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
银河恋物语 作者:荧夜/lunarrabbi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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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啪。
突如其来地,我被打了一巴掌。
如果身为猫奴,被软绵绵毛茸茸的猫掌拍在脸上,或许我会因为这一巴掌而乐得笑出声音,可惜我不是什麽猫奴,当然也就只能开口指责对方。
「好痛……为什麽打我。」
「鲑鱼的皮不够焦。」
只是因为那种原因?!
「你从来不担心我生气会有什麽後果吗。」
「你没有生气的胆量。」
虽然承认这件事相当可耻,但我也只能说:确实没有。这也正是加贺谷宗一郎与这只坏脾气虎斑猫都将我当成仆人,甚至毫不犹豫地使唤欺负的主要缘故。没有反抗的魄力,也没有任何果断的决心,这样的我终究沦为了他们的奴隶。
「对了,加贺谷去哪里了?」
说起来,早上起来时,恍惚间被他吻了。
被男人的唇舌熟练地吸吮著,明明是早已习惯的事情,但是反应却异常激烈——这当然不能只责怪我一个人,身为尚在发育期的青少年,很多时候就连身体反应也是无法控制的。本来以为加贺谷会趁虚而入,像之前一样攫住我的下身并擅自舔弄,没想那家伙却在早餐结束後匆匆地离开了我家。
……不不不,我这麽说,可不是觉得失落或者期望落空哦?
诚实的说,加贺谷开始懂得尊重我的意愿,这当然是好事,不过他近来表现出的异样举止多多少少让我感到有些奇怪。他已经不再去学校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我家,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在我出门上学时,他似乎也不是那麽的安分——至少,绝非足不出户。
并不是说我非常介意这件事情。
与其说是介意,倒不如说是在意。而且只能说是有一些在意。
介意与在意在字面上看起来相似,不过在实际的意义上依旧有些许差异。说到底,我并非对他的行踪有什麽意见,当然也没有任何干涉或阻挠的意思——加贺谷究竟想做什麽,这才是我真正好奇的地方。
难道他正在物色一具新的身体吗?
一想到他鬼鬼祟祟地出没於墓园或医院停尸间的情景,这个猜测似乎逐渐变得合理了。说的也是,那一次他脸上出现裂痕时,就连我也吓了一跳,以他的作风而言,在身体坏掉之前找好新的备用躯体,大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麽说来,加贺谷往後或许会变成相貌陌生的男人、女人、老人,或者小孩,这都是很有可能的……一想到我或许会被迫跟陌生人交换唾y,即使那具身躯里面盛装著我相当熟悉的对象,然而一股无来由的微妙反感却随即涌了上来。
啊,倒不是说我个人对於接吻有什麽排斥的地方,毕竟经历了这麽多次,也早就已习惯了。不过,请大家仔细想想,现在的加贺谷在外貌上无可挑剔,年纪也与我相当,交换唾y时生出的些微牴触感依旧顽固地存在,如果加贺谷变成了五岁的幼童或者年迈的长者,我究竟该如何接受这件事呢?怎麽想都觉得诡异,甚至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就凭你,也想过问主人的行踪吗。」虎斑猫抬眼瞥我。
……那种轻蔑又不屑的语气是怎麽回事!刚才打了我一掌却又从盘子里喜孜孜地吃掉我准备的鲑鱼的又是哪里的哪只猫啊?这就是所谓的过河拆桥吗。好一只忘恩负义的恶劣猫咪啊。再次重申,我不是什麽被虐狂,也不是猫奴,绝不会认为这种直率得近乎失礼之处有什麽美好可言。
这只猫就像身为主人的加贺谷一样,明明有著完美的外表,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令人恼火不已。更糟糕的是,作为受害者的我居然也对这种事情习惯了,在短暂的恼怒过後,很快地恢复了平静。
真是了不起啊,我。
「不是过问,只是问一声罢了,不回答也无所谓。」我犹豫了一下,「还有,加贺谷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回去加贺谷家了……这样没关系吗?」
虎斑猫慵懒地晃了晃尾巴,「嗯,自从之前主人蜕皮被看到後,那一家的女主人就对主人很害怕呢,还偷偷找了人跟踪主人。」
「咦?」
这是怎麽回事。
从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不过,主人现在不去学校,对方又不知道主人暂时屈居於这里,只要不被找到就没事了喵。」
说的也是。
就算是亲生的孩子,瞧见那种场景,肯定会受到不小的惊吓吧。虽然对加贺谷的母亲抱持著能够理解的心情,然而想到她找人跟踪加贺谷,这整件事又变得愈发诡异。如果只是担心儿子,没有必要找人跟踪吧?这种作法,更像是害怕加贺谷危害到自己而不敢亲自与他接触似的,隐隐透露出某种若有似无的隔阂与疏远。
「等等,屈居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
我早该知道,不能对加贺谷与他的宠物抱任何期望。
就在这时,毫无徵兆地,空调的声响停下了。
「又停电了?」我拿起空调遥控器按了几次,空调自顾自地停止了运作,全然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由得感到有些烦恼,「真是的,最近老是停电,发电厂究竟出了什麽问题啊。」
「什、什麽事也没有喵。」
「……」
「怎……怎麽了?」
「总觉得有点可疑,你们到底瞒著我什麽事。」
「哪里可疑了喵!你说的话真是荒唐无稽!不可理喻!笨蛋!」
「你g本只是想藉机骂我吧——」
虎斑猫不再理会我,迳自转过身躯,自顾自地拿爪子拨弄著一旁的玩具,一副不屑与我对话的态度,却又隐隐有些心虚。
我懒得多想这件事,反正只要没有危害到别人,其实我对他们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就算是自我中心如加贺谷宗一郎,也不可能真的像恐怖份子一样毫无理由地炸掉发电厂吧。
大约十分钟後,电力总算恢复了。
我重新打开空调,让室内回到原本舒适的温度之中。虽然或许会有人认为人类应当节约能源,减少排放二氧化碳以达到环境保护的目的,不过在这种炎热到令人烦躁不堪的季节之中,还是暂时把这件事放到脑後吧。
中午过後,加贺谷总算回来了。
之所以用上「总算」这个词,是因为从他早上出门後已经过了半天,这对他而言是相当罕见的情况。
我想起虎斑猫先前说过的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那个……加贺谷家那边没问题吧?猫说你被跟踪了,那是怎麽一回事?」
「没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
「加贺谷家的母亲好像以为她的儿子被什麽邪祟占据了身体,因为看她似乎相当担心的样子,所以我就说了实话。」
「实话?」
「嗯——像是真正的加贺谷已经死啦,我只是暂时借用这具身体而已——之类的事情。要是不好好说清楚,让她产生多馀的担心忧虑,那可不行啊。」
「你还真是意外的体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不是在夸奖你……算了。话说回来,这种事真的能随随便便对旁人说出口吗?」
「只有这麽说才能让她死心啊。不过说起来真奇怪,上次在路上巧遇时,她一看到我就立刻将一瓶水洒了过来,然後慌慌张张地逃跑了。」
「她是对你洒了圣水吗……」
竟然连驱魔仪式都开始进行了,果真是雷厉风行,这种决断真是令人钦佩。现在回想起来,为什麽我当时没有对加贺谷这麽做呢——不,仔细想想,要是这种手段真的有用,现在加贺谷就不会毫发无伤地站在我面前了吧。
我万万没想到加贺谷家的事情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虽然这件事实际上与我无关,不过加贺谷目前毕竟寄居於我家,还是有稍微了解的必要,要不然等奇怪的僧侣或驱魔师找上门才问清事情始末的话,或许就来不及了。
「我试著分析过成份,只不过是加了一些奇怪杂质的清水罢了,对所有生物都没有任何危害。」
「那就好。」
虽然不知道加贺谷是什麽生物,不过想必他也不是会被区区一罐圣水击败的弱者。毕竟加贺谷总是用自负的口气说话,态度也异常嚣张,甚至连x格都自我中心到极点,万一真的因为这种近乎哄骗人的驱魔道具受到巨大的伤害,反差也未免太大了,完全无法想像。
想到这里,我忽然察觉不对。
「等等——那就是说,加贺谷太太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刚才不就说过了吗。专心一点,郡山同学。」
「不,我很专心——我想说的是,你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多少有点危机意识啊!万一对方真的请了什麽不为人知的研究所或政府的神秘机构调查这件事,你又该怎麽办?」
「完全不懂你在焦虑什麽。总之只要防患於未然就可以了吧?之前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利用路在黑市购买了手枪,你完全可以打消安全上的顾虑。」
「啊,这样啊……」我理解他试图表达的意思後,随即陷入一阵强烈的愕然之中,「等等,你刚刚说手——手枪?!」
加贺谷随手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把手枪,堪称得意地展示给我看,「虽然是便宜货,不过也能凑合使用了。而且现在正在优惠特价期间,买枪免费赠送弹匣……你为什麽露出那种表情?别担心,我有请对方开收据。」
「我才不担心收据的事情!」
比起安全上的顾虑,我更加担心我自己的人身安全——万一被人发现家中藏有管制枪械,我肯定会因为触犯法律而入狱服刑;况且加贺谷手上的东西完全不像是假货,也绝不是什麽玩具枪或水枪,他异常熟练地把玩著枪枝,换上了新的弹匣,那种手法g本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在我惊愕的沉默下,他露出了异常爽朗的微笑。
「你也要玩吗?」
「才不要!把那东西拿远一点!我受够了——」
我颤抖著发出了近乎崩溃的悲鸣。
总而言之,在我少有的态度强硬的建议之下,加贺谷终於同意暂且将那把枪收到柜子里,并且锁起来。
「要是有犯罪者入室抢劫的话,肯定来不及拿出来的啊。」他的神情不无遗憾。
「才不会有。你到底把这里当成什麽地方了,抢劫之类的事情大部分人一生都未必会碰上一次,相较於那种事,因为持有管制枪械而入狱的机率显然更高。」
「你对这个城市的治安还真有信心。」
「什麽意思?」
「什麽都没有。你高兴就好。」
「……」
很可疑。
从我对这家伙的观察与理解而言,加贺谷是那种不会刻意做徒劳无功的事情的类型,也就是说,他私下购置手枪,确实有其不为人知的考量与目的……然而,这也正是问题所在。
「你到底隐瞒了我什麽?」
「冰箱里最後一个布丁是我吃掉的,抱歉。」
「我不是问那种事情!别装傻,快说。」
「……」
加贺谷在我面前坐下,迟疑片刻後,神情骤然变得严肃。
什麽啊,这种态度。我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样一来,岂不是表明他确实瞒著我什麽事情——而且是相当严重的事情。难道就像我先前猜测的,已经有什麽政府的秘密机构确认了加贺谷异於常人的身分,并且盯上了他?不不不,怎麽想都不可能吧,又不是什麽少年漫画的剧情展开。
「听我说,郡山同学。」
他的语气异常庄重。
我咽了口唾沫。
「其实呢,我们目前正处於一次史无前例的危机当中。」
果然是这样吗。
哈哈哈……我的预感真是准确啊。加贺谷此人果然是个毋庸置疑的大麻烦。完全笑不出来了啊。我努力扯了扯嘴角,然而脸颊却僵硬到了极点。
「之前说过,因为飞行船发生了事故所以才临时迫降於地球上,其实我还隐瞒了一些事情。」
「主人别说了喵。」虎斑猫连忙打断他,「这个人类没必要知道那麽多。」
加贺谷将虎斑猫抱到膝上放好,抚摩著猫咪的背脊,语气如同安抚,「没事的,别担心,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後,虎斑猫终於像是被说服了一般,再也不说话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忍不住追问。
「飞行船故障了,不过那种情形下的故障怎麽看都不像是自然发生的。当时在飞行船上除了我以外,还有另外十几个人,在迫降之後,他们之中曾有人试图以武器攻击我。你明白了吗?」
他是指……飞行船故障,是出於人为的缘故……吗?
而且,除了故障之外,还有同行的对象想要他的x命……
「那些人并不是我的部下,只是刚好同路的对象,用你能理解的名词解释,大概是近於同事之类的存在,并没有什麽特别的私交,发生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那麽出乎意料之外。」
说著这些话的加贺谷,眉清目秀的脸孔上泛起一种罕见的冷酷之色。
「据我所知,这些人应该跟我一样暂时寄居於人类身躯之中,幸亏当时猫抢先一步藏好了飞行船,要不然一旦他们乘上飞行船离开,以地球所在的偏僻位置几乎无法与母星联系,我大概一辈子都找不到回去故乡的方法。」
加贺谷说到这里,堪称温柔地了猫咪的耳朵,它则发出了像是相当舒适的呼噜声,在他膝上蜷起了身躯。
我哑口无言。
y谋、追杀、陷害——这些事情距离我的日常生活实在太遥远了,即使加贺谷坦然地对我解释说明,一时之间还是生不出什麽真实的感觉。
「那,那麽……」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什麽?」
「我需要更多的能量与时间。」
我不懂你的意思,真的。
「维修飞行船与应付长途航行所需要的能量,比预想中的还要庞大。虽然一度联系过远在宇宙中的部下,也下了让他们过来接我的命令,不过飞行船迫降时联络仪器也损坏了,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早点修好飞行船,先离开这个星球再说。」
加贺谷不曾间断的话语中一再提到同一个名词。
——能量。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停电的那个夜晚,我见到了出现在我家附近、鬼鬼祟祟的加贺谷。发电厂所在的地区距离我家其实不算相当遥远,因此那绝非什麽巧合,那一次与之後无数次的短暂停电,多半就是他的杰作。
「你到底对发电厂做了什麽?」
「没什麽,只是暂且借了一些能量而已。为了避免引起那些家伙的关注,从而发现我究竟栖身於什麽地方,每次都只能偷——不,取走一些能量而已,目前只能用这种积少成多的方式累积能量。」
「你刚才说了偷……」
「不,没有。只是一时口误罢了,别在意。」
——算了,其实这也不重要。
比起偶尔停电的事情,更让人忧心的,其实是加贺谷接下来的打算。
「只要等到能量充足,修复好飞行船,或者部下前来迎接我,我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在那之前,依旧必须暂时居住於这个地方。或许你……」加贺谷顿了一下,神色中居然多了一丝腼腆,「或许你对此颇有怨言,不过只要忍耐一段时间就好。拜托你了。」
明明是如此真诚的话语,甚至还破天荒地放缓了语气,然而相较於惊诧或愕然,我的身躯给了更加直接的反应——几秒间,手臂上立即起了一片皮疙瘩。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喂,那是什麽态度。」他皱起眉。
「你忽然用这麽客气的口吻说话真的好恶心……」我感到浑身发毛。
「这次是我的失误。正如先前所印证的,对待被虐狂果然不需要任何客套礼节。」
「你说谁是被虐狂!我才不是!」
「简而言之,还是采取强硬一些的态度对待你比较适当,对吧。」
「谁那麽说了!」
「没有形诸言语的必要,一切都已经从你的反应中表现出来了。」
「……」
完全无法反驳。
不,我真的不是什麽被虐狂。只是在习惯了加贺谷先前的狂妄态度後,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人其实也有客气礼貌的一面,因此一时感到无法接受罢了。这麽说来,这也算是某种诈欺吧?明明最初见面时还一再用「杀了你」作为威胁,但是随著时间过去,不仅对我说出了真相,甚至还诡异地转变了态度。
当然,加贺谷也绝不是那种因为待在屋檐下而心甘情愿低头的人——倒不如说,要是屋檐胆敢碰触到他贵重的头颅,这家伙肯定会毁了屋檐——所以现在的客气态度反而更加可疑。
「你又在计画什麽了?」
「……」
「这件事是不是还有什麽我不知道的y谋?」
「你真是多疑啊,郡山同学。」
「谁叫你隐瞒了那麽多事情直到现在才说出来,而且态度变得太客气了反而很奇怪。」
「难不成你从未思考过,其实我本来就是这种礼仪完备的全人,只是因为迫降於陌生的星球,不得已与低等的异族接触,为了掩饰自己的胆怯与紧张,才刻意表现得那麽直接强硬吗?」
「完全没想过。」
「……」
「你又不是什麽傲娇角色,再说那种自我中心的x格怎麽看都不像是伪装的。」
「你明明是个胆小鬼,在这种时候却意外的大胆啊。就不怕我因为你的这些话受到伤害吗?稍微试著口下留情一点如何?」
「对你的话才不需要。」
加贺谷微微一笑。
「是呢,确实不需要。说到这里,不妨告诉你,先前的礼貌只是出於对你隐瞒诸多事实的微薄歉意罢了,别以为往後我会以你马首是瞻,也别妄想我会软化态度,你还是我的奴隶,明白了吗?」
说到最後,还是绕回这个地方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麽,我却感到了些微放松。这才是我认识的加贺谷,蛮横、自我中心、狂妄,但却奇异地不让人厌恶,即使想要反抗,却总是被他牵著走,被他影响自己的意志与行动。
「我可从来不曾对你有过那种超出能力范围的期望。」我又一次重申,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就好。」加贺谷正经地点了点头,脸上仍带著一丝尚未消退的笑意。
七、
「我要吃可乐饼,你去买。」
加贺谷躺在沙发上,以颐指气使的态度如是说道。
「要吃就自己去买。这种天气我才不要出门。」
炎热的阳光从窗外照s进来,刺眼又灼热,让人看了就心生烦躁。
「好想吃。」加贺谷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掀起了制服衬衫,露出了白皙平坦的腹部,以一种黏腻到难以言喻的口吻继续说道:「去买嘛郡山同学……不,久生同学,拜托你了。」
「感觉好恶心!不要叫我下面的名字!」
「别这麽冷淡嘛,久生同学。」他故技重施。
「够了,我去买就行了吧。你待在家里看家,不准开冷气。」
「为什麽?」
「为了节省电费。现在已经是秋天,没有先前那麽热了,况且你跟猫住在我家,生活费还有餐费究竟增加了多少你知道吗!」
说到这件事,我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愤怒。
这一人一猫绝对是我遭遇过最难相处的对象了。
加贺谷看到新奇的糖果或零食都想买,而猫咪只喜欢吃最贵最新鲜的鲑鱼,偶尔还会要求我准备海胆或鲑鱼子作为它的食物,但我目前只是一介高中生,依靠著母亲留下的遗产生活,自从被他们赖上之後,家庭开销支出增加了不只三倍,看著家计簿上的数字,我实在无法维持无动於衷的姿态。
在他们的压榨下,我彷佛成为一手承担家计的丈夫兼主妇一般,除了竭尽心力抚养不事生产毫无作用的一人一猫之外,连收入支出都必须算得清清楚楚,否则在他们随x又毫无节制的消费习惯下,肯定会花上不少不必要的支出。
世人所谓的冤大头,大概就等同於我了吧。即使如此,却又无法强硬地赶走他们,因此这种生活居然日复一日地延续了下来。
……我究竟在做什麽啊。
我不禁如此扪心自问,却得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答案。
加贺谷彷佛终於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技巧,在短暂的犹豫过後,轻松地道:「但是你的存摺里面还有很多钱嘛,花一点又没关系。」
「你什麽时候偷看了我的存摺?!」
简直难以置信。
难不成我在他面前连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吗。
「只是刚好看到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顺便一提,我也看过你写的家计簿了,你完全具有成为优秀家庭主妇的天份,这点真是让人意外。」
「……比起那种事情,更加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吧。与其无所事事地躺在那里,倒不如快点去收集能量,赶紧离开这个星球。要不然去调查一下同族的事情也好,别整天躺在沙发上完全不动。」
加贺谷懒洋洋地坐起身,「将我当成马铃薯就好啦。」
「你又不能吃,也没有任何营养价值,别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贬低马铃薯。」
「喂,这话未免也太过份了。」
虽然这麽抗议著,但加贺谷却全然没有生气发怒的徵兆。
我拿起钱包,叮嘱他一些看家的注意事项後,走出了家门。
那只虎斑猫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时行踪不明,只有吃晚餐的时候才会准时出现,有时也跟加贺谷一样,成日慵懒地待在屋子里,什麽都不做。虽然已经接受了加贺谷告知我的事实,但是看著他们这副样子,依旧很难认真看待他们被追杀的事情。
倒不如说,他们始终是一副不大在意的模样,连带著我也跟著觉得这件事似乎没什麽值得担忧的必要……不,仔细想想,正是因为这种过於懈怠的态度,所以这家伙才会沦落到这种被追杀而逃亡中的窘境,甚至被迫降落在地球上的吧。
然而,一旦想起刚才加贺谷叫出我的名字的情景,一种微妙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充斥於脑海中,既可说是陌生,也能说是熟悉;从过去到现在,会以久生这个名字称呼我的,也就只有远在天国的母亲了,因此陡然被他这麽一叫,感觉还真是相当奇异。
买了热腾腾的可乐饼与一些食材,我提著东西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喂。」
「那边的你。」
「对对对就是你。」
我顿住了脚步。
陌生的男人在我面前停下,手上拿著一张传单。明明是在炎热的午後,却披著一件貂皮大衣,一副刚从北极回来的模样,还戴著一副相当可疑的墨镜——怎麽看都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男公关。
「请问有什麽事?」
男公关笑了一下,「这是我的恋人遗落的东西,是相当具有纪念价值的饰品,请问你曾经在这附近看过吗?」
他把传单递到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传单上印刷著的金属饰品图片,随後摇了摇头。
「抱歉,没看过。」
男公关似乎有些失望,但仍露出微笑,并且礼貌地道谢。
我忍著快速离开的冲动,向对方颔首,维持著先前的速度,慢吞吞地走在人行道上,在十分钟後回到了家中。加贺谷还蜷缩在沙发上,一脸无趣地看著电视上重播的机器人动画,我放下手上所有的东西,扯著加贺谷的衣领,解开他的衬衫钮扣。
「喂——你做什麽!」
他连忙叫道。
我松开手,令加贺谷的x膛裸露著,而那条外型简洁的金属项鍊正安然地躺在他的锁骨上。
「你不是说你对同x没有兴趣吗,为什麽要脱我的衣服?」加贺谷一脸愕然。
「才不是因为那个。」我直起身躯,又确认了一次,终究没有忍住心底的困惑与好奇,「这条项鍊到底是什麽?是什麽特定身分的象徵吗?我刚才在街上时被奇怪的人叫住,还看到了印著这条项鍊的传单。」
「不是,这是飞行船的能量收集——等等,你说奇怪的人?」
我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
「肯定是那家伙没错喵。」一旁的虎斑猫恍然大悟地道。
「……谁?」我一头雾水。
「说的也是,毕竟他是那些人里面x格最偏激的一个,肯定还在继续执行命令。」
「你们在说谁?」
「这样一来,情势可说是相当不妙,说不定他已经快要掌握我们的g据地了喵。」
「喂——别无视我!所以说你们到底在说谁!」
我忍不住叫道。
一人一猫终於停下了讨论,用奇怪的眼神望著我。不知道为什麽,我忽然觉得有点心虚。
「看、看什麽……」
「你是真的想知道吗?知道得愈清楚,只会让你陷入更加危险的处境。」
「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好听话,身为罪魁祸首的你还不是住在我家不肯离开。」
「这也没办法嘛。况且你是我的奴隶,当然有让我维持舒适生活的义务。」
「从没听过那种义务!再说奴隶制早就废除了!」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无妨。简而言之,那个人看我不顺眼,当然我也看他不顺眼,我们从小到大都在陷害彼此,直到後来我的地位上升到比他高的层级之後,就再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了,说不定他一直因为这件事怀恨在心。不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为什麽我非得要留意地位比自己低下的人,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我怎麽看都觉得这次被追杀是你自作自受。」
「怎麽可能。」加贺谷一脸困惑与茫然,「除了忽视他的存在,回避与他对话,我什麽都没做啊?」
——这才是被追杀的主因吧!喂!
不过,加贺谷方才似乎说了「从小到大」这个词……
「这麽说来,你们是青梅竹马啊?」
「你的脑子坏了吗。只不过是从小认识的人,又不是谁都能用上这种称呼。况且关系不好,也没什麽公务之外的私交,g本不能说是青梅竹马!」
「你的反应真是出乎意料的强烈。」
「听见这种带有强烈侮蔑意味的言词,没有人会不生气的。要不是对象是你的话,我肯定会控告说出那句话的人公然侮辱。」
加贺谷理直气壮地说道。
听到这些话,我忽然可以理解对方为什麽会不遗馀力地追杀加贺谷了。真的。
「啊,但是,我只说了对方的大致外表而已,为什麽你能如此肯定他的身分?」
「光是知道貂皮大衣跟墨镜就已经足够了。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具备这种暴发户品味的人只有一个。」
「原来如此。」
虽然表现得像是关系不好,但加贺谷对於那个男公关却似乎相当了解的样子。
「那麽,项鍊的事情又是……」我想起一件事,随即一怔,「他说这条项鍊是恋人遗落的东西……」
「肯定是藉口啊。」加贺谷有些不耐烦。
「……」
「你总不会真的觉得他悄悄暗恋我,之所以遵照命令追杀我也是因为对我相当在意,然而又过於愚蠢无谋,才会选择用这种别扭的方法吸引我的注意力吧?别傻了,这种事连现今的小学生都不会做了。」
「不,我……」
「诚然我的个人魅力并非区区的他所能忽视抵挡,暗地里迷恋著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我完全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必要,也不打算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再说,我对那种人才没有丝毫兴趣。」
何等自恋的发言。
每每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对他的x格了若指掌的时候,他总是会让我更加吃惊。自恋、自我中心、自大——这已经不是能用狂妄一词轻巧带过去的程度了——真要说的话,已经到达人格缺陷异常严重的等级了。
「怎麽了,为什麽用那种神情看著我?」
「不,没什麽……只是,你这麽刻意地强调反而显得很可疑。」
加贺谷的神色一瞬间沉了下来,露出了令人畏惧的冰冷神情。
「你说什麽?你是想说,其实是我暗恋他,只是在你面前刻意撇清关系?」
「不,绝不是那个意思!这都是一些毫无g据的胡言乱语,真的很抱歉!」
在他罕见的怒气与威吓的态度之下,我相当识时务地立刻道歉。
原来就算是高傲如加贺谷,也有无法容忍旁人提及的事情。光是听他那自恋的发言,就可以想见他对那位青梅竹马摆出的高傲态度以及对方心中的感受了;虽然我心中对那位可怜的人生出了些微搀杂著怜悯的同理心,不过现在该担心的并非这种琐事。
「那麽,接下来该怎麽办?」
「什麽该怎麽办。」
「该怎麽应付那个人啊!说不定他很快就会找到你。」
「那就杀掉好了。说起来,他竟敢对我以武器相向,简直是罪该万死。」
「杀、杀掉?!」
这麽严重的事情,加贺谷却说得如此举重若轻,使用著谈论天气一般轻描淡写的口吻,即使是已经熟悉他x格的我也不由得感到愕然。说了杀掉……什麽的,但是说到底,那也是一条生命啊?并非我忽然成了什麽担当悲天悯人责任的圣母角色,只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在短暂的错愕後,我不由得如此思考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这个世界可没有你想像的那麽天真善良美好,以人类的年龄而言你差不多快成年了,也该从真善美的僵化世界观毕业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种事情……真的做得到吗?」
「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不是那样的。我是说,他现在应该是跟你一样,寄居在人类身体里吧。既然你可以更换身体,那麽他也应该做得到一样的事情不是吗?如此一来,只要他在受伤後更换一具崭新完好的身躯,岂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杀了他?」
「……」
「……」
加贺谷忽地沉默了下来。
一时之间,我产生了一种自己似乎说错话的感觉,不免也跟著惴惴不安地维持著静默。
「是啊——你说的没错,正是如此。」加贺谷神色肃然,语气沉重,「只不过,要伤害到我们的『本体』,也并非全无办法。」
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加贺谷指著自己的x膛,手指放在心脏的位置上。
「攻击这里的话,就算是再轻微的伤势都能造成一定的伤害。从今天开始牢牢记住这件事,即使睡梦中也不要忘记。」
「为什麽要特地对我强调这件事?」
「万一被发现我住在这里,你也可能会遭遇到那个人啊。从今天开始,出门一定要随身带著武器,听到了吗——不,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别去上课了;往後除了出门采购食材与日用品之外,其他时间一律待在家中,只要专注於服侍我这件事就够了,明白吗?」
「我怎麽觉得你的这些话当中混杂了不少私心。」
「那是你的错觉。我是秉持著一腔真诚为你的安危著想。」
「不不不,怎麽听都不像是那麽一回事!」
「服侍我又有什麽不好的?这不是很不错嘛。」
「你倒是说说看服侍你有什麽好处啊。」
「嗯,能感受到至高无上的光荣与为主人奉献的成就感……之类的?」
「在你心中我到底是多严重的被虐狂!说过了我不是啊!」
「……原,原来不是吗?」
「为什麽你要露出一脸震惊又恍然大悟的神情,完全不明白啊——」
加贺谷顺势收敛了过份惊讶的神情,彷佛依然有几分不解与困惑。
「但是你总是逆来顺受的承担我的要求与命令,不是吗?」
「……」
哑口无言。
即使起初是迫於他的威逼胁迫,然而我也并非全无抵抗的机会。但到了现在,纵然意志上并未与他相通甚至理解彼此,但在一切行动的层面却开始顺从他的期望,这点究竟是出於何种缘故,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
加贺谷露出了微妙的神情,「虽然事前已经多少有些猜测到了,不过我没想到真的是这麽一回事。」
咦?
他在说什麽?
为什麽我完全听不懂,也无法理解。
「你喜欢我,对吧。」
何等笃定的言语。
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上露出了不容置疑的坚定神色。
「到底是怎麽得出这个结论的!」
「既然不是出於天x与理智抉择的缘故,就只能从感x的层面考量了。如果不是出於奴隶对主人的服从,那就显然是肇因於一个个体对另一个个体的吸引力,以及无关乎身份地位等等前提所滋生的感情——正是世人所谓的爱慕。我说的不对吗?」
「完全错了!错得太离谱了!没有一个字是对的!」
「尽管否认吧。我不会因此而看轻你的。话说回来,爱慕我也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不必感到羞耻。」
「才没有感到羞耻!不——我才没有喜欢你!」
「傲娇?」
「怎麽可能!」
话题究竟是怎麽来到这里的,我已经不愿去思考了。跟这个人的对话完全偏离了重点,走向了奇怪的地方,这点令我感到相当疲倦。如此自恋又自我中心的人,我究竟是凭什麽容忍他住在这个地方,甚至还一起生活呢?莫非就像他说的一样,其实我对他早已悄悄生出了爱慕的感情……
一秒後,我立即将这个刚刚萌芽的想法毁灭於脑海中。
怎麽想都不可能。毫无质疑的馀地,只有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为什麽如此激烈地否认?」加贺谷一脸茫然,「我不是说过了,不会因此改变对待你的态度吗。」
「跟那种事情没关系,我不能容忍你无中生有地捏造我的感情。」
「说什麽无中生有……那你自己解释,你对我究竟是什麽感觉?」
「咦?」
「既然不具备身为奴隶的自觉,也并非怀有暗恋的感情,那麽你的顺从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
「……」
「呃……朋友……之类的?」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加贺谷闻言,露出了罕见的、堪称愕然的神情。
「如果是朋友的话,愿意照顾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吧?」
「嗯,说得很有道理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虽然说著这样的话,加贺谷的神情却极其冷淡。「既然觉得照料朋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麽我想你也不会介意多付出一些吧?」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那个……如果你觉得我们不是朋友的话,其实也不是不……」
「没有啊。你提出的这个观点非常好,我接受。」
加贺谷异常乾脆地道。
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劲,然而我却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作为一名忠诚的朋友,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重要友人的要求。从今晚开始,我要换一种方式进食,反正你也已经强烈地声明自己对我没有任何多馀的感情,这样一来,就算用那种方式进食,也不可能让你产生任何暧昧且不当的误会,对吧?」
「……」
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後悔如潮水涌上心头。
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这样一来,我一定要回到五分钟前阻止自己说出那些话。加贺谷脸上带著平和的微笑,目光却显得相当冰冷,毫无疑问,我先前的声明已然轻易地点燃了他的怒火。
八、
「一天三次什麽的……就算我还年轻也做不到啊!」
「没问题的。我已经调查过了,据说每个男人一生都有一定的额度,把那些都给我就好了。」加贺谷舔了舔唇边残留的白浊痕迹,露出了微笑。「我们不是朋友吗?况且你现在还没有繁殖的打算,既然如此,给我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吧。」
「为什麽非得给你这种东西,而且还是无偿……」
「你对无偿有什麽不满,难道你是希望我拿货币或者其他好处跟你交换吗?真是太污秽了,别用这种说法侮辱我们纯洁高尚的友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今的颓势显然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说到这里,为什麽当初的我会那麽无谋冲动地对他说出那一番自己都未必全然信服的言词呢?简直只能用以卵击石形容。因为对於自己的能力与程度缺乏正确的认知,现在的我,就如同碎得不成形状的蛋一样,只能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床上,输得一败涂地。
即使才十七岁,然而一天三次的宣泄毕竟还是太过於勉强了。虽然起初还有快感,但是到了後来,这种事情几乎变成了某种不得不为的酷刑,体y变得稀薄,份量也明显减少了,而加贺谷却完全没有放过我的打算。
……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早死的。
「这不是你说的吗?我们是好朋友啊,事到如今可没有让你反悔的馀地。」
「如果真的是朋友的话,也请你考量一下我身为人类的极限啊!」
「这样的要求对你而言太过份了?」
「多少有点……每天也就算了,每餐都要就没办法了……我真的做不到啊。」
我毫无骨气地向他示弱。
即使想要维持自己身为男x的自尊,但在这种无止尽的压榨之下,这世间没有谁能撑得下去的;我深深觉得自己就像任劳任怨的r牛一般,即使分泌的r汁已经显著减少,甚至趋近於无,然而苛刻的牧场主人却一再地压榨著我,似乎不将最後一滴r汁挤出来就不甘心。
加贺谷的神情有些诧异。
「咦,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也是相当地乐在其中呢。」
「怎麽可能!」
「这麽说来,你从来不曾从这种行为中获得分毫快感,那个地方只是被迫站起来,s出黏糊糊的东西也一点都不觉得愉悦——是这麽一回事吗?」
「……」
不能否认。
应该说,压g没办法否认。但是快感与人体的极限g本是两回事,不能一概而论。虽然加贺谷将这件事说得无比正当,但是在伦理的考量下,依旧令人难以坦率地接受他的要求——更何况那是无止尽的要求。作为一个男人,在这种备受压榨的情形之下,我也只能对他举白旗投降。
「我知道错了。请不要继续这样了,拜托你。」
「低头得真快啊。」
诚挚的道歉换来了他意味深长的回应。
不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背负著巨大的压力,满怀疲惫,现在的我早已是强弩之末,毫无反抗的馀地,做出低头认错的行为自然是大势所趋。
「好吧,既然如此,改成一天一次就行了吧。」
「真是太感谢你了!」
下意识地道谢过後,我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劲。
对了,明明是他对我予取予求,为什麽我还得对他感恩戴德?明明只是减少了压榨的程度与份量而已,仅仅如此,就令我满怀感激了吗?我到底是多严重的被虐狂啊,竟然会对这种事萌生感谢的心情;如果顺势发展下去,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因为得到亲吻他脚尖的殊荣而发自内心地沾沾自喜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怎麽了?」
「不,什麽都没有。」
「那就说好了,一天一次。这次不允许你再反悔。」
「我知道了……」
勉强达成了共识。
当然,是在他绝对受益的情况之下。
为什麽我会认同这种事情?莫非是因为先前的他太过於得寸进尺,所以一旦稍微放宽条件,我就如同获得大赦一般同意了他的要求。这家伙或许相当有谈判的天份也说不定……
话题扯远了。
总而言之,关於那名男公关的事情,在那之後并未被提起。加贺谷与猫似乎并不觉得重要,我後来又问过一次,加贺谷总算给出了稍微合理一点的答案。
「你仔细想想,收集能量的工具正挂在我脖子上,上面有密码锁,除非我愿意,不然谁都不可能取下来,而飞行船已经被猫藏起来了,这麽一来,反而是他必须低声下气恳求我带他回去母星,要不然我完全可以将他留在这个只有低度文明存在的蛮荒星球,不为人知地流放他。」
「蛮荒什麽的……不觉得说得有点过分吗。」
「是吗?只是依据常理分门别类而已,并非刻意的歧视与贬低,教科书上本来就是这麽写的。」
「所以说,你之於我们,就像人类之於猿人一样吗?」
「怎麽可能。」
「咦?」
「你们还没进化到那麽高级的程度。」
果然如此。
之所以在这时想起这一段对话,是因为在这之後,被迫出门采购甜食的我,遇到了一个在接下来的故事中会不断提到的人物,当然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件事。
那时是傍晚。
雨後。
柏油路上湿漉漉的。
我收起了雨伞。雨水已经停了,空气中充斥著一种水特有的气味。说不上讨厌,但也并非多麽喜欢;想起家里还在等待著的一人一猫,我稍微加快了步伐。现在想来,大概并不是什麽巧合,当然也不能用上诸如命中注定一类的浪漫修辞,那多半就是一次带著试探意味的单方面观察。
我在路口停下,耐心地等待红灯结束。
「那是什麽?」
「咦?」
突如其来地被搭话了。我不禁一愣。
「闻起来很香。」
身旁的男童这麽说道。
对方从年纪看来大约是小学生,穿著附近私立学校的制服,短裤下是深色长袜与皮鞋,背著皮革书包与竹剑袋,浑身的装束近乎一丝不苟,毫无可以挑剔的地方——只有一点让人有些介意:他脸上没什麽表情,显得有点冷漠。这在一个这种年纪的孩子身上不太常见。
「是草莓泡芙。」我这麽回答。
「是吗。」
他的声音很清脆,但却毫无起伏,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著我。
我并不是什麽对年幼男童有兴趣的变态,当然也不想让旁人觉得我在实行诱拐,但在看到他毫无表情的脸孔之後,我想了想,拿出一个泡芙给他。这不是什麽大事,反正因为特价而多买了一些,给出一个也无所谓。
小学生接过泡芙,随即礼貌而淡然地道谢。
我连忙摆了摆手,露出一个微笑,在绿灯亮起时离开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不该给他那个泡芙的。然而,我没有多想这件事,回到家中之後,加贺谷便用另一个消息将我所有的思绪都压了下去。
「你看,抽奖抽中了。」
加贺谷一脸得意洋洋。
我看了一眼,发现是某个游乐园的双人套券,不免对此兴趣缺缺,态度近乎敷衍。
「啊,那很好啊,恭喜你了。」
「什麽啊,那是什麽表情。别担心,你也能一起去。」
「嗄?」
「难不成你要让我一个人去吗,这可是双人套券。还有,你不去的话,谁要负责帮我准备饮食,排队买霜淇淋,拿著我的随身物品,还有替我购买纪念品?这种事情不用我特意告诉你吧。」
「但是——」
「没有但是。你也一起来,就这麽决定了。」
事後回想起来,前往游乐园的那一天大概能被称作灾难降临之日也说不定。可惜这时的我与加贺谷都尚未察觉这件事,也没有感知到任何不祥的徵兆,因此在意识到自己无法推托之後,我不情愿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加贺谷似乎有些困惑。
「为什麽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感到高兴的样子?」
「难得的假日,我只想待在家里啊。话说回来,我对游乐园完全没有兴趣。」
「你真是迟钝啊,难怪至今都还是处男。」
「什麽意思?」
「仔细看看,游乐园的招待券上有截止的日期。」
我看了一眼。
说起来,截止的那一天不就是……
「提前说了也没关系吧。生日快乐,郡山同学。」
「嗯……那个,谢……谢谢你。」
「觉得害羞或高兴也没关系,不必刻意掩饰。」
「才不是。」
虽然这麽否认了,然而脸上的热度却迟迟没有消退。真是丢脸极了。我这麽想著,几乎有些心慌意乱地踏进了厨房。为什麽他会知道这种事,为什麽还特意拿出了游乐园的套券,这些事情在我脑海中混杂成一团,没有丝毫头绪。
这一天意外的是个晴天。
即使多少有些不情愿,也对这种地方没什麽兴趣,但是最终我还是跟在加贺谷身後,乘上电车,耗费宝贵的假日时间前往游乐园。虎斑猫被留在家里看家,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与它交换;我并非对於加贺谷的一片好心(姑且这麽认定)无动於衷,只不过,说到底我还是属於室内派的人,对於户外活动实在无法产生太多兴趣。
「打起j神来。」加贺谷不满地道,「难得的生日,就算是你多少也该高兴一点。」
「不,说真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啊。」
「为什麽?」
「外面太阳好大,而且好热,想到接下来要不断走动就觉得好累,好想回去。」
「你是哪里来的老人啊。这种程度的活动g本不算什麽,才乘上电车二十分钟而已,别这麽快就摆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真是兴致高昂啊,这家伙。
说起来也确实如此。从前几天开始,他就一直对这一天相当期待似的,甚至还用我的电脑上查看关於游乐园的资讯,这种行为以他而言并不寻常,因而也可以推断他肯定对於今天的活动抱持著极大的期待。
「就算不喜欢这种地方,为了我也得表现得高兴一点。」
「凭什麽啊。」
「凭我特地分出一张票让你跟著我过来,这是无上的殊荣。」
「这种殊荣我才不需要。」
说是这麽说,但实际上,我对他也并非全无一丝感激的心情。
过去几年,生日对我而言g本没有什麽特殊意义,最多就是会产生些许「啊,又老了一岁」这种平淡而近乎漠然的感叹。仅此而已。会为我庆祝生日,拖著病弱的身躯亲手准备蛋糕的人已经不在了,而且也没有任何亲密的朋友,孤身一人度过这个日子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没想到加贺谷会为我做出这种事。
当然,或许并非刻意,而只是随x所为,但我也不能完全不把他的心意当成一回事。
「对了,说起来……这个游乐园的套券是从哪里抽奖来的?」
我一直忘了问这件事。
仔细想想,或许是加贺谷又背著我偷偷在路上购买了什麽不能被别人看到的东西也说不定。联想到他在路上购买了手枪的前科,我的背脊不由得泛起一阵叫人发颤的寒意。
「我也不知道。」
「嗄?」
「是放在信封里寄过来的,大概是你曾经填写过抽奖的资讯吧。」
「是吗……」
我又思考了一下,还是想不起任何相关的记忆。
「那种事情不重要啦。已经到站了,快下车吧。」
「是是,我知道了。」
在他兴高采烈的催促下,我跟著他身後,走出了电车。
短时间的步行过後,我们来到了游乐园。
加贺谷一脸兴奋,拿著导览手册仔细研读,似乎正在犹豫要先去哪一个地点。我拉低了鸭舌帽,望著四周,刺眼的阳光下,人潮不断从身侧涌过,每个人脸上都带著笑容。真是了不起,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维持著高昂的兴致,这种坚韧的意志令人由衷佩服。
就在这时,眼角馀光瞥见了一个身影,我不由得顿了一下。
「……喂。」
「嗯,怎麽了?」
「这句话是我的台词吧。你刚才又在发什麽呆了?」
「不,没什麽。」
或许是巧合吧。
我乐观地想著。
在游乐园里见到偶尔曾有一面之缘的小学生,说起来也不是什麽稀奇之事。毕竟这个地区最大最知名的游乐园正是此处,如果居住的地方距离不算遥远的话,偶然相遇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在加贺谷的坚持之下,我们首先去了外表如同废弃医院的鬼屋。对於这种东西,加贺谷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就连我也被他强硬地拖了进去。即使感到抗拒,但那并不是意味著我对这种东西感到害怕或者畏惧,只不过身为凡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两样无法接受的存在,仅此而已。
「不用忍著尖叫也没关系的,尽量扑到我怀中吧。我会紧紧抱住你,用体温安慰你的。」
「才不要!再说那是什麽安慰方法,太奇怪了吧!」
说完这些话,我才意识到,一旁的女x游客正用诡异的目光望著我们。
加贺谷也敏锐地发现了她们的目光,突如其来地笑了一下,「真是不好意思,这家伙太过紧张吓到你们了吗?抱歉,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这麽胆小……」
「别藉机胡说八道。」
我竭力站直身躯,忍耐著浑身上下那股毛骨悚然的感受,驳斥他的胡言乱语。
不知道那两名女x游客究竟有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总之她们拿著手电筒,很快就窃笑著离开了。
加贺谷彷佛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她们把手电筒拿走了。」
直到加贺谷说出这句话,我才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
走进鬼屋时分配的手电筒是数人共用的,唯一的手电筒被她们拿走了,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探索鬼屋的旅程当中,我们两人将要面临没有任何照明的窘境。
「你是在发抖吗。」
「才……才不是。」
「害怕的话也无所谓,坦率承认吧。」
「少罗唆!」
在简短的对话後,我们走出了y暗的诊疗室,前方是则是黑漆漆的走廊。
「要牵手吗。」
「废话。」
这麽说著,我头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这绝不是因为害怕或恐惧,实际上也并非什麽特殊感情驱使,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光线,牵著彼此才能确保接下来不会走散,只是这样罢了。
一片黑暗中,加贺谷冰凉的手掌居然令人无端地感到一丝微弱的安心。
「我说你啊……」
「什麽。」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想那种事情吗。」
「哪种事情?」
我一头雾水。
这家伙究竟在说什麽,完全不明白。
黑暗之中什麽都看不清,自然也无法立即掌握彼此的情况。
加贺谷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不是你?」
「什麽意思?」
「从刚才开始,一直有人在我的後颈。」
「不是我啊。如果是我的话,怎麽可能在右手被牵著的情况下用左手去你的後颈,怎麽想都不对劲吧……」
话才说到一半,加贺谷已经提高音量叫道:「快跑!」
来不及思考,有没有任何迟疑的馀地,我被他拉扯著,被动地跟著奔跑起来。
在奔跑的间隙中,我听到了身後急促的脚步声,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别问了,快跑!」加贺谷态度异常强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十分钟,我们终於来到了有光线的地方,虽然只是微弱的光芒,但已经比先前的黑暗改善不少,视野也逐渐变得清晰。加贺谷终於停下脚步,站在我身前,戒备地望著我们先前跑过的走廊,很快地,一个人影匆匆出现在那里。
那并非我想像中鬼屋里负责扮演鬼怪吓人的工作人员。
当然也不是其他恰好路过的游客。
奢华的皮革外套与丝绸衬衫还有看似时髦的墨镜,那副打扮怎麽看都像是男公关的品味。这个人——或许不能说是人——正是加贺谷的旧识。
「果然是你啊。趁著黑暗在我身上乱,正是你这种渣滓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好猛。
倒不如说,完全没有留情。加贺谷的尖锐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少自作多情了,谁想你的身体!」男公关气急地摘下墨镜,「快把能量收集器交给我,否则的话——」
加贺谷堪称蛮横地踹了他一脚,强迫他将剩下半句话咽回去。
「在我面前还敢高声说话,胆子真不小啊。我不找你讨论先前的事情,可不代表我不追究。既然敢出现在这里,我想你也已经做好相应的觉悟了,对吧?」加贺谷说著露出冷笑,又用力踹了对方膝盖一下。
男公关忍著痛,却没有对加贺谷动手,只是忍著怒气低声道:「你别太嚣张了。」
听起来像是败犬的吠叫一样,毫无威慑的力量。
加贺谷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
「为什麽不能?我当然有嚣张的资格。别忘了,在通讯设备坏掉之前,唯一联系上的对象是我的部下,而飞行船跟能量收集器都在我手中,说起来真是奇怪,为什麽你至今都还没有跪下来向我谢罪求饶,难道不怕被流放在这个星球吗?」
「当然害怕。」
回应加贺谷问话的声音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清脆。
来不及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牢牢箝住我的後颈,一股强大到完全无法想像的力道将我往後拖去,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隙。加贺谷的脸孔上露出了愕然与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在他回过神来要追上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男公关挡住了加贺谷前进的路径,只是一瞬间而已,我的腹部被揍了一拳,接著就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顺势倒在地上,而对方却迅疾地拖著我往前走,chu暴的对待而导致的疼痛令我咬紧了牙,一阵头昏眼花,直到离开黑暗,重见光明,我才察觉到对方远较常人矮小的身躯与异常稚嫩的脸孔。
「……又见面了,郡山先生。」
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学生彬彬有礼地如是说道。
九、
说到底,没有直接攻击加贺谷,取而代之将我带到这个地方,到底是出於什麽缘故呢。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就像美国电影里的花瓶女主角一样,被反派角色挟持,只能无助地等待男主角拯救吗?未免也太逊了吧。
「那个,你……」
「竹本。」
「咦?」
「这具身体的名字。这麽称呼就行了。」他平静地道。
「那个,竹本……」我犹豫了一下,「把我带来这里,究竟想要做什麽?」
虽然反抗或者逃走都是选择,不过在见识到这位小学生单手把我拖到鬼屋外的臂力之後,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贸然行动比较好。况且,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还背著竹剑袋,显然是有备而来。
「飞行船的事,我想那个人应该跟你解释过了,你还有什麽疑问吗。」
「不,也不是……一般来说,抓了我也没什麽用处的吧……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竹本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只是以沉静的目光凝视著我。
「我知道你是个普通人类,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需要你。」
什麽意思?
尚未来得及将这句话问出口,一阵熟悉的铃声已然响起。
——是我的手机。
「接起来吧。」竹本催促著我。
我只好接起电话,按照他的指示打开免持扩音功能。这大概是鬼屋附近的某个偏僻角落,周遭没有任何游客经过的迹象,所以倒是省了一些掩饰的麻烦。
「郡山同学?」
「……是我。」
加贺谷的声音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
「嗯,姑且算是……」
虽然被打了一拳的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不过现在并不是提这件事的时机。
手机那头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彷佛是一阵撞击的声音,接著是闷哼声,然後是一阵毫无章法又不受控制的乾咳,我认出那并非加贺谷的声音。片刻後,那个人开口了,嗓音低沉沙哑,显然是那名男公关。
「听得到吗?」
「嗯,前辈。」竹本冷静地回应。
「那个,我……」
「你被抓住了,是吗。」
「……」
「正如预想中的一样毫无作用。果然不能完全指望你呢,前辈。」
竹本使用著完美的敬语,态度上也相当客气,说话内容却毫不留情。即使并非被责备的当事人,也不是夥伴,我仍不禁悄悄对男公关生出些许微不足道的同情。
「少在这里叙旧。」加贺谷无情地打断了他们,「快点交换人质。」
「您为什麽会觉得我有交换人质的意思呢?」
「不交换的话,你要把郡山带走吗。」
「这个选择说不定也不错呢。比起满身菸酒还有女人香水味道的前辈,这个人类说不定还要好一点。」
「喂,你先前可不是这麽说的!」男公关略微慌乱地叫道。
「开玩笑的。那麽,就来交换人质吧。」
虽然说著这样的话,竹本那张幼童脸孔上却是面无表情,显得分外诡异。在竹本告知加贺谷我们所在的地点後,短暂的通讯便就此结束。我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站在这里别动。」
「……」
竹本用竹剑袋在我周遭的泥地上划了一个直径三公尺左右的圆圈。
「只要不踏出这个圆,我就不会伤害你。」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敷衍态度。
话说回来,所谓交换人质的行动,真的会进行的那麽顺利吗?而且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内情存在。如果是想要挟持我向加贺谷换取那条项鍊,那还称得上名正言顺,但是在明知男公关打不过加贺谷甚至会被俘虏的情况下仍旧带走了我,他们究竟有什麽目的?
怎麽想都很奇怪。
「他们来了。」竹本说道。
我往远处望去,没看到任何一个人影。再回过头,竟然连竹本也消失了。
……这是怎麽回事?
我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却说不出来是怎麽回事。
竹本已经警告过我了,不要踏出这个圆圈。我知道自己应该照著他的话做,然而一股不祥的感觉却又涌了上来,令人相当不安,甚至隐隐有几分焦躁,这种感觉我已经很久不曾体会到了——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时,正是母亲过世的那个夜晚。
「郡山同学?」
加贺谷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他手上抓著——或者该说是拎著——那位打扮得如同男公关的男人,脸上露出了略微松懈的神情。就在他发现小学生不在而微微一怔时,男公关已经就著被他箝制的姿势突如其来地朝他的腹部用力撞去,加贺谷被撞得退了一步,登时露出即将发怒的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冰冷的光芒闪过。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加贺谷露出这样的惊愕神情。
虽然是可以用稀罕形容的情景,但是我已经没有思考这种事情的馀裕了。
偷袭成功的竹本俐落地将武士刀收回刀鞘中,血迹沾到苍白的脸颊上,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头颅落到了地面,滚动到草丛之中,男公关动作迅速地从被砍断的颈项上取走了项鍊,脸上露出了笑容,两人达成目标後立刻离开了作案现场,毫不迟疑,显然早有预谋。
……真是配合无间。
表面上是挟持著我想要换取项鍊,但在男公关被抓住後又改为交换人质,其实他们本来就已经打定了偷袭的主意,男公关大概是刻意示弱而被抓住的吧。因为我还处於竹本的控制之下,所以受到威胁的加贺谷只好配合他们的要求,来到这个地方;他们明白无法用正常的方式取走项鍊,索x就斩下了加贺谷的头颅。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记得跌跌撞撞地往加贺谷的方向奔跑而去,那颗头颅正安然地躺在草丛之间,脸上露出异常不悦的神情,眉毛紧皱著,脸颊与下颔都沾满了被砍断颈项时溅出来的血y。
「加……加贺谷?」
「嗯。」
他还能说话。
他——尚未死去。
不知道为什麽,一股无来由的浓烈情绪涌上了心中,酸涩到了极点,让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指始终在颤抖著,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勉强控制好力道,小心翼翼地将加贺谷的头颅捧了起来,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y。
「真是的,这不就像是莎乐美一样吗……」
「如果是的话,还真想看你跳七层纱舞呢。」
我捧著他的头颅,不知为何,全然忍不住自己的情绪。怎麽压抑都没有作用,无论如何都只能放任情绪溢满心中,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溢出的同时,唇角也弯了起来。那大概是个丑陋又凄惨的笑容吧。我这麽想著。
「别哭了,这副模样真没出息啊。」
加贺谷叹了口气,语气中却没多少谴责的意味。
我努力压抑著随时可能失控的情绪,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这一次是我小看了他们。本来以为只有那家伙,没想到连那个人也一起来了。虽说他们联手也并非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过毕竟是疏於防备了。幸亏飞行船还在我手上,这样一来,也还算是势均力敌。」
「这种事情……还会再发生吗?」
「可能会吧。不过别担心,他们不敢太嚣张的,万一过於胡作非为而引起银河联盟的注意,发现他们违反了星际公约,即使身在地球上也会受到武力制裁的。」
「星际公约?」
「是啊。第一条,身处低度未开发文明地区,必须严格遵守银河系文明发展约束条例,不可将未授权资讯告知低度文明。简而言之,我们的身分必须尽量保密。他们这种毫不顾忌的作法其实相当危险,引起地球居民恐慌的话,对他们也不会有什麽好处的。」
「说到底,光是砍下你的头颅就该被判刑了不是吗!」
「没有那回事。」
「咦?」
「在某些情况之下,就算取走同族的x命也是合法的。况且他们其实没有真正杀了我,毕竟完全没有伤到心脏,大概也是害怕杀了我就找不到飞行船了吧。」
加贺谷脸上露出了一贯的从容神情。
我凝视著他,最终忍不住开口。
「对不起。」
「为什麽要道歉?」
「如果不是我被抓住的话……」
如果没有我的话,加贺谷完全不必受到威胁,当然也不会跌入圈套,被他们偷袭成功。虽然事後再这麽思考完全是於事无补,但是我依旧无法按捺住自责的情绪。如果不是我的话……如果加贺谷没有被要胁的话……诸如此类的灰暗想法充斥於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你别太天真了。」
「咦?」
「被斩首的人明明是我,为什麽非得要我安慰你。」
「不,那个……」
「如果是男人的话就该为别人而变得坚强起来,就算沮丧也要振作,为了喜欢的人拼尽全力,即使畏惧也不能後退,即使害怕也只能一往无前,跌倒的话就站起来,只知道原地踏步的话是无法前进的——」
他义正词严地说著。
总觉得愈听愈熟悉。
五秒钟後,我终於明白过来——这不就是某首歌的歌词吗!
「这也太没诚意了吧!」我忍不住叫道。
被我捧在手掌上的他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说起来,你还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迟钝呢。」
「为什麽这麽说?」
我捧著他的头颅,血y沾湿了手指,那种冰凉又黏腻的感觉让人感到不太舒服。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已经尖叫著被吓昏了吗。」
「我又不是电影里的花瓶女主角,可没有按照你的剧本演出的义务。话说回来,我还是不懂你为什麽这麽说。」
「郡山同学,你没发现自己很奇怪吗。」
「嗄?」
「看到我蜕皮,看到我被砍下头颅,一般人都会感到毛骨悚然甚至害怕得手脚发软吧?就像加贺谷家的母亲一样,因为惧怕而求助於其他宗教手段。可是你却依旧能像之前一样,近距离地接触我,可见你的胆量比我想像中还要大,真是值得赞赏,令人佩服啊。」
「这是夸奖吗?」
「是啊。」
「即使如此,听了也完全高兴不起来。」
在这句近似埋怨的话过後,加贺谷又发出了笑声。
我瞧著他的脸,先前那些灰暗的情绪倒是消失得一乾二净了。他说的确实没错,相较於自怨自艾,甚至自责内疚,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加贺谷重要的物品被敌人抢走了,还被屈辱地(姑且这麽认为吧)斩下了首级,身为……朋友,我至少也该想点办法帮助他才对。
在那之後,我替加贺谷将头颅放回了身躯之上,不知道为什麽,看起来像是真正密合著似的,令人完全无法想像在片刻之前这颗头颅与颈项曾有过短暂的分离。据加贺谷而言,这只是某种应急的处置,必须赶紧回家让虎斑猫协助他处理伤势。
然而加贺谷身上的衣物沾满了血迹,我连忙去游乐园的纪念品商店买了tshirt让他换上,又想办法弄到围巾遮掩他脖子上的伤痕。
说起来,还真是让人哑口无言。
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倒楣极了。在回程的电车上,加贺谷提出了让人惊讶的建议。
「去买个蛋糕吧。」
「咦?」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是这样没错……」
但是这种体贴的话怎麽看都不像是区区加贺谷能说出口的啊。难道是剧本上写错了?又或者他抢了别人的台词?我心中满是疑虑,犹豫地凝视著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太失礼了吧。让你在这一天碰上这种事情,我多少也是有在反省的,况且我的游乐园之旅完全被那两个可恶的家伙毁了,必须用甜食填补没在游乐园玩到的份额才行。」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吗?
我险些就被他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哄骗过去了。
不,倒不是说我对他抱持著什麽期待……好吧,就算我确实对他抱有些许期待,不过那也是作为朋友而应有的期待,仅此而已。
「我知道了,那就买吧。你要什麽口味的?」
「草莓鲜n油,焦糖咖啡核桃,还有柠檬r酪蛋糕。」
「一次三个?!」
「不行吗。听好了,我可是伤患啊,才刚经历了偷袭,还被人用武士刀砍下了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为了避免加贺谷在电车上继续谈论这件事情,以至於让我回想起那时恐怖的情景,我果断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在提著三个蛋糕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心中萌生出些许不安与犹豫。
「那个……」
「怎麽了?」
「那两个人,该不会已经知道你住在哪里了吧?」
「……」
看到他略微迟滞的神情,我已经明白了一切。
回到家中,虎斑猫见到主人脖子上明显的伤痕後,倒是相当激动,虽然面对我时表现得一如以往傲娇又不屑一顾,但是仍掩饰不住担忧与紧张。眼看他们似乎要开始处理伤口了,我索x踏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我在砧板上将蔬菜切开,发出了毫不间断的清脆声响。
……真是莫名其妙。
为什麽今天会遇上这种事情呢?退一步来说,就算是为了抢夺飞行船的能量收集器,也不该这样对待同族吧。他们可是将加贺谷的头颅砍下来了啊。即使并非致命伤,或许不会造成任何後遗症,但是将头直接砍下来未免也太过分了。
——痛!
直到手指上传来剧痛,我才从混乱无章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使用菜刀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这种低级错误我已经很久没犯过了。或许是因为一旦回想起游乐园发生的那件事,心中的愤怒就愈发无法压抑,甚至不自觉分心的缘故吧。
「怎麽了?」
加贺谷似乎听到了厨房中的动静而走了过来。
「不,什麽都没有……」
这麽说著,我回过头望向加贺谷,顿时愣住了。
加贺谷的颈项上缠著几圈胶带,而且是透明胶带,像是小孩子不知道如何处理断裂的玩具,只好随便用触手可及的工具笨拙地修复一般,加贺谷的脖子上近乎随便地缠著胶带,胶带底下隐约可以见到尚未愈合的伤口。
「喂,你到底对伤口做了什麽。」
「什麽都没有,只是暂时固定而已。」
「但是,这副样子伤口是不会愈合的吧?」
「没办法啊。现在处於营养匮乏的状态,修复伤口需要更长的时间与j力,在完全接合好断裂的地方之前,只能暂且这样固定著了。虽然也可以用针线缝起来,不过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太痛了所以不要。」
「……痛?」
「是啊,你总该知道吧,我也是有感觉的。」
「那刚才被斩首……」
「那个痛死了,一生都不打算再经历一次。还有作为回报,一定要让那两个人也嚐嚐那种滋味。」
加贺谷皱著眉头,一脸不快又心有馀悸地埋怨著。
不知道为什麽,在重伤过後,加贺谷整个人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我凝视著他,一些先前g本不曾想过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那要怎麽做,才能让你的伤口早点愈合?」
即使用了问句,但我对答案其实心知肚明。然而加贺谷却一反往常,没有立即配合我的提议,反而微微眯起了眼,神色也沉了下来。
「那是什麽,你在怜悯我吗。感觉真不舒服。」
「不,不是……怎麽说呢……」
「未免也太嚣张了吧,以为自己看到那种场景就有怜悯我的资格吗。」
「不是!」
「不是的话,那又是为什麽?」
「只是想让你的伤口快点愈合而已,你别擅自曲解别人的好意。话说回来,今天明明是我过生日,却是你收礼物,这还不够吗!」
「……」他罕见地沉默下来。
「不,不是那个……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说……」
究竟该怎麽解释呢。
心中翻腾著的这股让人浑身泛起酸意的情绪。
看到他受伤时的疼痛,还有注意到伤口被潦草包扎时的焦躁忧虑,这到底是什麽,完全不明白啊——我原本以为这些都只是看到加贺谷被砍下头颅所带来的惊吓与後遗症,然而,为什麽我非得为了他而感到提心吊胆j神紧绷?全然没有道理可言。在理智能够解释一切之前,那些情绪就已经自顾自地涌了上来,g本不听使唤。
「仔细想想,我可是个普通的人类啊!」
「嗯,是那样没错。」
加贺谷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情,但仍旧附和了我。
「看到那种场景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你可是被砍头了啊!」
「说得也是……」
「作为朋友,想要让你快点康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错吧?!」
我理直气壮地道,甚至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态度也变得异常强硬。不知道为什麽,在我摆出这种姿态之後,加贺谷的气势却反而弱了下去,近乎瞠目结舌地望著我。
「嗯,这麽说……也没错。」他犹豫地回应。
「所以说,选择权不在你手上,而在我手上。不管是体y也好血y也好,只要能让你的伤口愈合,全部都给你也没关系——你明白了吗?!」
「……唔。」
那是什麽反应?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麽加贺谷要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瞧著我。
「你说出这些台词的时候……感觉,还挺帅的嘛。」
我登时愣住了,脸颊也随著这句评论而後知後觉地开始发烫。
「不,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在故意耍帅吗?『不管是体y也好血y也好,只要能让你的伤口愈合,全部都给你也没关系』……听起来很酷嘛。原来之前都是我小看你了,郡山同学。」
「不要重复别人的话啊!太羞耻了!」
加贺谷愉快地笑了起来,彷佛已经忘却了先前因为重伤而萌生的不快与恼怒,那张眉清目秀的脸由於失血过多的缘故而显得有点苍白,但是笑容却明亮得让人全然无法移开视线。真是糟糕啊——我这麽想著,然而却怎麽都无法做出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像是被蛛缠住的昆虫一样。
像是被陷阱剥夺了自由的野兽一样。
完全——无法动弹。
十、
「好了,把衣服脱下吧。」
「为什麽这麽突然!」
「刚才不知道是谁理直气壮地说,不管是体y也好血y也好……」
「请别再重复了,算我拜托你了。」
我垂头丧气地在沙发上坐下,开始一一解开衬衫的扣子,直到加贺谷冰凉的手不安分地解开我的皮带,我才迟钝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不,等等。」
「又怎麽了?」
「为什麽让你喝血y必须把裤子也脱下来?这完全不合逻辑。」
「嗯,呃,这是……那个嘛,你知道的……」
「哪个?」
加贺谷难得地沉默良久,似乎正在努力思考,「嗯,那个……对了,万一溅出来的血y弄脏了衣服,岂不是给负责洗衣服的人增添了很大的困扰嘛。」
「为什麽我觉得这个藉口是你刚刚才想出来的。」
「才不是。请不要擅自误会,我会感到很困扰的。」
「而且洗衣服的人g本就是我自己……喂,快点放手。」
「不要。我是伤患,所以你要听我的话。快把裤子脱了。」
「这两句话之间g本没有任何必然的因果关系!」
在短暂的抢夺争执之後,最後我们勉强达成了共识。他让我留著内裤,脱光衣物之後,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感到一阵无来由的坐立不安。加贺谷凝视著我的身体,最後居然走了过来,大方地跨坐在我大腿上。
「加贺谷。」
「嗯?」
「你……这个姿势……」
「怎麽了吗。」
这家伙肯定是在装傻。
虽然已经有过无数次交换唾y的经验,也曾经被加贺谷柔软的唇舌舔舐x器,但是这种亲密意味大於其他意味的行为果然还是太超过了。即使隔著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他柔软的大腿内侧,两腿中间那个器官甚至抵在我的腿上。
「你是故意的吧。」
「你在说什麽?」
他一脸茫然,那种迷惑的神情倒不像是假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後,不再多想。
「好了,快点开始吧。」
「别急,不然会弄伤你的。」
「说得好像你害怕我受伤似的……」
「本来就是啊,你好歹是我贵重的奴隶呢。」
果然不能对他抱持任何期望。
我在心中如此想道,眼睁睁瞧著加贺谷拿出了锋利的瑞士刀与消毒用的酒j棉花,一时之间,多少有些紧张。这家伙真的知道怎麽做吗?该不会一不小心划破我的动脉吧?我可不想因为向他捐血这种可笑的原因而死亡啊。
冰凉的感觉在颈部滑过。
如同蛇类滑行而过一般,潮湿柔软。
那种异常的凉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怕吗?」
加贺谷继续著消毒的动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多少有点……」
我诚实地承认了。
就算是再怎麽勇敢的人,在自愿让人用瑞士刀划开皮肤血r的时候,也多少会有点紧张的吧。预料中的痛楚难受,还有陌生的行为与感受,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的,况且这还是第一次。
「不会让你痛的。」
「你还真敢——」
——真敢说。
这句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颈侧传来一阵剧痛,皮r被刀尖划开的疼痛,血y淌出的潮湿,还有更加柔软冰凉的物事。我倒吸了口气。加贺谷完全没有浪费时间,在血y流出来的那一瞬间便低头含住了伤口,毫不掩饰需索与渴求,也没有任何顾忌,近乎乾脆地饮下了我的血y。
他微微拉开距离,从喉咙中发出了微弱的吞咽的声音。
像是满足於这样的东西、甚至贪求著更多一般……露出了略微恍惚失神的神情。
「……好色。」
「嗯?」
「你的表情……未免也太过情色了吧。」
简直是难以置信。
这家伙究竟是在饮血还是在做其他事情,从表情上而言g本难以分辨,那种神色看起来g本不像是在进食……话说回来,我的血y真的那麽好喝吗?作为普通人类,我只能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淡淡咸腥味,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他为什麽会露出那种神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很好喝啊。」
加贺谷舔了舔唇,为自己辩解。
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吸血鬼,眉清目秀的脸孔略微苍白,唇畔沾上几滴鲜红的血y之後,反而多了一丝邪气。
「是吗。」
我也只能强作镇定地如此回应。
颈侧的伤口已经渐渐失去感觉,并非不再疼痛,而是因为持续的刺激而渐趋麻木。加贺谷的舌尖还在持续地舔舐著伤口,那种柔软的触感异常地强烈,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躁动与焦虑。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他的舌尖,因为要提供唾y的关系,早已有过无数次唇舌相触的经验了,然而直到这时,我终於第一次感受到那种近乎煽情的错觉。
莫非我的决定其实是错误的吗?
但是瞧著加贺谷颈部上的伤口,无论如何都不能装作不知道,也实在无法放著他不管。
「加贺谷……够了吧。」
「再等一下,一下就好。」
他的嗓音有点沙哑,说话的声音则显得含糊,跨坐在我身上的身躯紧贴著我,并未带来任何温暖,但是彼此皮肤相贴的触感却异常鲜明。
……糟糕了。
这回真的糟糕了。
我慌乱地推开了加贺谷,然而却没有成功——他像是早已察觉了我的动作一般,紧紧扣住了我的肩膀,神情却显得有些愕然。
「喂,你……」
「别说!」
「居然在这种时候站起来了?!」
脸上如同著火一般发烫。我忍著尴尬,别开了目光。
他为什麽非得要说出来?在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完全是可以心照不宣悄悄带过的不是吗!为什麽一定要把这件事说出来,这不是平添彼此的尴尬与困窘吗。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直视加贺谷了。
好想死。
立即死去的话,就不必面对他的嘲笑与讥讽了吧。我逃避现实地想著。
「这……这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嘛。」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加贺谷不太熟练地以近乎宽慰的语气如此说道,听得出来他g本不习惯这麽说。
「你看,那个……这副躯体长成这副模样,要是你完全没有反应,那才奇怪啊。」
「但是你是男的,我又不是同x恋!」
「嗯,我明白,你不是同x恋,你喜欢的只是我而已。对吧?」
「才不对。说到底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我怎麽可能……」
我怎麽可能对加贺谷产生情欲呢?无论怎麽思考都得不出合理且令人信服的结论,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显得相当可疑。
这可是加贺谷哦?是那个在两个钟头前才被砍头而且还幸存下来的家伙哦?是身为外星人同时又兼具x格恶劣与自我中心两大缺点的加贺谷哦?怎麽想都是我的脑袋或身体出了什麽不为人知的问题,所以才会在受到刺激的时候给出了错误的生理反应。
「为什麽非得要想那麽多呢?」
「咦?」
「为什麽你一定要为自己的反应做出合理的解释,而不是正视其发生的原因。」
真是振聋发聩的发言。
加贺谷振振有词地继续说著。
「说到底,你为什麽这麽抗拒这件事?对这具还算及格的男x躯体起了生理反应,并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是男人的话,就坦然接受事实并且大方承认,这样不就好了吗?」
「不是那种问题。」
「那是什麽问题?」
「问题是……」
这个人是加贺谷啊。
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说身为男人这点其实g本不算什麽——加贺谷甚至不能说是人类。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究竟是对加贺谷的r体起了情欲,或者是对那具躯壳里盛装的古怪生命有了反应,这点才是最令我苦恼烦闷的事情,光是思考都觉得胆颤心惊,全然不敢深想下去。
「为什麽沉默下来了。」
加贺谷一脸茫然不解。
「不,那个……」
即使想要辩解,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一团,虽然竭力压抑著情欲,但是在加贺谷的大腿无意间磨蹭到那个部位之後,那种胀痛的感觉愈发强烈。毕竟是采取坐在我身上的姿势,两人紧密地靠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会碰触到彼此。
「下去。」
「……」
「加贺谷——快点下去。」
「才不要。话说回来,为什麽我非得要听你的吩咐。」
「你……这个样子,你就不觉得尴尬吗?」
「为什麽要觉得尴尬。」
他一脸理直气壮的神情。
真不愧是加贺谷,即使坐在男人勃起的x器上,依旧如此泰然自若,令人自愧弗如。我不合时宜地对他生出一丝钦佩之情,随即感到一阵异样的燥热感觉袭上了身躯。这样下去真的糟了,情况相当不妙。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那个啊……」
「嗯?」
「你该不会是……」
「什麽。」
「你,你该不会是在刻意勾引我吧?」
我小心翼翼地发问。
加贺谷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以略微轻蔑的目光凝视著我。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竟然如此坦然大方地承认了!
我愣了一下,彷佛受到当头重击一般,几乎说不出话来。
「说到底,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意思,是你太固执了。」
「嗄?」
「本来就是你的错。对我起了情欲为什麽要不好意思,而且还畏畏缩缩不敢承认,现在用勃起的东西抵著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明明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反应,为什麽这次特别紧张?」
「……」
我著实无话可说。
虽然这并非个人理智所能控制,但加贺谷说得其实没错,这一次,跟过去几次完全不是同样程度的事情——刚才加贺谷并未对我做出任何挑逗的举止,也不曾舔舐我的x器——我之所以起了生理反应,全然肇因於自身的冲动。因此这一次与前几次都不同,分外令我羞耻不已。
「况且,陪你玩玩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不过话说在前头,你可别想把那个东西c到我身体里——」
「我才不想做那种事!」
「啊,是吗。」
加贺谷的神情异常淡然。
「因为你让我喝了血y,已经饱了,jy就不用了。」
我是不是该在这时说一声谢谢您的大人大量呢。
「想要怎麽玩都可以,直说就好。用脚踩之类的玩法也不是不行。」
那种事情谁会想要!
脑海中浮现加贺谷居高临下用脚践踏我胯下之物的情景,一时之间,下半身的热度却并未消退,反而诡异地变得更加炽热,彷佛被点燃了什麽不该有的妄想一般,愈发坚硬膨胀。不,绝对不可以跟随著他的胡乱捏造顺势成为真正的被虐狂啊——我在心中慌乱地悲鸣。
「对了——」加贺谷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忽然微微一笑,「差点忘了说,生日快乐。」
所有的纠结与犹豫甚至是无措,似乎都在这时被这句话所击沉了。
原来是生日礼物吗?
我张了张口,什麽都说不出来,像是陡然失去了语言能力一般,心中却泛起了一股奇怪的感情,g本不知道如何形容,酸涩又微微泛起一丝甜意,像是蜂蜜柠檬一样的矛盾味道。
加贺谷近乎随便地拿了几块ok绷贴住我颈侧的伤口,维持著跨坐的姿势,坦然地解开衬衫的钮扣,露出了白净的身躯。
说起来,加贺谷这具身体似乎维持得不错,至少从他接手以来,因为一直足不出户,肤色比过去的加贺谷还要白了不少,加上原本就眉清目秀的相貌,如果不开口的话,整个人几乎可说是毫无破绽的美少年。
加贺谷动作轻巧地脱下了衬衫与长裤,现在我们两人身上都只剩下一条内裤了。
从这麽近的距离观察,才发现加贺谷似乎也并非我想像中的无动於衷,至少他脱下衣物後或许也有些不自在,几乎没有再直视我的目光。什麽啊,这家伙在害羞吗?我忍不住打量著他的神色,却没有得到更加有力的证据。
「那麽,你想要怎麽玩呢?要我舔你吗。」他挑衅一般地开口说道。
「只有这个绝对不要!」
与其说是厚待,倒不如说,他的主动已经留给我某种难以言喻的y影了。被他强硬地压制著,一次又一次地吸吮x器,高潮几次後达到什麽都s不出来的阶段,但又无法脱离他的控制——这种事情真是死都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拒绝得真是乾脆啊。」加贺谷一脸可惜。
「你别动,我自己来就好。」
「那你想要怎麽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试探地碰触著他的背脊。
加贺谷微微一颤,随即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绷紧了身躯。
「那个,我说,这也……也算是某种生日礼物,对吧?」
「正是如此,郡山同学。我知道你心中怀抱著巨大的感激与喜悦,不过不必急著在这种时候道谢。」
「我要说的不是那个。所以说……」
「什麽?」
「我也想看你做。」
像是鬼迷心窍一般,这句话毫不迟滞地脱口而出。
我终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不由得有些尴尬,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已经没办法收回来了。
加贺谷登时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当然。」
我硬著头皮回应。
「你是在说,你想看我sj高潮的样子?」
「一直以来,只有我在你面前露出种种丑态,岂不是很不公平吗。」
「毫不羞赧地说出这种要求,真亏你还能厚著脸皮辩称自己不是同x恋。」
加贺谷露出了略带一丝轻蔑的淡然神情。
「这跟是不是同x恋无关,而是面子的问题!」
我压抑著那一丝突然涌出的心虚,竭力为自己辩解著。
即使维持著一贯居高临下的态度,但在片刻沉默後,加贺谷竟然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好吧。」
「真的?」
他答应得过於轻易,我总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麽陷阱。
加贺谷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微笑。几秒後,他微微抬起身躯,毫不犹豫地褪下了身上最後一件衣物,转身躺在沙发上,坦率地道:「想做什麽就来吧。」
「咦?」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既然想要看到我的丑态,那就亲自动手吧。先前我也是忍著不快与反感亲自低下头颅舔弄你那g没出息的东西,现在轮到你了。」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我……难不成是自食恶果了吗?
「但,但是……」
「不敢舔的话,就别说什麽想看我丑态的大话。」
加贺谷乾脆俐落地下了结论。
我望向他两腿间的物事,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想像中的难以接受,颜色很淡,连附近的毛发都很稀疏。我犹豫了几秒钟,最後还是低下头,迅速地舔了一下。加贺谷在那一瞬间发出了奇妙的叫声,似乎整个人都僵住了。
「……」
「……」
「刚才你……」
「才不是!只是太过突然受到了些许惊吓而已。你的舌头温度太高了。」
加贺谷皱著眉,似乎也对此感到相当不适应,但表面上仍维持著一贯的平静。说起来也确实是这麽一回事,相较於加贺谷的低温,我的体温确实灼热不少。姑且将他不知真伪的辩解抛到一旁,我又舔了几下,加贺谷像是习惯了一般,这一次倒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
真是古怪。
明明舔舐著男人的x器,却并不觉得反感。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莫非在加贺谷这些日子的潜移默化之下,我已经被改造成对同x毫无反感的变态被虐狂了吗。怎麽想都觉得相当异常。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究竟会成为怎麽样的人呢?完全无法想像……不,应该说,连想像都觉得可怕。
加贺谷的下身没什麽味道,连气息都很清淡,并不令人觉得反感。因为不知道怎麽做,我只好笨拙地舔舐著前端,毕竟每个男人会舒服的地方大抵都差不多,加贺谷也不例外。很快地,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个器官也像是从沉睡中醒来一般,逐渐有了反应。
「原来是我小看你了。做得不错嘛。」
不知道为什麽,明明是称赞的台词,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完全不像是那麽一回事。
我抬头望去,加贺谷脸上浮起一丝潮红,大概是并不习惯这样的事情,身躯也变得紧绷,下身却诚实地在我的舔舐下愈发坚硬膨胀,甚至从顶端的小孔中溢出了些许透明的汁y。
他彷佛注意到我观察的视线似的,显得有点不悦,伸长了脚,刻意用脚踩著我两腿中间的位置。
「什麽嘛,都过了这麽久,你居然还这麽硬?」
加贺谷露出略微吃惊的神色。
「我又没有宣泄……」
我小声回应,有点尴尬。
仔细一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虽然放著不管也会消退没错,但是加贺谷正一丝不挂地躺在我面前,而我正舔舐著加贺谷的下身,姑且不论彼此都是男人这件事,但在这种过份煽情的气氛催化下,再怎麽冷感的人都很难做到无动於衷吧。
加贺谷嗤笑了一声,隔著一层内裤,用脚踩踏著我的下身,他几乎没有控制力道,那个地方被用力踩了几下,忽然之间,一股奇妙而难耐的感觉逐渐涌了上来,那种被chu暴践踏的轻微羞辱感与下半身无可否认的快感令我倒吸了口气,不知不觉,气息逐渐变得沉重。
再这样下去的话,就要忍不住了。
我从异样的快感中回过神来,几乎有些慌乱。
「加贺谷,稍微……停一下……」
「不要。」
他断然拒绝。
情急之下,我扣住他的膝盖,用力往上一提。加贺谷猝不及防,神情微愕,下意识地挣扎著,但是显然来不及了——他的双腿被分开,单脚被拉高,被迫以一种近乎毫无防备的姿势敞开双腿,露出了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我呆愣地凝视著他的下半身,几秒後才意识到加贺谷不知何时已经露出了堪称愤怒的神情。
「好大的胆子啊。」
加贺谷冷冷道。
「不,那个,真的只是意外——」
我连忙辩解。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之後,气急败坏的加贺谷用尽全身力量狠狠踹了我一脚。
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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