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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7

      云烟 作者:小小9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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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烟 作者:小小9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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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地走近他。

    她约莫十一二岁,白净娇小,生得一副伶俐相,身上却套着件男孩儿穿的灰布袄,头发也像个男孩儿般剪得短短的。

    她站定了,拿一双晶亮的眼睛盯住他,先是下意识般问了一声,“你醒了?”等不及他答,她却又如连珠炮般地发问,“昨天晚上,那汉奸真是被你杀了吗?怎么杀的?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的嗓音清脆响亮,震得身边的几只麻雀都扑簌簌地抖动着翅膀飞走了。

    小暑的记忆仍停留在那片潮湿冰冷的草地上,被她叽叽喳喳一问,只觉得一个头昏沉得更厉害。

    也并不是有意不去回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是忽然失去了使用言语的功能,怎么样也说不出来话。

    这样静默了一会儿,她便好像失了耐性般对着他撇起了嘴,“哦,原来爹爹救回来了一个哑巴。”

    她终于放弃了提问,从自己的布袄兜里变戏法般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帽子,掖平了举在手里,看样子是要替他戴,忽然感觉到了身高的差距,又放弃了,往他的手里一塞,“你自己把它戴上吧。”

    是一只格子图案的呢帽,旧旧的,带着一股陈年樟脑味。

    这时候,好像只要不让他说话,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依言戴上帽子,她朝他勾勾手,“好了。跟我走吧。”

    走?要走去哪里?他没有一点头绪,却也不想开口问,便随波逐流跟着她走。

    人被暖洋洋的冬阳从头到脚地覆盖住,感觉像是漂浮在海上,身体被海水托着,每一寸皮肤都钝钝的,不像自己的。

    小院尽头有扇木头小门,她推开,他们又进到了另外一间屋子。光线倏然变暗,眼睛又适应了一阵,才看清楚这屋子的陈设。

    只见四面堆了各式各样的钟表,兀自滴滴答答地走表,还有些留声机,无线电之类的器电,全都贴了纸条,没有章法地乱放,本来就小的屋子显得更加逼仄。

    是个小修表店。

    一个男人背对他坐在工作台前埋头忙活。

    他们进去了,他也浑然没觉。

    小姑娘朝他没大没小地喊了一声,“老常!”

    他这才慢悠悠地转回头来。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脸上的皮肉有些浮肿,摘下戴在头上的修表镜,眼神也是恍惚的,宿醉刚醒来似的,他看了一眼小暑,揉了揉眼睛,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说,“就坐那吧,一会有些人过来搜查。别说话。”

    他说话时带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声音也有气无力,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感。

    小暑依言坐下,却只是如木头般地坐着。

    老常看着他,皱皱眉,似乎觉出哪里不对,又从工作台上去拿了一些修理好的钟表放到他的面前,递他一块软布,很自然地嘱咐他,“慢慢擦。”

    说罢,抬头对着小姑娘摆摆手道,“小丫头别在这儿,后院玩去。”

    小姑娘嘟起嘴嚷了声,“谁要在这儿”,便又气鼓鼓地穿过小木门去走了。

    老常不再说话,又戴上修表镜,专注地修着手头的表。

    他本该有许多话要问他,然而打心眼里,却又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便只是默默地擦着那些钟表。

    他把那些钟表翻来覆去擦上第四遍的时候,店堂的玻璃门忽地被强硬地推搡开来,一伙穿着土黄色制服的人呼啦一下子,像是强盗般的一拥而入。

    他们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店堂里心不在焉地东看西看,一拨推开了木门到后院去搜,两拨人汇合,一无所获地要走时,带头的人忽然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小暑。他绕过去,见他仍是一声不响地埋着头擦东西,便伸了手,预备要去揭他的帽子。

    老常连忙笑道,“这是我小徒弟,生了癞痢头,所以戴个帽子来遮丑。”

    那人一听见“癞痢头”这三个字,立即便弹开了三尺远,嘴里不停地骂着“晦气”,挥起手,向着其他人做了个手势,一伙人于是又呼啦一下地出了门去。

    老常长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搁在工作台上的水烟袋放到嘴边,刚吸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却见那个带头的人又折了回来。

    那人又慢慢地踱到他们面前,老常抬起眼睛不露声色地盯着他,他却连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捻起工作台上一只镀金的手表,在嘴上吹了吹,又在衣袖上擦了擦,塞进自己兜里,这才大摇大摆地又走出了门去。

    等他走后,老常狠狠吸了口烟,对着门口骂了声,“狗娘养的这群二鬼子。”

    话罢,忽然看向小暑,不知道是夸是贬地笑道,“小子,小小年纪的,倒是挺能惹事。”

    他又搁下水烟袋,呷了口浓茶,“好在他们只管拿皇军的粮,倒不一定尽人事。”

    他的话刚落,只听“吱呀”一声,后院门又开了,那小姑娘噔噔噔地又跑了回来,满脸不高兴地抱怨道,“他们跑到后院里,把我刚种下的花儿都踩烂了!”

    言毕,一双大眼尖锐地盯着小暑,好像他才是这罪魁祸首。

    小暑没有看她,也没有开口,仍默默地擦着那些钟表,周遭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小姑娘没好气地嚷起来,“你看,你救回来的人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傻子,你干嘛要救他!”

    老常倒不在意,乐呵呵地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轻拍他的肩膀,和善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终于抬了头,看见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父辈般的善意。

    他轻轻答,“小暑。”

    老常点头,“哦,小暑。”他看着他,脸上仍带着和善的笑,“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

    清晨时,天未明,后院蔓着薄雾,水井周围浮着一层湿滑的青苔。

    小暑打完水,一手提了只水桶慢慢地走。

    忽然,一个毽子直直地朝他飞来,他及时避开,虽没有摔倒,身子一歪,却也洒出了不少水。

    常小枝挡在他的身前,眼睛斜斜地看他,不客气地叫了一声“癞痢头”,接着抱起手来带着敌意问,“你的家在哪里?为什么偏要留在我家?”

    小暑顿了一下,没有理会她,提了水,从她的侧面慢慢地过去了。

    打完了水,就该去店堂开门。

    老常大概又彻夜喝了酒,要到下午时醒了酒,才会晃晃悠悠地过来。

    小暑拿了一把笤帚,把地扫了一遍,又把桌子擦了一遍,接着,便埋首于一堆细小的零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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