子,你们真认识吗?”。结果,霍玉刚真在後半夜上了,在这篇贴子後面留下四句诗:

    “椿灰染紫色,行至海石榴,相逢在歧路,敢问尔芳名。”

    作家的话:

    在文中引用一二,别无冒犯之意

    ☆、章五 少年人少年郎(中)

    霍玉刚是一名演员,正职唱歌,副职上通告、录些人情节目,有好的剧本时,他还演过几部电视剧。每天回到家,或者到剧组或主办方给他定的宾馆,通常累得抬不起手和脚,嗓子更是发不出一声。

    他随身一台笔记本,太累太累时,他倒不愿倒头就睡,而是开了电脑,上了,点进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们为他做的吧里,有时看著会睡著,那样会睡得很安稳。

    有一天,不知是哪一天,他读到了这样一篇散文:

    “偶然,我遇到了他。

    他即将离去,而我亦然。

    我羞涩,不敢在即将分叉的路口询问他的名字。

    我想那是因为我们都来自於东方古老的国度吧,含蓄,悠扬,又太过含蓄,太过悠扬。

    我有时候会想去其他的国度看看,看看那里的人是怎样生活,看看这世间的烦恼会不会如影随形。这条路弯弯长长,我努力想走到终点,却迷失於沿途的风景。我无力与回忆竞争,在回忆面前,什麽都是苍白的,即使事实的真相是另种面目。

    我需要被需要的感觉,也需要独自相处的清冷,我害怕内心,我想,我需要寻找到一种更适合我的生活,我一生总不能逃避,我有所爱,我有所想,这所爱所想是我真正来到这个世界的因由,就像通往朝圣的道路一样,需要弯下自己的腰身,匍匐在命运的指引下,仰望湛蓝的天空,寻觅到属於自己的那一道光芒。

    但是,我觉得我首先要做的是,问一下心仪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

    络记载下了这位普通人的一时感叹,在文字的轻抑和情绪逐渐高扬中,霍玉刚想起了很久以前,从日本的《万叶集》里看到一首无名古诗。

    椿灰染紫色,行至海石榴;相逢在歧路,敢问尔芳名?

    来到上海,赶了十场媒体见面会和通告加整天的v拍摄後,霍玉刚收到一条短信:“有空一起吃晚饭?妹妹,我,几个朋友──云。”

    霍玉刚的手机有个功能,当进入短信编辑时,屏幕不会暗淡,也不会锁屏。他把手机竖著放在梳妆镜前,由助理配合著卸完了妆,才拿起手机一字一字地敲下回覆:“好,把时间、地址发给我──刚。”

    几乎在短信发送完成的同时手机就响了,“我来接你吧,知道你没车。”彭靖云在电话那头哈哈笑。

    霍玉刚节俭,圈里人都知道。他有辆车,工作在北京时就有车载,到了地儿他拎箱子就跳下去,急得助理跑过来夺他箱子,关照他得走自己後头,注意点明星范儿好不好。很少有人知道这麽节俭的霍玉刚还在歌厅赶场唱歌时就资助过两位失学大学生,用他的话讲,自己没读过大学,如果知道有孩子因为学费读不上大学,他能帮一定要帮的。

    彭靖云不仅自己开了一辆车来接霍玉刚,韩燕离也开来辆,把霍玉刚的助理小蔡接走。

    小蔡是个吉林小夥,跟韩燕离虽说不上同乡,但离得不远了,(燕离妈是朝鲜人),两人在美国演出时就认得,一见面小蔡就嚷,“燕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得了吧,你认得路?”韩燕离把车头掉转,gps搜索到人民广场,办公室里的ol们推荐上海老菜馆的地道上海菜,她打算带同乡试试去。

    彭靖云第一次来上海,居然熟门熟路,gps都不定位就大把方向盘开得随心所欲。

    “去哪?你认得?”霍玉刚好了奇。

    “黄埔江边啊,沿著江开我总会。”彭靖云松了排档笑。

    “不去接你妹妹?还有……几个朋友?”霍玉刚没来由觉得有点……紧张?

    “还有两孩子,跟我妹妹一起长大的表兄妹,也算是亲戚吧,还有一个叔叔,把我妹妹从那麽点儿小带大的。”彭靖云拿手比了下,“不用我接,我要是真去接了,阿姨才不放心呢!”

    他挥了挥手表示不满,没看见霍玉刚本背都绷紧,听了後倒放松了。

    霍玉刚知道彭靖云的妹妹有养父母,不过他提到妹妹养母只叫“阿姨”,养父则只字从不提。还知道他和妹妹的养母关系并不融洽。

    到目的地,是黄浦江东侧的滨江大道上。黄浦江上有个弯,如果从夜晚的天空中俯视,那个弯就象一条璀璨的珍珠项链,耀眼,璀璨,风情万种。晚餐的地点就在那个弯的最凭江临风那处,一座意式小餐厅。

    餐厅不大,全透明玻璃厨房料理台吧台,一片伸向江面的露台上十座藤桌藤椅,烛台照明。

    远处的滨江大道游人如织,这里独一片宁静,只有三俩用餐客人低低交谈声,衬著宁静的夏季江风。

    “他们到了?”十座藤桌几乎都已满了。

    “我妹妹在那!”彭靖云一指最临江那张,好象心有灵犀,桌边坐的一个长发女孩忽然回头。

    霍玉刚见得多少女孩,或娇豔、清丽、或明媚、楚楚,当时只觉得这女孩象从山水秀色的画中出来,再美好不过。

    作家的话:

    还是那句话,引用一二,绝无冒犯之意。

    ☆、章五 少年人少年郎(下)

    这晚餐选的地点好,餐厅好,连餐桌的造型也够特别。这张藤桌是六角形,但又算不上正六角,相邻的两人会坐得特别靠近,而且,两人坐的藤椅居然是一半圆一半直边,合在一起就是个大大的椭圆。

    霍玉刚扫了一眼四周,确定他们这桌是独一无二的。彭靖云举手,“不关我的事,燕离订的!”

    原本六人可以聊聊,结果凭江临风是挺美的,但也有缺点,江面上的观光渡轮一艘接一艘,都想往岸边更近些,稍嘈杂了些。

    林博和安琪俩个吃完了去逛滨江大道,净尔这里一盘南意大利面就动了一口,配餐的炸薯条到吃了一半,安恕方看这不行,要叫份酸n什麽的餐厅里居然没有,人家只卖起士蛋糕,不卖酸n。

    “我们去走走,给净尔买回来。”霍玉刚和彭靖云站起来。

    两人上了人行大道,随散步观光的人流沿滨江大道走,一直走到尽头,才找到家世纪联华超市。超市倒挺大,彭靖云在n制品冷柜拿了两瓶百吉福酸n。

    “我妹妹四岁才断n,长大了n瘾也断不了。每天饭吃那麽点儿,但n是不能少的。”彭靖云一边说,一边接下霍玉刚递过来同一种牌子的营养n酪b,一盒五支,麦兜造型,赤橙绿蓝紫,都买了吧。

    四岁才断n?霍玉刚默默算了算,他知道彭靖云十二岁去英国,靖云比妹妹大七岁,那就是净尔断n前後兄妹俩才分开的。

    两人很快捡了一篮子食品,主要是n制品,牛n、酸n、n酪,还有几包牛n小饼干。结了账出来,彭靖云把墨镜架在霍玉刚鼻子上,“你还是戴上让我省心。”

    “我看你也需要戴上。”霍玉刚把自己的墨镜给彭靖云戴上。

    “给我靠一靠……”彭靖云突然轻声说,一说完,就把头重重地靠在霍玉刚肩头。

    霍玉刚停下,左手拎食品袋,右肩被彭靖云靠著,站定好一会,纹丝未动。

    “靖云,心里不开心麽。”

    他用的是陈述句,“靠一靠,会好一点。”

    不开心的彭靖云,愤怒的彭靖云,伤心痛哭的彭靖云,他都见过。

    霍玉刚和彭靖云第一次相遇在距纽约两小时车城的大西洋赌城。

    那时霍玉刚在内地刚有了点名气,他很拼命,为了个演出机会,坐飞机坐火车就算是坐长途汽车他都愿意赶去表演。有一天,一个外国人打电话给他,c著不熟练的中文问他愿不愿意去美国唱歌。

    红遍中国,走向世界,这是霍玉刚做梦都想实现的梦想,於是,他欣然前往。

    这一次演出是在美国新泽西大西洋赌城,滨海大道上最著名的赌城酒店──泰姬?马哈。

    霍玉刚在後台上妆,戴满头珠翠冠饰,换价值百万的贵妃服。一段弦响鼓落,他移碎步,款款来到台前──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g

    奴似嫦娥离月g”

    一张口,台下的碧眼蓝眸都住了声。待一厥《贵妃醉酒》演完唱完,满堂的彩声。

    霍玉刚不知道,在他後台上妆的那时候里,经济人已经把私下印刷的名片塞给下面坐著的几只白人外国佬。那名片上霍玉刚半身女装,半身男装,半面妩媚娇人,半面书生儒雅。无耻的经纪人与心领神会的白佬们砍著价说著脏话收下定金──名片上男装美人一夜渡资。

    然而台下的碧眼蓝眸围绕中还坐著个黑发少年,霍玉刚记得清楚,那黑发少年居中而坐,满堂叫好声雷动时少年端坐,他舞动水袖旋转时突然看见少年戴了墨镜,後来他才知道,那时,彭靖云哭了。

    演出完,霍玉刚带妆谢幕。坐在离台最近的一只白佬跟他握手,一直握手,甚至上他脸。

    霍玉刚功底扎实,一折腰几乎九十度角才避过毛手。哪知白佬顺势扣住他喉结,了一把发出个音节──“ale……”

    不过仅限於此了,这长得熊一样的白佬突然自动飞了起来,象上菜似的飞到其中一张桌上。然後,又向活跳虾那样一下弹腰跳起来,一下又被手刀劈下去,第一劈嚎叫,第二劈狂喷胃y,第三大鼻子随一声脆响成堆烂r,第四下变刀为锁,白晰修长五指扣紧白佬喉结,“嘎”刚做响,那手被几只手抓住──“少爷别!”

    那几个字是货真价实的中文,四名英国保镖被逼出了中文,齐齐抓住痛下杀手的彭靖云。

    再後来的事霍玉刚就不清楚了,他当时只知道揍人就是那个居中而坐的黑发少年,然後他被酒店方面的人匆匆送走,连妆都没卸,他抱著他的化妆箱,酒店人塞给他一支鼓鼓的信封,“……go away……go away……”他英文不够好,也猜得出人家要他快走。他钻进出租车的时候,远处一辆!亮黑色的加长车摇下车窗,车里有个外国人下来,走到出租车前和司机说了什麽,再後来,出租车开了,送他到机场,机票、证件、行李一样不少交到他手里,他坐了最近一班航班飞回了中国。

    再後来,就是两年前的重逢,美国波士顿歌剧院,距日本帝国歌剧院演唱会後,霍玉刚第二场海外演唱会上。

    波士顿歌剧院的演唱会圆满结束後,霍玉刚寻到大学里,春寒!峭的校园草地上,他和彭靖云席地而坐。“我唱《贵妃醉酒》好吗?”他一直想唱给一个人听。“不要,我会哭的。”彭靖云吐出白气,事实上,他已经哭了。“我妈妈以前唱过,你不要唱,我会哭的。”

    。

    。

    回到岸边,夜幕已经完全落下。

    两人把藤椅反转,面朝黄埔江水。

    “想听什麽?”

    “除了《贵妃醉酒》。”

    “好啊。”

    干净、温润的男声轻轻地唱。

    唱了很久,净尔挖完最後一口n酪,心满意足地靠在安叔叔身上睡著了。“叔叔,”林博轻手轻脚推安恕方,嘘,安恕方做个手势,“叔叔,钥匙?”安琪挖安恕方口袋里的钥匙。安恕方在市中心租了套两居室,不大,有时加班就住那,安琪老拿他钥匙赖那儿住不回家。

    回家去!安恕方瞪她,安琪得了钥匙就拉林博跑了。

    这两小孩!当他瞎的啊!安恕方不想放开净尔,於是也就放任两个少年去了。

    再看看江边两个少年郎,安恕方感叹,少年人啊,少年郎啊,他是不是已经老了,再过上几年,不知身边的女孩还会不会象现在那样要他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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