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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85部分阅读

      宝贵双全 作者:肉书屋

    宝贵双全第85部分阅读

    容颜更早的衰败,沉寂。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却也无力去抗拒。至少此刻,她还做不到,抛开一切,重新生活。

    所以,或许,离开这里,离开这样一片伤心地,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明知纵然他好好地活着,两个人亦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你还在等什么呢?沈宝龄?她在心底一遍遍的问自己。

    然而,真要离开,那个决定,却又是那样艰涩。

    回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吧?无论这个时空怎样的变迁,怎样的交替,她都在也看不见了,这里的景色,这里的人,俱都在一瞬间从她的生命里剔除,犹如当初她穿越过来那般,与之前的那个世界,从此,再无瓜葛。

    宝龄想起初来这个时空时的慌张、难过、寂寞,哪怕做梦都想要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那个时候,她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当回去的机会摆在眼前时,她竟会犹豫,会矛盾,会不舍。

    她的心中仿佛有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在互相撕扯着,而打破这种抗衡的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她找不到铜镜的机关。

    或者说,她没有发现铜镜有任何机关。

    铜镜牢牢实实的,甚至有一次她想起明月说过的话,故意将它重重跌在地上,它也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异样。

    这样来回几次,她的心竟也慢慢平静下来。

    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功能吧?她之所以以为,也只是听邵九说的,而邵九,他是最擅长骗人的呀。

    倘若是之前,她一定会气得发疯吧?极大的希望破灭后是极大的绝望,会陷入疯狂。然而,奇怪的是,此刻的她竟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反而是一种彻底的释怀。

    不用再做选择了。因为,已经没得选择。其实人很多时候,都是没有选择的,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

    宝龄将铜镜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包裹里,站在窗口。一阵风吹过,墙头的花朵如雪般泱泱落下,极妖艳的红,宛如那片樱花海。

    樱花海……那一日的樱花洲,那一日,时间仿佛只有两个人。

    一个少年,一个女孩。

    没有名字,没有一切的恩怨,仅此而已。

    宝龄想去看看。

    那短短一日的时光,是她与邵九之间,最透明轻松的相处。纵然之后明知他是假装失忆,然而,宝龄却依然有那种感觉。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

    第二天,宝龄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秦刚与黄骏,只告诉了祥福叔自己要出去一下,大概十一天的时间,带上包裹便出发了。

    幸好她来到顾府之后,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的情况,而她亦基本不出门,甚至很少出院子,所以秦刚与黄骏渐渐地也闲暇下来,不再每日地关注着她,白天也会出门做些自己的事,所以她很轻松地出了顾府。

    在街上雇了一辆马车,大约几个小时的车程,她在的踏上那片回忆中的地方。

    第贰佰柒拾捌章 山中小屋

    樱花洲还是那片樱洲,然而——樱花谢了。

    心血来潮的重游故地,是因为想要看看这里的樱花,但宝龄却忘了,不知不觉早已过了春季,樱花初春开花,花期不过十天至半月,而此时,已是六月。

    每一样东西,都有他的宿命,每一段关系,亦免不了别离。只是,花谢了还会开,人走了,却再也不会回来。

    宝龄寂寞的走着,没有樱花盛开的樱花洲,不过与别地一般,只是一个茂密的树林遮盖小岛,美还是美,却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倘若,没有见识过那片花海,此刻的风景亦是迷人的,然而,见过了,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取代,终究成了遗憾。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总有一天,也会出现那样一个人;然而,我遇见了你,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宝龄站在那片樱花树下,忽然记起那一日,那个少年抓住她的手说:“这样便不会跌倒了。”

    很久很久以后,或许还是会出现一个人,会这样做,然而,无论是谁都好,却再也不会是那个人。

    不是那个人,春花再美好,秋月再动人,却还有什么意义?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又更与何人说?

    在樱花洲站了许久,宝龄慢慢地走到玄武湖边,远处一只小船徐徐地划来,船上的人目光远远地望过来,竟似咧开嘴笑了。

    宝龄却没有在意,只是目光虚无的望着远方湖天相接之处出神。直到那只小船靠了岸,穿上掌舵的人“嘿”了一声,她才移过目光去。

    “姑娘!是你呀!”那船夫“嘿嘿”笑着,笑容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宝龄一怔,细细的再次打量了他一番,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你,船家。”

    真巧,竟是那日送她去对岸的船夫。

    见她认出了自己,船夫爽朗一笑,四下瞧了瞧,道:“怎么姑娘,今儿是一个人来的?你相公呢?”

    相公?宝龄短暂的愕然过后,才反应过来船夫说的相公是——邵九。

    那日船夫将他们当做了新婚出游的夫妇,邵九竟也没有反驳,当时她心底又是尴尬,又是懊恼,却也没有解释。

    此刻想来,也许,她潜意识里根本没想过要解释吧?

    策马草原、泛舟湖上,海阔天空、不问世俗,只要是那个人,海角天涯又何妨?那个女孩子没有向往过那种生活呢?

    “是啊,就我一个人。”宝龄轻声道,看了一眼那微晃的小船,“船家,载我一程吧。”顿了顿,她笑了笑,“我给你双倍的价钱,就载我一人。”

    做那个人做过的事,如同他在身边一样。

    只是,再度踏上这只小船,她只剩一个人。

    宝龄在船头坐下来,脱下鞋袜,将脚浸在清凉的湖水里,轻轻的踢着,泛起无数细小的水花,侧过脸,有一双漆黑的眸子正望着她,含着一丝春水般的笑意。

    她蓦地停下动作,眨了眨眼,却哪里有人?空落落的木板上,只有她一人的倒影,寂静的四周,只余吱呀吱呀的船橹声。

    宝龄坐在船头,静静的望着湖面潺潺流动的水纹,然后,她仿佛想起什么,打开随身的包裹,从包裹里拿出一只翠绿色的竹箫。

    这支竹箫,是邵九送给她的,她一直放在身边。

    她拿起来,慢慢的放在唇边,一窜古怪的、生涩的音符从她嘴里溢出,仿佛下了一跳,她很快放下了手,苦笑,她不会吹萧,亦再也吹不出那个少年的旋律。

    倘若,再让她听一遍,或许,她能记起来吧?只是,恐怕再也听不到了,也——再也见不到那个吹箫的人。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瞳仁中倒映着湖光,忽的,一滴水珠落在湖中,溅起微不可寻的波澜,一滴两滴,慢慢地落下,淹没在无数的浪花中消失不见。

    茫茫水天间,只有一只小船正孤零零地前行。船夫正幽幽的划着桨,而船上的少女,仿佛怔怔的不知望着那里。船夫偶尔侧过脸,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之意,只是,他却没有开口,他老了,他划了一辈子的船,有甜蜜欢乐的、亦有悲痛凄苦的,更多的,是为了生计而麻木匆忙的,他的小船犹如人生的驿站,载一段路,结一段缘,再分别,循环往复。无论怎样,玄武湖的湖水不会干涸,明日的太阳还是照旧升起,什么都不会改变。

    世间事,大抵都是如此。

    所以,他亦没有去问,那个少女……为何泪流满面。

    此刻后,船靠岸了。

    船夫将船绳季在岸边,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故意拉长着时间,然后,他看到那个少女站了起来,明媚的阳光下,她的眼眶还有些泛红,只是眼底像是被洗涤过的天空,已是清澄一片。

    宝龄走到船头,上了岸,回过头,对船夫微微一笑:“谢谢。”

    不是谢他载她一程,而是谢他在她最脆弱无助,最不想让人看到的时候,只是静静的陪伴她,没有开口询问。

    船夫仿佛也明白了她的深意,意味深长的扯起嘴角,调转了船头,不一会,水天间传来一人悠扬的歌声,随着小船越来越远。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一如那一日的行程一般,宝龄上了山,本只是想来看看,却不知何时,更像是一种凭吊。

    做那人做过的事,走那天走过的路,慢慢地,将这段回忆深藏在心底。

    走到那片平地时,她也是停了下来,坐在那张石凳上,夏日的九华山比起初春,更多了一份浓郁,绿得化不开,郁郁葱葱的树林,古老斑驳的青石阶,不知名的野花,沿着一条小径一路伸展下去,然后是……

    嗯?宝龄困惑的皱了皱眉。在那条小径的尽头,竟有一样东西,是她记忆里不曾存在过的,是——一栋屋子。

    上一次坐在石凳上时,因为等待邵九闲来无事,她也曾打量过四周的景色,似乎并没又那样的东西,不,确切来说,她能肯定,当时一定没有这栋屋子。

    是近几个月内搭建起来的?可是,为何有人会住在这里?

    这里不是一般无名的荒山,虽然游客不多,却也有人会上来,隐居什么的显然不是最佳之处,难道是普通的樵夫什么的?

    她本是无心去顾及这些的,那栋屋子是什么时候建的,屋里住着什么人,为何要住在这里,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呢?但却不知为什么,她还是站了起来,脚步移动,不知不觉走到那栋屋子前。

    屋子前方有一扇小小的窗子,从屋外望去,仿佛里面并没有人,宝龄的手搭在门上,随即自嘲的笑一声,这是要做什么?

    正准备转身离开,手一用力,门竟缓缓地开了,宝龄错愕的望着那扇半掩的门。

    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不,根本没有什么陈设,唯一的家具,似乎就是——那张床。

    床是再简陋不过的床,只是用木板简单的搭砌,床上,有一个人。

    丛宝龄的角度,只能看清是个人,平躺着,无声无息,就连她开门发出那样的响动,他都浑然不觉,静谧的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般。

    这个时候,她本该慌乱地退出去,无意中走到了别人的屋子里,屋子的主人还在家中,这样的状况,总应该先离开为妙。

    然而,她却没有这么做,她仿佛凝住了一般,直直的盯着那张床,呼吸越来越沉重。然后,她迈开了步子,一步步地朝前走,每走一步,便停顿一下,仿佛想要触及什么,却又惧怕着什么东西。

    又仿佛是害怕这一刻突然的幻灭。

    一步、两步、三步……她终是走到了床边,朝床上望去。一瞬间,犹如什么东西在心底裂开,她眼底的情绪陡然间凝固,四周的一切都虚化了,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神秘的森林,眼前静静躺着的这个人,便是这森林中唯一的精灵。

    莹玉般的肌肤,宛如碎光下的冰雪,柔润的眉、鲜红的唇、浓而密的黑色睫毛像是蝶翼一般覆盖下来,遮住了眼睛。

    眼睛……

    这双眼睛,宝龄曾见过许多许多次,亦梦见过千万次。她几乎能想象,倘若睁开眼,那双眼眸是何等的深不见底。动人心魄。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仿佛只要稍稍一动,眼前的一切便会像是海上的泡沫、林中的雾气一般消失不见。就这么看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之后,她心里轻轻的响起一个声音:又是幻觉吧?像刚才那样。

    倘若只要不眨眼便不会消失,那么,她也许宁可这样永远的下去,但,怎么可能?那只是幻觉啊,纵然不眨眼,其实也是不存在的。

    她的眼睛慢慢的黯淡下去,然后,轻轻的眨了眨眼,如同方才在船上那般,接着,确实凝住,一秒钟之后,她再度眨眼,这次不是一下,而是一下、两下,用力的眨了好几下。

    但……都没有变。

    床上的少年如同真实存在那般,安然的躺在那里沉睡着。

    四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而同时,她的内心却有无数个声音在响,每个细胞都在沸腾,如熊熊的烈火,烧毁理智,烧毁一切。

    纵然是假的,也让她试一试吧,她微微闭上眼睛,伸出手去……

    第贰佰柒拾玖章 此生只为一人去

    宝龄的手在颤抖,她闭着眼睛,一点点的往前,当手指触碰到什么时,她蓦地定住,然后睁开眼,眼底是完全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来不及将心底的各种复杂的情绪压下,再一次伸出手,这一次,她没有在触碰到时便缩回,而是极为小心的,轻而又轻的一点点的摩挲。

    从手背开始,慢慢的到达脸颊,光洁的额头、秀丽的眉、绵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直到柔软如花瓣一般的嘴唇……每一寸肌肤在她的指尖,犹如开出了一朵花,而这朵花亦于一瞬间在她心头绽放开,淬不及防的,破茧而出般的怒放。指尖传来的微弱却均匀的气息让她禁不住想要呐喊!

    他没有消失!

    这张在她心中镌刻的容颜并没有如同她想象那般,一触碰便化为虚无,并且——他的肌肤虽然微凉却是柔软的,他的胸膛正微微的起伏着,那么真实而鲜活!

    “邵九……”宝龄含糊不清的喃喃了两个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此刻,她才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这个躺在床上的少年,真的是她魂牵梦绕的男子。

    宝龄已顾不得去想,他为何会在这里,为何这般沉睡者,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的心底此刻只有一个声音。他还活着!找到他了!他此刻便在她的面前!

    她的手指停留在他的身体上,仿佛如斯眷恋着那种微凉的温度,好像一松手,他便会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她一遍遍的唤他:“邵九、邵九、邵九……”

    他依旧沉睡着,维持着她一开始看到的模样。

    四周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她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的凝睇他,时光缓慢而悠长,直到身后忽的响起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没用的,你再大声,他也不会听见。”

    听到这个声音,宝龄愕然的回过头,便看到门口依稀的光线下,骆氏笔直地站立着,方才看到宝龄的惊讶已化作了一片沉静。

    她慢慢地走过来,看着宝龄,忽而淡淡的扯起唇角:“你已服下了解药。”

    宝龄深吸一口去,抬起下巴愣愣地看着骆氏。她本该恨极了这个女子,她给她下毒,为了自己的利益,便可以草菅别人的性命,可是,同时,她心头又泛起一丝奇妙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子与邵九有一种无法割断的关系,这种关系她虽很早知道,却因为邵九并未当面承认过,所以有些虚无,然而这一刻,她却发现,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点竟是非常相似。

    那便是: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无论在旁人眼里是多么的狠绝、残忍,只要那是他们认为值得的,便会毫不犹豫去做,并且没有回避。

    骆氏说这样的一句话,显然已经承认了自己给宝龄下毒之事,没有任何解释,似乎也并不需要宝龄回答,目光已缓缓地移到了邵九的脸上,冷静得近乎淡漠的眼眸深处起了波澜,犹如沉静的海荡起无数柔软的波纹,声音幽幽地道:“他用自己与你做了交换。”

    听到这句话,宝龄心头一震,再也顾不得与骆氏之间的恩怨,脱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氏并没有看她,眼神依旧脉脉地注视着邵九,缓缓的开口,将那日邵九与阮素臣一同来找她的事说了出来,的确如宝龄所想,骆氏从不打算隐瞒什么,并且,此刻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他所服下的并非致死的毒药。”顿了顿,骆氏眼底弥漫起一丝怅然:“只是一种会让人沉睡的药。”

    沉睡的药?宝龄望着那个陷入深深睡眠中的少年,在得知不是毒药,不足以致命之时,她的心微微一松,随即,却有疼痛起来,咬着唇道,一字一字地道:“也就是说,倘若没有解药,他便会一直沉睡下去……”

    没有知觉、没有意识,如同……植物人一般?!

    “这与死亡有什么不同?”宝龄的手紧紧的握着邵九的手,慢慢转过头盯着骆氏,“不,或许对于他来说,比死亡更难受!”

    邵九与旁人不同,旁人或许只要留着一条命便是庆幸,然而邵九不是。那样绝世风华、那样孤傲料峭的少年,从此夺走了灵魂,只剩一具驱壳。从前的他,纵然身中剧毒,犹如被折断了翅膀,至少,还可以行走,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如今呢?

    骆氏直直地与宝龄对视,没有丝毫的闪避,然后,她一字一字地道:“是,的确,对于他来说,那或许比死更残酷,可是——”她的目光恢复了方才的淡漠与沉静,“你莫要忘了,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我,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我。”

    骆氏的目光仿佛冰冷的针尖一般,仿佛提醒着她——倘若不是你,他又何须如此?

    宝龄心头的酸楚,风怒陡然间被浇灭,颓然的瘫软下来。

    本来,骆氏对她下毒,阮素臣对邵九下毒,那一切,足以在她心中燃起熊熊的恨意,只是……她心中还有一件事。

    那件事让她此刻觉得懊悔不已。

    这件事,连骆氏都不知道,那就是……她没有中毒!她根本没有喝下骆氏的毒药,那碗汤,她全都吐了出去。

    只是,她却没有说出来,彼时,她或许怀着与骆氏一样的希望,不愿见到战争,不愿兄弟相残,不愿任何一方受到伤害,所欲,她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保持了沉默,亲眼看着一切发展成这样。

    倘若,邵九如今这般是因为骆氏与阮素臣,那么她呢?她与帮凶又有什么不同?

    如果,如果她知道他会做今天的一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隐瞒那件事。就算自私,她亦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好好的。可是,纵然她心底也曾偷偷的希望着他愿意为她放弃一些事,却未想到,是用这样的方式,如此的决绝。

    让人日复一日的沉睡下去的腰,从此失去知觉,没有意识,除了身体的各个器官维持缓慢的运作,其余,与死亡无异,直到,服下解药之时,才会苏醒。

    用自己的灵魂来与她交换……邵九,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宝龄一遍遍地抚摸那具只有温度还证明活着的身体,心底犹如一把利刃在来回的割刺。

    “他离开南京府之后便下落不明,我也是几日前才找到他。”骆氏缓缓的道。

    那日,邵九与阮素臣一同来找她,之后,她便开始寻找邵九的下落,与其他人一样,她几乎走遍了邵九曾经经常去的地方,然而一无所获,正当无比失望之时,她忽然从阮家的马夫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在宝龄与阮素臣大婚那日之前,宝龄曾与邵九出去过,整整一日,而去的地方,便是这里的玄武湖。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忽然从骆氏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无法确定,然而,心中却有个声音告诉她,或许是这样的。

    于是,她来到了这里,果然找到了邵九。

    “你是说,他来这里是因为……”宝龄茫然的喃喃,心头仿佛被什么充满,快要满溢出来,却又空荡荡的一片,张着嘴却难以呼吸。

    “我不知道。”骆氏摇摇头,随后,缓缓的转过头,注视宝龄,“不过,你也总算来了,不是么?”

    ——你也总算来了,不是么?

    宝龄的身体微微一颤,一股酸涩夹杂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头泛滥开来。她来这里,本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看到了顾府墙头的那片落英,想起了这里的樱花,下意识的想要来看一看,然而,阴差阳错的……仿佛冥冥中注定了什么,她来到这里,然后,走进了这间屋子。

    倘若她根本没有再记起这里,便不回来;倘若就算她来了,却没有走进这间屋子,那么,一切亦是枉然。

    这个静静躺在这里的少年,如同消失在森林中的王子,在等待一个人。彼时只要有一念之差,两人便会就此擦肩而过,或许,再也不复相见。

    一想到这里,宝龄心中便充满了极大的恐惧与后怕。

    幸好……幸好,她来了。幸好,她没有在推门之后走开。

    她蓦地站起来:“解药呢?”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有解药,只要服下解药,那双深遂的眼眸便会睁开,如同从前一样!

    骆氏摇头:“解药不在我这里。”她的眼眸中泛起一丝凄楚,“你认为,倘若我有解药,会任由他这样下去?”

    “阮素臣?”宝龄蓦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拿到解药,无论用什么方法,求也好、用任何东西交换也好,都要得到解药。

    骆氏望着宝龄的背影,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忽的道:“不用去了。”

    宝龄转过身,骆氏道:“他中毒之际,你以自己留在臣儿身边,将他救了回来,如今,他为了救你,宁愿沉睡下去。此刻,你有用什么去换?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宝龄一动不动的凝住。

    骆氏望着宝龄,眼底冰封的冷漠竟似渐渐地融化开来,轻声道:“你放心吧,臣儿并非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否则,聪明如颜儿,又怎会与他约定?等到大局安稳下来,臣儿守住了那片江山,便会让他醒来。”

    这是邵九与阮素臣之间的约定。

    骆氏的神情略微有些嘲讽与怅然:“你可知道,他们来见我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颜儿一时疏忽服下了臣儿的药,所以无奈之下才会选择放弃,然而,后来我才明白,并非如此,那也是他的诡计,他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答应我,是因为他知道若是那样,我定会为了安稳起见而分期给你解药,那样,你便随时可能有毒发的危险,所以他才会找到臣儿,两人做了约定。这两个孩子,为了一个你,竟连江山与性命都不顾,连仇恨也可以暂时放下,共同向我演了一场戏。”

    “不过,那也好,即使被骗,我也不怪他们。而你,虽然我曾经怨你,恨你,甚至……有些嫉妒你。但却还是要谢谢你。至少,因为你,他们竟有了那么一刻,站在了同一个地方,为了统一个目标而努力。我虽然不肯定所有的事都会随着时间淡化,但经过一些时间,或许真的能改变什么呢。”骆氏透过宝龄的身影,望向遥远的天空,慢慢地道:“好了,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现在,你走吧。”

    骆氏不再看宝龄,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的望着沉睡中的少年。很久很久,门口的少女并没有离去,她抬起头,见宝龄转过身来。

    “我不走。”

    骆氏微微凝眉,只见少女的眉目舒展开来,宁静而从容:“我要留下来。”

    不就是沉睡么?没什么大不了。就算他再也不会醒来,也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还活着,那便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慈悲。她要陪着他,守着他,他听不见她说话,感觉不到她又有何妨?只要能守在他身边,春花秋月、时光荏再,才是真实的

    就算戏里只有她一人,至少,她已知道,不再是她一厢情愿的独角戏。那么,快意江湖也好、平淡相守也好,天涯海角,此生她便只为一人去。

    第贰佰捌拾章 铜镜的秘密

    半边的天空阴霾下来,漂浮着大朵大朵的厚重的云,不知从何时开始,便飘起了密织的雨丝。

    又是江南一年阴冷潮湿的冬日。

    宝龄的目光从窗外迷蒙一片的雨帘上移回来,心中幽幽一叹,快过年了吧?方才她从街上回来,买了些日常用品与食物,纵然下着雨,却还能分明感受到南京城里浓郁的过年的气氛。

    屋里生了火堆,虽不如南京府的壁炉那么暖和,但亦驱走了满室的寒意,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床上少年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青红色的火光映上邵九的脸颊,宛如熏染上了一层水泽般的潮湿的红润。

    只是,……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宝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用手指从邵九的脸颊开始到双腿,轻轻地揉搓,这是这一年来,她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她还记得自己住院时,曾见过一个病人,亦是昏迷不醒,他的家人每天给他按摩身体,不让他的身体在犹豫久躺的床上而肌肉萎缩。

    一开始,宝龄还有些羞怯,指尖碰到每一寸肌肤都像要燃烧起来,可渐渐的,她便习惯了,动作娴熟而自然,甚至慢慢掌握了要领。

    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来,走出屋子。穿过院子时,她停了下来,骆氏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

    一年前,宝龄在这栋小屋里留了下来,并在第一时间写信将找到邵九的事通知了平野,平野匆匆地带着招娣赶来,很快便让人在这屋子周围又搭建了几栋小屋,又将分散的小屋用砖头砌了起来,做了一堵围墙,所以,骆氏也在其中一间屋子里住了下来。

    此刻,这红色砖头搭建的围墙内,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面容臭臭的平野带着几个手下和招娣住在东面,骆氏住在西面,宝龄住在南面,而与宝龄一墙之隔的是一个沉睡中的少年。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骆氏仿佛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头,目光落在宝龄手中提着的袋子上。

    “买了些水饺皮。”宝龄道。

    不知从那一天开始,骆氏的身体越来越差,半夜也能听见她不断咳嗽,而身体也越来越瘦弱,一年前,宝龄看到有几个下人打扮的人来找骆氏,她知道那是南京府的人,是阮素臣想要接骆氏回去,可骆氏拒绝了。

    不知是不是由于与骆氏一起住了一年,两人之间很少说话,但也已习惯,还是因为见到骆氏越来越衰弱却还是情愿留在这冰冷潮湿的山上,宝龄的心情已渐渐平静,甚至有一种说不清的叹息。

    骆氏点点头:“快过年了。”

    宝龄没有在说话,回到自己屋子里,将桌子收拾了一下准备叫招娣一同来包饺子,手一动,桌上的包裹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宝龄一怔,才回过神来,是那面铜镜。

    这一年来,因为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她都没有再碰过那面铜镜,一直放在包裹里,她弯下腰,将铜镜捡起来,抬起头,却看到骆氏正在门口,目光定定的望着她手里的东西。

    “这是……”骆氏张大了眼眸。

    宝龄怔了怔,骆氏已走了过来,望着宝龄手中的铜镜,波澜不惊的眼底深处浮上一丝雾气般的神情。

    “是阮素臣寄来的。”宝龄看了看骆氏,道。

    骆氏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面铜镜,仿佛是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冷漠淡然的眼眸里闪动着一丝恍若少女般的光彩:“这面铜镜,是我某一年的生辰,他送的。”

    “是……北地王?”见了骆氏的神情,宝龄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不觉低声问道。

    话一出口,她以为骆氏并不会回答,却听她轻轻的应了一声,声音朦胧而低柔:“他知道我不喜欢珠宝绸缎那些东西,却独独对有些年代的东西很是喜欢,所以每年都会寻些稀奇古怪的古物作为礼物。”

    一个男人能如此用心地记住一个女人的喜好,并且年复一年地花心思去寻找她喜欢的东西,该是爱的极深吧?

    只可惜……

    “他对我真好,只可惜,那时的我太过年轻,更多的,却是希望他能陪着我,所以,我在万般寂寞下,才与你父亲在一起。”

    宝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段往事,她不是第一次听骆氏说起,然而,此刻的骆氏眉宇间已没有了彼时的怨恨、痛楚,反而坦然而宁静。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而当无意中发现了隐藏在这面铜镜背后的秘密时,更是悔恨。这面铜镜,并非只是一面镜子罢了,它的里面,是尹家暗军的虎符,他送我的,不只是一份礼物,还有对我的信任与全部的交付,而我却因为一时赌气,将它随手给了你父亲,直到十几年后,才知道了这个秘密。”骆氏仿佛沉浸在往日的时光中,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沉默片刻才接着道,“于是,我决定将这样东西交给聂子捷,因为我知道聂子捷并非诚心归顺阮家。”

    “只是,在做这件事之前,我终究是矛盾的。我很清楚,倘若聂子捷拿到了虎符,必然会去找寻暗军的下落,一旦找到,一场大战无可避免,我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可……此刻的阮家,还有唯一一个我无法不顾及的人。”

    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不顾及自己的孩子,纵然那个孩子并非爱的产物。

    “那些天,我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无法做出决定,为了让心情平静下来,便去集市一家书屋买书,以此度日,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位姑娘,她写的书我很是喜欢,她似乎不愿意以真面目见人,于是我们便隔着门帘聊天,我至今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她说,既然想要做的事便一定要去做,否则,便永远无法安心。所以,第二日,我才下了决心,离开阮府,去了北地……”

    骆氏的话一字一字地传入了宝龄耳中,一开始,她只是担当一个听众的身份,毕竟,骆氏说的这些往事,她没有立场去评判什么,而骆氏,亦不需要任何安慰,只是想说出来罢了。但渐渐地,她的神情越来越错愕,终是忍不住打断道:“你说的那家书屋,是不是叫‘朝来’?”

    骆氏一愣,怔怔的看着宝龄:“你怎么知道?”

    宝龄张大了嘴,良久良久,才化作一抹苦笑:“你见的那个女孩叫阿零,而阿零——就是我。”

    这件事她几乎已经忘了,当初愿意与骆氏隔着门帘倾谈,一半是因为不知该如何拒绝,而另一半是想要打听出铜镜的下落。她本就没打算告诉骆氏自己的身份,让骆氏当做那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便好。可是,骆氏方才说出的那番话,让她十分的惊讶,甚至,心头满是复杂的感觉。

    骆氏将暗军的虎符送去北地聂子捷手中,竟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虽然她知道就算自己没说那句话,骆氏最终或许还是会那么做,但却还是有一丝异样的情绪蔓延开来。

    邵九一直在寻找的便暗符吧?那是他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包括当初陆寿眉进顾府,亦是怀着打探暗符下落的目的。

    然而,她的一句话,让骆氏下定了决心,这么说起来,之后发生的一切,亦是因为……不,不能说是因为她,但却仿佛冥冥中将这一切联系了起来。

    宝龄深呼吸一口气,胸口仿佛压着什么。

    骆氏猛地抬起头:“你是说你是……”

    “是。”宝龄将嘴里的气息长长的吐出来,道。

    骆氏眼底的情绪变幻莫测,惊讶、错愕、茫然,最终化作一抹嘲讽的平静:“竟是你。”

    宝龄亦不知该说什么,笑容有些发苦,窗外的雨丝密密麻麻地落下来,如同一张早已织就好的的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骆氏忽然笑了,幽幽地道:“我这一生,本不想再与顾家的人扯上任何关系,包括臣儿与颜儿,当初臣儿要娶你,我根本没有考虑便拒绝了,便是这个原因,可世事难料,你与我们……唉。”

    骆氏没有说下去,只是幽幽地一叹。

    这一叹里包含了所有东西,宝龄无法全部明了,却又是明白的,骆氏恨顾老爷,自然恨顾家、恨顾家所有的人,不想与顾家扯上任何关系。

    而宝龄自己呢?一开始,她又何尝想到会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初来这个时空,她只想有个美满的家,有一份安定的生活罢了。只是,兜兜转转,无论是巧合还是刻意,无法避免地已变作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望着窗外,良久,骆氏开口:“宝龄……”

    “嗯?”宝龄茫然地应了一声。

    “你爱的,是颜儿吧?”

    颜儿,尹韶颜。

    这个名字有些空洞,有些陌生,让人无法将他与她心中的那个少年联想起来。然而,她很清楚,那便是他的名字,是他真实的名。心头微微地一颤,搁在窗台上的手却一动不动,半响,宝龄道:“是。”

    或许是这一刻太过静谧,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或许之前的羞涩、矛盾、痛苦、挣扎随着邵九的沉睡,通通都消失了,心底最纯粹的感觉浮现了出来,此刻的宝龄坦然的回答着。

    骆氏侧过脸望着她,眼底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戒备、怨恨与冷漠,反而有一丝浓的化不开的怅然:“我还记得,那一日,他送我这面铜镜,在耳边轻声对我说:宝贵双全、白头偕老。可那一切,终究被我自己断送了……”声音仿佛幽静中的低吟,柔缓而遥远,“而你……颜儿还没有离开你还能在他身边,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陪着他。你比我做的好,亦——比我幸运得多。”

    宝贵双全、白头偕老……宝龄心中默默的将骆氏说的那八个字念了一遍。

    多么美好的誓言?只是听着,便不觉想要落泪。只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真正能如此呢?

    她垂下头,望着手中那面铜镜,铜镜上亦有“宝贵双全”这四个字,她的手指不觉无意识地在镜面上那凹陷的四个字上轻轻地抚摸、勾勒……

    一笔一划,深深的勾画,如同刻在心底。当手指最后落在“全”字的一横上时,忽的,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犹如一道符咒——铜镜“啪”地一声,开了。

    第贰佰捌拾壹章 毒药还是解药?

    铜镜在一瞬间打开,犹如蚌壳一般,一分为二。宝龄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是怔怔的盯着它,随即,她忽然想起什么:难道,这就是那种特殊功能的机关?

    她脑袋轰的一下,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如果下一秒,便天旋地转,那么……可是……不对!一秒、两秒、甚至一分钟后,没有任何动静。

    错了?

    倘若真有那什么特异功能,她无意中触动了机关,是不是应该有些异样的事发生? 譬如眩晕啊、眼前一片模糊脚下漂浮啊、时光错乱什么的,但——没有。

    铜镜只是打开了,然后便彻底静止了。

    过了片刻,亦没有想象中的那些事发生,宝龄吐了口气,才仔细的打量了铜镜内部一番,然后,她发现了一点微妙的东西。

    在这铜镜的内部的中央,仿佛有一道如同夹板一样的东西,此刻,正夹着一只姜黄|色的纸包,很小很小的纸包,缠绕着极细的丝线,与铜镜本身的颜色相差不多,一时间很容易被忽略。

    “这是什么?”骆氏走上前来,紧紧的盯着姜黄|色的纸包。

    方才铜镜分裂开来时,骆氏并没有犹如宝龄一般的惊讶,因为,她曾亲眼看到过这一幕,当时她也是这般细细的勾画“宝贵双全”那四个字,然后,铜镜便如同魔咒般的打开了,里头静静的躺着,是一枚暗符。

    只是,此刻,里面静静存在的,却是一个黄|色的纸包,正是与彼时的暗符在相同的位置。那么这纸包里的又是什么呢?

    骆氏看了一会,眼眸忽然闪动起了异样的光芒:“你说这是臣儿寄给你的?”

    宝龄正犹豫着该不该取出纸包打开看看,听到骆氏的问话,奇怪的点点头,“是啊,可是为什么里面会有……”

    话忽的止住,宝龄眼睛里陡然间浮上一种古怪的神情,转头看朱骆氏,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声音竟是微微的颤抖:“难道是……

    宝贵双全第8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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