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羁 清穿第20部分阅读
尘世羁 清穿 作者:肉书屋
尘世羁 清穿第20部分阅读
求我了…”
策凌得意的大声说笑,惊断了我的伤感,忧郁沉默的老阿拉巴图拉起了马头琴,悠扬的琴声中,他们告诉我:等夏天到了,摔跤大会就开始了,除了来比赛摔跤、马术的勇士,四面八方的牧民、甚至回、满、藏各族都会有人到乌尔格来,用自己带来的东西交换各自需要的物品。
“那时候就好玩了,有好多有意思的东西可买,说不定阿依朵还能在摔跤大会里找到一位最厉害的勇士呢!”小王子童言无忌,对好玩、热闹的事情一律无比憧憬。
“比武招亲?”我脱口而出。
“只可惜,诺大的草原,这么几年就是找不出一个箭术、武术、马术都能赢她的‘巴图鲁’。都25岁了,还招什么亲?阿依朵,我看你不如改成招徒弟算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胤祥慢吞吞的在旁边插话,一开口就乌鸦嘴。我担心的看看阿依朵,这可是最敏感的个人问题啊,骄傲的阿依朵能忍受这样被人开玩笑?谁知阿依朵比胤祥还懒洋洋,她无聊的抬头看看天:“就算有个把身手还不错的,也不过些蛮汉子罢了,做徒弟还嫌笨呢。”这么豁达爽朗,像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呢,阿依朵真挺有男子气的,我当时只这样想着。
等我们一大队人结束“春游”回到乌尔格,那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不多的街市上,过去大半年里都没有开过门的小房子突然就有人出现,并且张罗出了货物供人挑选。就算是因为害怕高原上强烈的日照而不愿意出门的我,每天都能远远望见乌尔格四周草原上又多了几顶牧民新搭建好的敖包房子,热闹喜庆的气氛渐渐笼罩在四周。
摔跤大会原来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开始和结束,我只能时而听见小王子成衮札布初兴奋的描述起有两位勇士一时兴起的较量有多么精彩。听说策凌会选一个人们聚集得最多的时间,拿出赏物来召集一次为期三天的比赛,更因为无法证实的传说,阿依朵会在勇士中技艺最出众的一个做自己的丈夫,许多蒙古年轻人年年慕名而来,到现在,阿依朵是依然未嫁,到这里来参加大会、趁人多做买卖、以及做看热闹的人却一年比一年多。
这天傍晚,图拉河依然向着夕阳静静奔流而去,我正在无聊八卦,半真半假的向阿依朵打听“招亲”这件事的真实性,一转头莫名其妙的发现身边的人都不见了,胤祥、孙守一、老武……连大肚子的碧奴都不在,只剩下几个我几乎从不愿意使唤的蒙古女奴。在找遍了我和胤祥住的前后几出房舍都不见人之后,我有些惊疑不定,阿依朵若有所思的说:“刚才我到这边的时候见他们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说不定出去找什么乐子去了。”
“不可能,要出去做什么消遣,也是胤祥一个人去,孙守一和碧奴定会留下陪我的。”
“……那也不用担心,有我在,草原上你什么都不用怕。”
“不行,这时候乌尔格正是人多眼杂,莫非有什么人趁乱……”
“啧啧……萝馥,你都急傻了,胤祥值得你这么担心?”阿依朵深褐色的大眼睛奇怪的凑近了看我:“至少这宫门肯定是他们自己走出去的,再说,凭那几个人的身手,城里头又全都是卫队……”
“不是的,你不知道,有些人,心术厉害不是一身武艺就能对付的,只要他们想害人……”一时的紧张中,我扶住阿依朵伸出的手,“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胤祥的。”
“那些害人的,是什么人?怎么让你怕成这样?”阿依朵的脸突然隔得很近,她远别与中原女子的高鼻深目的脸在表现出些微疑惑恼怒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还有……‘他’是谁?”
这种感觉奇怪得让我忘了自己原本该说什么,只觉得如果她是个男子,一定是集东西方男性优点于一身的超级美男。
“哎?你们大眼瞪小眼做什么呢?”
“胤祥!?”
“你做什么去了,他们呢?碧奴呢?知不知道吓死我了?你拉我去哪?……”
不由分说把我拉出好远,一把把我举上马背,神色既像忧伤又像是欢喜的胤祥才笑道:“在集市上看到有人卖些好玩意,你一定喜欢……”
没顾我的抗议,胤祥带我去到城中房舍还算干净整齐的一段街道,虽然已经是夕阳西下,这里的商贩们却依然很红火,人来人往,讨价还价,倒也是一派繁荣景象。
在一处大宅子门前,胤祥翻身下马,我一见那架势,便忍不住笑道:“你弄什么鬼呢?这宅子必是哪家蒙古王爷、头人在这里的宅邸,怎会摆出货摊卖起东西来?瞧着也不成样子!卖东西也就罢了,你又让老武、阿将军守在这里,不伦不类的,算什么?”
“呵呵,先别忙说,你来看看这些东西。”胤祥看上去胸有成竹。
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我下马走近,渐渐发现不对,那样精致一对儿花样对称的掐丝珐琅小花瓶,在京中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都能有的;也那样一个看似灰不溜秋的小手炉,炉底有竖排阴刻“张鸣岐制”篆书款,古朴大气,却是明代炉圣张鸣岐所制的紫铜手炉,在琉璃厂也不是谁都能淘到的宝贝。轻轻捡起角落里一个卷轴,江南水乡的湿润气息仿佛扑面而来,那样氤氲晨雾中的青砖路,一角如黛远山,轻舟一叶悠悠摇晃着岸边一位江南女子惆怅的梦境和长发……
我原本以为那只是我思乡的一场幻觉,但右角水天相接处,圆润飘逸的行楷是邬先生在对我说话:“魂兮归来忆江南……魂兮归来忆江南……”喃喃念着,不用抬头,已经知道悄然站到了在我面前的人是谁,满眼的泪像是要决堤,却又笑了:“胤禛,我还以为,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草原上了。”
哄然叫好声此起彼伏,我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和人们一起笑着,但我可不知道哪匹马儿奔跑如风让我激动,或者哪位骑士马术超群让我赞美,转头与胤禛相视而笑,两个人十指紧扣,躲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满足得像两个偷吃到糖的小孩子。我戴着难看的大帽子遮住了大半个脸,穿着普通的蒙族服装,看看胤禛戴的那顶从牧民家借来的大毡帽,总是忍不住笑。
“凌儿,你还笑我?自己打扮得跟牧羊姑娘似的。”
“我就是笑你怎样?货郎倌儿……”
胤禛只能待三天,听重新戴上那个假辫子,装成满洲商人的性音悄悄告诉我,若不是胤禛坚持日夜兼程赶路多挤出两天,他们原本只能待上一天就得往回赶。我还知道了,昨天胤祥脸上那既喜且忧的表情,来自于胤禛带来的消息:胤祥做父亲了。我们出发时,他府里福晋已有了身孕,今年春天,他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了,胤禛给那孩子取名弘旺。虽然大家忙着恭贺胤祥,一团喜气,但胤祥的傻笑里,总是抹不去隐隐的忧郁。
入夜,乌尔格亮起了一年里头最多的灯火,连因夏日涨水不易渡河的图拉河南岸都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我拉着胤禛的手,漫无目的的在夜色掩护下自由的乱走,每每默然相望,却欲言又止。
“呵呵,凌儿你到底要走到哪里去?听说跟着图拉河向西,就会一直去到那连日月星辰都不一样的西域蛮荒之地呢。”
闻言回头,胤禛身后是乌尔格的万家灯火,温暖光芒映照下他原本线条硬朗的轮廓也变得柔和。以前那个强硬霸道的胤禛、小气阴险的胤禛,同时也是在我身边心细体贴的胤禛、温柔坚定的胤禛,我知道这份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质疑,微微痛楚的幸福感牵扯着每一下心跳。
“胤禛!我们私奔吧!”
“私——奔——?”开口惊呼的不是胤禛,是死皮赖脸跟在我们后面,被我刻意忽略的大电灯泡——胤祥。
胤禛没有笑,只是微笑着低头看我,眼中波光涟漪。
“真的!不如我们去江南,你做你的货郎倌儿,我就打理家事,闲时我们到全国各地采买货物,顺便游山玩水!再也不要管那些烦心事儿!”
一鼓作气说完这些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虽然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胤禛私奔了,谁来做雍正皇帝?
“四哥跟你私奔了,大清百姓还能指望谁?”胤祥也笑:“凌儿,你好贪心啊,敢和咱们大清江山争我四哥。”
只有胤禛没有笑,他把我拥进怀里,却别转了头望回东方,又露出那种紧抿嘴唇、深锁眉头的神情,良久。
“……凌儿,我见到了年羹尧带回来那个马贼匪首,那几天夜里都合不上眼,天长路遥,关山重重,恐你又生不测……”
他看看在一边凝视不动的胤祥,仿佛自嘲的笑笑,低头对我说道:“凌儿,我一想起你还在这北疆受苦,心上就针扎似的疼。”
他很深很深的呼吸着,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若不做,便不能保护你,但我答应你,总有一日,我会与你一起去只有我们两个的江南,你要我做货郎倌儿,我便做货郎倌儿,好不好?”
大家沉默了很久,胤祥才在一旁用一副受伤害的语气闷闷的道:“四哥,我说皇阿玛把我忘了,你也把我忘了,你还不承认。我现在才知道,你就是来看凌儿的,受苦的还有我呢!你就不心疼我?”
“啐!你皮糙肉厚,在草原上乐得跟小马驹似的,谁心疼你?”
我抢着反驳他一句,搏得兄弟两个勉强展颜一笑。但是随后持续的沉默说明,未来莫测的阴影,始终在他们心头盘绕难去。
第二天,摔跤大会开始了,我远远看见阿依朵和策凌在一群各地头人的簇拥下坐在宫殿外面临时搭起的高台上,老奴隶阿拉巴图佝偻着背坐在他们脚下,一脸认命的皱纹。
我们闻声来到时,比赛已经进行得热火朝天了,宫殿旁的草地上围出了一大块空地,旁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因为迁就兴致盎然的我,大家只好找了一个比较远的高处略看一看。一看之下,我才知道原来这大赛不是我想象那样进行一对一对的比赛,而是同时有许多人各自捉对混战,其中一个比别的人体积都大出许多的身影显然是场中重点。
“好!”心事重重的胤祥居然带头叫好,阿都泰等都是练武之人,议论中也纷纷称好。我虽然看不出什么门道,但那小巨人看样子年龄不大,裸露的上身皮肤黝黑粗糙,打斗间力量明显有异常人,一个壮健的蒙古汉子只要被他拿稳了下盘,就免不了被轻轻掼摔在地。虽然一直有场外观看的人忍不住也进场一显身手,但一番比试下来,仍然只有这个小巨人在场中始终保持优势。
“咦!胤禛你看!”小巨人见自己被几个蒙古人围住,大吼一声绕场奔跑出几圈,其速度也相当可观,“原来这人并不笨重,速度也很快呢!真好玩!”(说好玩而不是厉害,是因为我想起了电玩里面可爱的野蛮人。)
大概因为这宽广野性的草原,对大家的情绪也有自由化的影响,加之场上的情景确实让激烈,见我脱口而出直呼胤禛的名字,其他人居然都假装听而不闻,反倒纷纷点头附和。
胤祥条件反射的捋捋袖子:“不错,的确是个异人!不知道是从哪片草原上来的?”
胤禛在我身后笑了一下,热热的呼吸吹得我脖子里痒痒的:“凌儿你喜欢?将他买下来便是。”
“什么?”虽然他说话声音很平静,我却很吃惊,“把这个人……买下来?”
胤祥笑哈哈的点头:“说的是说的是,看样子准是哪家头人拿出来凑趣的奴隶,等会就去把他买下来。”
胤禛微笑,低头看着不敢相信的瞪着他的我,漆黑的眼眸里都是宠溺。
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惊呼,我连忙回头继续观战,天哪!那个男人婆阿依朵居然拎着马鞭,策马进场,和小巨人打起来了!人们兴奋的情绪迅速感染了整个草原。骑在马上的阿依朵也只比小巨人高不了多少,打斗中她显然想用灵活快速的方式解决这个大家伙。果然,交手一阵之后,小巨人见迟迟不能取胜,烦躁起来,步法开始凌乱不稳,在被阿依朵狠狠的一鞭子抽中之后,终于发怒,突然低头撞向阿依朵骑的马儿,在人群的惊叫声中,他竟用肩将马半扛半推的摔了出去!
在摔出去的一瞬间,阿依朵手中的马鞭死死缠住了小巨人的一只足踝,最后轰然一声,马摔出了场地,小巨人也在空中侧翻着重重跌出去,倒在地上,而阿依朵在空中一蹬马背,利落的翻身稳稳站回草地上。
“漂亮!”胤祥乐得鼓起掌来,他的掌声淹没在了人们一阵高过一阵的喝彩声里。我原本正看得发呆,但让我没想到的事情又很快发生了。
策凌和他身边几个看样子也是蒙古王公头人模样的人纷纷站起来,看样子是察看阿依朵是否受伤,其中一个肥胖的老头一挥手,不知从哪里出来两个卫兵,居然一脚踩住小巨人不准他站起来,并且开始鞭打他。
我一时不能接受这种转折,气得愣在原地,胤祥在一旁对胤禛说:“四哥,看来这人是土谢图汗部头人的奴隶。”
“为什么要打他?”我见胤祥还在笑,立刻质问他。
“这个…他是个奴隶,差点伤了阿依朵,自然要受罚的。呵呵,凌儿想抱不平了?去把他买下来吧,这个人有点意思。”胤祥指了指那边,笑道。
握到我气得攥紧的手,胤禛无声的掰开我手指,捏了捏,在我耳边说:“凌儿,怎么就不高兴了?不管什么东西、什么人,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么?你要是高兴就去买下来,去吧。”说着一点头,阿都泰和武世彪立刻站到我身后。
看看胤禛一脸纵容的笑,我还有些发愣,看见胤祥揶揄的鬼脸,才糊里糊涂的往殿前走去。绕过喧闹的人群,看见小巨人趴在地上,背上已经遍布血痕,我最不能忍受这种情形,一边在心里恨道:野蛮落后没人权,一边叫了声“住手”。
阿依朵看样子准备回去休息了,听到我的声音回头时还带着无所谓的懒洋洋表情,此时几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手问道:“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喜清净躲热闹去了!”说着回头不耐烦的呵斥那两个士兵:“走开走开。”又探头看看我身后,“怎么就他们两个跟着你?”
等我不好意思的向她表达清楚我要买下这个小巨人时(买下一个大活人,我实在是不习惯这种事),阿依朵笑道:“这有什么,还要你买?他是老西藏藩王带过来送给库泽大头人的,你想要,送给你!”
一旁的策凌打着哈哈附和起来,他身边的那些头人首领打量着我,交头接耳的开始议论,只有策凌一边敷衍一边精明的眯起那双鹰眼往胤禛胤祥站的方向看去,倒让我小小的担心了一下。
于是我顺利的得到了这个名叫“多吉”的小巨人——多吉就是藏语里的“金刚”——并且央求阿依朵先把他收留下来治伤。多吉向我叩头时的目光孩子似的委委屈屈,憨厚畏缩,看来除了体形,他一点儿都没有金刚的样子。后来听胤祥告诉我说,除了送上小巨人多吉,库泽大头人还倒贴了些金子,才欢天喜地的抱走了踏云和那匹白色母马的小马驹,又惹得我一番感叹。
当我回到胤禛身边时,硬是忍不住把他悄悄拉到人群最后面,亲了他一下。后来走在路上,他一路都紧紧闭着嘴,板着脸,像是生气的严肃模样,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藏在大帽子底下的脸破天荒的泛起了红。我也只好不言不笑,假装严肃,憋笑憋得肚子都疼。胤祥还一路不解的嘀咕:“我就知道阿依朵会把人送你,我早就看出来了,她挺疼你,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真不知道怎么会有凌儿这种人,我四哥也只知道疼她,堂姐也只知道疼她,我算什么?……”
夏天的草原河谷开满了鲜花,红色的点地梅、深紫的鸢尾花、白色的银莲花、蓝色的龙胆……高原草甸特有的植物品种妆点出图拉河两岸惊心动魄的美,就像我的心情。望着胤禛的背影,听着胤祥的嘀咕,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滞,让我们留在这明知短暂的自由天地间,忘记之前的所有曲折,避开今后所有的暗礁险滩,最好就这样一路轻松走到天荒地老……
月华如水,沐浴在银辉中的每个人都拖着长长的影子。我们离乌尔格已经很远,身后只剩茫茫草原,再不见一丝儿灯火。
连碧奴都不肯落下,捧着已经很吓人的大肚子,坐在我们死活才把她抬上去的马儿背上,胤禛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名字叫“孙福来”,若是女孩就叫“孙福儿”,听说他们相信俗气的名字有助于孩子的平安成长。胤禛此行是趁巡视黄河河工的差事直接北上而来的,昨天听他们说,因为一直对袭击我们的马贼耿耿于怀,而那些马贼的确是在陕甘境内时常活动并且纠集的,在经过陕西境内时,胤禛借故把陕甘总督的红顶子拿掉了,当然罪名并不是剿匪不力。而现在,康熙就要启程去呼伦贝尔草原围猎,所以胤禛要直接向东而去,在呼伦贝尔草原上陪康熙的御驾。
“王爷,该赶路啦。若八月之前不赶在科尔沁王爷之前到巴尔虎左旗,诸多不便哪。”
性音这话,其实是在对我们说。的确,因终须一别,送得再远也只是徒增烦恼。
“四哥,在我胤祥出生之后,皇上每一次草原围猎,莫不钦点胤祥护驾同往,而今……只有请四哥你替我孝顺他老人家了,闲时别忘了替我说句话,叫皇阿玛别忘了……我这个十三儿。”胤祥还未说完,胤禛就拍拍他的肩:“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平日里多留心着点。现在风头已过,慢慢的我就能遣人多给你们送信儿了,那个多吉我瞧着不错,皇上身边德楞泰不也是草原上买的?你是带过兵的,好好把他调教出来,也用得着。去吧去吧,替我照顾凌儿。”
“你也快去吧,大清江山怎么能少了你?”我想假装生气或者妒忌,说着却笑了,“罢了罢了,总是要分别,我可不愿看着你离开,只好让你看着我离开了。”
在众人短暂的一愣间,我翻身上马,回头再向了胤禛一笑,策转马头,俯低身子,用我最好的水平头也不回的迅速冲了出去。
跑得太快,(被系统过滤)的风吹得我眼泪汪汪,那水珠从眼眶滑落下来,飞溅到草原夜晚的空气中。
我向西,你往东,胤禛,我们这么曲曲折折绕来绕去,不知会是个什么结局?
夏天就这么结束了,连小枣红都和草原上的一匹“大枣红”产下了健康的枣红色小马驹,可爱得不像样子。牧民们向头人们交完租,交易完自己的牛羊,又都赶着去那些水草丰茂之地给牛羊贮存草料,准备过冬;藏、回、满各族的商贩们也急着在秋天过去之前离开草原。重新沉寂下来的乌尔格,开始呈现出草原上最美的季节里那种震慑人心的苍凉无际。
我开始给自己不停的找事情做。碧奴生下了胖嘟嘟的孙福来,没错,是个男孩,虽然有||乳|母和女奴,还有碧奴自己照料,我仍然时常抱过来逗乐解闷。只是有时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样儿,我就会拉上胤祥去“训练”多吉,其实就是看他卖弄力气玩儿。多吉才15岁,当我给他新配制的超大号衣服和靴子,并且让他住在一个正常的房间时,他激动得趴在地上磕头大哭,吓得我不知所措。后来好不容易才弄清楚,多吉自从生下来之后就没有穿过鞋,因为自小饭量奇大难以养活,他很小就被父母献给寺庙了,按他们那里的规矩,他是最低贱的奴隶,喇嘛随时可以要他的头盖骨或人皮去做祭祀用,他是没资格穿鞋的,也从来没有睡过床。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了解到多吉的价格还抵不上踏云的一只小马驹。没过多久,当我闲得无聊开始教多吉系统学习汉语时,他庞大的身躯跪坐在地上,郑重的告诉我,我就是“仙乃日”,藏语中观世音菩萨的称呼,乐得阿依朵为这个笑了好几天。
在终于看腻了多吉乐呵呵的把笨重的东西搬来搬去之后,不顾除了胤祥之外众人的拦阻和目瞪口呆,我跑去找来牧民人家的大妈,学会了挤奶、织布,终才于熬到冬天到来。我再次站在窗前,亲眼看着从天到地、空无一物的白色渐渐封冻了草原。
1乌尔格就是后来的乌兰巴托(un bator),蒙古国的首都。
它的历史大概是这样的:乌兰巴托始建于1639年,当时称“乌尔格”,蒙语为“宫殿”之意,位于蒙古高原中部,为喀尔喀蒙古第一个“活佛”哲布尊巴一世的驻地。“乌尔格”在此后的150年中,游移于附近一带。1778年起,逐渐定居于现址附近,并取名“库伦”和“大库伦”,蒙古语为“大寺院”之意。1924年蒙古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改库伦为乌兰巴托,并定为首都,意思是“红色英雄城”。
雪火
第二年冰消雪融,就是康熙五十三年了,我从春天等到秋天。摔跤大会上阿依朵让多吉进场,打给我们看热闹,自己却逍遥自在的继续做着她的”单身贵族“;小人儿孙福来已经可以摇摇晃晃的在地上乱跑,然而胤禛没有来。先后有三趟人被差过来”捎平安信儿”,这几趟下来,我现在住的地方已经可以摆设得和从前在京中一样了。
京中情形,自然可以口信儿传给胤祥,只是对我,却没有没有只纸片语。终于在第三趟,性音亲自带了几个人仍扮做商贩过来,向胤祥和我回话时说:“王爷让带句话给凌主子说,别忘了那把小金锁儿。”说着,还疑惑的挠挠头,一没留神,差点把头上的假辫子弄掉了,不过他笑笑没敢多问,胤祥虽呆着脸在想自己的心思,也猜测的打量了我一下,轻轻笑了笑。
摔跤大会刚结束,阿依朵就邀请我和胤祥去她家的草原上过冬,因为她家就在喀尔喀蒙古最大的“泡子”,咸水湖——乌布苏湖畔,她说那里秋天的湖水比天空还蓝。性音走后,秋季已经来临,我无所谓去哪里,胤祥也闷闷的,于是大队人马离开乌尔格,向更西的高原腹地而去。
穿过一列山脉,终年积雪的大雪山塔乌博格达山下,碧波万顷的乌布苏湖的确美得叫人惊喜,阿依朵家的宫殿与其说是宫殿,倒更像是城堡,风格有些接近俄罗斯建筑,但又带有草原人信奉的喇嘛教的明显标志。阿依朵的母亲,胤祥的姨母是个端庄大气的妇人,不多话,也不太管事,我猜想她一定很像胤祥的母亲,因为胤祥与她见面,悲喜交集自不用说,我瞧着悲倒是远远大于喜。而阿依朵的父亲似乎更喜欢在草原上四处巡游,听他们说起来,经常不在,因此他们的独生女儿阿依朵在这草原上说话非常有权威,俨然是一家之主。
为了消遣郁闷,我们时常趁冬天还没有到来的短暂美丽时光去四周的高山草甸一带打发时间,山上有许多我说不出来名字的动物和植物。顶着高贵大角的一种羚羊在广阔的草原和高山森林间悠闲的漫步,偶尔能远远窥见大灰熊笨拙的捡树上掉下来的坚果吃,野兔更是到处乱窜。有一次,我和胤祥亲眼看见一只母狼带着两只小狼崽叼了一只可怜的兔子,站在原地望望我们,转身又跑远了。
深秋,牧草渐渐枯黄,一天上午我正想找胤祥带人出去打猎,屋子里却四处找不到。看看连时时如影随形跟着我的多吉都不见了,我便径直找上我们平时爱去的不远一处山脊,果然,在林子后面,可以俯望乌布苏湖的地方,胤祥正让多吉给他做摔跤“陪练”呢。自从跟了我们之后整天乐呵呵的多吉好脾气的让胤祥耍尽百宝摔他,每次只象征性的出手抵挡,胤祥玩得兴起,把外衣脱下来绑在腰上,全身滚满了草屑。看了一阵,多吉看到我,他才跟着发现我在一边,前后张望一下,停了手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边野兽多,你怎么也不小心些?今后出来,身边一定要带个人才行。”
“多吉不是让你带出来了吗?瞧你这模样,野人似的,哪像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我笑他,就在原地拣了个树阴坐下来。
一停止运动,胤祥仿佛立刻泄了气。胡乱把外衣套了一下,也走到我旁边,重重的坐下来:“我算什么公子哥儿?我就是一个娘不要爹不疼的野孩子罢了。”
没想到他开口就是牢马蚤,我不愿继续不开心的话题,一时望着蓝宝石般的乌布苏湖水沉默了。
见我没有搭腔,胤祥也没得接口,望着永远体力过剩的多吉在我们四周跑来跑去,又过了好久才闷闷的道:“京中现在竟是结了冰,皇阿玛不立太子了,我那厉害的皇兄弟们也各自咬牙做事,瞧上去各自风平浪静,什么事儿没有!皇阿玛竟是把大哥、二哥……和我忘记了。”他冷笑,“哼……反正儿子多,不差我一个。”
“你和大阿哥、二阿哥不是一回事,谁都知道,皇上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当时局势混乱,有人搅混了水,皇上权宜间只好先用法子把局势稳定下来,看看清楚,才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啊。十三爷你发发牢马蚤也就罢了,放宽心瞧着罢,这异域苦寒之地,不也有冰雪消融、天高云淡的时候吗?”
胤祥脸色放松了些,却更出神了:“冰雪消融,可这严冬何其漫长啊……八哥在京中已经坐稳了势力,四哥他虽然办事甚得皇上信任,但这冰雪茫茫的,要熬到什么时候儿?哎!有只虫子在你头发上爬,别动!”
我正欲再加劝解,被他这一声唬得只好乖乖不动。他伸手从我头发里抓出一只小爬虫,顺手又帮我把头发理理好,距离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带着体温的汗味。我向他一笑,接过那只小虫子,往一棵草上一放,看着它迅速逃命去了。
被小虫子一打岔,原来话题的紧张被冲走一大半,正好下面湖中一只巨大的黑色背脊往水面上一个翻滚,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阵水花。“快看!”我连忙拉着胤祥指给他看。
“呵呵,这是叫做鲲鱼的,可以长到数百斤,只有海子里头才有,味道鲜美出奇,在宫里头也吃不到的。”“真有这种鱼?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呵呵,凌儿,我只想着它味道不错,你《庄子》就出来了。逍遥游,逍遥游,我们这样儿,游是游了,可没见得逍遥。”
“那是因为十三爷此身自由,心却被红尘俗事羁绊,自然逍遥不起来。”
“怎么了,我就是俗人,难道你心中当真没有羁绊?”胤祥突然感兴趣的转头问我,刚刚运动过的脸上还在散发热乎乎的汗气,目光炯炯认真的直望到我眼睛里来。
“怎么会没有?”我笑着也认真转头和他探讨,“不过,以前是真的没有,因为那时我什么都没有,孤零零一个游魂罢了,可是后来……有些东西不过一念间,却怎么也放不下,近在眼前,或者千里万里,都一样。”
胤祥又认真的看了我一会,突然双手抱着头往草地上一躺,看着天像是想着什么,一阵静默,只听见微风吹在我们头顶树枝间,越发安静得连鸟鸣声都没有。
“你管四哥叫胤禛都叫得,就不能叫我胤祥吗?这是什么地儿?还十三爷十三爷的,听着别扭,我算个什么爷?”
他又牢马蚤了,我笑笑没理他。他想了想,又笑了:“凌儿,要是四哥和你私奔了,那可真是大事,皇上身边一天找不着他就得闹翻了天,可要是你跟我私奔了,呵……怕是一两年都没人知道。”
若在从前,开这样的玩笑是万万不能的,但这几年在这异域草原,我和胤祥颇有相依为命的感觉,加之每天朝夕相对,互相安慰鼓励,有种胜于亲情友情的默契,连小小的肢体接触也毫不尴尬,亲密自然的样子常常让阿依朵纳罕,弄不清楚我们究竟算怎么回事,可是要用言语解释,更说不清楚,我们只好不解释,让她狐疑去。
胤祥自幼失母,在兄弟中也落单受气,康熙的赞许和胤禛的爱护是他的精神支柱,如今的失落,多少有些怕被父兄遗弃的恐惧,所以他这样说,我并不以为意,正要拿些老生常谈开导他,他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哎!你看日头到晌午了,你该回去吃药了!性音说邬先生叮嘱的,那药每日午时一剂,不要耽误了!”说着一边招呼多吉一边拉着我下山而去。
第一场冬雪就洋洋洒洒下了好几天,这天雪停,到中午才见漫天阴云消散了些。胤祥匆匆吃了点东西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他一会就回来,谁知等来等去也不见人,我想了想,推说回房午睡,等大家各自散了,碧奴也在隔壁睡了,才悄悄叫上多吉从我们的小厨房处绕了出来。
新雪初晴本来就极冷,何况是在这一年中有半年都滴水成冰的地方,我刚从烧得暖融融的屋子出来,感觉寒意逼人,但想着胤祥应该就在我们常去的那个不远的山上,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也没在意。
气温很低,虽是第一场雪,土地却已经冻硬,上面盖着没脚深的松软浮雪,穿着这里人们特制来踩雪地的靴子,倒也不算难走。但是到了山脚,多吉还是把我一把举起来,让我坐在他左肩上,乐颠颠的跑上了山脊。只见白雪茫茫,眼前半个脚印没有,哪里有人?这大雪刚停,胤祥急急忙忙能往哪儿跑呢?漫无目的往远方眺望一阵,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想起来,看上去不很远的雪山脚下,一排简陋的小房子上炊烟袅袅……
炊烟?我连忙定睛往那个方向看去,原本应该被大雪覆盖得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却有人活动的痕迹,小房子的边缘被清理出来,黑色的石头在白雪地里很惹眼,有几个门口还被架上了柴火。就在不久前,我和胤祥在这里消磨时光时我还好奇的问过他,那一排奇怪的简陋小房子不像有人住,为什么建在那么高的雪峰脚下?
“那是采莲人建的……”
“莲?”
“每年这里刚入冬,下过一两场雪后,就到了采雪莲的时候,采莲人趁季赶到有雪莲的地方,能采到几株雪莲,卖去中原,足够草原上一大家子人一年的用度呢。只是那季节雪山攀登不易,每年来的人多,有收获的人少。凌儿,你是南方人,没见过雪莲吧?”
“是啊,还真没见过呢,雪莲一定很美吧……”一想起雪莲,就联想到神秘、圣洁,我立刻向往的发起呆来。 “呵呵,那有什么,你喜欢,我去摘给你就是……”
这个傻小子不会真的跑去爬雪山,摘雪莲了吧?我连忙催多吉往山下走,但一边又想到,若是去比较远的地方,他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去,不带上武世彪等人,还有卫队呢?也许他是知道,其他人,连我在内,肯定都会因为有危险因素而坚决阻止他,所以才不让大家知道?自从来了草原上,他总是这样,性子一起就喜欢做点疯狂的事儿,或者玩闹折腾上半天……虽然让人担心过几次,但总算没出过什么事,这次要是又让大家担心,可算是我的错了,谁叫我当时忙着想雪莲,没有反驳他“采雪莲”的想法呢?
回到山下,我犹豫着往雪山方向走了一小段路,这附近的地方也有一些人走过,脚印纷杂,看样子都是宫殿里卫队奴隶等人走出来的,无法分辨。但再往前,已经结起不少浮冰的乌布苏湖西北岸,脚印已经很少,一串儿清晰的靴印直往雪山方向而去,连多吉都认出来,那是十三爷的。
我又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回去叫人一起去找,但又觉得胤祥刚刚出发不久,那边看上去不算远,有多吉在,有个把野兽、几只狼也不是问题,索性快些直接把他追回来就是了。
走出好远,回头再一看,才发现估计错误,这里视野广阔,对比物都很大,看上去不远的地方,我走了很久,看上去距离一点儿也没有缩短。我虽拿不定主意,但步子却一下没停,因为想到如果现在还回去叫人的话,时间就拖得更长了,而且既然那么多采莲人都住在那里,想必也没什么大危险,胤祥能去,我有什么不能的?
自己走一段,看看太慢又坐在多吉肩上走一段,到了采莲人的屋子那里,脚印又乱了,只依稀可见胤祥的足印从这里一直往山上而去,我前前后后绕了一下,这些小石头屋子里面没有人,无从打听,想必都上山去了。这么大的雪山,往哪儿找?不由得气馁,心想见了胤祥一定要痛骂他一顿。想来想去,只有走远一些,在四周足迹少的地方再找找他的靴子留下的足印。这么想着,一咬牙便又往山上去了。
等找到了胤祥的足迹,看看天色,下午已过了一半,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会全黑了,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催促多吉带我沿脚印往上找,留心四处张望时,前面不远有一片雪峰露出一块块黑色岩石,岩石下像是有一个人影。再往上走了一阵,看服色果然是胤祥,连忙叫多吉放下我,自己往那边走去,大概多吉在的庞大身躯在雪地里太明显,还有一段距离,胤祥已经深一脚浅一脚跑了下来,手上还拎了个酒囊。
“凌儿,你怎么上来的?你……你……”胤祥一把拉住我,凑近了一身酒气,反倒一副很受惊吓的样子,弄得我哭笑不得。
“胤祥!这话可不是我该问你的?一个人悄悄跑上来,还喝了酒,要是出事可怎么办?我到处都找遍了,才跟着脚印追过来的,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老是叫人担心呢?”
“你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嘿嘿……”胤祥傻笑了一阵,又严肃起来,“你真不能上这儿来,还好我找的地方不算高,一会就该天黑了,我们摘了雪莲马上就走。”
“你真的找到雪莲了?”
“当然,呵呵,现在正当季,雪莲都要长在底下有岩石的雪坡上,照着这个找,没有找不到的。你过来看!” 胤祥兴致勃勃的拉着我往那岩石边上看,果然开了一朵雪莲,远远的很不容易被发现,近看时,那颜色在雪中显得更像米色多些,可见并不是纯白,她的花瓣还未全部张开,明明冰肌雪骨傲姿冷然,却又仿佛不胜娇羞,轻轻倚在雪中。
“呵呵,就是这个小东西,说着神,其实用处并不大,其性燥,拿去也就是媚药是味好药材罢了……凌儿?” 雪莲是蝽药的极好成分,这个常识我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在这时候让他这么说出来,真有些煞风景,我从有些失神里被打回现实,摇头笑了:“没什么,你就会煞风景,刚才还打算责备你的,看看她,竟忘了要说的话,罢了……你说这花若要是放在平常花园里头,就是和寻常花儿比,哪轮得上她出挑?可偏偏她长在这寸草不生,鸟儿都飞不过去的雪山上……”
“她根本就不与凡花比肩,无意红尘春花秋月,才生在这样的地方,你硬要把她和芍药牡丹比,可不委屈了她这冰心玉魄?要我说啊,凌儿,你倒挺像雪莲花儿的……”
我笑睨他一眼:“你偏就有许多歪理,这冷冰冰的,有什么意思,哪里像我了?”
“雪莲花儿清冷脱俗,那是天生的,与那些庸脂俗粉做作扭捏之态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等仙姿奇葩,又长在这样的地方,叫多少人千难万险的
尘世羁 清穿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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