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红第50部分阅读
捕红 作者:肉书屋
捕红第50部分阅读
条不归路。
慢慢无尽头的过程中,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互扶持。
长须繁茂的榕树,浓重到化不开的迷雾,纯白晶莹宛如丝缎的妖异花朵,越来越阴暗的四周,和记忆中的可以完全重合,除了那个突然出现拦截住我们的人。
景道成怎么会站在此处,难道他早已经知晓我们要来,他站立的位置恰当好处地堵住我们的去路,不过是顷刻的耽搁,再要去寻那个特殊的带路者,赤色蟾蜍早已不知去向。
幸好,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
再过一会儿,怕是此处便是漆黑一片,伸手几乎不见五指,连对面走过来的人都看不清恍惚的轮廓。
这是一天里,最亮的时刻,尽管没有丝毫的温暖与明亮。
“我说怎么今天一大早,它呱呱呱个不停,原来是两个旧识要来,小圆说那两个莫要迷了路,特意让我来带你们进去。”
“圆婆婆,她还好吧。”是不是种错觉,我们才同他们分手没多少日子,景道成似乎又更老态了一些,眼下嘴角的皱纹更多更深。
“小圆好得很,正忙乎着替你们熬药。”景道成笑容可亲。
怎么又煎药,想到那一大碗冰冷刺骨,又苦又涩又辣的药汁,我趴在许箬荇肩头忍不住龇牙咧嘴。
“小姑娘。你不要皱眉毛。小圆她可是一片好心。此地阴寒潮湿还有独特地戾气。若非给你喝那种她地独门解药。你出去以后务虚半年定会大病不起。小圆可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凑齐地药材。”景道成凑过来。笑容不减。“而且小圆生性害羞。不是我同你说。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地好意。”
原来是这样。我暗暗掐了一把许箬荇地后心。我看你是早就知道。才硬逼着我喝下去地。可你怎么不告诉我。
“听小圆说。你都来这里三次了。”景道成摸着下巴打量着许箬荇。“要是真喜欢这里。索性留下来不是更好。陪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婆聊天解闷。”
我直对着他瞪眼睛:“我们来此处。不是为着找你。你不要打我表哥主意。”
“上回就说你们是表兄妹。可我瞧着不是那么回事。”景道成贼兮兮地冲我挤眉弄眼地。“你们是小两口吧。看你把他搂这么紧。还怕老头子抢走他不成。”这才真地是老没正经。不用说。我都能想得出这会儿你在想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表兄妹。以后也是两口子。”许箬荇淡淡应道。“劳烦前辈引路。”
他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给出这样个答案。我又不好辩驳许箬荇地话,将脸往他背后一藏,不看不听。
“这个胆子大过天的丫头也会害羞,真是没有想到。”景道成像是故意拿我们寻乐子,玩笑开个没完没了,“小姑娘血色大大不好,难道是你们来的途中遇袭?”他目光盯着我包扎成粽子状的手腕,“伤得可不轻。稍后让小圆给你找点好药补一补。”
“有劳前辈费心。”许箬荇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景道成皱了眉道:“不妥,不妥,老头子最怕看到少年老成的,一点乐子都没有,当年地小顾已经够无趣,没想到你更加变本加厉。”
他要是还陪着一起人来疯,两个人你来我往,怕是能说到半夜。
景道成将我们两个直接带进圆婆婆所住的院子里,在光线即将陨落的最后时刻。我看到圆婆婆宛如白雪皑皑的头发,心里头自然地生出亲切感,即使是看到两大碗已经准备好的药汁,我面上带着微笑:“圆婆婆,我们又来叩扰了。”
“不碍事,不碍事。”圆婆婆的也是笑脸相迎,“不过说好了,要住下的话,还是只能在柴房里头。”
许箬荇才将我放下来安置在椅子中。我撑着桌沿想站起来。急问道:“圆婆婆,请问楚清平前辈在哪里。我有事情要问他。”
圆婆婆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我的问话,指着桌上的药汁:“先把药喝了。”
既然已经听景道成说过这药汁地来历,想着这样大年龄的人,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过路人这般费心费力,尽管这药汁一次比一次难喝骂我还是双手捧住,学着许箬荇干脆地样子,仰着脖,忍着呼吸,直接往肚子里头灌,五脏六腑果真是被热热的一团给包裹住,那时候只感觉到灼热,却没有想到会是驱寒。
当我将空碗放在桌上时,又重复一次方才的问话:“圆婆婆,请问楚清平前辈在哪里?”
圆婆婆低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很低很低的声音:“小楚啊,他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这里,那又去了哪里。
“那他去了哪里?”
“去了我们都会要去的地方。”圆婆婆说完这一句话后,抬起头来,她的眼睛里面藏着什么,藏着什么令人觉得心寒的讯息。
我脑子中一片空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地,不论我们来自哪里,最终我们都会去同一个地方,嗫嚅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离开前,明明还是好好的一个人。
“你们走后的第三天。”圆婆婆转过头去,看一眼窗外,窗外已经剩下最后一道光线,“小楚走后,那只蟾蜍不吃不喝,就静悄悄地蹲在那里,直到今天一早,我意外地听见它长鸣不止,追出去看时,已经不见了它的踪迹,思来想去,料到是你们会来,特意让老景出来候着你们。”她长视着我,再问道:“你到这里来,就为了见他?”
“是,楚前辈是埋在这里吗?”许箬荇问道。
圆婆婆点点头。
“能不能带我们过去看一看。”他总是在恰当的时候,提出恰到好处的建议来。
捕红 第五卷 23:土包包
一行四个人,许箬荇牵着我的手,低声问我可有不适,或许是吃的药起了作用,更或许是我本来就身强体健,应了他方才的话,放那点血对我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危害,我摇摇头,脚下看不清楚的小路泥泞潮湿,多走出几步,觉得脚上的鞋子越来越重,显然已经沾到湿泥。
头顶上似乎有茂密的树木阻挡,阴寒的气息从地面钻入脚心,让人忍不住想加快脚步,圆婆婆始终走在最前面,好几次,我都险些撞到走在前面的老景,幸亏许箬荇将我抓了回来,他们都仿佛是暗夜的蝙蝠,不需要双眼,同样能够前行。
我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许箬荇低下头,咬着我的耳朵说了两三句,深奥到听不懂的句子,他在我身体的几个地方轻点,我像是豁然开朗,按照他的示意控制体内的气息,潜伏已久的暗流似乎重新获得新的力量,他又伸过手来,将我双眼一盖:“等一等,你自管走,等我放手以后,你再睁眼。”
我对他的信任是百分百,脚步没有停下,保持着原有的频率,周围很安静,我反而比睁着眼时,走得更加稳当了,不禁轻笑道:“表哥,原来,我信你比信我自己更多。”
他的手,已经轻轻地放开来:“青廷,可以睁眼了。”
和前头那种睁眼瞎子的感觉不同,眼界在短短的时间中,像是重新打造出潜能,虽然不能说视如白昼,不过头顶巨大的树冠,脚下厚厚的落叶,还有前面在走着的两个人,一扭头,见到的是许箬荇的侧脸,从额头到鼻子的线条很是优美流畅。嘴唇的形状更是好看地让人想一再多看几眼,他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来看着我:“青廷,这下都能看到了吗?”
能,我点着头,还是没舍得将眼光从他脸上转移开。许箬荇又想过来用手去掩住我地目光,他是在笑着的:“有你这么看人的吗,又不是从来没有见过。”
以前没觉得你看着这样顺眼,所以才多看看。
他清咳一声,收敛住笑颜:“青廷,圆婆婆停下来了,大概是到了你要看的地方。”
我向前望去,原来我们两个边走边说话,已经同前面的人拉开了些许的距离。圆婆婆停留在一棵巨大地树干前,仿如女人头发的触须已经拖曳到了地面,不知从哪里的风吹来。将触须吹开一些,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深处,那里面藏着什么像是要吞噬掉我们的东西,我将目光赶紧往回收,因为我看到了一点点荧光。
我记得。那是赤色蟾蜍背部发出地。走得近些。果不其然。见到它很驯服地趴在一个土包包上面。肚子一鼓一鼓。荧光也随之放大缩小。放大缩小。映衬地每个人地脸色。说不出地诡异。
“小楚他就在这里面。”圆婆婆非常平淡地指着那个不大地土包包。
没有墓碑。没有牌位。没有留名。
楚清平。他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眼前这个比水盆大不了多少地土包。已经书写完他地一生。
这大概是我所见过最最简陋不堪地坟地。除了亲手将其埋葬地人。还有谁会知晓土包下头究竟掩埋着什么人。
“怎么连名字都没有写。”那只赤色的蟾蜍自从我出现后,一双眼便定定地随着我而动,主人离开,它虽然不过是只不能人言的畜生,心里头也有它的伤心,楚清平走后,它不吃不喝已经很多天,只不知道为何它的体型会比原来显得更加庞大。
“何须写名字呢。”圆婆婆弯下身将落在土包上的一些枯叶拾取。“他走得早些还有人替他挖个容身之处。待我们自己身后,又有谁来替我们造坟刻碑。我们是一群早就被外头世界都遗忘的人,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我张了张嘴,想问,那我们呢,我已经来过此处两次,许箬荇更是远在十年前已经涉足此地,而且念念不忘,他一直想查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附近地县志都查不到任何的线索,没有村名,没有记载,像是整座村子是突然存在着的,外头人进不来,里头人出不去。
是什么困住了你们,或者困住你们的不过是你们自己。
“风光不再,风光不再。”圆婆婆念叨着这四个字,目光呆滞地看着赤色蟾蜍,“你预备要在此处一直陪着小楚吗?”
蟾蜍猛地发出一声巨鸣,像是晴天打雷似的,炸在耳边隆隆地响,我听出来了,它说得再分明不过:是,是,是,是。
圆婆婆欣慰地想探过手去摸它,它用那双牛眼一瞪,飞快地躲开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差点出声尖叫,这只红彤彤的癞蛤蟆居然整个趴在我的胸口,两只前肢十分自然地搭在我的双肩,一边肩膀一只,刚刚好,非但如此,它难道不晓得自己分量地斤两,我险些被拉扯地向前扑地,冲出几步才勉强站住了脚。
谁,谁来帮我把它拉走。
我方才明明有很重要的话想对圆婆婆说出,既然楚清平已经不在,或许从圆婆婆口中还能打听到几分,可这会儿,我根本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你快点离开我,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
“小红果然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景道成的表情可以用幸灾乐祸四个字来形容吗。
幸亏,身边还有许箬荇,他伸出手,有点犹疑地悬在半空中,微微侧过头来问我:“青廷,我该拿捏着它的哪个位置将它拖走呢。”
“随便哪里都好,我实在不想让它这样子抱住我。”我有点恨,怎么视野变得这般开阔,要是像前头那样什么都看不见倒也算了,这会儿,它的大眼睛,它的大嘴巴,还有缓缓向着两边咧开的趋势,差一点不寒而栗,它是要对着我笑吗,天哪。
捕红 第五卷 24:坟头(7月粉红票第5次加更)
蟾蜍的大嘴越咧越开,血盆大口对准我的脸,我能够清晰地看到它口中那条舌尖分叉的长舌从里头探出来,只差两公分的距离就要舔上我的脸,关键时候,许箬荇用手指捏住它后脖颈处的一层薄皮,如果它有脖子的话,将它扯离开我一尺多远,我这时才惊觉自己已经憋气憋了很久,大概是怕吸入某些不该吸入的物质,身体自然而然地将我呼吸的频率直接掐断。
“不好意思,她是我的。”许箬荇依旧将蟾蜍提在手中,举到与自己平视的位置,正正经经地对它说道,“以后要是你再这样没眼色地扑过去,我会不客气的。”
也不知它是听懂还是没听懂,我怎么眼瞅着它在微微的风里头抖了一下,像是打个了不自在的哆嗦,我知道许箬荇板下脸很能唬人,没想到连癞蛤蟆都能唬得住,更是难得。
“圆婆婆,我在其他地方见到一个和楚前辈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几个吐纳后,我稳了稳心,才说出此番前来的目的,在皇宫里,我见到那个身着道袍的大国师,如果不是他明显看着年轻许多,我差点脱口喊出那个名字,或许当时我喊出来,一切又会不同。
圆婆婆的眉眼看不出一丝惊讶,难道说她早已经晓得那个人的存在吗,那个人,那个男人,那个大国师,究竟是什么人。
“原来,你要问小楚的是这个。”圆婆婆抬起头,像是望着根本看不见的天空,良久良久,“即便是他还在这里,他也不能告诉你任何讯息,正如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是一般的。”
“我是在皇宫中见到那个人,他的身份是大国师。”我急着想要所知道的都吐露出来,连许箬荇听到这里。都惊讶地回眸看我。
圆婆婆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景道成跨前一步,替她继续说下去:“小圆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我们不能告诉你什么,所有的,只能靠你自己去摸索。”
“为什么。”我问。看他们的样子,明明是什么都了如指掌的,但是咬紧着牙关不肯给我一个方便地豁口,他们在隐瞒着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隐瞒。
景道成一脸的高深莫测:“不用再多问,因为我们都曾经发过重誓,即使是死也不能打破自己的誓言。”
当年又是谁让他们许下的誓言,是否他们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也和那个誓言有关。
既然话已至此。我明白再问下去。也是徒然。从一上来。他们已经给了最果断地拒绝。我怎么能够强人所难。于是在楚清平坟前鞠了三个躬。一行人又缓缓地往回走。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头泊泊地想跳出来。我努力地回想着到这里以后。景道成和圆婆婆两个人说过地每一个字。以为这样能够找出本来没有留意到地线索。
“它一直跟着你。”许箬荇一指我地裙角下。我低头一看。好家伙。它还真是不死心了。大概从坟头起。它已经认定我是新主人。拿出锲而不舍地精神。始终离我半尺距离内。有碍于前头许箬荇警告过它地话。所以并没有同我接触。在我看向它时。它也能察觉到。也仰起头来看着我。
“楚前辈在我身体里种了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还真被你猜对了一大半儿。上次他咬破手指头用鲜血画在你脸上。你还有印象吗。”景道成淡淡地说道。“他养这只小红。原本靠地便是蛊种。或许是当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因此将种子引入你地体内。”
我惊恐地斜眼去看那只赤色地蟾蜍。一时不知道该说好还是说不好。
“小姑娘,你养过猫啊狗啊的没。”景道成完全无视我的表情,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养过。”那只猫也是别人家地。明明是养了很多年。不知怎么地就跟在我身边,我同它说话。给它准备吃的,带着它在村子里转,想起虎妞,再去看这只叫作小红的蟾蜍,我地目光已然温柔下来,停住脚步,它也跟着停下来,我蹲下身,用手指头去戳一戳它的背部,很光滑,没有想象中的粘稠液体,而且十多处会发出荧光来,在这样的环境里,相当于作用很大,个头也很大的一颗夜明珠,“养过一只猫。”
“那就成,小红比猫狗还好养活,不用喂食,不用照顾吃喝拉撒睡,它自个儿都能应付,而且遇到坏人的时候,没准它还能护着你。”景道成的样子,像是我的出现给他解决了大问题,“我们这里头的人都不能出去,它却不用守着那个誓言,要是你愿意,你走地时候便带着它。”
“我怎么带着它?”我多问了一句。
“要不让小圆给你编织个袋子,比小红的身形略微大些,那即便是走长途,也不耽误。”
“我上回见它时,明明没有这么大个头。”也就是说,它还会长,小小的蟾蜍最多是个玩意儿,要是越长越大,人家还不误会我养了个妖精,此妖精还是全身泛红光。
许箬荇在一边轻拽下我的衣袖,他示意我先答应,收留这只孤苦无依的蟾蜍?
在旁边沉默很久的圆婆婆,此时才缓缓开口道:“老景,他们留下来用饭,你那里存着的好东西,取些过来可好?”
无名村有规矩,夜黑不得出村,我们已经是不请自来,更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更何况,我总是不死心,趁圆婆婆去弄吃食,将许箬荇拉到一边来问:“他们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或许吧。”许箬荇并未曾亲眼见到大国师,因此也没有那份当时的震撼,我总觉得答案离我们并不远,然而因为没有准确地指引,我们一直在走弯路,走岔路。
正道究竟在何方。
捕红 第五卷 25:孪生
景道成很是殷勤地劝我们多吃几口,我望着手中干干的饼,中间卷着些类似菌菇丝的馅子,怎么也提不起胃口,没有过水过油的菌菇有股天然的涩味,吃一两口还觉得有些野味的鲜美,多嚼几下后,过多的纤维在口中连绵纠缠,偏偏咽不下去,手边还有一碗凉水,是圆婆婆从更远的地方特意打来的,喝到口中带微微的甜,我一连喝了两碗才停住,不由抬眼去看许箬荇,他轻皱眉头,像在想十分重要的事儿,没有留意到我的注视。
“圆婆婆,景前辈,你们许多年没有出过这个村子了吧。”
“小姑娘,我已经同你说过,我们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景道成仿佛猜到我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却摇一摇头道:“不,我不想再让你们为难,而是我觉得才吃过饭,一家人的话,应该会聊些什么才是。”他们面前的碗盆也已经吃干净,平摊下来给每个人的分量并不算多,“说说话,正好消食不是。”
圆婆婆在听到我说一家人三个字时,握筷子的手,微微地晃动一下。
我微笑着继续说道:“也算机缘巧合,前一天我才从皇宫里头出来,原本是跟着别人想去开开眼界,没料到我的运气真好,不但见到了大国师,见到了几个妃子,连皇帝都让我给瞧见了。”我刻意地将语调控制到最自然,就像是席间话家常那般,而且挑的是最容易吸引人耳朵的话题来说,一个平民女子混迹皇宫,目睹龙颜,在这种时候,可以算是很大的新闻了。
虽然,他们两个表面上对我所说的无多大兴趣,不过明显两个人都不再另外打开其他话题,只静静地听我在说。坐在对面的许箬荇,浅笑着望住我,像是一种鼓励。
“平民混入皇宫原是大罪,我却不得不冒这个险,因为有个很重要的人,不久前因着无须有的罪名被打入天牢。那个大过天的罪名是弑君,我以为进入皇宫,甚至见到皇帝,能够尽力去为那人洗脱罪名,其实真是幼稚的想法,我进宫转了一圈,不但毫无建树,还差点丢掉了自己地性命,那个同楚前辈长得很神似的男子。身着道袍,在皇宫内院随意出入,我只是看到表象。觉得他比楚前辈年轻许多,但是等我到了这里,再回想上次与楚前辈相会之情景,我突然生出个念头来。”我故意没有说下去,眼瞅着景道成身子向前倾斜,显然是听得正起劲,“我想那个大国师与楚前辈应该是血亲,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兄弟两个,孪生兄弟。”
一个显得年轻些不是关键问题。圆婆婆,景道成,楚清平,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真实年龄,我们也没有问过他们贵庚,要是成年累月地生活在这般阴冷潮湿的地方,吃得堪比苦行僧,估计比同年龄的人何止老十岁以上。
我吐出孪生兄弟四个字前,一切皆为猜想。不过我的双眼一直紧盯着景道成,圆婆婆地性子平和隐忍,大风大浪都打不破她的表情,而景道成则与她截然不同,那种天性的热血,不能跟随年长而减免,反而有些变本加厉。
“你怎么——”景道成顺着我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被圆婆婆一声低喝掐住。他茫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她,顿时警觉地把嘴巴关住。再不肯吐露半个字了,还用眼刀狠狠地剐了我两下,似在责怪我明明嘴上说不问,圈子绕得那叫一个大发,半天后又给绕回来,绕回原点,目的依然只有那一个。
半真半假地失望。虽然他只说了三个字。大致能猜到后头相连着地是。你怎么知道。我猜中了前头。后面一半又该谁来替我解惑。
许箬荇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轻轻巧巧地画了个圈。这又是什么意思。画完了圈。拖出一条长长地线。一转眼已经走到了桌角。
我清咳一声道:“我再说些其他地奇闻异事好了。”
“小姑娘。我瞧着你似乎不简单。老头子眼拙。上回照面倒是没看出来。”景道成言道。
那个。要是简单地话。能混进皇宫吗。
“你倒是和老头子说说。你肯定不是在家里头绣绣花。养养猫地女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还真怕你不问呢。要是我说什么都没半点反应。我这个测试题还怎么开展下去呢。
我偏过头来,笑盈盈道:“景前辈,你猜?”
“你将双手摊开来。”
我按照他的吩咐,将手掌向上,平摊在桌面,不知道洪青廷自小练得是否皆为花拳绣腿,我这双手上连半个茧子都见不到,显然是不曾练过兵器,而景道成想用双眼看出我体内那点连自己都没词要找老半天地内功,估计可能性也是很小。
圆婆婆忽然低头莞尔:“老景,你看她走路的姿势,说话的样子,还有看人的方式,要是你再猜不出,那不用等他们笑话你,你这一大把年龄,都白活了。”
貌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经直接点击他三个重点,景道成像是拿到圣旨似的,目光从我头顶穿越而过,欢喜地猛拍自己膝盖:“你个丫头,难怪说话像下套子似的,你是六扇门里头的人吧。”
我眼中只看到圆婆婆难得一见的婉约之姿,浅浅笑容仿佛打开地涟漪,她年轻时会是怎样的风采。
圆婆婆总是要比他快得半步,若有所思道:“既然是六扇门里的人,那她口口声声说是很重要的那个被抓进天牢的人。”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出来:“顾连山,小顾。”
要是有人当着顾连山如今的样子,喊他小顾,我想一定没谁能开得了这个口,顾连山大人的气度气势气场,岂非是小顾两个字能够形容。
但是,如果是十多年之前呢。
十多年前的眼前二人,承担的究竟是怎么样地角色,是善是恶,是敌是友。
捕红 第五卷 26:证人
景道成再见我们时,曾经对着许箬荇说过的话:“老头子最怕看到少年老成的,一点乐子都没有,当年的小顾已经够无趣,没想到你更加变本加厉。”
我当时没有想到这个小顾,是顾连山大人。
他们与他,竟然是旧识。
圆婆婆站起身,给每个人添了水,嘴角轻翘,心情像是大好:“老景,你听她说了没有,小顾被下大牢,罪名是弑君。”
我心里头抽抽,这天牢的死罪,听着能令老人家欢喜城这般?
“老景,你还记得当年小顾长挂嘴边的话是哪一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景道成就差在那儿挤眉弄眼,活泼地与先前截然不同,话匣子一打开,刹车都刹不住,这些应该不是他们口中所谓的禁忌,因此才能这样眉飞色舞,“这样一个人会弑君,皇帝老儿要杀他,也该编个好点的理由才能让旁人信服不是,而且皇帝是不会同臣子一对一说话的,当时还有谁在,谁是那个要命的证人,小姑娘,你打听出来了没有。”
真是应了旁观者清这句话,这样浅白的道理,我们几个人却是从来没有去想过,当时和顾连山大人一起站在皇帝身边的人会是谁。
“没,我都没有想过。”我很是老实地回答道。
“可能还不止一个两个,不过既然小顾已经被下了天牢,想必所有人和皇帝的口径都是统一的,在这种情况下,肆意地辩解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想必他不曾说过不该说的话。”景道成摸着下巴,十分肯定地说道,“他没有说是,因为那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也没有说不是。不能直接辩驳皇帝的圣意,小顾做人就是这么妥帖。”
我与许箬荇对视一眼,虽然景道成没有亲见,不过分析过来也大致和实情相同,白苏岸的确说顾连山大人没有否认弑君的罪名,自然也没有承认。
“小圆。看样子你说要多留他们住几日地想法是不能够了。他们两个一脸急着要走地样子。特别是这个小姑娘。恨不得长出翅膀来。”
圆婆婆一脸地了然:“不妨事。他们有心事在那里沉积着。即便是强留下来。我们又于心何忍。你们自去休息。明天一有光线。我会领你们出去。”
我起身谢过他们。与许箬荇一起熟门熟路走到那间柴房门前。手指要推开房门时。我驻足而立。没有回头地问道:“表哥。你不觉得一切地事情都是从我们来到这个村子开始地吗?”不。或许更早。早在我从清平王府出来。
不停地有人死去。不停地有尸体失踪。
每一个都是我认识地如蛆附骨地神秘香气。不远不近地跟随着我们出现。我几乎走到哪里。它就出现在哪里。有一次若非蟾蜍及时出现。中毒地怕不仅仅是一个人。许箬荇地手臂到现在还留着一些未曾褪尽地痕迹。体内地毒素是都化解了。烧灼过地皮肤却没有那样容易复原。
“青廷。我们只管尽力而行。其他地不用多想。”许箬荇一只手搭过来。按住我地肩膀。他地体温瞬时弥散开来。“我们这不是正兵分两路。待我们出去。先找小莫问问。当时在现场地其他人究竟是哪几个。”
我将门推开,里面还是老样子,潮湿的木料地气味,味道不太好,不过与那如梦如幻的香气比起来,我宁愿同这些药材待一辈子。
许箬荇爬到高处。拨弄下来一些干燥的稻草。将地面铺就出一大片来,再挑选出两块枕木形状地排成一列:“青廷。手的伤处还痛不痛。”
“没什么感觉了,你不提,我都忘记有这处伤。”特意将腕子扬起,表示无大碍。
“可是青廷,你的脸色很难看,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抬手过来,将那些由于奔波一天,淘气地支出来的碎发替我拨到耳后,“青廷,你心里是不是还藏着其他的事情。”
“我原来以为只要找到无名村,见到楚清平前辈,将我所见说来,问题便能迎刃而解,至少是解了大半,未料到,楚前辈居然已经去世,即便是我已经大致猜到我见到的人,是他的血亲,但又能怎样,还是没有寻求到救出顾大人的法子。”我一头倒下来,喃喃道,“这会儿心里头一团糟,根本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出了这里又该怎么办,还有陈平儿,杀死平儿的凶手又在哪里,那个该死地沙展,怎么突然又像是失踪了一样,难道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在我们面前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吗。”
狠狠地将双眼紧闭起来,还是眼不见为净才好,否则越想越乱,像是无数找不到头尾的麻绳在眼前缠绕繁复,解不开,我一个人根本解不开来。
许箬荇没有附和着说话,他只是将手臂,轻轻将我圈在他怀里,从后面抱住我,背脊依靠到他的身体,他的呼吸近的就在耳边,不知怎么的,那颗方才跳动地节奏大乱的心,缓缓地,缓缓的平稳下来。
“青廷,要是睡得着的话,早点睡。”
“我睡不着。”还是只有那么小的窗子,我同许箬荇,这会儿算是同地铺共枕头?不知怎么,我的念头又岔道这上头,脸微微地红,他应对景道成的话,我们是表兄妹,以后还会是两口子,说得理直气壮,没有半分的犹疑,以前隔在我们之间的那些个问题,根本还没有解决,不过看着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即便是我问了他,他也会得说,要过日子也是我们两个,其他地人,你何必想这么多。
那样强势地性格,一颗心却是柔软不过的,我摸索着握到他地手,一根一根手指交缠。
“青廷,我也想到了些事儿,既然你睡不着,我说给你听可好。”他在身后开了口
捕红 第五卷 27:求婚
带点商量的口气,我居然这会儿才发觉,从进得无名村,打探到楚清平的死讯,看见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包,一路下来,我没有问过他有什么想法,被他割开手腕后,口口声声要求并肩一起的某人,自己犯了比人家更大的错误,只管着一路向前冲,也顾不得头破血流。
“青廷,你一个人进得皇宫,你有想过那位方大人为何要帮你这个忙吗。”
“因为我们本来是旧识。”其实根本算不得旧识,在清平王府时的一面,两面之缘,他给我好脸色不过是碍着当时我的身份,莺歌夫人正是当宠的好时节,夫人的妹妹,谁不愿意来巴结一下,更何况听方谦化的意思,当时大家都以为清平王会连我一起收了房,如果我是真正的花蝶舞。
这样的起源,能够换来这么大的面子,带个陌生人进入皇宫,万一被皇帝发觉责怪下来,绝对不是一点点可以轻描淡写的罪名,而这位方师傅,非但不躲着避着,更是变本加厉地将我往皇帝面前推动,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位方大人是个大宦官吧。”许箬荇挑重点的说了一句。
“是,所以,我进皇宫时,穿的也是小太监的衣服,没人知道我是女的。”除了那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大国师,我还真是觉得奇怪,我从来没有觉得楚清平是坏人,还觉得他有点童心未泯的孩子气,有孩子气的人,即便是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而那位大国师,一出口,令人全身发冷,手指头都未动,小宫女一命呜呼了。
“你记得我们在那家饭铺中抓到的人。”许箬荇才说完,我咕嘟转身,与他来个面对面。怎么他能将我全然不曾察觉到的细枝末节都联系在一起呢,他没有料到我会转过来,来不及退后些,两个人靠得本来就近,几乎要脸贴着脸。
我嘻嘻笑道:“怎么不记得,那个饭铺老板。他也是个公公,我原本以为做宦官的都只能在皇宫里头老老实实地待着,没有想到,他们倒是逍遥自在,不但能在外头做自己的生意,还有自己的府邸,弄一帮子丫鬟小厮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许箬荇方才还一句一句说得很在理,他像是在克制住自己的呼吸,因为怕力气稍微大一点点。呼吸会喷在我地脸上,按着他的法子,明明我已经能够打开视界。怎么这会儿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我竭力地睁大眼睛,等到嘴唇一软,才明白是他已经压过头来,吻住了我,若有若无地叹息:“青廷,青廷,不许用这样的眼光看我。”
表哥。你这算是在给自己偷袭我找合理的借口吗。
他的双手分别撑在我头部的两边,我说我怎么啥都看不见,他这么大一坨,已经将我一百八十度以内地所有都给遮挡住,即便能看见的,也只能是他的脸。
嘴唇被迫微微打开。被他强势有力地舌头长驱直入到口腔内部。耳畔听见许箬荇急促紊乱地呼吸向我沉重地压来。他变化着姿势。不停吸吮我地嘴唇。像是在测试哪一种下嘴地方法是最美味可口地。
待我觉得嘴唇发麻。几乎无法呼吸时。许箬荇已经改换阵地。一路下滑。啃噬起锁骨处地皮肤。我记得我穿地衣衫是有领子地。他怎么能。我胡乱地张开手指。摸到颈下地衣扣早在我不察觉地时候被解开了一颗。留下一副任君采邑地姿态。
在他地面前。我连些许地抵抗都没有。直接缴械投降。
在差不多意乱情迷到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时。许箬荇很突然地放开了我。他地手势很轻。态度却异常坚决。连我尝试着去抓他地手指都被他给貌似不经意地拍开来。我还是躺在一堆柔软地稻草上。他自己站起身。站到那个什么都看不见地小窗子前。
“表哥。”我想跟着坐起来。不知他在我身上施展了什么魔法。全身绵软无力。我连直起腰地力气都快没有了。只能娇声唤道。“拉我起来。”
许箬荇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不知怎么搞地,我坐不起来,你拉我一把。”方才明明不是在讨论案情,再后来,再后来,我脑中一大片空白,我们做了些什么,我的记忆有三分钟是失去的。
许箬荇轻叹着,还是走过来,蹲在我的身边:“青廷,有时候我想你全心全意地信赖我,有时候,我又觉得你过于信赖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他慢慢地低下头,离我再近些个,又道,“这次的案子办好了,青廷,我们成亲好不好。”
在无名村,伸手不见五指的柴房,我睡在一堆稻草上头,许箬荇蹲在我身边,两个人的衣衫皱皱的,对视着的眼睛格外地明亮,特别是他地眸子,像一对上好的黑色水晶,隐约流露出韵光来,让我想一看再看。
许箬荇,他在向我求婚。
没有戒指,没有鲜花,连浪漫情节里头最最基本的一轮皎洁月光都不曾有。
我们有的只有彼此。
十年前,我的灵魂意外流失,不知怎么来到千年以后,每一天都像是酷刑,每一天都像是煎熬,那时候我不明白,自己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一起的孩子很多都不在,我还是经常在角落的那个特别安静的人,然而,我坚持了过来。
机缘巧合,我还能回到原来地位置,我恍然明白,我在坚持地是为了能有一天再看到他,再回到他身边,再成为他生命中的那个唯一。
牵绊着千年地那一条细细的红线,不曾断过。
我用力地抬高手,将它紧紧握在手心,然后,笑容打开,似一朵在黑夜绽放的洁白花朵:“好,表哥,我们将顾连山大人救出来后,成亲吧。”
捕红 第五卷 28:最后两个
两个人相视而笑,心里头软软热热的。
“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我问许箬荇道。本来就是无钟无表可查,要依靠日月光的偏移方向来算时间,身在此处,大概只能凭直觉,心心念念着,“圆婆婆说一有光线,我们便可以出去。”
他站起来,站到窗前去看:“时辰还早,还是闭了眼好好睡一觉,醒来,天一定亮了。”
我咕哝着:“还是睡不着。”这是他第二次催我入眠,难不成我醒着对他会有什么威胁。
“后悔了,后悔到睡不着?”许箬荇浅笑道,“费时费力地进来,还白白流了那么多的血。”
“不后悔,我觉得很有必要过来,虽然没有打听出原来想了解的,不过其他的旁系细节,我们也没少打听,至少我现在知道,顾连山大人与他们每一个都认识。”小顾,小顾喊得很是亲热。
我试着想象他们所说的,那个少年老成,恪尽职守的顾连山,眼前却是那个面带很淡很淡笑容的男子,他的面容不算有多英俊,但是他每次看你一眼,心里头会生出特别舒服的感觉,像春天最适宜的风,迎面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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