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 作者:光裔

    城大学。两人在公寓楼下分手，转身，各自朝各自的方向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钱青只好仰面看着天空，因为他又感觉要失控，有水会从眼睛中冒出来。

    他并不是一个爱哭爱掉眼泪的人。可是一直窘迫的境遇和诡变的奇迹，总是以让他难以预料的方向旋转呼啸而来，让他猝不及防，忽然给他一面墙，或是一个坑，碰或摔的头破血流。命运才肯罢休。这样看来，两千年的生命轨迹，和人类的几十年，也没什麽分别。只是宏观建筑，和缩微景观罢了。

    “钱青！”带数学课的班导陈老师是个30多岁的短发女人，本来一开始看到钱青还是笑咪咪的，但自从钱青多项功课不及格，几次考试全年级都排名倒数第一以後，她对这个白痴美少年失去信心了。

    钱青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上课的时候跑什麽神？！”陈老师训斥道。

    全教室学生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向他。

    “底子差，就该好好学习啊！你怎麽回事儿？每次考试年级第一？我们班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这次期中的数学卷子竟然答了0分？！厉害！我教学十多年都没碰到过鸭蛋的！就算不会，选择题也可以蒙a,b,c,d啊？！你倒好，交白卷？！”

    钱青不知道就算不会解题，竟然也可以为了分数而乱写a,b,c,d这种。

    “这样可以吗？不是骗人吗？”明明不会写，却还是可以写上答案？

    话一出口全班同学哄堂大笑，陈老师气的嘴歪到一边。

    “孺子不可教！”陈老师气的直摇头，“去！拿着你的鸭蛋！去操场上跑二十圈儿！课也不用听了，反正你也听不懂！”

    钱青默默地从座位上走过去，走到讲台前伸手拿着自己的试卷，走出教室门，走下教学楼，跑到塑胶操场上去了。

    他一向低调谦和，为人处事也是顺从的随波逐流，经常听同学说什麽，就惊奇的当真或是笑的极开心，无论谁要帮助还是需要什麽，他都尽全力帮助完成，所以莫名其妙的在同学之间就很有吸引力。再加上外表好看，本性纯真，待人诚恳，於男生女生之中无形中非常有人缘。所以当他在下面操场上跑步的时候，很多同学都伸着脖子关切地张望着他。

    说实话，无论男生女生竟然会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升起。

    “不过就是成绩差点嘛，钱青平时很努力学习的。”一个男生说。

    “就是！成绩差不是错。学习态度很重要。他经常问学习委员习题的。是吧？张勇？”另个男生说。

    张勇也点头，扶扶眼镜，“是啊，陈老师，外面现在特别热，钱青……他会不会中暑啊？”

    陈老师惊奇地看着这些学生，他们什麽时候学会“团结友爱”了。

    “报告陈老师！”肌肉姐姐大掌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我数学这次考了67！丢了我们班的脸，我愿意出去跑步！”说完也不管老师是否同意，径自像疯子一样跑出去了，踏的地皮“咚咚”响。

    “我一直是差生。我自罚。”最初说话的高壮男生说了一句，也站起来跑出去了。

    “我英语不好，这次才考了53分，我也自罚。”另个男生跑出去了。

    最後，张勇望着讲台上的班导，脸红扑扑地，“我……我是学习委员，虽然自己学习好，却没有帮到同学。我，我也自罚。”说完低着头不敢看老师，也跑出去了。

    班导陈永清老师呆愣地站在讲台上，看着这些学生，一个接一个，自我惩罚的自觉自愿的积极劲头，好像奔赴壮烈的刑场似的，她踮起脚尖透过教室窗框上明净的玻璃，看着操场上的身影，那些男生女生跑到钱青後面，男生们勾肩搭背地搂着钱青，像明星似的捧着他，女生们则在旁边推挤着哈哈大笑，叽叽喳喳，一群意气奋发的少男少女，一起向无尽的二十圈的终点跑去……

    第一次，陈老师发现，原来钱青还是有优点的。而且第一次发现原来高中生活，也并不是一切向分数看的。

    ☆、(9鲜币)第四章 妖兽轮回无尽心 5

    “欢迎光临！”放学後的钱青身着餐厅统一的质感华重，镶嵌高贵蕾纹的米色笔挺制服，臂姿规范地弯腰致意，将客人迎进门。

    叶铭走进了餐厅，风度翩翩地倚着手杖，四下观望扫视，威严的气魄。

    “爷爷。你来了。”钱青马上跑过去，悄悄地对他说，“我帮你预留了好位子哦。”

    叶铭微微一笑。跟随钱青顺着过道，在一张清静的靠窗的桌子後面坐下来。

    钱青端过来茶壶和茶杯，放置在桌子上，熟练麻俐地倒上茶，“还是照常的冻顶乌龙。”笑道，“爷爷想吃什麽，我请客哦。”

    “当然你请了。往常的菜谱。”

    “啊，还是全是肉啊。”钱青皱眉。

    “或者你上门给我做饭也行。”

    “我现在走不开啊。”钱青为难地说。

    “那明天吧。”

    “嗯，好。”钱青答应，“我去为爷爷准备上菜。”忽然胳膊被拉住，钱青回过头，叶铭端祥了他半天，“最近好像不开心啊？”

    “啊，没有。”

    “去让他们做菜，你陪我坐一会儿。”

    “嗯。”钱青去柜台传了菜单，走过来，坐在爷爷的身边。

    叶铭看着他，出神半晌，“学校过的好吗？功课能跟上吗？”

    钱青低头半晌，惭愧地说，“……我，好多都是不及格……”

    良久，感到有人在抚摸他的头发，钱青抬起头看到爷爷怜惜的眼神。

    “知道你很辛苦。不是凡事都能做的来的。”

    “人类的知识还是满难的。可能我的脑子比他们小，可是我现在也是人啊……”

    “呵呵……笨蛋。”爷爷拿手指戳戳他的头。

    “爷爷，你做我的亲爷爷吧？”钱青突发奇想。

    “嗯？”

    “我在这里都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哥哥，你要是做了我的爷爷，我们一家三个人就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叶铭语塞，瞪着他。

    “好不好嘛？”钱青蹭着他无限地撒娇。

    “啊，这个。咳。”

    “怎麽，爷爷不愿意吗？我会服侍伺候爷爷的。给爷爷做饭，热洗澡水，铺床叠被……爷爷不是也没儿没孙吗？”

    望着钱青可怜巴巴的眼神，爷爷好像不忍看他失望，说道，“可是我是快死的人，我怕你伤心啊。”

    钱青愣了一愣，他竟然忘了人类是会死的，原来相守会这麽短暂。

    “不，爷爷你不会死的。不会的。”钱青眼睛红红的。

    “唉──”爷爷看着他，无限温柔与爱怜地将他搂入怀中抚摸他的头发，“傻瓜。”好像在摸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我答应你。会给你找个哥哥。你们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他会永远爱你，守着你，永远不分离。”

    “不是会死吗？”

    “不会的。”

    “真的是永远那麽长。”

    “比永远多一秒。”

    钱青被爷爷搂在怀中，有一种熟悉的温暖可靠感觉，似曾相识。

    “爷爷，我好像爱上你了。”

    “啊？”

    “我是说，很喜欢爷爷。”

    “呵呵……不要乱用词语哦。”

    “当然。我有爱的人，我在等着他呢。”钱青说。

    ……

    晚上躺在市中心的房子中，睡在柔软清香的床铺上翻来覆去，钱青在茫茫黑夜中发着呆。想到那晚看到的场景，顾淳和陆岷雨的关系……虽然并没有什麽，但顾淳对陆岷雨的心意他能感受的到。那是爱。

    爱一个人的心情，不是任何人可以阻挡或是改变的。

    就像……

    他了解的。

    虽然很失落很难过，钱青咬着被角承受着自己来到人世遇到的第一个人类，那麽美好温暖的力量就那样被那个他认为的“黑暗势力”慢慢倾占的痛苦，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属於自己的高大绿树，被一株红色藤蔓缠绕，越勒越紧，却无法撕脱。

    对於他来说是毒药与恶魔的人，对於他来说却是甜蜜的美酒和高贵的天神一般的存在。

    既然有了自己的房子，栖身之地，而且这里离锦源高中也非常近，上学便利，现在也可以独立生活，完全没有打扰他的必要。虽然自己那麽在意他，但既然是这样，如果总是进出他的住地，反倒会给他造成不便利。那晚自己的出现，说不定就给他造成了困扰。

    人类都是需要隐私与空间的。──电视上和网络上经常这麽说。

    既然是朋友，就应该为他着想。虽然自己万分不愿意，但也不能改变什麽。

    钱青决定明天去顾淳的公寓收拾一下，彻底搬出去。男孩没有义务一直照顾他，围着他转。

    所谓收拾，其实没什麽东西，他一直都是用顾淳的，只有自己写字做算术的一些纸张，哥哥为他买的一些贴身衣物，贴身日用，装了一个箱子，又将和顾淳的合照也一并带走。

    男孩不在家，可能打工或是别的什麽事出去了。钱青拿了一张纸，歪歪扭扭地写了半天，“我收拾走了。你需要空间。电话联系。”

    拖着箱子一个人走在起伏的街道中，夕阳将影子拉扯的歪斜细长，钱青接到爷爷的电话，时间不早了，他决定拎着箱子直接去爷爷家，为爷爷做完饭，再回家。

    ☆、(18鲜币)第五章夜阑情更殷 1

    晚饭和爷爷坐在月光下的矮桌上吃的，吃了很多肉，有肉必有酒，爷爷搬出了多年陈酿，酒香满溢整个房间，钱青为自己和爷爷倒上，喝了很多酒。他是2000岁的“未成年人”，当然毫不客气。

    钱青有些失意，觉得郁闷，喝到後面竟然熏熏欲醉，往後一靠，躺倒在了卧榻上，伸腿踢倒了刚才拎来爷爷家放置在一边的箱子，在顾淳那边收拾的东西被夹带着散落出来一些。

    “是什麽？”爷爷看到画的乱七八糟的纸和一些衣物。

    “嗯……”钱青倚着胳膊，欠起身看了看，双颊晕红，“之前学写字的时候练的字。再收拾吧，不用管。”他总是把别人的家当做自己的家一样自在。说完就躺下抚着额头闭着眼睛休息。

    爷爷走过去，帮他把箱子躺倒放正，将物品一件一件放进去，拿起他和顾淳的合照相框看了看，放进去。拿起他练字的纸张，一张一张翻看，就连胡乱画的不知意义的符号都看得很仔细，翻到後面就不再翻了，因为後面几乎所有的纸张上都写着差不多一样的内容。

    两个字充满整个纸张，边边角角，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幼稚字迹，却是字透纸背的用力，有的地方甚至划破了纸张，看的出写的非常的认真与费力。这对於刚刚学习写字的小青来说，能写出笔划如此多的字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几乎半个箱子的纯白纸张上，都被这样的两个字密密麻麻填满，正反两面。数量之巨，可以想象写这些字的人是非常耐心与执着的，充满某种丰沛的感情，也可能是整夜，趴在写字桌上，用力地，一撇一划，就为写好这两个字而努力。

    想象着那纤细用劲的身影，看着这两个毫无关联的字。观看的人定定地良久地恍神。

    忽然听见飘渺的，好像是天籁般的声音从很远又似很近的地方传来。

    “阿虎……哥哥……”钱青翻身侧躺着，弓着身体，双臂抱膝，轻轻地，迷醉地，脆弱地蜷缩着，念着一个遥远而陌生的，连他自己在多年以後念出来的时候都会觉得突兀与拗口的名字。

    “……好想你……呜……”钱青双臂抱紧自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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