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两册全集)第3部分阅读
不辞冰雪为卿热(两册全集) 作者:肉书屋
不辞冰雪为卿热(两册全集)第3部分阅读
闹轰轰的,旁人也不会注意到自己。
“弘旷的额娘呢?”宜妃突然想到郎氏,问完颜氏道。
婉晴忙起身道:“她近日身子不爽,所以没来。
“是吗?”宜妃狐疑着看向尘芳,一旁的兆佳氏也道:“正是,郎妹妹还让我代她向您磕头请安呢。”宜妃方才作罢。
婉晴坐下,瞄着坐在远处的尘芳,想到郎氏昨日的抱怨哭闹。“爷说,从此有她在的地方我就不许停留半刻,明日宫里也不准我去。我是弘旷他额娘,是入了族谱的正经庶福晋,难道连家宴都不能参加吗?”她无言以对,心中明白至此郎氏是彻底失宠了。
“哟,尘芳妹妹,你怎么干坐在那里啊!几年未见越发出落得水灵了!”五阿哥的嫡福晋他塔喇氏走过去,拉着尘芳细打量了番道:“看看这脸蛋,这皮肤,活脱脱像个从江南水乡来的大姑娘,嫩得像刚抽出箭芽的兰花似的。”
他塔喇氏这一高声吆喝,厅堂里所有的目光都齐唰唰地看向尘芳。
“五嫂子,你别折杀我了!”尘芳尴尬的笑笑,挣脱他塔喇氏的手。
宜妃似想起了什么,招手示意她走近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又病了,现在可已大好了?”
“已没什么大碍了,劳额娘费心惦记着。”尘芳忙回答。
宜妃又道:“这两年,你皇阿玛被他们兄弟几个伤透了心,老九也不似老五那般安生,我念叨了几遍,他也不放在心上。我知道,你的话他还是听得进的,你可要多劝劝他。”
“额娘的话,九爷是记在心里的,他常说令额娘每日为他劳心费神,是他的不孝。即便是揽月摘星,也难报答额娘的养育之恩。”尘芳笑道。
宜妃听了这话很受用,频频颔首道:“我这辈子到这儿也算知足了。只要他们兄弟俩平平安安的,我就是日日吃斋念佛也心甘情愿。”又拉着尘芳道:“你这孩子就是身体单薄些,论品貌,在皇上这么多媳妇里可是拔尖的。”
他塔喇氏暗自嘀咕了声,也上前笑道:“是啊,我就说尘芳妹妹若是不是好的,老九怎会宝贝的像个玉娃娃似得,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呢!”
“五嫂,你说我什么坏话呢?”胤(礻唐)在厅堂外问道。
他塔喇氏拍手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胤(礻唐)给宜妃和五阿哥的各位福晋请过安后,走到尘芳身边,见她面色绯红便奇道:“这大冷天的,你是热得很吗?”
“哪是热得?正说你们俩夫妻情深呢!你这会子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是来看额娘的,还是来看你媳妇的?”说着,他塔喇氏一把将尘芳推过去。
胤(礻唐)将跌进怀中的人扶住,笑道:“好嫂子,她刚病好,经不起你这推攘。你要练身手,九弟我奉陪!”
“瞧瞧,我还没怎么着,他就护起媳妇来!”他塔喇氏指着他,对众人道:“我没说错吧,放在手里怕风撩倒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众人随即笑起来,唯有完颜氏和兆佳氏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胤(礻唐)紧搂着尘芳轻叹道:“真要能把你放在手里,含在嘴里,我宁愿一辈子都不松手,不开口。把你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只和我一个人说话,只对着我一个人笑。”
尘芳心中一动,扬起头,此刻他的眼亮得比宝石更夺目。
他塔喇氏见两人相倚对视,羡慕中泛着两分酸意道:“九弟,九弟妹!怎么在家里还看不够吗?偏是你们俩恩爱!”
尘芳回过神,被臊得不行,挣脱了胤(礻唐)跑到宫外透气。原想叫上剑柔和绵凝,见她俩正兴致勃勃地在西边耳房里和两个宫女玩骰子,便改了主意独自出去。
沿着宫墙缓缓漫步,耳边时不时飘来阵阵典乐声,皇家的节日总是盛大庄重的,却少了份平常百姓家的温馨愉快。手抚上冰冷的宫墙,朱赤的漆面下不知剥落过多少尘埃,又记载了多少代帝王的兴衰。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尘芳才念着,身后便有人接道:“雕楼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尘芳笑着转身道:“十三!”
胤祥也笑道:“九嫂子,风采不减当年啊!”
“你媳妇呢?”
“在德妃娘娘那里,我抽空出来透口气。”胤祥的笑容带着淡淡的哀愁,他也抚上宫墙问道:“九嫂,你这次又为何事触景伤情了?”
“想家了。现在读李后主的诗才体会出些滋味。故国不知何处,亲人流离失所,虽是满目繁华,却又物是人非。”尘芳叹道。
“你家不就在这里吗?”胤祥问道,随即恍悟:“是了,你是在想盛京老家了吧。才回来几日就挂念了,九哥若是知道了又是一通脾气。”
尘芳也不接他的话茬,只问道:“十三,如若有一日我们这些人,比如我和你九哥,你八哥,还有你十四弟必须离开,天涯海角,今生今世都不能相见,你会伤心吗?”
胤祥想了想道:“说实话,如今朝廷里纷争得厉害,我虽帮着四哥,却从不去想最后的结果。因为我怕,我不敢想。历史上骨肉相残的悲剧实在太多了,也许有朝一日我也会死在自己兄弟的刀下吧。”
“你不会。”尘芳铿锵有力道:“十三是个福泽深厚的人,相信九嫂说的,你只要好好活下去,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是吗?”胤祥苦笑道“连皇阿玛都不在乎我的死活了,谁还会在意呢?”
“皇上的确做得不近人情了些,但也是爱之深,恨之切吧。”尘芳安慰他道。
“是谁说皇上不近人情了!”
从拐角宫门里走出一行人,簇拥在中间的是位头戴凤钗,身着明黄|色宫装的华贵妇人。
尘芳和胤祥皆是一惊,忙跪下磕头道:“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石氏冷眼瞅着两人道:“董鄂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诋毁皇上。”
“臣妾不敢!”尘芳忙道。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石氏道:“从前就持才傲物,恃宠而骄,嫁了老九后也不安守妇道,既不在堂前进孝,也不在家相夫教子。现在又在大厅广众之下,怂恿阿哥反对皇上。国法家礼,你两样都不遵循,你该当何罪!”
“太子妃,九福晋并无不敬之语,臣弟可在此对天指誓。”胤祥忙为尘芳求情。
“你?”石氏冷笑道:“叛臣逆子还有脸面在本宫面前说话?当初太子爷就差点被你害死!幸得皇天有眼,太子得以复立。你如今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皇上怎么不把你再多关上几年!”
“太子妃,您说话时别罔顾了自己的身份!”尘芳直起身,盯着石氏厉声道。
“还敢与本宫顶嘴!”石氏吩咐旁边的小太监道:“给本宫掌嘴!”
那小太监猥琐地走到尘芳面前,正扬起手。
“你敢——”胤祥目露凶光,沉声道。
小太监吓得爬着回去直对石氏磕头求饶。
“没用的东西!”石氏咬牙切齿,上前两步扬手就是一巴掌,“董鄂家的女人一个个都是狐狸精!”
宫花自髻边飞出,散落成片片絮红。尘芳被打歪在地,看着身下的残花,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她颤微微地站起身,脸上的指痕令她的笑容变得凄艳诡异。
“太子妃殿下,前夜我见到了小敏,她让我向您请安!您还记得她吗,就是我的表妹沈龄敏!”
正文 第10章 除夕(二)
章节字数:3522 更新时间:070917 13:58
石氏的脸色发青,神色惶恐,她瞪大眼看着尘芳,眼前却漂浮出另一张凄厉的面容,身子不觉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撞上了另一个人。她惊呼着回头,见是四阿哥胤礻真,方待松口气,但当看到胤礻真身后之人,顿时心凉了半截。
“九嫂,你没事吧?”一旁的胤祯跑过去,看到她脸上的指痕,气得转身瞪向石氏。
一群奴才则都屏息下跪叩首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石氏走过去,胆战心惊的蹲身请安。
胤礻乃冷冷地看着她,良久道:“皇阿玛还在等着咱们,老四,十三,十四,你们都一起来吧。”
石氏和胤礻真、胤祥、胤祯忙随在他身后而行。
尘芳俯首跪地,明黄|色的绣龙衮袍在眼前一闪而过,接着是随侍的太监、宫女。待一队人走远,她早已虚脱的坐在地上,仰望宫墙上一方狭隘的天空苦笑。
胤礻乃脚步越走越急,石氏足下发虚,忍不住道:“太子爷,您慢点,臣妾快跟不上了。”
胤礻乃却毫无停缓之意,待见到保和殿的宫门时,猛得止住脚步,转身看着气喘吁吁的石氏道:“我的荷包落在毓庆宫了,请太子妃回去替本宫拿来。”
石氏一楞,道:“这等小事,唤个奴才去便可了。”
“我要太子妃去拿。”胤礻乃不容她拒绝。
石氏牙关紧咬道:“是,臣妾这就去。”方转身,又听胤礻乃道:“来人啊,陪太子妃回去,一路上好生看着道。记住,是要太子妃走着回去,走着拿回来!”
见石氏愤然而去,胤礻真疑虑地看向太子,见他浓眉紧锁,双目虽眺望远处,眼神却空洞茫然。“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听到胤礻真的呼唤,胤礻乃回过神笑道:“看来是年纪大了,总时不时的想起以前的事。”又道:“进去吧,那些王公大臣和番帮使节也都快来了。”
胤礻真脑海中闪过个念头,但还不及细想便跟了太子进殿去。
夜间在慈宁宫的大殿上摆了筵席,所有的内眷及子女都在此守岁迎接新年。皇太后素喜听曲,席间便叫了宫中戏房的几个花旦、青衣,清唱了几段戏文。此刻唱的是《汉宫秋》,尘芳原不大喜欢听戏文,正哄着兰吟吃东西。偶尔两句吹到耳内,倒一字不落地听住了。
“今日嫁单于,宰相休生受。早则俺汉明妃有国难投。它那里黄云不出青山岫。投至两处凝眸,盼得一雁横秋。单注着寡人今岁揽闲愁。王嫱这运添憔瘦,翠羽冠,香罗绶,都做了锦蒙头暖帽,珠络缝貂裘。”
尘芳思及汉元帝贵为一国之君,都无法保全心爱的女子,更何况是他人呢?转而又想到日间的事,原还起伏不定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一曲唱毕,皇太后道:“唱的虽好,就是太凄凉了。”
一旁的惠妃附和道:“正是,大过年的该唱些喜庆的才好。”说着,把眼瞄向承办此事的德妃。
德妃忙起身道:“是臣妾的疏忽了。”
下面的沂歆见了便站起来道:“太后,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见应允,她便清了清嗓子说道:“有一个读书人准备去赶考,他日夜发愁,那副怪模样弄得妻子莫名其妙。她说,瞧你那窝囊像,难道男人写文章比女人生孩子还不好受吗?读书人叹道,女人生孩子比起写文章来,总还要容易些。女人问为什么?读书人回答,女人肚子里有孩子,总是能生下来,而我腹中空空如也,怎么能写出文章来呢?”其实她这笑话许多人是听过的,却都应景的哄笑起来。
见皇太后也有了笑容,沂歆越发得意地接着又讲了一个。
“有位显贵,很有孝顺的名气。他的父母先后亡故,在居丧期间,他面容表现得很哀痛,丧礼超过了定制,用以表现他比一般人更为孝敬。他枕着土块,睡在草席之上,偷偷地将巴豆油涂在脸上,故意弄出满脸疮痕,以表示自己悲痛哭泣得非常厉害。”
她自己说得神采飞扬,却没注意席间众人皆变了脸色。“这就叫‘巴豆孝子’!”沂歆语毕,正四下找水润喉,猛看到身后站立的一行人,顿时傻了眼。
众人起身接驾,康熙阴沉着脸率着众位皇子走进来,待向皇太后请安后,坐到上座。依次是太子夫妇,接着众位皇子也按制坐定。
康熙看着沂歆道:“好一个‘巴豆孝子’!看来这世上的孝顺儿子是不多啊!”
沂歆原就害怕,此刻已簌簌发抖,胤祯在另一桌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一旁的皇太后道:“孩子说着取乐子而已,皇上莫往心里去。”
康熙冷笑道:“许心里原就存着这个念头吧!”话一出口,皇太后也不好再说了。
百来人的大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忽听哐啷一声,众人齐望去,却原来是兆佳氏怀中的弘相玩着桌上的器皿,将一碟子萨其马打落在地。
胤礻唐霎时变了脸色,兆佳氏更是紧张的跪在地上磕头道:“是媳妇没看好弘相。是媳妇的不敬。”
康熙眯起眼刚要说话,一旁的尘芳忙起身道:“皇阿玛,媳妇也给您讲个笑话吧。”
众人皆是意外。康熙有些陌生的看着她,一旁的宜妃道:“皇上,这是老九的媳妇,董鄂氏。”
“董鄂氏?”康熙点头示意她讲下去。
尘芳道:“从前有个老秀才叫艾子,艾子有个10岁的孙子,脾气顽劣,虽常常打他,却终不悔改。因为是独生子,儿子恐孙子被打死,常常哭着请求艾子饶恕。艾子发怒,敲打孙子更厉害。一天早晨,大雪飘落,孙子又在地上大玩雪球,艾子便剥去他的衣服,让他跪在雪地上,冻得瑟瑟发抖。儿子也脱掉衣服跪在旁边。艾子惊问,你儿有错,应当受罚,你何苦这样呢?儿子哭道,你冻罚我儿,我也冻罚你儿。艾子大笑,免去了对孙子的体罚。”
听她说完,康熙沉吟了下道:“你冻罚我儿,我也冻罚你儿。孙子错了,儿子也该一起受罚。哈,有意思,有意思。”见他神色缓转下来,众人皆松了口气。
康熙又问:“那儿子有错,老子也该一起受罚吗?”说着扫了眼坐下的太子和众位阿哥。
尘芳心中暗暗叫苦,见康熙拿起桌上的松苓酒酌了口,眉宇间的戾气似已散去了六分,索性跺脚道:“皇阿玛,您这不是在难为媳妇吗??”
“哦?朕哪里为难你了?”康熙饶有兴趣地问。
“罚孙子,儿子会心痛;罚儿子,老子会心痛;罚老子,老子的老子也会心痛啊。如此下去,这一门子的祖宗都牵扯上了,我哪还敢说什么。”
康熙见她说得委屈,脸上浮现出女儿家撒娇时的羞态,不觉朗声大笑道:“是了,若连祖宗都扯上了,倒确是难为你了。”席间的气氛顿时霍然开朗。
康熙又仔细地打量了尘芳一番,对一旁的宜妃道:“是个伶俐的孩子,这两年怎么从没在宫里见到。”
宜妃面带喜色道:“是,这孩子身子不好,一直在盛京养病。”
“那可要好生调理才是。”康熙回头对尘芳道:“过两天让太医院的胡谦给看看,他的医术精湛,才老大不小的,总不能一年年拖着个有病的身子。”
尘芳忙磕头谢恩,暗舒了口气。待回座见胤礻唐面露得意之色,举起酒盅向自己示意,才看了两眼,笑容便僵了下来,眼中迸裂出点点星火。
尘芳忙低下头,她脸上已擦了粉遮饰伤痕,虽比平日里的妆容厚重了些,幸好也不显突兀,连坐在一旁的婉晴和兆佳氏都未曾看出不妥,却怎地还是被他发觉了。
胤礻唐按奈下怒意,猛灌了两口烈酒,心中揣摩着是何人所为,想来想去,正找不到头绪时,嘴里一痛,气得吐出口中的食物骂道:“什么东西这么磕牙!”
同席的阿哥们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却原是包在饺子里的一枚铜钱。
胤祯道:“九哥,恭喜啊,这可是‘终岁大吉’!”
胤礻我也调侃道:“连吃饺子都能嚼出铜钱来,难怪银子竟往你口袋里跑!”众人说着强拉着他灌了两大碗酒。
康熙坐在上座,见阿哥们渐渐喝开了,对点的对点,划拳的划拳,另一处的女眷也卿浓细语,玉动珠颤,十分热闹。唯有太子和太子妃冷清的坐在一桌,默默无语,心中一酸唤道:“胤礻乃!”
胤礻乃诧异地抬头,康熙望着他酷似孝诚仁皇后的双眼,心中如注入一股暖流,柔声问道:“朕可是个好父亲?”其他人皆停下来,望着太子。
胤礻乃看着康熙,嘴唇轻颤,原可以轻而易举就回答的问题,却始终未脱口而出。
见他迟迟不答,康熙心里已明白了几分,转而道:“太子妃可否替太子回答?”
尘芳心中隐生不安,眼皮直跳,看向胤祥,见他也眼含忧色的望向自己。果然石氏起身道:“皇阿玛自然是个好父亲,不过媳妇今日听到有人说皇阿玛您不近人情。”
“是谁敢如此放肆!”皇太后见康熙的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
石氏转过身瞪着尘芳,一双精心描绘的凤目中浮现出怨毒的恨意,高亢的嗓音在殿堂中回响,显得分外尖锐。
“是她!九阿哥的福晋,董鄂氏!”
正文 第11章 除夕(三)
章节字数:3659 更新时间:070917 14:00
见上座之人目光严厉的盯着自己,尘芳的背脊上渗出阵阵冷汗,她动作僵硬地站起身,跪下磕头道:“皇阿玛,媳妇对您绝无半分不敬之意,请皇阿玛明查。”
康熙身子半搭在椅背上,细长的锐目微眯,左手反复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不动声色的表情令人胆战心惊,但听他道:“你上来,让朕再看清楚些。”
尘芳缓缓走到他面前跪下,康熙问道:“你可说过朕不近人情?”见她低头不语,只道她默认,随即冷笑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指朕也不是个好父亲喽?”
尘芳忙磕头道:“媳妇不敢。”
胤礻唐心中焦灼,忍不住上前跪到尘芳身旁,大声道:“皇阿玛,是儿臣管教不严,您若要罚就罚儿臣吧!”
一旁的石氏又道:“皇阿玛,媳妇是亲耳听到董鄂氏向十三阿哥抱怨说——”
她话未说完,一旁的太子突然起身道:“皇阿玛,适才您问的话,胤(礻乃)已想好了。”
康熙望了眼席下面色憔悴黯淡的胤祥,转即对太子道:“你们一个个都口是心非,朕今日就要听实话!老九媳妇,你说朕在你眼中可是个好父亲?”
尘芳心里百转千思了数回,不知如何事从,但感手心一烫,轻瞥了眼一旁的胤礻唐,他虽毫无惧意,目不斜视的望着康熙,衣襟下攥着自己的手却越来越紧。
“皇上!”尘芳重重磕了个响头后挺直腰身道:“媳妇幼时有一位兄长,周岁时由于看管不甚,双腿落下残疾。我阿玛痛心之余,走访各地遍寻名医,千金散去仍无成效。旁人都劝道,已尽人事,随他去吧。可是阿玛却道,我既生了他,便要尽全力给他一个健全的身子,他现下还小,不知世道艰辛,我在生一日可护他一日周全,我若百年后,他又可依靠谁去?只要不放弃,总还保有一丝希望。兄长三岁那年隆冬,阿玛听说苏州有一位名医曾治好过此种脚疾,便千里迢迢赶赴而去,不想半路遇到了暴风雪封了山道,被困于一山洞中。当时饥寒交迫,阿玛将兄长抱在怀中保暖,但因身边只有雪水解渴,我兄长年幼身弱,已恹恹一息。”说到动情时,尘芳已热泪盈眶。
席间众人从不曾见识过此等事,且都留心听住了,待听她说道:“无奈之下,阿玛只得割破自己的手腕,以血喂兄长疗饥。”皆都倒抽了口冷气,堂上诸如心存善念,吃斋礼佛的皇太后、太妃之类更是手持佛珠,念了回阿弥陀佛。
“终此兄长才得以续命,待到获救时,阿玛因耗血过多,昏迷了五日方才苏醒过来。”
“那你兄长如今何在?”皇太后不由问道。
“兄长的脚疾终未治好,八岁那年因一场风寒不治而夭折了。”听到一旁的唏嘘声,尘芳停顿了下又道:“可兄长辞世前,拉着阿玛的手不舍道,‘身体虽有缺陷,此生以无缺憾。泉下如能苦修数载,只求来世再为父子。’试问为人父母,有谁不想儿女身健岁长,又有谁不想子耀门楣,女嫁如意郎呢?”
康熙的目光渐渐柔和,叹道:“朕不如你阿玛!”
尘芳摇头道:“媳妇的阿玛又怎能和皇上您同日而语呢?我阿玛虽是个慈父,但因顾及家中的琐事,而对公事有所怠慢,更因远赴异地求医而擅离职守,因小家而损国制。皇上则是为国而家疏,您自亲政后除佞臣;停圈地、奖垦荒,益钱免粮,任用靳辅,陈潢治理黄河;后定三番,平准噶尔。您不仅是众位阿哥格格的阿玛,更是天下人的父母,您为天下人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尽享天伦之乐。所以您若成不了一个好父亲,是因为在这之上您已是一个好皇帝。”
一番话下来,众人皆瞠目结舌。
康熙更是惊讶地望着尘芳道:“你唤什么名,是谁家的孩子?竟有这般的见识!”
“回皇上,臣妾名唤尘芳,正白旗人,我阿玛在三十四年曾外放察哈尔任从三品协领。”
“哦,你是董鄂七十的女儿?想不到他一个点墨不通的武将竟能生出你这等玲珑剔透的孩子,真是造化。”康熙笑道。
一旁的惠妃忙道:“皇上忘了,她的额娘可是臣妾的侄女。”
康熙这才了然,方道:“难怪啦,你与你舅舅倒是有几分相似。”提到容若,他对尘芳不觉隐生了两分亲近,便怜惜道:“好了,都起来吧。大年夜的,一家人就该和和睦睦的,不提那些事了。”
胤礻唐和尘芳忙谢恩起身,心中暗暗侥幸。这边石氏只能作罢,太子也方才缓缓坐下。
康熙见二人携手而立,男的俊美潇洒,女的秀丽娴雅,果真是一对璧人,便回头问太后道:“朕怎么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把这孩子指婚给老九的啊?”
皇太后呵呵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自然记不得了。哀家倒记得是在三十九年,皇上给哀家祝六十大寿时给老九指得婚。”
“皇额娘果然青山不老,记得比朕清楚。”
皇太后眼角的纹路更深了,“不是哀家的记性好,是这丫头的一手字写得好。皇上不是夸慈宁宫里的一幅梅花篆写得好吗,是当年这丫头写的。便是那次,您给老八和老九同时指的婚。”
惠妃又道:“这孩子小时候做过和硕温恪公主的伴读,在宫里住过三年,后来被她阿玛接去了察哈尔,当时八公主还伤心了好一阵。”
刚提到八公主,德妃便忍不住落下泪来。自敏妃章佳氏殁后,十三阿哥,八公主、十公主便由她一手带大,却不料八公主才嫁给翁牛特杜楞郡王仓津三年,便在四十八年难产去世了。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毕竟有抚育之情,每回提起仍不免伤怀。
惠妃知道触动了德妃的心事,又见康熙正低头冥思,更觉得没意思,便也不好再作声。宜妃则冷笑着起身,去为上座的太后和太妃布菜。
胤礻唐待与尘芳回到原座,方问道:“你不是只有一个弟弟吗?怎么又多了个早夭的哥哥?”
尘芳虚弱的笑笑,却也不答。
见她面色苍白,胤礻唐抓着她的膀子道:“怎么了,可是病了?”
“倒不是,只是刚才太过慌张,现下累了。”尘芳觉得胳膊隐隐作痛,便推攘着他道:“你好大的手劲,想捏碎我不成。”
胤礻唐忙松开手,笑道:“不知青紫了没,回家我给你揉揉。”
尘芳笑啐了口道:“没正经的,才从急流里趟出来,鞋底还湿着呢,就动那花花肠子了。”
“可是笑了。”胤礻唐手指轻轻划过她脸上的指痕,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是她干吧?”
尘芳不语,胤礻唐阴沉地看向上座,却正对上那双棕褐无波的眼。
“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府吧。”不由分说,胤礻唐甩下府中的其他家眷,便拉着尘芳离席而去。
“这怎么行,若让皇上知道了还了得!”尘芳拉扯着他,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待站稳时已到了慈宁宫的外门。
“管他呢,若真追究起来就说你病了。”胤礻唐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件胭脂色的掐金羽纱雪毡,悠闲的替她系上,又道:“刚才在皇阿玛面前不是面不改色,伶牙俐齿的吗?这会儿又怕什么!你的口才如此了得,这回着实是把大家伙震慑住了。”
“是吗?”尘芳抬高鼻子道:“我的本事可多呢,你才知道,真是愚钝!”
她此刻的神情就像兰吟高昂着头对自己道:“阿玛,今日师傅夸我的骑术比大格格好,看我多厉害啊!”
当时他便将兰吟高举起来在空中旋转,让兰吟知道自己以她为荣,她是自己最心爱的珍宝,亦如此刻的心情。可是被喜悦和自豪所填满的心上有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又在这一霎那撕裂了。兰吟,他们唯一的女儿,曾经他们还有过一个孩子,而他满心期待的那个生命却被他的母亲在腹中就扼杀了。
胤礻唐沉下脸,转身大步向宫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却没听尘芳跟上,忍不住回头。见她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自己,寒风将她的雪毡吹得鼓鼓隆起,纤细的身体象随时就要在这风中飘逝,心中一惊,快步走上去:“怎么楞在这里?”
“我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
胤礻唐注视着她,秋水分明的眼里是无法言语的哀伤和疲倦,良久他转过身蹲下道:“上来吧,到了太和门,就有马车等着咱们了。”
胤礻唐,将脸贴在你宽阔的背脊上,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听着你浓重的鼻息,感觉到你强健的心跳。你曾问我最想要什么?我微笑不语。其实我要的很简单,就似此刻般能与你同呼吸,共命运。我不想看到天之骄子的你沦为阶下囚,我不能忍受目下无尘的你苟延残喘,我不甘心屈服命运的安排,我不甘愿沉溺于历史的洪流。我的不想,不忍,不甘,不愿却造成了你的痛苦,我的悲哀。
一声巨响,两人仰头,黑夜中一朵朵绚烂的烟花迎相盛放,天幕下的紫禁城亮若白昼。
胤礻唐,曾经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你拉着内心已是满目疮痍的我跑过一扇扇宫门,让泪水融释在皑皑白雪中,曾经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你带着被指婚的我爬到殿宇的最高处大声呐喊,让快乐与星辰同辉。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听到尘芳的低语,胤礻唐停下脚步。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萦绕耳边的叹息是如此清晰。
“阿九,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正文 第12章 初遇
章节字数:3714 更新时间:070917 14:01
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第一次听说尘芳,是在南书房里。那时汉文的授业师傅是文华殿大学士徐乾学。胤礻我一到上汉文课,就搔头挠耳,浑身不自在。他的汉文是众阿哥里最劣的,每回都要被徐乾学拿来与他的得意弟子纳兰性德比较,直叹两人的云泥之别,纳兰性德简直成了胤礻我人生中的噩梦。
这一日胤礻我背诗又不成,被徐乾学责骂得面红耳赤。毕竟是皇子,自小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在众位阿哥面前丢尽了脸,难免老羞成怒,顶嘴道:“容若都死了快十年了,拿我和他比作甚?我才几岁,他就算才华盖世,师傅也不用拿个大人来惭愧学生我吧!”
徐乾学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旁的几个阿哥皆暗自偷笑,惟有三阿哥胤祉双眉紧皱的瞅了眼胤礻我,而四阿哥胤?则面无表情的看着书本。
“孺子不可教也!”徐乾学将手中的戒尺往书案上一扔道:“莫说容若是你不可及的,你连他未及妍的侄女都难逾越。”
五阿哥胤祺笑道:“徐师傅,十弟虽鲁钝,您也不用这般羞刹他吧。”
徐乾学冷哼道:“那丫头四岁背诗,七岁作词,若是个男儿想必此时已誉满京师了。”
众阿哥只道徐乾学这番话是为了刺激胤礻我,必有言过其实之处,都未曾上心。唯有胤礻我耿耿于怀,下了学便拉着胤(礻唐)去找大阿哥,央求胤(礻是)带他们去见见那个徐乾学口中的小才女。
胤(礻是)前几年一直随裕亲王福全驻守乌珠穆沁,监视一直蠢蠢欲动的噶尔丹。上月才奉召回京准备参加太子的册妃大典,还不曾去舅父明珠家拜访,倒是从母妃那里听闻过这个表甥女,知道是个灵秀清明的孩子。去年自己的表姐染疾谢世,表姐夫又常年外放,怕一个幼女随军有诸多不便,便送到舅父家中寄养。如今两个弟弟吵闹着要见那孩子,自己也正想去拜访舅父,便应允了。
次日,胤(礻是)带着胤祀、胤(礻唐)、胤礻我前往舅父明珠的府邸。一路上胤礻我在马车内东张西望,看着车外的风光,异常新鲜。他见胤(礻唐)懒洋洋的,不解道:“怎么了,九哥?好不容易出宫来一趟,你倒没了精神?”
“没什么,昨夜补功课晚了,抽空打个盹。”说着,胤(礻唐)瞄了眼边上莫不作声的胤祀。
胤祀是胤(礻是)今早硬拉着来的,胤祀的生母卫氏由于身份低微,自小便由惠妃抚养。胤(礻是)虽比他年长数岁,对这个弟弟倒还爱护,见他生性寡言少语,便趁此机会带他出来散散心。胤礻我倒无所谓,但见胤(礻唐)面有不悦,坐得离胤祀远远的,便也随他而坐,不去搭理胤祀。
明珠府中知道数位阿哥要来,早将庭院打扫干净,仆人整装侍立静候。入府拜见了明珠大人后,胤(礻是)有事要与舅父商量,便让两个机警的小厮带着三位阿哥去花园中玩耍。
胤(礻唐)离了旁人,独自闲逛,穿过个石洞,见花木深处一股清流自石隙中潺潺流出,佳木环抱,奇花吐蕾,倒是个幽静僻处。
“你是谁?”
他诧异的寻声望去,却原来花隐中一个少女傍水而坐,自己只能看到个纤细的背影。
又听那少女道:“我是尘芳,董鄂尘芳。”
他正疑惑着,又听道:“你可要记住自己的名字哦。”“恩,记住了。”
胤(礻唐)哑然失笑,原来这少女正对着水面在自言自语。
“你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董鄂尘芳。”他作弄道。
少女呀的一声,转过头来,一双蒙着水雾的美目望着他,鹅脂般的脸腮渐渐染上了层红晕。胤(礻唐)不觉愣在原地。倒是那少女转即轻盈一笑,柳眉舒展,笑窝倩兮道:“你既知道了我的名字,礼尚往来,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胤(礻唐)有些踌躇,忽然少女猛然站起身,似聆听到什么。
胤(礻唐)仔细辨听,原来是一声声哨响。少女提起裙摆,快步自他面前跑过。淡淡的馨香在鼻下飘拂,他忍不住随着那馥息追赶上去。
“小敏!你怎么在上面了?”
坐在树上,一脸孤独无助的小敏看到尘芳,兴奋的比比树枝上的鸟窝,然后又苦着张脸指指地面。
尘芳望着数丈高的大树也无可奈何道:“怎么敢上去,就不敢下来了呢?”回头看见胤(礻唐),问道:“你会爬树吗?”
胤(礻唐)摇头。他一个小皇子,平时磕着碰着点,奴才们就吓得变了脸色,更别提爬树、下水这类危险的举动了。
“我来吧。”两人正都犯难时,胤(礻是)带着胤祀和胤礻我走过来。到了树下,他望着树上的小丫头道:“跳下来,我接着你。”
小敏摆摆手,咿咿呀呀的比划了一番。
胤(礻是)诧异的看着她,随即笑道:“下来,我一定会接住你的。”说着张开双臂。
小敏见树下的男子面容和善,身形健硕,又看看尘芳,见她也颔首示意,于是双眼一闭,蹬脚而下。
胤(礻是)稳稳的将她接住,见怀中之人,脸吓得皱成一团,眼睛死死不肯睁开,不由朗声道:“好了,你再不下来,莫不是想赖着我不放。”
小敏偷偷睁开只眼,环视了下四周,突然看到眼前一双含笑的星目,赶紧麻利地跳出胤(礻是)的怀抱,跑到尘芳的身后羞怯的躲了起来。
胤(礻是)理了下衣褂,随即问道:“你便是尘芳?”
尘芳笑着请安道:“董鄂尘芳给诸位阿哥请安!”她身后的小敏一听,也唬得跪下,一双小鹿般的眼直在胤(礻是)身上打转。
“这是舅母膝下的继女沈龄敏。”尘芳见她眼神不安分,悄悄顶了下,小敏忙敛目垂襟。
胤(礻是)咳嗽了声掩饰笑意,又道:“起来吧,好机敏的丫头。难怪我额娘对你赞不绝口,看来徐乾学所言不虚。”
一旁的胤礻我听到她便是容若的侄女,忙睁大眼打量着她,偏巧撞上尘芳的目光,不觉有些结巴道:“徐师傅说你四岁背诗,七岁作词可是真的?”
“假的。”尘芳脱口而道。胤礻我正好不得意,待听了她下面的话顿时灰了脸。“其实我是三岁背诗,六岁作词。徐学士想是记错了。”
噗哧一声,出声的竟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胤祀。
胤礻我瞪了他一眼,随即道:“以讹传讹,未必有真才实学。”
“正是,世人所言皆虚,唯有自己明白。”尘芳顺着他的话接道,笑靥更浓。
胤(礻是)见她虽然年幼,却谈吐不俗,落落大方,心中暗赞。胤礻我问了她半日,只觉她说话虽恭敬谦逊,但又虚虚实实,琢磨不透,心里不由烦躁起来。
胤(礻唐)看着尘芳亲描淡写的应答十弟,态度不卑不亢,全无他人对待皇子们那般的卑言屈膝或诚惶诚恐。此时正值四月天,轻灵的春风撩起她搭在前襟的手绢,在空中交舞了两下,落在自己面前。他轻轻拣起那方鹅黄,在手中紧紧蹂拭了下,才递还过去。
“谢谢。”尘芳笑看着眼前的阿哥,见他长眉入髻,眼若墨画,虽未成年,但将来必是一位翩翩浊世公子,只可惜生在了帝王家。
“九弟,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胤(礻是)唤他道。
尘芳眼中一亮,拍手笑道:“您就是九阿哥啊!”
胤(礻唐)点头,狐疑地望着她。
尘芳吐着舌忙道:“是奴婢失态了。”
众人也不追究,一行离去,唯有胤(礻唐)回首瞥见了她抿嘴偷笑的神情。
“小敏,知道他是谁吗?”尘芳问道。
小敏点点头,尘芳刮着她的鼻子道:“你当然不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转而望着胤(礻唐)的背影,笑道:“连我自己也不信。”
到了五月尾,已是黄梅天气,太阳出来晒得地面滚烫。尘芳是最不耐热的,午睡后也不想进闷热的书房,便拿了砚墨,豪笔在凉亭里练字。池塘的风吹来夹杂着热气,将她额前的刘海分开,雪纺的青缎裙褂贴着身子黏黏的,她不时的拿出手绢在鼻尖扇动。一篇字帖临了半日,却还在起笔处。
“握笔的姿势不对。”沉稳的男声在背后响起,还不及看,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她执笔的右手,带着她在纸上游走。
“写字时要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笔随意走,即使达不到忘我之境,也可使浮躁的心渐趋平静。练字也是练心。心不静则字不正。”
男子的手温润有力,气息平稳镇定,从他的衣袖里飘出若有若无的檀香,尘芳只觉得周身顿然清凉下来,心绪平和。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
不辞冰雪为卿热(两册全集)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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