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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海格 作者:缪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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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海格 作者:缪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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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过得更累…… ……我收到了你寄的支票,那些钱你是怎么弄到的?”
“我有一些积蓄,”我说,“此外,我的母亲从她现在的丈夫那里给我讨要了今年的学费,我凑一凑,还给您。”
“你的继父很慷慨。”他说。
“他很有钱,在中国是富人。”
“所以,”他倾身向前,双肘支在餐桌上,看着我,“所以你宁愿从你的继父那里要钱,也要还给我,是吗?”
“是的。”没错,这就是实情。
“那我很荣幸。”他这样说,但是他的脸上毫无笑容。
头盘上来,年轻的侍者把餐巾为我们折好,丹尼海格点的雪梨鹅肝,我点的海鲜沙拉。大西洋的虾子又厚实又软嫩,煮成粉红色,涂抹了小绿柠檬汁,鲜美可口。
“你最近过得好吗?”他问。
“一切照旧,都还不错的。”我说。
他将一枚垫着雪梨的鹅肝放在口中,然后用餐巾印了印嘴唇:“之前,你提了一个问题给我,你问我为多少个女人做那些事情。我想你可真是无礼,居然问出这个问题。可是我走了很远也一直都惦记着它。今天我告诉你答案:很多人——很多人都曾经收到过我的礼物和馈赠,小到鲜花水果,大到宝石房子或者游船,但是没有人想要偿还过——除了你,微微。”
“…… ……”
“其实我原来我都不太在意,因为如果礼物送的漫不经心,随心所欲,也就不那么在乎收到的人是否喜欢,或者她拿什么来回馈,但是你不一样,微微,”他又是那样喊我的名字,“我总是不得不去想,你拿些什么来还给我。”
我用什么还给他?我感谢我的继父时那卑微的尊严,还有我的第一个夜晚。
“但是,但是我一点都不感激,”丹尼海格说,“一点都不。我说我觉得荣幸,其实我困扰万分,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亏欠。你太骄傲了,微微。”他的身体靠在椅子背上,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你自己累不累?”
我早就跟自己说过,再见到丹尼海格,再不要流眼泪了,可是他的话让我的辛酸和委屈一下子都涌上心头和眼眶。我也想做一个讨人喜欢的甜美的女孩,我想要心理轻松并姿态优雅的接受他慷慨的馈赠,我想要跟他赞美他温柔迷人的蓝眼睛,我也想跟他说,他今天下午在广场的另一端等我,还有现在跟我共进晚餐是多么的让我愉快,可是我就是说不出来。这些忧愁和思绪突然爆发,他们像是潮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我勉强压抑着自己,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慢慢的说:“那我真抱歉,先生。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就是这样让人不舒服。您告诉我,怎样做才能得体又让人愉快呢?其他人是怎么做的?先生的其他的女朋友是怎样做的?苏菲她是怎么做的?”
我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我抹了一把眼睛,伸手抓自己的背包,我不等丹尼海格反应便夺路而逃,眼前的一切被泪水淹没,光线,声响,人的身影,厚实的墙壁,食物的味道…… ……我冲出那间豪华餐厅的大门,十二月冰冷而潮湿的空气忽然扑了满面,我寒战着缩紧了肩膀?我的家呢?我怎么连个家都没有?
我在门口找到我的自行车,把还没有扶稳就一下子跳上去,快骑了几下,想要冲过马路。忽然四周车笛声大作,两辆骑车在离我几厘米的地方紧急刹车。我想要再蹬一下逃离是非之地,谁知道下一秒钟车子横着滑到,我像片破树叶一样被抛起,又仰面躺倒在冰冷的马路上。
里昂城阴沉了一天,此时终于开始下雪了。
一个坏心眼的神仙路过,看准了时间让我出丑。
我闭上眼睛,任大大小小的雪片洒在我的脸上,身上,让它们下吧,把我埋起来最好,我再也不用醒过来,再也不用爬起来,再也不用上学,考试,打工,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也再也不会掉眼泪了。好好下吧。
可是,可是有人就是不让你的心愿得逞。一只手温暖干燥,它把我脸上的雪轻轻轻轻的拂掉,我睁开眼睛,身边都是围观我这个疯女孩的老外,最近的一张是个熟脸孔,金头发,蓝眼睛,似笑非笑。
丹尼海格把我慢慢扶起来,圈在一侧手臂里,另一只手继续拂掉我头发上和肩膀上的雪花,似责怪又像在逗趣:“脾气也太大了,我还没有说完话,你就走了。”
我摇着头,哽咽半晌,用尽了最后的勇气握住他的手:“我,因为,我,因为我怕你先走…… ……”
雪片分分扬扬的天地里,丹尼海格看了我好久,那眼光有些陌生,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惊讶和震动,然后他把我揽进他温暖的怀抱里,慢慢的说:“微微,我不走。你不走,我就不走。”
第七章
8. 无数只蝴蝶
我即将二十岁的那一年圣诞,开始做起了丹尼海格的情人。
时光流转到今天,我在读回忆起那段与丹尼海格相处的最初的时光,有一些具体的事情或者细节可能都淡忘了,但我清楚的记得自己那时的心情,想吃到夏天的第一枚樱桃,甜蜜,幸福,兴奋,甚至面对他的时候也会想念,虽然有隐隐的不安和对不可知的未来的担心,但是所有负面的思想和预感都被从没有过的热爱所覆盖。
我是真的恋爱过的。
香贝里城杜露大街十五号是他的家,是个位于半山腰的四层楼房,庭院里种着高大的胡桃树,房子的地下室是丹尼海格的木工房,他在那里把采集并处理好的木料做成桌子,椅子,蜡烛台或者人像,我收到的圣诞礼物是一把木梳,上面用花体字镌刻着我的名字。
他送给我的时候包在一个纸包里,我们正在看蒙特卡洛电视台的圣诞晚会,老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在演奏一首抒情小曲,壁炉里的火烧得旺旺的,淡淡的松香味道有时跳脱了烟囱飘到房间里面来,他放在里面烤的栗子壳裂了,噼噼啪啪。
丹尼海格在后面的沙发上把那个纸包给我,我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回头看看他:“什么礼物啊?”
“打开看吧,打开看就知道了。”
我把那柄梳子放在手里,看一看,闻一闻,喜欢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来问他:“做的这么精美,连木屑都磨平滑了,不是你买的吧?然后再把我的名字刻在上面的?”
他一句话都没有反驳,从沙发上起来去拿烤好的栗子,我看着他面对着壁炉,背朝着我,鼓鼓捣捣一会儿,忽然一回头,我眼前一花,额头上就中招了,我“哎呀”一声,疼得够呛拿起来看,是剥好了的一只白胖的栗子,丹尼海格笑起来:“再敢疑神疑鬼的,我下次就烤苹果。”
我把那栗子放在嘴里,边吃边说:“我在奉承你呢,还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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