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话桑麻第22部分阅读
把酒话桑麻 作者:肉书屋
把酒话桑麻第22部分阅读
垂下的一串串明灯,此时都熄灭了,只舞台一周悬着的琉璃灯点了起来,使得舞台上亮如白昼,看的分外清晰,后面是吹拉弹唱的女子,前面是随着乐声而动的舞姬,霓裳环采丝竹阵阵,且个个容颜绝美,不可多得,蕙畹不禁暗暗服气,怪不得这清公子的软玉楼名声如此大,却原来真真有品质,看来这声色场所的经营,也是要动脑筋的。
她看的有趣,却不知道昏暗的灯光下,杨紫青正悄悄的注视着她,杨紫青心道,从她耳边的耳环痕迹可以肯定,她绝对是个女子,怪不得她刚才要执意家去,而且她是认识自己的,从她对自己敬畏眼神就能看出来,故自己让她一起来软玉楼,她也没敢违逆,从她的行动言行上看,却颇有气度,不像个寻常的小家碧玉,然,大家闺秀却是何人,有如此的本事能通晓洋文。
目光仔细寻索过她的脸,落在旁边的博武脸上,细看之下,两人竟然有几分相似,脑中灵光一闪,杨紫青不禁想了起来,这个女子不是旁人,该是那年见过的博武的妹妹张蕙畹吧,什么克里斯,真真会弄鬼,转而却不禁笑了,不成想这几年不见,倒是越发出挑了,且仿佛性子也变了,竟敢和自己哥哥出来下馆子。
想到此,不禁又是一笑,此时歌舞停歇,灯光重新亮起,舞台上缓缓行来一个怀抱琵琶的绿衣少女,秋水为神,玉为骨,袅袅婷婷婀娜多姿,就连见多识广,阅女无数的杨紫青,都不禁多瞧了两眼,蕙畹不禁一叹,心道如此美丽却偏流于风尘,可惜可惜,博武凑过来道:
“看见没,这就是软玉楼的四大花魁之首名唤绿珠,因喜穿绿色而得名,色艺双全”
蕙畹不禁瞪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不是看多了这般绝色女子,才看不上大家闺秀的吧,闺秀多呆板无趣,那里有这样的风情,若是如此,可就糟了,恐他这亲事成不了了,难不成也像宗民一样娶一个花魁回去,这可万万使不得,正想到此,却见绿珠款款一褔,舞将起来,却是一曲新奇的琵琶舞。真正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灵动非常,身段轻软的不可思议。
一曲毕,李瑞清看了杨紫青一眼,见没别的反应,不禁暗暗佩服,不愧是圣主明君,却真真定力不凡,软玉楼的规矩,四大花魁各有特色,虽是清馆却可以陪着吃酒说话,但每晚也只一次机会,也不难,只要合了花魁的心意就行。
绿珠俏目向楼上扫去,她也不傻,瑾萱从良,被翰林院张大人赎身进府,虽说只是腾妾,却总归有了归宿,且张大人年轻英俊,又是世家公子,却令他们其他几个羡慕非常,因此也动了心思,无奈软玉楼虽然官员商贾不少,却酒色之徒者众,却哪里再去寻一个张翰林,今儿可巧轮到自己上台,如烟又悄悄和她说了,清公子引了人来,绿珠不禁心下窃喜,清公子故交好友众多,且多是年轻才俊,那个张翰林就是他带来的,却不想瞧中了瑾萱,自己不知是否也有瑾萱的好造化。
想到此,一双妙目抬头向二楼中间的雅座看去,果然,除了一个金发蓝眼古里古怪的洋人外,其他几个都异常出色,绿珠不禁嫣然一笑,蕙畹不禁一愣,清公子却笑道:
“绿珠向来眼高,看来今日却是在座的,有她心仪之人了”
说着对杨紫青相询:
“爷,可唤她来陪着坐坐,虽是风尘女子,但颇有几分才情,琴棋书画不说十分的好,但也少有匹敌者,实乃是我这里的花魁之首。”
“有才情吗?”
杨紫青似笑非笑的扫了蕙畹一眼道:
“唤她上来就是,爷倒是想见识见识”
正文 破釜沉舟
绿珠缓缓行来,近看却比远观更有风情,绿珠久历风尘,一眼就能看出杨紫青是主客,且清公子何人,左相之子,言谈举动间,尚且恭肃有礼,可见不是王孙就是贵戚,旁边的张大人她是见过几次的,当年的三鼎甲之一,如今的鸿胪寺卿,天子宠臣,也只落个陪坐,那么坐在上首的这位,定是颇有来历了,却真是难得的好机会。手机下载请到 shubao2 无名小说wtxt
想到此,眸光一转,款款一褔道:
“绿珠给各位贵客请安”
杨紫青扫了她几眼,见她肤如凝脂,面如白玉,手如柔荑,领如蝤蛴,声若珠玉,巧笑盼兮,已经换下舞衣,却仍是一身淡绿如烟的削肩湖丝裙,腰间一串明珠束腰,垂下翠琅埽凶呒浠放宥_耍宕嘣枚黜髯烊恍送蚯x缜椋嬉桓瞿训玫募讶耍钭锨辔1t;
“你叫绿珠”
绿珠颔首道:
“正是小女”
杨紫青眼中流露出几分兴味道: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绿珠虽禀绝世之姿,却是薄命红颜,令人可叹,想来你这绝艳的容色,可于昔日的佳人相较,故也称绿珠”
绿珠开口道:
“公子谬赞,小女子陋至粗颜,怎可真于绿珠相较,不过却也习得绿珠一曲,愿以悦君耳”
杨紫青一挑眉道:
“!倒要洗耳恭听”
绿珠侧身坐在一边的绣墩上,手里琵琶一起,开口却是一首绿珠的成名曲《明君》:
“我本良家女,将适单于庭……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为匣中玉,今为粪土尘。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屏……”
曲调虽凄凉婉转,但唱曲之人却妩媚动人,搭起来,十分引人怜惜,就是蕙畹都觉得实在赏心悦目,何况在做的几个男人,要说这女子也模仿的惟妙惟肖,但是却少了一份绿珠该有的气节,眸光微动间,有几分急切明显的讨好,不免流于谄媚庸俗,可惜了。
一曲,毕杨紫青拍拍手道:
“果然,恍若绿珠在世,倒也难得”
说着瞥了蕙畹一眼,心下不免暗暗相较,这绿珠美则美矣,却有些失于庄重,风尘女子毕竟流俗了,而这张蕙畹虽儒袍纶巾,难窥其裙钗风姿,却星眸神采,光华难掩,且贵气稳重,实实的一个难得的女子。
杨紫青不免暗暗遗憾,昔年间见她,虽也出挑,但毕竟年貌尚小,不成想,几年不见,倒是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也不怪紫安心心念念一刻也放不下去了。绿珠多精明,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发现首座的这位贵客,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张大人旁边的公子,绿珠暗暗纳罕,遂着意打量了几眼,不禁暗惊。
遂扮的十分相像,但这里是何种地方,却是常见风月,一眼就瞧出,这位恐怕是个男装的佳人且举止大方得体,容貌不俗,若是换了儒裙金钗,恐比自己的容色也不差,而且通身有一种贵族官宦家的气质,大约是哪家调皮的闺秀,乔装来这里见世面,虽有些不和礼法,但也是有过一两次的,而且她张口和旁边的洋人说话,一连串叽里咕噜的番邦话,甚是流畅,到令人十分新奇,想来上座的贵客也是晓得的,不然也不会弃了自己,去关注她。
想到此,绿珠羡慕嫉妒之余,不免起了好胜之心,自己一个花魁头牌,难道比不过一个呆板无趣的大家闺秀吗,瑾萱那丫头还能逗败左相千金,占了张翰林的独宠,何至于自己却做不来呢,一想到瑾萱,绿珠不禁又看了蕙畹一眼,细看之下,却和瑾萱有三分相似。
蕙畹回头,正对上绿珠打量的目光,目光令人不大舒服,不禁微一皱眉,张博武笑道:
“绿珠不愧是绿珠,在下今日即饱览秀色,又享了耳福,真真造化”
蕙畹不禁白了他一眼,低声凑近他耳边道:
“你这个样子,回去我告诉娘亲去”
博武面色一变,尴尬的轻轻咳嗽两声,不在说话,杨紫青即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关系,自是不免失笑,瞥了一眼绿珠道:
“清公子言说,绿珠姑娘才情不凡,且即为绿珠,岂能无诗乎”
绿珠盈盈浅笑道:
“此日人非昔日人,笛声空怨赵王伦。红残钿碎花楼下,金谷千年更不春”
蕙畹不禁暗笑,这绿珠的确会取巧,不过也甚是机变就是了,这本是牛僧孺《周秦行纪》里的一段典故,竟被她信手沾来,杨紫青也不免一愣,笑着点点头道:
“倒真是个机灵的,可见也真有些才情”
目光一转,扫了蕙畹一眼道:
“今日见了绿珠,到也不虚此行,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就此散了吧”
绿珠一愣,心道自己才觉得有望,怎的就散了,遂心思一转,急忙道:
“小女尚有一事相求”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她,绿珠道:
“三日后是软玉楼的抛彩争魁之日,姿色之余还要文采,小女虽有些歪才情,但总也有些忐忑,故请几位公子赐教一二”
“抛彩争魁”
杨紫青疑惑的看向李瑞清,李瑞清道:
“我这软玉楼里,每年必是要选一次花魁的,除了歌舞姿色,才情也是一向,备选的姑娘可以把自己出的题目写于彩灯之上,高悬廊下,来往的客人随意竞猜,谁的猜中的越少,谁就是这年的花魁了,绿珠就是去年以一个灯谜获胜的”
说着瞅了一眼绿珠道:
“不妨你投机取巧,来这里寻帮手,倒是个十分机灵的”
绿珠原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给杨紫青露个口风,希望他那日再来,这时一听李瑞清如此说,到真动了心思,姿色上自己出挑,可这才艺上,却输了那两个一筹,难得有今日的机缘,若是得了好题目,也不枉自己这一番屈意卖弄了。
想到此,急忙款款一褔道:
“小女子在此先谢过了”
杨紫青倒是来了些兴致道:
“灯谜对子都可以吗”
李瑞清点点头,杨紫青低头想了半天,一时还真寻不出绝难的,蕙畹却是有些急躁起来,眼瞅着这就走了,怎的又出了这幺蛾子,遂也低头想着,给她一个交差,好散了家去,眼前一亮,想起了一副对子来,遂开口道:
“我这里倒有一个上联,送与姑娘便了”
绿珠一愣,不成想竟是她,蕙畹看了她一眼道:
“看我非我,我看我也非我,如何”
杨紫青目光一闪笑了,道果然极难,可有下联,蕙畹不禁眨眨眼笑道:
“这个我却也不知道下联的,是书上看来的,想必符合绿珠姑娘的要求了”
她说的俏皮,杨紫青不仅瞥了她一眼,低声畅快的笑了起来,站起来道:
“这可是真该散了”
绿珠无法,只得退了下去,几人出了软玉楼,却已是月上中天,恭送杨紫青上了软轿,轿夫起轿,杨紫青却掀开轿帘,眼睛看着蕙畹道:
“你这个我非我却很不错,来日若有机缘,再来领教下联”
说完放下轿帘走了,胡康不禁回头看了蕙畹一眼,心道瞧着皇上今儿倒是对这个通译很有几分兴趣,不免疑惑。蕙畹却是一惊,心道,杨紫青这话什么意思,莫非看破了自己的乔装,这一停事,想来是自己莽撞了,以后该谨小慎微一些,可也是无法,她那里晓得,就赶的这样巧。
两兄妹回到家,张云卿夫妇还没有歇息,却在上房候着两兄妹呢,见两人平安回来了,才放下了心,略问了几句,博武蕙畹自是不能全盘交代,只说吃了饭在引凤楼吃茶来着,刘氏才点点头,数落了博武几句,交代以后不可带着妹妹逛的如此晚,才放他兄妹自去歇息不提。
蕙畹却得了教训,只让博武把三舅引荐给了约翰,加上通译不日可到京,倒也没她什么事了,却得了约翰送给她的不少好物件,举凡玫瑰花样式的胰子,以及香水,镜子等,虽是寻常用品,但是却精致得用的很,蕙畹很是喜欢。张云卿于三日后得了召见,皇上甚喜,正好礼部左侍郎告老,遂点了张云卿补上,虽无大实权,是个闲职,但是张云卿却很满意。
他和云昊私下里也是商议过的,这些年张家腾达过快,若是他再点了个至关紧要的官职,虽一时盛极,然,盛极必衰乃是常理,故心中夙夜忧虑,自去年,张云卿就动了归隐田园的心思,这些年虽一路顺风顺水,却也是忐忑忧思,战战兢兢的,想来并不如贫苦时自在,且如今兄弟儿女眼瞅着都各有归宿,张云卿不免起了怠惰之心,也是想着这些年,妻子身心操劳,倒不如致修归田含饴弄孙的好。
可这官场却是个骑虎难下的,如今自己不老不小,告老归田恐也说不过去,再寻机缘也就是了,所以如今得了个礼部的闲差,倒也很和心思,虽是闲差,但毕竟是升了职,故亲朋好友纷纷来贺,也是热闹了几日,原也有官员的府邸,张云昊却说什么也不让兄嫂搬出,言道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了,却哪里有再分开的理,张云卿夫妇无法,也就在云昊府上安置了下来。
大约是张家太红遭嫉,半个月后,却出了一件大事,这几天不知怎么,皇上歇朝,小叔博武和爹爹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商量什么机密事,邱侍郎也来过两次,也频繁外出,蕙畹打量着这情景,心里不免忐忑,总觉仿佛出了大事,看爹爹和小叔的表情就知道恐怕有不好的事情了。
所以这天命秋桂门口瞧着,博武一回来,势必要引他来自己房中,到了二更时分,博武才进来蕙畹房里,蕙畹急忙遣退了下人,拉着他问道:
“可是大哥哪里出了什么事”
博武惊讶的道:
“你怎知道”
蕙畹面色一变道:
“那么我是猜中了,这个也不难猜,如今咱家也算家大业大的了,京城里也颇有关系,纵是有眼红的,想来使坏,恐也要掂量掂量,却是比不得大哥远在南边,且孤身一人,我听紫安在信里提过,南边的那些官员自成体系,难辖制的很,大哥本有些孤直,加上我听说,皇上去年让他紧盯盐税之事,要知道十之赋税八九来自盐税,这个可是个棘手的差事,那帮南官,狗急跳墙,群起而攻之,大哥纵是清廉,也是架不住的,你快和我说,倒是出了多大的事”
博武不禁重新打量蕙畹,洪先生常说,畹儿若为男子,一国之相也当得,原来自己还不信,今天听她的一番话,才知道,看她平日里隐于闺阁内宅,不想却真真眼光犀利,对朝廷大事看的这样清楚明白,一语就道破了关键,是啊!如今南边九省的盐政司联名参了大哥一本,大哥就是有一百张嘴,恐这次也辩驳不开去的,人家下好了套,向你身上泼脏水,你那里摘楞的清。
想到此,博武眼中不免升起一丝希望,畹儿这丫头素来机灵,没准就能有个什么法子,遂细细于蕙畹说了,原来今年一开年,博文因考评政绩均优,故让皇上点了个盐政督查,却是大大的升了官,博文也是意气风发,立志肃清盐政,以报圣恩,可盐政之弊,已存在几十年,先帝在时,都没能肃清,如何是你一个小小督查去了,就能办的了的。
且那些官商勾结,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同气连枝,就是来了个总督,也是不惧的,何况你小小的督查,博文却也有一招狠得,逃盐税是吧,那好,直接拦了私盐进出的要道,不缴清盐税,这私盐也休想再贩卖,贩卖私盐,已经是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了,可博文却较真的管了起来,挡了众多人的财路,他还能好的了。
不知怎的,下级官员弹劾了他一个受贿贪墨的罪名,博文自是不怕,可人家上下勾结,却在博文府里的后院起出了脏银和账本,竟真真有博文衙门的印章,这一下,你百口莫辩,如今已经被上级督抚关押了起来,并联合九省盐政司参了博文一个贪污受贿。
蕙畹不禁一惊。急忙道:
“那大嫂和侄女他们可好”
博武道:
“世子正巧在南边,得了信赶去了,所以他们倒还好,再说大嫂家里也不是无名的百姓,他们自是也不敢太放肆”
蕙畹不禁暗自咗舌,这就是典型的上下串通栽赃嫁祸,真是龌龊。心里不禁暗暗着急,杨紫青虽是明君,却最喜摆弄平衡之术,他是命博文去肃清盐政,如今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蕙畹相信,杨紫青也必是能看出来,这是明显的栽赃嫁祸,但蕙畹也清楚,到了这个时候,十有八九皇上会先平息盐政的乱局,再做它图,要平息乱局,首当其冲,就是要有一个代罪羔羊,而牺牲博文怎么看都是最好的结果,不然能下旨把九省的盐政官员全部罢免吗,那岂不动摇了根本。
想到此,蕙畹不禁大惊,不行,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让大哥有不测,大哥还这么年轻,前程似锦,且娇妻幼女,想到此,开口道:
“紫安可说了什么不曾”
博武忙道:
“世子言说他自会尽力保全博文,让咱们再京里也想一下应对之策”
蕙畹不禁暗惊,若紫安都这样说,可见事情真的不好了,想必,他在那里,是为了保着博文的安全,不然博文若这节骨眼出了不测,这罪名就真真坐实了,如今却是要看杨紫青的态度了,若是他有心想保博文,就会直接命紫安把博文押送回来,再审理调查,若是他不想保,估计会即可招紫安回京。
博文失去了紫安这个护身符,估计这辈子也别想进京了,想到此,急忙道:
“皇上的意思可知道”
博武一叹道:
“这两日皇上歇了朝,上了折子,也是不理会的”
蕙畹不禁暗道不好,这杨紫青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牺牲博文了,不行,必须想法子改变他的决定,博武离开后,蕙畹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主意,遂暗下决心,如今也只能如此一试了。
正文 背水一战
杨紫青这两天正在烦心的时候,张博文的事情他心里清楚,估计是盐政司那里上下勾结陷害于他,杨紫青很明白自己这一招棋下的过早了,其实也怪张博文冒失激进,当初自己就是看中了他稳妥的性子,才让他进盐政去试试水,如今不禁没试出深浅,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杨紫青当然知道,这也不能怪张博文,他真的没想到连上面的督抚都跟下面是一路的了,看来想一次肃清绝无可能,九省盐政司联名参张博文,这那里是参张博文,这是变相的要挟自己,震怒之余,杨紫青也心烦意乱的很,如今之计,唯有快刀斩乱麻,平息盐政之乱,势必张博文这颗棋子就不保,可是若是杀了张博文,于紫安和博蕙的情分上,又过不去,真真难办。
故此杨紫安这两日歇了朝,避居养心殿谁也不见,胡康却进来回道:
“洪大人在宫门外候着见”
杨紫青估计又是一个说清的,遂摆摆手道:
“不是说了吗,谁也不见”
胡康却呈上一篇文章道:
“洪大人言道,皇上若不见也可,只这篇文章定要瞧瞧”
“文章”
杨紫青一挑眉道:
“洪先生倒是越发沉得住气了,竟不是来说清,而是来和朕谈论学问的”
说着打开一看,却是三年前殿试的时候,自己出的那篇策论题,君子不党,向下看去,开篇即引用了古典,《荀子》有云:
“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
中间阐述了朋党之弊,合群之利,最后一句,古人云:
“自古来,以个人好恶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者,终不过分崩离析、身败名裂,落得个生死两茫茫。然,此真理也,是故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然若小人得意,君子何当”
一篇文章措辞犀利,直指弊政,虽有质疑君主之嫌,杨紫青也看出来了,却隐约也是为了博文之事,却不知这是何人所作,如此大才,堪当大用。想到此,杨紫青道:
“胡康,先生可还说了什么”
胡康道:
“奴才在宫门处瞧见,除了洪大人,旁边还有一顶软轿,仿佛有人,却不知究系何人,洪先生只说,若皇上想要见这写文章之人,他自当举荐”
杨紫青不禁笑了道:
“洪先生倒是能掐会算的很,知道朕看了文章,必是要传见的”
遂道:
“让他带着人进来吧,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胡康领命而去,蕙畹在软轿里坐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虽说昨天想了这个破釜沉舟的主意,烦了洪先生搭桥,却也知道不一定就成了,虽说洪先生对自己掰出来的那篇朋党论颇为赞赏,其实蕙畹心里也不知道如何救博文,且这篇文章有些质疑皇上,故也有几分险,但是如今她也顾不得了,她只知道,势必要让杨紫青改变主意,押解博文进京来审。
京里不比南边,自己家关系众多,怎么也能缓上一缓,最不济,至少性命无忧,以她对杨紫青的了解,看见自己的那篇文章,应该会召见自己的吧,那么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改了主意呢,正心里掂量着,只见远远的胡总管走了出来了,蕙畹一喜,看来自己这破釜沉舟之计初步奏效了,胡康笑眯眯的站在宫门处道:
“洪先生,您老可真有法子,这几天皇上可是连后宫的娘娘们都没见,您可是第一个,得咧,让那写得一手好文章的才子下轿吧,皇上召见呢”
洪先生一笑道:
“畹儿下来吧,随为师进宫面圣”
“畹儿”
胡康心道怎么听着像个女子的闺名,遂好奇的看过去,只见,轿中伸出玉笋似地青葱玉指,掀开轿帘,缓缓下来一个素装丽人,一照面,胡康就认出了,正是那夜软玉楼的通译,不禁一愣,蕙畹紧走两步上前一褔道:
“臣女张氏蕙畹见过胡公公,胡公公这一向可安好”
胡康更是一惊,指着她道:
“哎呦喂!我的天老爷,原来是张小姐,这三年不见,倒是变了个样,奴才眼拙,竟是没瞧出来”
客气了几句,转头看了洪大人一眼道:
“洪大人,您可是会逗闷子,皇上要见那写文章之人,怎的竟是张小姐”
洪大人一笑道:
“若是皇上要见的当真是写文章的人,那么就没错,正是她”
胡康上下重新扫了蕙畹一眼,心思一转,瞬间就明白了一二分,旧年间,瞧着这小姐就是个颇有才情的,但却着意隐藏,糊弄了过去,看来不是个喜出风头的性子,这一次,想是是为了救其兄才初露锋芒的,瞧皇上如获至宝的表情,真不知她这一进去是福是祸,想到此,心下不免一叹,开口道:
“都说张家一门书香,却原来小姐更是高才,既如此,两位里面请”
杨紫青手里拿着文章,反复的看了几遍,爱不释手,引古喻今,真真好一篇锦绣文章,不知却是出自何人之手,怎的却没考科举,倒埋没了这许久,正想着,胡康进来道:
“回万岁爷,到了”
杨紫青面色一喜道:
“快传进来,朕真真如久旱逢甘霖一般”
遂有些急迫好奇的瞧着门口,团龙如意的门帘唰的打起来,洪先生躬身走了进来,身后却款款进来一个窈窕少女,杨紫青不禁一愣,洪先生被赐了恩典,可以御前免跪,于是蕙畹前行几步,跪下道:
“臣女张氏蕙畹,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紫青不禁一惊道:
“你是张蕙畹”
蕙畹伏在地上道:
“臣女正是”
杨紫青略一琢磨,举起手里的文章道:
“这篇君子不党是出自你的手笔”
蕙畹道:
“臣女不才,卖弄一二,实实的有苦衷,请皇上恕罪”
杨紫青手里的文章啪的一声甩在与书案上,洪先生和蕙畹都不约而同的吓了一跳,洪先生急忙道:
“皇……”
杨紫青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表情莫测的开口道:
“胡总管,送先生出宫”
胡康道:
“洪大人,请吧”
洪先生担忧的看了蕙畹一眼,低低叹了口气,退了下去,杨紫青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一瞬间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自己对她屡次试探,却都被她混了过去,难道自己就这么入不得她的眼去吗,竟是躲得这般,生怕被自己瞧上了,难道她不知道,这也是欺君之罪吗,如果这次不是为了救其兄,自己还不知道要被她蒙骗多久呢,原来自己的感觉没错,她真的是一个聪敏不凡的女子,自己却因为她的屡屡躲避,与她失之交臂,难道她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天下皆在自己手中,何况她一个区区小女子。手机下载请到 shubao2 无名小说wtxt
想到此,不免内心恼了起来,回身坐在后面的宝座上开口道:
“你可知罪”
蕙畹一愣,心念电转开口道:
“臣女救兄心切,请皇上恕臣女贸然见驾之罪”
杨紫青心道,你倒油滑,哼了一声道:
“旧年,朕曾试你才艺,你可还记得你说的什么”
蕙畹不禁暗惊,心道这是杨紫青明白过来,要和自己倒后账,这可不妙,但细细一想,自己那时也不过是说不善诗词歌赋罢了,哪里有什么,可是也知道,和皇上辩驳,不是找死吗,遂只低声道:
“臣女知罪”
这一声却是温软无比,听在杨紫青耳朵里甚是舒服,遂把那恼她的心压下了一些,开口道:
“即是知罪,起来回话吧”
蕙畹这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却仍颔首,时辰尚早,不过才辰时,御书房琉璃窗外射进来一缕朝阳,照在她的身上,显得越加通透明亮,一袭浅绿色的儒裙春装,裹住窈窕的身姿,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婷婷立于光影里,真真美的惊心动魄,可惜却看不见容貌。想到此,杨紫青道:
“抬起头来”
蕙畹低声道:
“臣女有罪,不敢抬头”
杨紫青脸上划过一丝笑意道:
“恕你无罪”
蕙畹缓缓抬头,和杨紫青的目光一对,随即又低下头去,杨紫青突然明白了,何谓惊鸿一瞥,自己那夜回宫也私下里想过,张蕙畹若是女装是何种风姿,可是远不及亲眼所见来的震撼,这一瞥,杨紫青竟然觉得,仿佛自己后宫的那些倾城佳丽,都瞬间失色,不是胜在五官容色上,而是她的一双潋滟双眸,和她通身的书香气,还有眉稍眼角不及掩藏的灵气,这个张惠畹却真算得是仙姿玉质,不同凡人。
杨紫青低头看了眼案上的锦绣文章,心里更添了几分喜爱,柔声开口道:
“胡康,赐座"
胡康在一边却是看的胆战心惊,就刚才两人那一瞥,胡康就看出了,皇上恐怕入了心,这可如何使得,张蕙畹如今何种身份,却是未来的世子妃,若是皇上动了心思,可是君夺臣妻,兄占弟媳,大大的丑事啊,不禁暗自焦急,但也不能违逆圣命,遂搬了个绣墩放在下首。
蕙畹谢了座,侧身而坐,杨紫青也不是色迷心窍的昏君,所以虽是甚喜欢她,却也不会坐那烽火戏诸侯的蠢事,博文一事,自己实在不想再拖下去,拖的越久,恐更难处理,想到此,开口道:
“你写这一篇君子不党,朕甚是倾慕你的才气,也知道你的意思,朕今天可以给你句话,张博文这次冤屈了,待过几年,朕自会给他平反,且你放心,朕保证,不会牵连你的父兄,还会寻个机会,加官进爵以示补偿”
杨紫青话没说完,蕙畹蹭一下站了起来,怒气盈胸,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开口道:
“补偿,家人都没了,荣华富贵要来何用”
杨紫青一愣,面色一沉道:
“张蕙畹,你”
大胆,放肆,两个字没说出口,却发现,现在的张蕙畹一扫刚才的拘谨,抬头直视着自己,一双剪水明眸中,燃烧着汹汹的火焰,浑身剑拔弩张,仿佛一个战场上对敌的将军一般,整个人亮丽的令人不敢逼视,焕发出一种夺目的美丽,不禁令杨紫青有瞬间的失神。
胡康在一边轻轻咳嗽一声,杨紫青才回神道:
“张蕙畹,你这是质疑朕吗”
张蕙畹却也不惧,嘴角牵起一丝讽刺的笑意道:
“皇上刚才不是说了,臣女兄长是冤枉的,那么为什么冤枉不能昭雪,却要枉死,这就是皇上的圣意吗,臣女领教了,皇上不怕臣子们寒了心,冷了血,以后再无人可用吗”
杨紫青一掌拍在案上道:
“张蕙畹你大胆,你给朕跪下”
张蕙畹跪了下去,腰板却仍然挺得笔直,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杨紫青,清晰的眸光仿佛能看到杨紫青的心里去,令杨紫青不禁有些难看的恼怒,待要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心里却又实在不舍,沉默半响,开口道:
“朕知道你们兄妹情深,但国家、国家、国在前,家在后,盐政不能乱,你非无知女子,当知道取舍乃是为君之道”
蕙畹知道他说的原也不错,但是博文的性命,她无论如何不能眼巴巴看着就这样丢了,想到此,俯身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头扣在地砖上咚咚作响,抬起头来时,雪白的额头却已经一片血色通红,直视杨紫青开口道:
“臣女只想保得长兄一命足矣,并无其他奢求”
杨紫青扫了她的额头一眼,心里不禁怜惜非常,手指轻轻敲击书案发出叩叩的轻的响,看了看地上跪着的蕙畹,站起来又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才大道:
“胡康,传朕谕旨,着平安王世子杨紫安,亲自押解张博文进京候审”
说完看着张蕙畹道:
“这下你可以起来了吧”
张惠畹急忙又磕了一个头道:
“臣女代一家老小,谢皇上隆恩”
许是刚才磕头的时候用力过猛,更也许是从昨晚到今晨忧思难寐,且水米未进,这一站起来,顿觉天旋地转,浑身一松,竟向旁边倒去,杨紫青一惊,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就把蕙畹接在了怀中紧紧抱住。
正文 不饮已醉
蕙畹一睁眼就见明黄|色的顶棚,不禁有瞬间失神,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醒了”
蕙畹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对面靠窗 的沿炕上,倚着明黄团龙引枕的,不是杨紫青却是何人,蕙畹突然清醒,急忙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躺的地方,竟是一张明黄的软榻,飞快的扫了自己一眼,衣服很完整,绣鞋却已经腿了去,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遂急忙侧身下塌,杨紫青挥挥手,一个旁边恭立的绿衣宫女上前,服侍着蕙畹穿上绣鞋,蕙畹急忙站起来,紧走几步跪下道:
“臣女御前失仪,请皇上治罪”
杨紫青微微含着笑意,打量了她几眼,刚睡醒,头上的发髻有些蓬松,双颊有些浅淡的晕红,和刚才的机灵果敢不同,却呈现出来一种慵懒别致的风情,更别有动人心处,杨紫青放下手里的书卷,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柔声道:
“起吧,朕恕你无罪”
蕙畹忙要磕头谢恩,却被杨紫青一把搀扶住手臂道:
“不要再磕头了,仔细头又疼了”
语气温柔宠溺,竟然让蕙畹有片刻的错觉,以为自己眼前的是杨紫安,可是蕙畹很快清醒过来,急忙站稳了,向后连退了两步,脱离开杨紫青的掌握,杨紫青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蕙畹余光匆匆扫了一眼室内,却不是刚才见驾的御书房,对面的沿炕上有一紫檀雕花炕几,上设青花三友图玉春瓶一对,青花雕进宝图盆,珊瑚盆景,明黄的坐褥引枕,东侧碧纱落地罩里面隐约可见雕花的罗汉床和明黄|色幔帐,碧纱罩上面有三字匾:
“体顺堂”
蕙畹不禁大惊,她旧年曾在宫里走动大半年,知道这体顺堂却不是别处,乃是皇上独居的寝宫,自己怎么会上这里来了,实在大大的不妥,且四周虽明亮,却是角落里的落地琉璃灯射出的光芒,可见时辰已经不早,自己可不能在这里久留了,想到此,急忙一褔道:
“臣女谢皇上隆恩,臣女告退”
杨紫青扫了她一眼道:
“你也不用急着告退,朕已经命胡康亲自去侍郎府走了一趟”
蕙畹一楞,自己来这里却是没知会家人的,胡总管这一去,岂不更是添乱。杨紫青打量她的神色继续道:
“朕让胡康传了口谕,说你进宫来给太后请安,太后甚喜,故留你在宫中陪伴几日”
蕙畹不禁一惊急忙道:
“这却如何使得,臣女”
杨紫青手里的斗彩团花茶盏,啪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蕙畹吓了一跳,停住话头,抬头看向杨紫青,他的脸色甚是阴霾,目光深邃而霸道,蕙畹突然醒悟,杨紫青毕竟不是紫安,他不容人反对,挑战他的威严,可是自己滞留宫中,那里是回事,心里暗暗掂量着,如何脱身出宫。杨紫青目光一闪,开口道:
“你不是要救你兄长吗,即便押回京来,恐还要想出对策才是,此案的卷宗现就在朕的御书房里,朕瞧了两天,也没找出破绽,纵是朕想给张博文开脱,也是要寻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吧,朕准你在宫里查阅盐政司呈上来的卷宗,你若找出证据,张博文自是可免一死,若是你寻不出来,你知道,即使他进了京,也是国法难容”
张蕙畹倒抽一口凉气,暗道:是啊,自己只想到了眼前的拖延之计,博文进了京,却仍然死罪在身,如何能免一死,博文的生机,却真的在那一堆盐政司上呈的卷宗上,若是皇上准许自己查阅,自己也许就能从中间找出蛛丝马迹,滞留宫中虽不妥,但为救博文,也只能是赌上一把了,想到此,盈盈一褔道:
“谢皇上体恤,臣女感激万分,可否容臣女现在就查阅”
杨紫青嘴角牵起一丝笑意道:
“既如此,却也不急在一时,如今已经到了晚膳时辰,你先陪着朕用膳后,再一一查阅也使得”
这一说,蕙畹还真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是啦!自己这一天一夜几乎水米未尽,遂开口道:
“谢皇上恩典,只是君臣同桌而食,尚且不和礼法,况区区臣女”
杨紫青瞥了她一眼道:
“你和朕讲规矩,那么查阅卷宗却是你一个臣女的本分吗”
蕙畹不禁噎住,杨紫青却笑道:
“放心,朕又不是老虎,你怕何来”
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
“况你上午的言行何尝又合乎半点规矩”
张蕙畹脸色一滞,却也没再搭话,杨紫青轻击手掌,胡康进来,杨紫青道:
“传膳吧,就摆在”
说着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张蕙畹,略一沉吟道:
“摆在西次间好了”
张蕙畹暗暗吐了口气,西次间比邻御书房,比这里却好了太多。请用 shubao2访问本站皇上的晚膳也并不如想象的奢侈,但却精致非常,分量不多,种类却不少,一个个的精致小碟子里面也不过就一点儿的份量,虽是说和皇上一起用膳,但是蕙畹却坐在下首的杌子上,面前放了一张雕葡萄纹的檀木小几,蕙畹心里不禁一叹,大约自己这待遇,已经是皇上给的最大的恩典了,可是余光扫了眼,高坐炕上的杨紫青,总觉得自己仿佛矮他一截,尊卑立现,这令蕙畹有些不大不自在。
杨紫青今天心情大好,不禁觉得今天的饭食尤其香甜,遂进了两小碗饭,但是蕙畹却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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