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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部分

      东野圭吾小说合集 作者:肉书屋

    第 6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我走过两侧挂满一片片窗帘布的通道,看到女服务员所说,有一个男人面对着桌子,将十几张展示品放在桌椅上。

    “先生,不好意思,因为别的客人也要看,能不能麻烦您一次只抽下二、三块布?”我对着穿象牙s外套的男人说。

    然而,男人却没有反应,他依旧背对着我,变换窗帘布的摆放位置,或拿起来透着光线观看。

    “先生……”

    “别那么小气嘛。”男人还是背对着我。“我只是看看而已。”

    “可是,这样会造成其他客人的不……”当我话说到一半,男人迅速转身,看到他的脸,我瞠目结舌,脑袋瓜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我家有很多扇窗,所以需要很多窗帘。不知道选哪个好。”从前让我烦恼的那张脸,现在就在我眼前。那张脸上贼贼一笑。“好久不见啦!”

    说起来有点少根筋,我当时竟然回了他一句:“嗨!”大概是还没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吧。仓持修看到我恍惚的样子,笑得更开怀了。

    “怎么了?瞧你一脸狐疑的样子。我在这里有那么奇怪吗?”他用舌头舔着唇。“不过,的确吓了你一跳吧。”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天晓得,这是为什么呢?”他像丑角似地摊开双手。

    我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由希子正从窗帘布间走出来。

    那一瞬间,我感到胸口抽痛。我没有具体思考什么,但不祥的预感却如针般,扎痛我的心。

    “对不起。”由希子一脸尴尬。“他要我瞒着你,所以我才会一个人走进店里。我要他别做那种孩子气的事,但他不听。”

    “这是我导的一小出戏。毕竟,我们有五、六年不见了。直接出现在你面前,说句‘你好’,未免太平凡无奇了吧?”仓持开玩笑地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分别看着两人的脸。“你们在捉弄我吗?”

    “你在生什么气嘛。”仓持面露苦笑,理所当然地站在由希子身旁。“之前由希子不是来过吗?之后她告诉我你的事情。于是我说改天我也要一起去。”

    我看着由希子。我得表情应该很难看吧。“你之前怎么都没提到仓持的事?”我已经顾不得用客气的语调说话了。

    “嗯,不知不觉就错失了提起他的机会。”她吐吐舌头。那个举止让我更加生气。

    “你很厉害嘛。居然在这样一流的家具行工作。由希子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很替你高兴。我一直在担心你。”仓持环顾店内说。他用的是佩服的语气,但我却听出了在那句话底下隐藏着的蔑视的弦外之音。

    “你们两个……呃,在那之后一直有来往吗?”

    “在那之后是指东西商事那件事之后吗?嗯,对啊。那件事把我们都害惨了。”他说话的语气仿佛自己是受害者。恐怕他在由希子面前一直都假装自己是受害者吧。

    “上原小姐,”我问由希子。“帮忙牧场老爷爷的人该不会就是……”

    “就是他呀。”她爽快地承认。

    我惊讶地看着仓持。他害羞地搔着鼻翼。“小事一桩啦。只因为我是内部人员,所以有很多机会可图。”

    “可是,东西商事里应该一毛钱也不剩了,不是吗?”

    “话是没错,不过我有很多方法让他们j出钱来。算了,那种事情不重要。话说回来,你带我们参观店内吧。你之前带由希子参观过了吧?我们一边看家具一边报告彼此的近况吧。”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那么做,我现在在工作。”

    “谁说要你翘班来着?我们是客人耶!带客人看家具是你的工作吧?介绍些你觉得值得推荐的家具给我们!”不知何时,仓持的手已经搭在由希子的肩上。我用眼角余光扫到这幕情景,决心问他一个问题。

    “你们两个现在在j往吗?”丢脸的是,我的声音竟然破音。

    “算是吧。”仓持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明年春天结婚,所以在找新家的家具。”

    二十六

    仓持说:“还是美国制的家具好,什么都做得特别大。”“最好是能够容纳十个人坐的餐桌。我说田岛,有没有那种可以呼朋引伴到家里来办派对的桌子?”

    “容纳八人左右,而且不显拥挤的餐桌倒是有几款。”我带两人到外国制的家具区去。仓持第一眼就看上了那里展示的一个餐具橱。

    “这个好!有了这么大的餐具橱,就能够放置我们那个水晶盘了。”仓持看着由希子说。“这样一来,由希子收集的餐具也放得下。”

    那个餐具橱的旁边,放了一张材质、s泽相同的餐桌。我向他推荐那张餐桌。

    “现在是六人座,如果加上桌板,就可以容纳八个人坐了。”

    “是哦,挺不错的耶。”仓持抚摸桌子的表面,j相看着桌子和餐具橱。或许他正在想象那些家具摆在新家里的模样。

    不久,别样家具又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离开餐桌,恣意地向前走。我看到他要去的地方,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喂,由希子,这个怎么样?”仓持对着未婚妻招手。他看中的是一张相同厂牌的床架;尺寸是双人床,相当大。

    “很棒啊……”

    “这张床很适合那间房间吧?就像我之前讲的,我讨厌两个人睡在一张窄不啦叽的床上。而且它跟壁纸的颜s很搭耶。”

    “再说……”说完,仓持压低音量,在由希子的耳边低喃着什么。由希子露出害羞与困惑j杂的表情,睨了他一眼啐道:“死相。”我不禁低下头。

    我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r体关系。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当不愿正视的事情终于摆在眼前时,还是免不了心情郁闷。

    “喂,田岛。就先买这个。”仓持指着床架说。“你该不会要跟我说现在没货了吧?”

    “我去查查看,我想应该有。前一阵子,那家厂商的货船才刚到。”

    “是吗。另外,这个也不错。”他的视线移到了床铺旁边的大型收纳箱。

    仓持除了床架,还买了餐桌、餐具橱、大型收纳箱,以及放在床边的小桌,总金额将近三百万。我将两人带到签约者专用的大厅,为他们送上柳橙汁之后,做了几张账单。

    “田岛,这都算是你的业绩吧?”仓持问我。

    “是啊。”我回答。

    “那就好。既然跟谁买都是买,我宁可帮你冲业绩。老实说,卖我公寓的那个不动产业者向我介绍了一家便宜的家具店,可是由希子告诉我你的事之后,我就决定到你这里来买。”

    “谢谢你。”

    “就一句谢谢哦?我以为你会更感动哩。”

    “小修。”由希子用手肘顶他的腋下。比起仓持的话,她的动作更令我沮丧。

    “我很感谢呀。”我强颜欢笑地说。“我也很感动,不过该怎么说呢,事情太过突然,我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我们这么久不见,而你又要和她结婚……”

    “然后又跟你买了一对家具,是吗?”仓持愉快地笑了。“下次再好好聊吧。我想跟你说说我的工作。你好像经历了不少事情,不过我也是一路坎坷,起起落落,真的是吃尽苦头呢。”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简单一句话就是股票。”

    “股票?”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两个字。我对那方面一点概念也没有。

    “就是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有买有卖;有赚有赔。”

    “你在卖那个吗?”听我这么一说,仓持噗嗤地笑了出来。

    “我怎么可能卖股票嘛。我下次再跟你说明啦,这是一份有趣的工作。”他贼贼地笑着说。

    “是哦……总之,你事业有成,而且还买了公寓。”

    “是间中古公寓,不过位在东京都内。”仓持微微挺起胸膛。“等我搬完家,一切就序之后,再跟你联络。改天来玩!到时候,今天跟你买的家具应该都摆好就定位了才对。”

    “我真羡慕你。”

    “只要你努力,你也可以。所以,我才说改天好好聊聊嘛。”仓持的这句话,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大概是我的想法写在脸上,他皱眉地说。“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嘛!你放心,这次不会要你陪我骗人了……对吧?”

    他向由希子征求同意。由希子一脸微笑地说:“这次应该值得相信。”

    我在大门目送两人离去,回到办公室之后心情依然郁闷,一点都没有完成大笔业绩的喜悦,反倒是心中充满了屈辱。仓持不但抢走了由希子,还要我帮他们两人选择婚后放在新家的家具——仓持用来吃由希子亲手下厨的菜肴的餐桌、用来拥抱由希子r体的床铺。

    上司针对那天的销售成绩褒奖了我一番,但我几乎都没在听。

    从天堂跌落地狱就是这么回事。自从和由希子重逢之后我每天都快乐得不得了,但遇见仓持以来我什么事情都懒得做。我无法专心工作,业绩一落千丈。

    “你到底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当我在办公室里发呆的时候,上司对我说。

    “不,没什么。”

    “是吗?可是你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唷。像昨天,听说你让一个好不容易要掏腰包的客人跑掉了,不是吗?”

    “嗯……”

    一定是同事打的小报告。一对想买r式衣橱的中年夫妇来到店里,问了我很多问题,渐渐地我懒得回答,最后不小心说了“不用急着买”之类的话。

    “总之,你这样会造成店里的困扰。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就给我放假去。不然的话,就给我振作一点!”

    “是,真的很抱歉。”

    上司好像还想说什么,但那个时候电话正好响起。他拿起话筒说了几句之后抬头看我。

    “客人打来的,指名要找你。加油点!”

    “是。”我低头行礼,离开了办公室。

    我毫无g劲地走向柜台。我想过要休息一阵子,但一看到客人名字的瞬间,脑筋变得一片空白。资料上的名字是上原由希子。

    我来到接待大厅,只见由希子一个人在等待,不过我的心仍悬在半空中。我怀疑,仓持可能会和之前一样突然从哪里冒出来。

    她应该没有察觉到我的存疑,看着我微微一笑。“你好。”

    “仓持呢?你们一定是一起来的吧?”我环顾四周。

    她的微笑变成苦笑。“上次真是对不起。他有时候就是那么孩子气。”

    “那么,你真的是一个人?”

    “一个人啊。”她点头。“我想再看一次窗帘。”

    “我知道了。我带你去。”

    我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仓持抢走了她让我大受打击,但能这样见面又让我感到雀跃,我明知她是为了他们的新生活来选窗帘,却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仓持没有躲在窗帘区。我想之前一样找来女服务员,要她帮忙由希子选窗帘。女服务员询问由希子房间的感觉和窗户的大小。我在一旁听由希子回答,大致掌握了仓持买的那件公寓的内部格局。那是一间两房两厅的公寓,而且坪数不小。他们前几天买的餐桌组和餐具橱的确很适合这样的公寓。虽然我心中的嫉妒之火不致烧得炽烈,但也没有熄灭,并且不断地冒着黑烟。

    由希子决定了窗帘的样式之后,我们和先前一样在会客厅面对面坐着。

    “知道你要和仓持结婚,总觉得怪怪的。”

    “田岛先生可能会那么认为。毕竟,好几年不见了嘛。”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是啊……”她微微偏着头。“四年左右了吧。不过,如果只是见个面吃饭聊天的话,应该是在更久之前把。”

    “你们是因为牧场老爷爷才走得比较近的吧?”

    “嗯,可以这么说。因为那件事情我们经常碰面。”

    我想起了辞掉东西商事的工作之后去见牧场老爷爷的情景。当时,老爷爷和由希子都拒我于千里之外,但仓持却抓住了他们的心。

    “我之前听说受害者并没有打赢官司?”

    “嗯。就算打官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钱,而且他说就算钱拿得回来,也只有一点点。”

    “结果他怎么做?”

    “详细情形我是不知道,不过他好像是趁还待在东西商事的时候,办好牧场老爷爷的解约手续,强迫会计到银行领出契约上写的金额。当时公司已经没剩下什么钱了,他说他和其他一样想要帮受害者解约的员工竞争得很激烈。说是先下手为强。”

    我心想:“他骗人!”公司当时岂止是没什么钱,根本就是一毛不剩。重点是,契约本身就很乱来,根本没什么解约不解约的。

    “到底要回了多少钱呢?”我一发问,她笔出三根手指。“三百万。老爷爷只损失了手续费。”

    我越想越不对。那间公司不可能将那么大笔钱j给仓持这种基层员工。钱全被g部们带走了。

    “事情有可能那么简单吗?”

    “似乎并不简单。我刚才也说过了,他们销售员最后就像是在抢钱,但他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要把牧场老爷爷的钱要回来,所以拼了命地跟公司谈判。”

    “是哦……”

    这些话完全不值得相信,但由希子却不疑有他。当然,由希子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对仓持的诚意心存感谢,并且为他所吸引。

    她回去之后,我回到办公室抽烟,脑袋里想的尽是令人厌恶的事情。

    几年前,刑警来访,提到有推销员盗用我的名字j易,将客人支付的金钱据为己有。我认为那个犯人就是仓持,但却没有去想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而钱又是用到哪里去。

    我想,我找到了答案。他为了替牧场老爷爷还债,找了别的受害者做替死鬼。只要想到那之后的事情发展,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只给那个老人特别待遇。他要的不是老人感谢他,他真正的目的是博得由希子的好感。

    不过,那三百万是从哪来的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大惊失s。我想起了上吊自杀的川本房江。她损失了好几百万,其中有一部分是从银行直接提领现金。难道仓持将从她身上骗来的钱转给了牧场老爷爷吗?

    他是会做那种事的人。他就是靠那种骗人的手段存活至今的。

    川本房江的儿子喃喃自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种充满怨恨的声音。我真想让仓持听听看那声音。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仓持独自到店里来。我听说客人是他,本来想找其他人代替,但店里规定如果是客人指名,除非正在忙抽不出空,否则就得亲自接待。

    “窗帘送到了。”他一看到我就说。“颜s很美。听说那块布是你推荐的,由希子要我向你问好。”

    “你喜欢就好。”

    “家具说好了下个月要送来,应该不会变更吧?”

    “不会吧。你是来确认这件事的吗?”

    “不,我是想来看百~万\小!说桌,还有书柜。因为我有不少工作会在家里做。”

    “你说股票的工作啊?那跟证券公司有什么不同呢?”

    “有点不同。应该说完全不同比较正确。”说完,他盯着我的脸。“你研究过股票吗?”

    “称不上研究。只是站在书店里看过那方面的书。”

    “是哦,这样啊。”他一脸有所企图地点头。他露出那种表情,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书桌和书柜在同一区。我快步带他过去,希望尽早结束这件令人郁卒的工作。然而,仓持似乎并不急。他在看我推荐的家具同时,心里好像还在盘算别件事。

    “所谓的股票,就像是国家认可的一种赌博。”他边摸书桌边说。“而且赌注很大。不过就算赌输了,下注的钱也不会全部不见。有时候,只要挨过去还是有翻盘的机会,独赢赚到钱了,就把股票卖掉。只要反复这个动作就不会赔钱。这就是玩股票的游戏规则。”

    “可是,我听说也有很多人赔钱,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们把仅有的一点钱都拿去赌才会那样。他们败在没有本事挨过股票被套牢的期间。另外,玩股票必须重视资讯。想要快点致富,就得靠资讯。”

    “你该不会是要叫我买股票吧?”听到我这么说,仓持睁大了眼睛。

    “是又如何?”

    “别开玩笑了。”我挥挥手。“我手上没有那种闲钱。我赚的钱只够每天温饱度三餐。如果你来是为了卖股票给我,不好意思,你可以回去了。”

    仓持听我说到一半就在摇头,到了最后更开始挥手。“你放心啦!我一点那个意思也没有。再说,我之前应该也说过,我不卖股票,只不过,要是你有意思要买股票的话,我手上刚好有一支明牌,告诉你倒是无妨。今明两天之内买的话,赚钱的机率很高。”

    “既然如此,你自己买不就得了?”

    “当然,我会尽量买。我只是看在朋友的份上也想分你一杯羹而已。我估计至少可以赚个一、两百万,不过我不贪心,我打算到时候一口气全部卖掉。”

    我看着不把大笔金钱当一回事的仓持,心想,这个男人g的就是这种工作吗?借由买卖股票就能过着奢侈的生活吗?炒股票有他说的那么容易吗?

    仓持突然笑了起来,拍拍我的肩。“骗你的啦!哪有那么多赚钱的明牌。再说,我自己本来就不买股票。”

    “那你为什么要撒那种谎?”

    “我想要你了解我的工作内容。”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名片,上头印着投资俱乐部股票部门主任的头衔。

    “投资俱乐部?”

    “投资顾问公司啦。有很多人想要买股票赚钱,却又不知道该买哪一支好。这时候就需要我们公司的帮助啦。我们的工作内容就是提供这些人资讯,领取报酬。”

    “提供资讯啊……”

    “你好像一脸怀疑那种东西也能做生意的表情哩。不过,就是有人需要。田岛你刚才也对我说的假资讯动心了,对吧?”

    “我才没有动心呢。”我气冲冲地说。“我只是在想,这世上可能有那么好康的事吗?我压根儿没有打算要买股票。”

    “可是,你应该会感兴趣。这就是玩股票的第一步了。想要炒股票的人都渴望资讯,不管任何资讯都能卖钱。我们公司的成功就证明了这一点。”

    从仓持买的东西来看,就知道他的确成功了。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在想,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置身在这种摸不着头绪的行业呢?

    “你为什么会进那间公司?”

    “社长挖我过去的。你听到我们社长的年龄一定会吓一跳。他才三十岁不到。成立公司的时候,他二十八岁,和一个员工白手起家,现在拥有一百多个员工。很厉害吧?”

    “你什么时候进那间公司的?”

    “正好两年前。”

    “两年?那么,当时公司不是才刚成立吗?”

    “没错。当年两人公司时,社长手下唯一的员工就是我。”仓持用拇指指着自己,笑了。

    当我们在会客大厅办理书桌和书柜的买卖手续时,他又像以前一样这么问我。“我说田岛,你现在的薪水多少?你满意这个数字吗?”

    “我还挺满意的。”听到我的回答,他嗤之以鼻。

    “那是因为你无欲无求,可是这么一来你就不会成功。你要不要找天到我们公司来看看啊?我跟你说明工作的内容。放心!你马上就会了。”

    我停下写账单的动作,抬头瞪着他。“你这是在拉我进你们公司吗?”

    “不行吗?”

    “你应该没有忘记东西商事的事吧?我被你拐去跟你一起做那种骗人的生意。我说什么也不要再g那种事了!”

    仓持听到我这么说,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是吃惊地摊开双手:“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工作是在骗人啰?东西商事那件事我觉得很抱歉。可是,我也是受害者。再说,当时和现在完全是两码子事。当时,我根本不认识公司的什么高层人员,可是现在我认识。我就是高层人员。”

    所以才不值得信任。我勉强吞下这句话。“总之,我没有意思进你们公司。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

    “是吗。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你。真是可惜,你好不容易有机会出人头地。”

    我迅速做好账单,请仓持确认签名。他一副嫌麻烦的样子,但还是签了名。

    “你记得川本女士吗?”我边将账单放入信封边问。

    仓持皱起眉头。“那是谁?”

    “川本房江女士。你忘记了吗?一个在保谷独居的老婆婆。你用‘请婆入瓮’的手法骗了她的钱。”

    “请婆入瓮”这四个字让仓持的表情沉了下来。他大概不愿想起这四个字吧。“那个老婆婆怎么了呢?”

    “她死了。自杀死的。上吊自杀。”

    我原以为他至少会露出难过的表情,没想到他的表情却没多大变化。

    “是哦。这样啊。然后呢?”

    “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觉得她很可怜啊。我觉得东西商事所有的受害者都很可怜。但我又能做什么?顶多就是把钱还给几个人。”

    “几个人?你只有把钱还给牧场老爷爷吧?而且还是想要博得由希子小姐的好感才那么做的不是吗?”

    仓持笑了起来。他搔搔头,低声说:“真败给你了。”

    “这么说来,你好像也很喜欢她嘛。你在吃醋吗?”

    我紧握原子笔,有股冲动想用笔戳他的眼珠。“你知道东西商事是一间骗人的公司之后还三番两次从川本女士身上骗钱,对吧?不只是川本女士,你还骗了好几个新的受害者。你盗用我的名义将那些钱据为己有后再还给牧场先生,我有说错吗?”

    仓持的表情终于变得凝重。他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我。“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是没有证据,不过这种事情稍微动点脑就知道了。”

    “有些事可以凭空乱说,有的可不行唷!”他站起身来。“原本我要取消所有要买的家具。不过看在你是朋友的份上,我原谅你。”

    “有人因你而死!你骗走她相当于第二生命的钱!”

    仓持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摇摇食指。“你说的不完全正确。骗人钱财的不只是我,你也有一份。我们曾经是搭档,不是吗?”

    我霎时哑口无言。他继续说:“结婚典礼你要来唷!毕竟,你是我从小学就认识的朋友。”

    我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心想:“我要杀了你!”

    二十七

    没想到过没多久,喜帖真的寄到家里来了。会场位于东京都内的一流饭店,结婚仪式将在饭店的教堂举行。喜帖上不但注明希望我参加婚礼,而且还要我上台致词。仓持似乎坚信我一定会出席。让我再度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神经有问题。

    当然,我并不打算出席。但几天后,由希子又来到了我工作的地方。

    “他说光奇喜帖未免失礼,所以要我来确认田岛先生是否参加。”她天真无邪地说。我看着她的笑容,感觉又被仓持将了一军。他看穿我对他反感,于是先发制人。

    “你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他边走在家具卖场边看着我。

    “嗯,应该……吧。”果然不出仓持所料。被她这么一讲,我就没办法说我不打算出席了。不过我想,今天姑且答应她,改天再拒绝。

    “太好了。”她不知道我内心的盘算,高兴地说:“还有,我们想请你上台致词。”

    “这就饶了我吧。我不是那块料。”

    “可是,他说无论如何都想要请你上台致词。”

    “我不懂,为什么非我不可?”

    “因为,你跟他是老j情了,不是吗?他说你是他从国小认识至今的朋友。”

    “朋友啊……”我带她到意大利家具区去。店里平r上午的客人不多,外国产品区更是门可罗雀,正好适合我们好好讲话。

    “我好羡慕你们哦。我身边倒不是没有国小或国中的朋友,可是到现在还是至j的却是一个也没有。而且你们还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过,真棒。”

    听到由希子天真的话语,与其说是焦躁不安,我倒是满腹疑惑。我们的关系哪称得上是至j?仓持不可能打从心里那么想,他只不过在她面前随口说说而已。

    “他真的很信任田岛先生。”她继续她的论点。“他说他只能相信你,因为是你,你们才能j往至今。他说只有在你面前他才能说出真心话,露出真正的模样。”

    “是吗?”

    “是啊。所以,”她继续说。“请你务必要上台为我们致辞。他说,婚宴随我高兴爱怎么弄就怎么弄,但唯有这点他坚持一定要这么做。”

    我回答:“我再考虑。”

    等她回去之后,我思考仓持心里真正的意图。他为什么要请我上台致辞呢?我不认为他真心希望得到我的祝福,看来是在捉弄我吧。他知道我喜欢由希子,为了让我知道这份情是郎有情妹无意,才会故意刺激我。或者是我针对川本房江和牧场老爷爷的事谴责了他一顿,他为此想要向我报复。

    我气愤难平,那天夜里难以入睡。我在棉被里苦闷不已,心想有没有办法让仓持好看。我心想,为什么我要因为一个男人受到如此煎熬。话说回来,为什么仓持老是死缠着我不放?每当我有了栖身之所——即使只是心神暂时休憩之所,他总是会出现在我眼前,然后硬生生地将我从舒适的壳里拖出来,再推入地狱深渊。他就是为此才出现的。

    接近黎明时分,我总算小睡了片刻。当时我心中已经决定了一件事。我要参加婚礼,也要出席婚宴。我要牢牢记下仓持幸福洋溢的身影,和由希子身穿新娘礼服的美丽模样。届时,我心中的屈辱和嫉妒之情一定会攀升到至今所不曾到达的高点。我想,说不定这就能让我超越至今一直想要超越却怎么也超越不了的临界点。

    由憎恨转变为杀意的临界点。我想,或许我可以真正得到渴求已久的杀人念头。

    仓持修和上原由希子的婚礼在三月的第二个星期r举行。一个空气尚且冷冽,但我心情极佳的午后。

    身穿银s西装的仓持和身穿纯白新娘礼服的由希子,宛如舞台上的超级巨星般闪闪动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我为这两个人高唱赞美歌,挤出虚伪的笑容。我心中自有盘算。既然仓持那么说,我就扮演他的挚友。反正仓持四处宣传,我是他从国小认识至今的唯一挚友,所以只要能够从头到尾顺利地骗过他身边所有的人,今后就算他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有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婚宴的规模盛大,聚集了两百名左右的宾客。客人当中几乎没有我认识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现在工作相关的朋友,学生时代的朋友竟然就只有我一个。既然如此,他会请我代表朋友上台致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说到这个,我一面回顾过去,一面思考,仓持身边有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吗?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密谋着什么。而他密谋的对象,总是我。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可笑透顶的人,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本x。稀里糊涂地和他j往的岂不是只有我这个傻瓜吗?其他人不是老早就察觉到他的本x,和他保持距离了吗?

    我似乎明白他一直对我纠缠不清的理由了。对他而言,最好欺负的人就是我。我是一只上等的肥羊。

    仓持的家人缩在最里面的一桌,在众多身着华服的客人当中只有他们那一桌最不引人注目。每当其他客人前去打招呼,两老就赶忙鞠躬哈腰。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豆腐店以外的地方看到他们。

    仓持出钱请来的司仪点到我,我站在麦克风前。我从小学时代的生活点滴中,选出温暖人心的片段,稍微加油添醋,话一出口,场内立即泛起了轻轻的笑声。感觉上坐在主桌的仓持很满意我的致辞,由希子也看起来一脸幸福。我最后献上一句祝福:“祝你们白头偕老,永浴爱河。”

    “谢谢你。你讲得真好。”离开婚宴会场时,仓持站在金屏风前握着我的手说。一旁的由希子也面带微笑。

    我本来想酸他几句,结果只是点个头,就从他们面前离开。我不可以节外生枝,无论看在谁的眼里,我都必须是仓持的挚友。

    仓持一脸胜利者的神情。就算他在人生这场竞赛中赢得了胜利,也是践踏着别人的身体而得来的。他之所以缠着我,只是因为我好利用而已。

    每当看到他的脸,我心中的憎恨就接近了临界点。我有一股冲动,想要将他至今做过的好事全部抖出来。当司仪将麦克风递给我的那一刻也一样,但我忍了下来。

    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仓持。这项乐趣就留待以后享受。——唯有这个念头支撑着我。

    和仓持重逢之前的那几年,我对杀人的兴趣肯定淡薄了些。因为努力活下去占据了我的所有精神,而且,我历经的几个难关也不是杀了谁就能解决的。

    然而,当知道仓持要和由希子结婚时,我的脑中再度涌起了杀人的念头。年少时期,那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兴趣,那时候,我单单只是想知道杀人是怎么一回事、杀人的心情如何,以及当人被到什么地步时会决心杀人。

    然而,此时萌生的疑问却和当年有些出入。简单一句话,就是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杀人吗?

    过去我曾经几度想要杀害仓持。每次总会被种种困惑所阻碍而无法完成目标。不过,那到底是好是坏呢?若是我在某个时点杀了他,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吧?

    人不能杀人——那应该只是个原则吧?有时候,人还是得杀人,好比说战争,杀人是国家下达的命令。又或者是基于法律上的正当防卫。但是任谁都无法决定何为正当,它的界限在哪里?如果只是预料到未来有危险而杀人,又算什么呢?

    我应该早点杀掉仓持。这个念头此时此刻起占据了我整个脑袋。我责备做不到这点的自己,并随时随地告诉自己,下次有机会非杀了他不可。

    然而,表面上我和仓持却比以前走得更近了。他想必是想要炫耀自己成功和幸福的模样吧,经常邀请我到他家。近十坪的客厅里摆着我推荐的餐具橱和茶几组,他则坐在皮革沙发上,边擦高尔夫球具,边告诉我工作的事。当然,他尽是在炫耀工作进展得多么顺利云云。

    当然我并不是那么喜欢去他家。我不想看到由希子身穿可爱围裙,为他勤快打理家事的身影。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寻找杀仓持的机会。我认为,这是我一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杀人,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赌注,因此要花费相当的力气和时间做好事前准备。我不急。反正不用担心对方会消失不见,也没有时间压力。

    那天,我在下班之后前往仓持位在南青山的公寓。只不过,找我去的人不是仓持,而是由希子。白天她打电话到店里说如果今天晚上没事的话,务必到她家一趟。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四两拨千斤地说:“你来了就知道。”

    我人一到公寓,就看到身穿围裙的由希子早已久候多时。她的拿手好菜是意大利料理,厨房传出阵阵菜香。

    “你再等一下,我想人马上就来了。”她看着手表说。

    “谁要来?”

    “那是秘密。”她脸上浮现一抹意义深远的笑,消失在厨房。

    我不明就里地打开电视,但看由希子背影的时间却比看荧幕还长。望着她修长的双腿和婀娜的腰线,我的心中再度燃起对仓持的妒意。

    “仓持今天会晚点回来吗?”我对着她的背影说。

    “嗯,可能会晚一点。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他叫我们别管他,尽管先开始。”

    “是哦。”

    尽管先开始——我心想,开始什么呢?

    就在这时,玄关的门铃响起。由希子的表情突然明朗起来,拿起对讲机的话筒。“好,我马上开门。”话一说完,她踩着轻快的脚步往玄关方向走去。

    门一打开,耳边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不好意思,迟到了。”

    “欢迎欢迎。路上塞车吗?”

    “就是啊。内堀大道上车子完全动弹不得。真实的,皇居为什么要在那种地方呢?没事盖那么大g嘛。”

    这女人的嗓门真大。她穿上由希子递上的拖鞋,走路的声音也很大。她随着由希子走进客厅。那女人的五官明显,大眼睛、大嘴巴,轮廓也很深,肤s比由希子要深上许多。我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她们。

    “来,我为你们介绍。这位是和小修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田岛和幸先生。我之前跟你提过,你知道吧?”由希子连珠炮地说完之后看着我。“田岛先生,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叫关口美晴。”

    “咦?为什么我就连名带姓地叫?”

    “啊,对不起,这位是关口美晴小姐。”

    “我是关口。”五官明显的女人低头行礼。“我是田岛。”我也应了一句。

    对我而言,这可以说是因缘际会的一刻。

    关口美晴是一个很爱讲话的女人。听说她曾在寿险公司工作,我心想:“难怪。”她目前在百货公司的外销部上班。

    “你还记得教世界史的山田吗?他很讨人厌吧?一打钟就开始上课,然后对还没就定位的同学碎碎念。一般老师都是打钟之后才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对吧?但那人却在打钟之前就在教室旁边等了。他在家一定饱受老婆的折磨,才会到学校里找学生出气……”

    美晴就像机关枪一样劈哩叭啦讲个不停,由希子则是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我很少看到由希子那样的反应,有点不知所措。

    两人兴高采烈地聊往事聊了好一阵子之后,由希子才将话题转到我身上。关口美晴一听到我工作的家具公司名称,两眼闪烁着光芒。

    “我一直想去那家店看看。改天可以去玩吗?”美晴像个少女似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可以啊。随时欢迎。”我顺着她的话,递上名片。

    “我想要一个古董梳妆台,可是大概很贵吧。”

    “有很多种。贵一点的要一百万以上……”

    “我可以只看不买吗?”

    “当然可以。”

    “那么,改天我一定去。哇,真令人期待。”

    就在这时,仓持回来了。他穿着r白s的双排扣西装,打招呼说:“大家都在啊。”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我身上。

    等仓持换好衣服,我们便开始用晚餐。由希子亲手做的料理果然是意大利菜,前菜是海鲜冷盘,然后是汤品、青酱意大利面,最后是主菜焗挪威小龙虾。仓持并各开了一瓶白酒喝红酒。

    我隐约察觉到这场聚会的目的。仓持他们似乎想要凑和我跟关口美晴。

    我不清楚关口美晴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她的五官明显,但离大美女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似乎想要用化妆掩盖她不健康的脸s。不过,我倒不是对她有什么不好的观感,只是觉得仓持介绍的女人能j往吗?再说,我现在之所以和仓持保持来往,只是在等待杀他的机会罢了。

    吃完晚餐,喝完餐后咖啡,我从椅子上起身。“那么,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听到我这么一说,关口美晴也看了一眼手表,站了起来。“已经这么晚了呀。我也该走了。”

    仓持他们夫妇没有留我们,但仓持到门口送客的时候在我的耳边说:“她家在木场,你送她回去吧。”然后将一张万元大钞塞在我的手里。他的意思似乎是要我搭计程车。

    当时,我已搬到西葛西,若是搭计程车的话,确实是会经过木场,但是这个时间还有电车,如果我是一个人,就不会搭计程车。

    “钱不用了。”我将一万元退回去。“可是……”仓持话说到一半,我点头对他说:“我知道了,我会送她回去。”

    我告诉关口美晴我要送她回去,本以为她可能会拒绝,没想到她却欣然接受。她和刚才一样,将双手环抱在胸前。“耶……,这样好吗?”

    我在仓持家外面拦下一部计程车,告诉司机去处。美晴在电车上对我问东问西——你有什么兴趣?房价都在做什么?最近有没有去哪里旅行?都在哪种店里买衣服?当她问到了几个问题之后,我才发现这些问题看似没有条理,其实她是在不着痕迹地打探我的生活水准。我心想,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挺高明的,若是换个说法,她还挺攻于心计的。不过,她却没有让我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住的木场的公寓比我租的房子还新,看起来也相当高级。我问她房间格局如何,她说是一房一厅。我想这间房子应该是租的,至于房租多少,我到底问不出口。

    隔天,由希子打了电话给?

    第 6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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