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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羁第16部分阅读

      尘世羁 作者:肉书屋

    尘世羁第16部分阅读

    身后闪出一个利落的人影,在我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已经跪在胤?面前:“八爷,该上路了。”说完滴溜溜的小眼睛就转到我身上。

    不管是他的绿豆三角眼,老鼠似的两撇小胡子,还是那种故做深沉神秘的姿态,都让我非常不舒服,我不想仔细观察这个打扮怪异的中年人,急忙去看碧奴。

    “凌儿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们的,让他们小睡几个时辰,也是迫不得已,其他人也都会在半日内醒过来……张真人,见过小姐了?”恨恨回身看他,胤?已经恢复自若的神态,提笔在刚才的纸上接着写起来。

    “小道张德明,久闻小姐芳名了!”老鼠胡子就地给我打了个千儿,但骨碌碌的眼珠子里毫无礼貌可言。我厌恶的别开眼,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想了想,站起来不再理睬他们,径直转到里面屋子里,在箱柜里翻找起来。

    张德明似乎想来阻止我,但胤?抬手阻止了他。看着我拿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玉镯出来,胤?微微点头叹息:“这是额娘当日赏你的……”

    他折好手中信纸站起来,示意张德明把昏迷的碧奴扶到椅子上坐好,把信塞到碧奴手中:“我已修书给四哥,说明情由……凌儿,你的嗓子我们稍后再说,眼下皇上巡幸热河,不在京内,我可保你万全——请你进宫见见良妃娘娘。”

    胤?几乎是诚恳、请求的看着我,但事实是,他根本没有给我任何选择。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看外面,胤?,你再不出现,我们又不知道能怎样再见了……

    “凌儿,委屈你了……”

    一块黑布蒙上双眼,胤?轻轻抱起我,一边说,一边下楼。

    刚下楼,胤?就带着我坐进一个小轿里,我能感觉到轿子不易察觉的被抬起来,猜想他们该怎么出庄子?庄子外围也应该有守卫的……

    随着道路的上、下起伏,我几乎已经敢断定他们走的是往“花冢”的方向,也许要往那边的路出去,然后上官道。最可惧的是,一路上,不时有人轻声汇入这个队伍中,看样子是一路上安排的人手,组织相当整齐严密。我还记得听胤祥他们说起过“八爷党”有一个不可忽视的武备力量,就是白云观的道士张德明,手下训练了一批武艺不俗的弟子,跟性音和尚的情况差不多,看来今天动用的就是这些人了。他们兄弟还真是……一个和尚、一个道士……

    我居然笑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现在应该心急如焚,还是听天由命。

    不知走了多久,我又被胤?扶下轿子,登上一辆马车,当马鞭破空挥舞的声音响起,马车急弛起来时,胤?取下了我眼上蒙着的黑布。

    装饰低调精致的车厢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马车外整齐的马蹄声听上去声势颇为可观,想必我们已经上了大路,他们不用再遮遮掩掩。从胤?的表情仍然看不出什么,但他淡淡落在不知什么远处的目光比我印象中的要阴郁。

    一路无言。马车停下来,我重新被遮住眼睛,坐回小轿,当轿子最后平稳的落地,我被胤?带出来,取下蒙眼布时,已经在一处布置雅致的室内了。

    几个丫鬟一声不响的来往服侍,我几乎要怀疑她们是不是也是哑巴?门外钉子似的守着两个人,八阿哥消失了一阵,几个大夫轮流被人带进来给我诊脉。

    他们有的穿着官袍,看顶戴,是级别甚高的御医,有的听称呼是八阿哥府上聘的名医,从纱帐后伸出手去,我并没过多的注意他们:如果连胤?和邬先生都没有找出办法让我重新开口,你们也是徒劳。

    胤?、邬先生,现在你们一定已经发现了吧?胤?一定会大发雷霆,邬先生也许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人们又都出去了,我一个人枯坐到天黑,丫鬟点上灯烛,送上饭菜,我蜷缩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腿,无意识的捏着脚踝上的金锁。隔着布袜,我想摸索出那几个字,与子偕老、与子偕老……

    一阵凉风吹来,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他看看桌上未动一筷的饭菜,转身吩咐人去换了热的来,才关上门,温和的说:“凌儿,这是专门给你做的膳食,厨子当年也是江南名厨呢,味道应该不坏,好歹用一点,饿坏了身子,我怎么向四哥交代?”

    我倒很感兴趣,你打算怎么向你的四哥交代?我不知该怒该笑,斜睨他一眼。

    他有些疲倦的盯着银烛台上,玻璃罩中凝固了似的烛火,低声道:“我下午又去看了额娘……这些没用的东西,平日里自诩名医圣手,个个说得起死回生……他们连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也说不上来……罢了罢了,想必四哥早已用尽办法……”

    胤?突然用一种近乎担忧的目光看着我:“凌儿,你如今这样子,说起来都要怪我和老九,你若是怨我们,我也无话可说,但良妃娘娘对你也算有知遇之恩,无论如何,你都要去见见她。不知道为什么,额娘生病这些日子,对人都有些爱理不理的,却偏偏想起你们……”

    “我自幼就未能承欢额娘膝下,因为他们说我额娘‘身份低微’,呵……”这声冷笑,激得我惊疑的望向他,这想必是他心中最深的遗憾了?

    “但我已经努力……这些年……”

    他又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嗓子,不再说下去,一直到有丫鬟重新布上热腾腾的饭菜,才打破沉默。挥退丫鬟,胤?柔和的说:“我不知道额娘为什么要听那悲凄的曲子,但额娘既然一再想起,就请你去……或许能劝劝她……明日我就带你进宫,来,先吃点东西吧……”

    我几乎一夜无眠,一合上眼,脑中就出现很多纷乱的景象,都是过去,没有未来。

    有丫鬟跪在帐外轻声叫“小姐”,我才挣扎着从乱梦里醒来。今天依然阳光灿烂,铜镜里的我看上去精神不好,面色苍白,我被穿上一身很像丫鬟的不知什么衣服,还戴上了一个简单的“两把头儿”,给我梳妆的丫鬟硬要往我脸上抹胭脂,我终于忍无可忍——如果这是胤?要带我进宫的伪装行头,我为什么要配合他?一抬手把胭脂盒掀翻在地,我看到镜中的自己满脸怒容,丫鬟们大概没想到我这个看似脆弱的哑女会有这么大脾气,一时不知所措。

    “怎么了?”胤?掀起帘子走进来,翎顶辉煌,朝服冠带整齐气派,在很多早上的这个时候,我见到的通常是另一个人,穿着同样一身装束……

    站在那里面面相觑的丫鬟们慌忙跪伏在地,胤?拣起地上那盒胭脂,笑道:“凌儿何必跟这些不懂事的丫头怄气呢?但庸脂俗粉确也不配你的颜色,罢了,走吧。”

    出得门来,外面是到处都一样的庭院高墙,我甚至看不到红墙外有些什么别的建筑,也无法判断这里是不是八阿哥自己的府邸。

    和我坐过的胤?那顶一模一样的明黄袱幔亲王坐轿就停在院门处,携了我坐上去,胤?的笑容迅速消退,一路上不再说话。

    宫门里是深深的甬道,两边高高的红墙绵延不断,叫人绝望。看到里面的宫女,我才明白这身打扮为什么让我联想到丫鬟,可能是在良妃寿宴上看到过,留下的印象——这原本就是一身普通的宫女打扮。还好也不用穿花盆底儿,我被另外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跟在胤?身后,穿过层层宫墙,直入后宫。

    我没有什么方向感,更从来没有来过皇宫(除了在现代参观故宫),只觉得这道宫门很小,胤?这样身份的人日常应该不会由此出入。我打定了主意,努力抬头四处张望,希望有认识的人出现,或者有人认出我,去向胤?报信,他不是管着内务府吗?宫里头总该有些耳目。

    但随着七拐八弯越走越深,我渐渐失望。一路上每个地方的宫女太监,甚至一些年轻的带刀侍卫,一见是他,无不远远躬身,肃然侍立一旁,头也不敢抬,胤?像是早习以为常,步伐潇洒,翩然而去。

    我这才明白胤?最近为什么眉头越缩越紧——胤?已经成功的营造起了一种天下归心的气势。只可惜我也早已知道,他的气势不但令他的兄弟们咬牙,更让他精明的父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最后几乎完全失去父亲的心,甚至让康熙憎恶。可怜他此时的志得意满,留不住病重的母亲,也留不住父亲的一点点慈爱……

    经过一些小门,沿一条碎石小道,穿过郁郁葱葱的绿树、灌木,发现我们已经直接来到一处宫苑之内。眼前的房舍精巧别致,却怎么看都少了些皇家气派。见胤?突然出现,宫女太监们毫无惊讶之意,纷纷行礼请安,打起帘子。

    胤?拉了我的手,踏入殿内,直接向东面一处掩了重重绣帘幔帐,但此时敞开着门的房间走去。大概是这小殿四周围绕的绿荫太过于浓重,突然从阳光中踏入这里,让人觉得阵阵阴寒,且里面隐隐环绕着连绵不绝的药香,仿佛连殿内所有的木料里也已渗透了那苦涩煎熬出的味道。

    “给额娘请安。”我被这寂静中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随胤?跪下了。

    “娘娘请八爷。”看宫女的样子和语气,这些无用的礼节他们早就重复了无数遍,却还是不得不继续。

    胤?在帘内浅笑的说着什么,不一时,宫女出来叫我。

    有些迟疑的走进去,我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我原本应该恨胤?的……

    但当我看到病榻上的良妃时,心中一酸,暂时忘记了别的事情。

    她像那次一样,微笑期待的看着我,原本雪白的鹅蛋脸两颊有些凹下去,面上更像白玉蒙了尘,显出不祥的灰败来。

    “你过来,让我看看。”良妃的目光温柔的波动一下,声音毫无底气。我刚跪下来,无声的磕了个头,见胤?点头,便走近几步,跪到她床边。

    良妃的手冰凉,有微微的汗,她无力的握握我的手,笑道:“好,好,这丫头长好了些儿,比以前还好看了,就是怎么瞧着有些苍白?怕不是我这屋子光线不好?……可是听了我的话,好好作养身子了?这几年过的还好?我还要见见那个锦书,偏生九阿哥说她有了孕,罢了,上我这沾了病气可不是罪过?……咳咳……”

    两个宫女急忙送了痰盂毛巾上前,又忙着给她捶背,我连忙趁个空隙转头以目光向胤?求证,良妃这是病糊涂了,还是从头到尾就不知道当日她走后发生的事情,他们一直在编谎话安慰她?

    胤?脸色沉沉的不置可否,还好我不能说话,只好微笑着安抚的拍拍良妃的手背,听她饶有兴致的继续说。

    “……我没多少日子了,?儿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难过,我这辈子享福也享够了,受皇上这么大恩典,?儿又孝顺……就是想着以前认识的那些老人儿都不知哪儿去了……又想着心里特别疼你们两个孩子,看到你们就想起我年轻那会儿……可惜没机会再见见,每次问八阿哥九阿哥,他们都说你们过的好……过得好就好,我瞧着也高兴……你怎么总不说话呢?给我弹弹那葬花吟吧,我这边的人谁也没有你们唱得有味儿……”

    “额娘,你累了,今日就先歇着吧,我已安排凌儿住在这里,歇两日你身子好些,让她天天给你弹曲子……”胤?已经帮我解围,一挥手示意我退出去,但是听到他的话,我怔了好一会才磕个头,退出来,站在空旷幽冷的殿内,铮亮的水磨青石方砖上发愣。

    如果把我藏在这里,简直比胤?把我藏在那庄子上还要绝妙……简直是匪夷所思。安排无关人等进宫固然是有违禁例,但谁能奈胤?何?他的势力看样子早已遍布皇宫和京城,而良妃病成这个样子,也无力阻止,起不了什么作用……康熙不在京城,得力的侍卫肯定都随驾走了,皇宫守卫必然松懈很多,这么多宫房内,此时多关了一个人简直是泥牛入海无处可寻,而且就算胤?有一天猜到了,又怎能擅闯母妃寝宫?

    饶是这里凉沁入骨,我还是急出一身冷汗来。

    叫了一屋子太监秘密的嘱咐了一阵,胤?径直离去,走时也不再看我,我只从偏殿中窥见他目光阴郁似有不甘的凝望了一阵良妃的小殿,狠狠抿嘴转身。

    被宫女领到殿后一片偏僻的房舍住下来,我注意到总是会有两个太监形影不离的跟着我。但我认为他们多虑了,我根本无法逃走:既不认识宫里道路,又不能说话,走错了,甚至可能暴露身份,给胤?闯下更大的祸。

    房前应该是这片宫苑的小园子,树木花草长得过于自由繁茂,有些杂乱,更显得凄清。鉴于八阿哥的影响力,想必宫人绝不至于对这里的花草也疏虞打理,那么这种状况的出现必定是因为它们的女主人,良妃的兴趣。

    她曾劝我们不要唱那不祥的曲子,原来她自己也偏好这样的清冷气氛,哪里又是什么吉兆了……不过,也许,她只是想看着它们生长的自由吧?

    自由……抬头望天,四面红墙,只能看见小小的一方蓝天,压抑。无意识的抚过开得一丛火焰似的美人蕉,我曾经如此向往的自由,居然就这样渐渐淡忘了?

    宫女太监们对我十分客气冷淡,我估计就算能说话了整天也用不上一句。已经三天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甚至没有再被叫去见一眼良妃——那毕竟只是个借口?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此时我最害怕的就是在无知中被动等待。

    等待,我痛恨这个词。

    这处宫苑很有些古怪,就算在初夏的白天也阴阴凉凉,入夜后简直寒气袭人。

    可此时夜已经有些深了,我还静静站在浓密的植物中间沉思默想。在房中辗转反侧了一阵,实在无法入睡,干脆出来清醒清醒,整天守着我的两个太监已不知所踪。许久没有好好思考过,我可想的事情其实很多,比如藏在一团迷雾中的我的未来。

    前殿悉悉索索有人过来,说话声渐渐靠近我站的暗处,灯光剪影中,我从打扮看出是两个宫女。

    “姑姑,定妃娘娘好象从来都没来过咱们永和宫吧?”

    一把嫩稚的声音,我猜这小宫女最多十四岁。

    “是啊,我跟了我们娘娘都有八年了也没见过……各宫主子这些日子差不多都该来看看了,人都这样儿了,还有什么意气?不过咱们娘娘就是太善良了,又没跟她们争过什么,亏得有了八爷,才不至于被人作践了去,只可惜……”这宫女听上去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此时也黯然的低了声音。

    已经走到近前,小宫女顺手泼掉手上端的水,有些愤愤,但很小心的低声道:“那些主子们来看看有什么用?要说……要说……皇上要是能来看看,比八爷请多少名医都有用。”

    “唉,这话就是对姑姑我也千万别提了,皇上……”她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怕是有三五年没在我们主子这里留过一宿了,如今娘娘病到这份儿上,也没听皇上有什么言语……若不是八爷争气,咱们娘娘这日子才难过呢。”

    “可惜八爷不是太子……”

    “胡说!不想要脑袋了?这些话是你说的?今后再敢说这些自己先割了舌头去!宫里头是什么地方……”

    那个“姑姑”低声训斥着小宫女走远了。

    我这才从幽暗的藏身地里走出来,一抬头正好看见爬上宫墙的半个月亮。千百年来,后宫里头,无非是些这样的故事,我并不觉得特别为谁难过或者不平。但身临其境,面对曾经与我算有过知音之缘的良妃,联想到十三阿哥那位莫名困守荒庙终老的额娘——我记得她封号敏妃——还是忍不住心中凄凉。

    康熙康熙,你自诩一代圣君,只可惜……这算个什么家?

    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

    惨白的月亮好象一个冷冰冰的眼睛,一阵轻风从身后树梢卷过,如一声无奈的隐隐叹息,我全身寒毛直竖,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尘世羁 第一卷 第38章

    度日如年。

    与胤?粘在一起的日子或许蠢钝,但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两三年一晃而过,短得叫人心痛。这后宫中的日子短短十天,每天眼巴巴看着窗檐下的日影一点一点磨蹭移过,树下蚂蚁忙忙碌碌把什么东西搬来搬去,然后发现好不容易才熬过半日。

    十天尚且如此,这后宫众多妃嫔的数十年又当如何?想到胤?终究会做皇帝,茫然和焦灼就笼罩了我。我讨厌、甚至害怕这个后宫。

    但是解决目前的危机毕竟是最重要的,十天来我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的四处张望,盼着像什么电影里一样,屋檐下跳出武林高手掳走我,或者一个给胤?做耳目的宫女太监塞给我一张安慰的纸条,说马上就会来救我……几乎风声鹤唳。

    没有奇迹,甚至都熟识了这里的宫女太监,也没有看出哪一个有任何破绽。胤?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还没有找到这里?

    正在咬牙切齿,一个宫女悄没声明:本书由鸡窝网(shubao2)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要踏入的一只脚,就在门外道:“姑娘,八爷叫你去娘娘跟前弹琴。”

    不管怎样,总算有点事情发生了。我深呼吸,随她出了门,这就是那天晚上我无意听到了她说话的小宫女,此时她好奇的看看我,稚气未脱的脸庞上都是好奇。我向她微笑,她反倒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乖乖转回头带路。

    两个太监一直跟我到殿前才停下,小宫女打起帘子,也不跟入。里面门窗都被严严的遮了起来,几乎黑漆漆的一片,我正原地站着让眼睛适应里面的黑暗,胤?的声音传来:“凌儿?你到这边来。”

    摸索着往那个方向走,厚重的幔帐动了动,胤?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引我到房间里,纱帘外已摆好的琴桌坐下,他声音极低极温柔的说:“娘娘想听着你的琴睡一会儿,便不用唱了,随便弹几首罢……”

    “还是弹弹葬花吟吧……”良妃的声音穿过床榻的幔帐,听上去虚如一缕若有若无的丝。

    “好,好……”胤?没有再理我,一转身守回病榻前。我看见他双手紧紧握住良妃从缝隙里伸给他的一只手,突然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隐私似的不自在起来,忙低头调弦。

    几年没有弹琴了,有些生涩,待得慢慢找到了感觉,又被自己的琴声勾起新愁旧恨。

    拨着弦,里面一点动静也无,我猜想良妃已经睡着了,但胤?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我总感觉他的眼睛在那暗处莹然流光,满屋子都是从他身上透露出的哀痛和不甘,以及良妃那种长久煎熬出来的,苦涩得发甜的药味儿。

    黑暗中不知时光,这些听觉、嗅觉、视觉甚至第六感组合成一个.jwooo.整理制作空间,人们陷在里面,仿佛被催眠。良妃好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甚至猜想天都黑了,哗哗的雨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雨点敲打屋瓦的声音密集而激烈,但殿内依然是另一个世界。

    “哐啷”、“哗啦”,雨声掩盖中,突然有人踢开门,大步走来,扯开重重幔帐。外界的光线让我已适应黑暗的眼睛感觉到强烈的刺激,眼前白光旋转,我被人抱着双肩拎起来面对殿外,慌乱的眯着眼,看见九阿哥胤?的脸离我只有几寸距离。

    瞪视我一秒钟之后,他出乎我意料的转向胤?的方向,嘶声怒吼:

    “八哥!为什么骗我!?”

    太监和侍卫跟着拥了进来,但都不敢出声,一阵小小的混乱之后,胤?脸上带着些许厌倦携了胤?去偏殿密谈,而我被送回后面。宫女们早已忙忙的守到良妃身边,当我踏出殿门时,分明听到她的一声幽幽叹息。

    用过晚膳,天已经全黑。雨势丝毫没有变小,打得我心里坑坑洼洼,忽然觉得疲倦,这大雨能否干脆些,洗净一切混乱?桌上的红烛燃掉了半根,烛泪毫无形象的瘫软在烛台里,夜都深了,仍然没有人来打扰我,也许八阿哥对九阿哥有超强的控制力吧。

    在热闹的雨声中,我很快熟睡。

    当我醒来时,这热闹的雨声居然还没有停止,烦躁起来,胡乱扯着自己的头发想翻个身,感觉身上压着什么东西。

    揉揉眼,窗纸上映出来的天色是灰蒙蒙的。胤?衣冠整齐,跪坐在床前脚踏上,身体伏在我床边,双手隔着锦被紧紧抱住我,似乎睡得很沉。他的侧脸,居然是笑着的。

    但他感觉到了动静,立刻就惊醒了,抬头看到我,满足的叹了一口气,重新把头放回我身上。

    “太好了,你还活着。”

    后来的三天,很难说我和胤?两个人谁更尴尬些。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特别是他的这个样子。

    他的这个样子,就是指,他看起来是真的被八阿哥瞒住了,好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我。

    有时候他很高兴:

    “八哥带薛医正他们去看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八哥打小就没有什么事能瞒过我。得了消息,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让我找到了,果然是你,呵呵……”

    有时候他很焦虑:

    “凌儿,只要你活着就好,我还有机会弥补……就怕永远没机会求你原谅……那时候……是我糊涂……经常去花冢,只为了问你一句话:你……你还恨我吗?”

    有时候他很阴郁:

    “如今虽然……但皇阿玛就要回京了,八哥却不让我送你走,又不告诉我能有什么办法保你不被皇上知道……”

    有时候他还很愤愤不平:

    “……四哥一定对你很好……但是,你真的爱四哥吗?你要清楚: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甚至更多。”

    这样的情形让我想起久违了的卡通片,他虽然很小心的连我的衣角也没有再碰到过,但无时无刻不像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简直滑稽。还好我无法开口,只好无奈或者悲哀的看着他,摇头或点头。这是我此时能作出的最大努力了,他说的不错,八阿哥在那沉沉黑暗中的独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恐怕连自称没有什么事能瞒过的九阿哥也无法完全清楚。我只能猜测胤?说的那个“虽然”后面,究竟又有什么阴谋要发生。

    这三天里,八阿哥有些忍无可忍的来过一次。

    他面无表情的踏进门来时,我正在梳头,这里可没有宫女会来服侍我——正合我意。

    “九弟,弟妹昨天特意到我府中问我,你为何连续两日留宿宫中,她一个妇道人家,还得替你维护,对里外的人说你是有事去了直隶。你很清楚,成年皇子留宿宫中是大忌,何况是在我额娘宫内。若不是皇阿玛还在热河,我在这宫里还能起点作用,怎可能瞒过四哥?前日你只有进宫没有出宫的档,我虽多方遮掩,但四哥管着内务府,说不定早已知道了——你今天就给我回去!”

    胤?一直站在我身后,默默看着我梳头,听着胤?说完,递给我一只钗子,才开口道:

    “好。哎……钗子放在这边,要斜斜的……不过八哥,我回去,自然要带凌儿走。”

    “……”

    “不能?”胤?转身,笑道:“八哥,那你告诉我,为何不能?只要凌儿在我手中不就行了?”他又看看我,接着问道:“那件事进行得很顺利,皇阿玛已经有反应了,为何不把凌儿给我?”

    胤?也看看我,刚才脸上浮起的的些许恼怒沉静下来,缓步走到梳妆台前,也拈起一个珍珠耳环在手中端详,说:“九弟,我要把凌儿留在这里,直到事成。你瞧着罢,这次指不定比我们计划的还成功。”

    “那是自然,逼了这么些年了,二哥又是个急脚猫,狗急跳墙就在眼前。”

    胤?没有理睬胤?的话,只稍稍提高了声音:“……九弟难道不记得你的门人任伯安了?凌迟处死才有两年不到……九弟啊,不是八哥说你,你想想看,那段日子你消沉颓唐,八哥也疼你,由你去了,结果怎样?四哥和十三弟都出了杀着,你还被蒙在鼓里,我们几乎被逼上死路啊。你就听八哥这一次,凌儿可怜见的嗓子又坏了,我日常怎么对人你还不清楚——断不会为难了她的,等这阵子过去,自然让你好好携了凌儿逍遥自在去。”

    兄弟两个沉默了一会,窗外是几日来时大时小但一直没有停过的雨。

    胤?先开口:

    “那,就麻烦八哥,继续替我在外头遮掩一阵子了,既说我去了直隶,就是直隶吧,就说我差使不知道什么时候儿才能办好呢……呵呵……”

    胤?目光阴沉的审视他,移时,似乎得出判断,无法再说服他,顺手把那珍珠耳环往梳妆台上一扔——“叮”的一声清脆悦耳——自己拔脚走了。

    直到从镜中倒影看到胤?出门才缓过气来,我已经想到了将要发生什么,我不是还曾经让他们有所准备吗?那个被我硬要留下来的赵吉……

    都怪我这几天只顾着想你了,连这么明显的事情也没有想到,可是,你到底在做什么?有没有努力寻找我?胤??

    胤?留在这里的第四天早上,我被关在这里已经是第十五天了。

    宫苑中的植物被连续几日大雨打掉了枯枝败叶,又洗得干干净净,越显出那些青翠挺拔的健康枝叶来,但季节已过,这只是最后的繁盛,开到荼蘼。

    刚由胤?陪着用过早膳,我认命的扶着窗框看那外面的雨,突然见一个宫女急急忙忙从雨中跑来,连一件避雨的油衣也没有穿。

    “姑娘,娘娘叫你,快!”

    “怎么了这么失惊打怪的?可是娘娘不好了?”胤?背着手走出门去。

    “给九贝勒请安,娘娘她也不是不好了,就是突然起来了,还说想走走,奴婢也不知道……”

    那小宫女很惊慌,竟然一直站在雨中说话,好象随时打算转身再跑走。

    我想了想,立刻冲入雨中。

    “凌儿等等!拿着伞!当心淋坏了!”胤?也跟在我身后追出来。

    路程不算长,但雨也不算小,当我全身湿淋淋,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寝殿,看见良妃时,惊讶得忘了下跪行礼。

    良妃端端正正坐在琴桌后面,随手拨着弦,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雨帘。

    我这才注意到,殿内的那些幔帐帷幕全都被拉了起来,连窗户也打开了,比平时乍然明亮了许多。光线映在殿内美人脸上,就在不久前还枯槁灰白的一张雪白鹅蛋脸居然重新焕发了光彩,淡淡的红晕染在额角和颧骨,目光清澈晶莹,甚至连眼角的皱纹好象都突然不见了。

    “怎么了?这丫头,怎么又看着本宫发呆啊?”

    她的笑声出奇的轻盈明媚,我心中一酸,顺势跪下来磕个了头。

    这可不是人们说的,回光返照?

    “去叫八哥,快!”

    胤?在我身后低声吩咐。

    “已经着人去叫了,时辰太早,八爷还没进宫。”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了的宫女有些惶恐的低声道,显然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今儿这么早就进宫了?”

    “给良妃娘娘请安。”

    “罢了罢了……丫头,你过来。”

    走近了,她拉了我的手,示意我坐在她身边,突然收了笑意,用我从未见过的精声明:本书由鸡窝网(shubao2)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色道:

    “前几日见了你,就知道不对,为何一直不见你开口?”

    我连忙从椅子上滑下去跪了就要磕头,她却仍拉了我的手不放。

    “不要磕头啦,起来起来,又没说要责怪你……你告诉我,嗓子怎么了?还有……”

    她仍然用那种精明的目光瞥了一眼站在薄纱帘外的胤?。

    “若不是见你,我也想不起来,他们说那个锦书好好儿的,必是在编谎话儿骗我呢。九阿哥你别着忙,我心里头可不糊涂:若是锦书好好的,?儿必定会带她来见我。如今只得你来,可见……锦书的境遇必定连你还不如,我想着,她莫非已经不在了?”

    呵,这必定就是年轻时的良妃了。观察敏锐,逻辑清晰,三言两语道尽真相。

    看着她生命中最后的娇艳容颜,我无力的点点头。康熙康熙,你至少也该来见证她最后的美丽吧,当年不正是这样的她吸引了你吗?

    “唉,红颜薄命古今同……我记得,你该是雍亲王府上的人吧?这样人才,自然不会配给别人,现在必是跟了雍亲王的?”

    她的明敏让我无言点头:她的儿子没有一样骗过了她。

    “?儿也恁的不懂事了,把个好好的姑娘关在我这里许多日,像什么话?雍亲王可不气恼他么?”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严厉起来。

    “九阿哥你也是,全天下都知道了,皇上最恨你们兄弟闹家务,你还跟着八爷闹个什么?既是自幼亲厚的兄弟,平日里该多劝劝他才是。我倒也罢了,这一去,一了百了……你若是闹个不好,你额娘,宜妃姐姐今后可靠谁去?”

    听到“兄弟闹家务”,“扑通”一声,胤?无言跪倒。

    待得听到自己额娘的名号,胤?呐呐的磕头称“是”。

    我吃惊的看着良妃——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她了,只可惜,是不是已经太晚了?我突然心痛的捏紧她的手。

    她突然兴意阑珊起来,笑着对我说:“你这孩子,又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嘴上虽不说话,眼睛里都写着呢……唉,你是个好孩子,清清净净女儿家,何必把你搅到这些污七八糟的事里头来?九阿哥,你说是吗?”

    胤?现在几乎是吃惊的重新磕下头去,分辩道:“娘娘,八哥和儿臣我们并没有什么污七八糟的事情,兄弟里头也很好的……”

    良妃没有再听他说话,柔声对我说道:“你就再给我弹弹琴吧,我教过她们多少次,琴要用心——可还是没一个能弹出那个味儿……缩手缩脚,心有羁绊,为着应付弹琴而弹,自然不成的。”

    她走到窗前,一手扶着窗棂,斜斜靠在窗边墙上,不知道在望着外面的什么地方。风吹得她宽大的衣裙往后飘起,越发显出单薄的身子。

    一个宫女在她身后小声劝道:“娘娘,仔细风大吹坏了凤体,让奴婢扶娘娘回去休息吧。”良妃恍若未闻,一动不动,也不再说话。

    我不想再弹那什么葬花吟,这凄风苦雨的,不是要把心都弹碎了?

    寝殿中显得空荡荡,仿佛只剩下良妃孤独的背影。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抚柱楣以从容兮,览曲台之央央。白鹤嗷以哀号兮,孤雌?于枯杨。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眇而复扬。(司马相如《长门赋》,就不用再注了。)

    我以为我是悲愤的弹起了《佳人曲》,但琴声流露出来的分明是无奈。为什么都过去一两千年了,一个这么美好的女子仍然要为一个等不到的男人等待?

    琴声在雨声中显得很渺茫,这佳人终归抵挡不了自然规律的残酷镇压。

    头顶隐隐滚起闷雷,在殿中低沉的轰然回响。

    一个小太监叫到:“八爷!”惊喜的声音分外尖细,传入殿中,胤?似乎松了一口气,转身迎了出去。

    良妃的身子突然软软的晃了晃,摇摇欲坠。我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里,一把推倒琴几步赶过去,正好来得及和一个宫女一起接住她瘫倒的身子。

    琴滚在地上,弦杂乱的震动出声,殿内顿时有种混乱的气氛。全身湿淋淋的胤?已经一个箭步冲进来,声音微微颤抖的叫了一声“额娘”。

    胤?带来了两名太医。当胤?和太医、宫女、太监一拥而上,围着良妃忙得团团转时,我和胤?这两个外人只得站在一边发呆。

    那个宫女说的不错,良妃至少还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可以依靠,而且胤?是那种即使已经成年,还会回来与母亲融融絮语的细心人。

    过了一会,太医们谨慎的向胤?小声汇报着什么,胤?从一个宫女手中接过药碗,挥挥手。看看身上的宫女衣服,我连忙随着人们躬身退出。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又在外面“尖叫”起来:

    “雍亲王、十四贝子给良妃娘娘请安。”

    雍亲王!这三个字惊得我眼前一黑,胤?终于来了!

    胤?脸上变色,往外看了一眼,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抱起我往殿内深处躲藏。

    我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已经被胤?胁藏在后面一个厚重帷幕下,看样子是宫女们日常准备茶水的小隔间内。

    殿内很快就安静下来,两个人的脚步还带着水声踏入殿内。然后是例行的礼仪,他们叩头道:“儿臣胤?、胤?给良妃娘娘请安。”

    良妃没有动静,胤?的声音道:“娘娘说多谢雍亲王、十四贝子挂心,这么大的雨,难得还巴巴的跑来。”停了一下,他的脚步声才走出来。

    十四阿哥已经在追问:“八哥,娘娘怎么样了?我刚才去给额娘……德妃娘娘请安,四哥正好也在,德妃娘娘说叫我们兄弟来看看良妃娘娘,有什么需要的,叫我们兄弟多帮衬着。”

    “是啊,八弟,内务府早已按日向皇上行在呈送娘娘的医案,不日内必定就有恩诏。这边儿一应应用物事有什么用得着的,叫宫女跟内务府老黄说一声明:本书由鸡窝网(shubao2)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常,像一个年长皇子应有的沉着,又带一点儿亲切的关心。

    八阿哥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既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苦笑。

    “四哥,十四弟,改日我定当亲自去向德妃娘娘谢恩。我额娘……薛太医只叫喝点参汤……”

    参汤吊命,良妃已在弥留之际了。胤?也动了动,似乎看我一直很安静,才突然想起我早已不能说话,连忙放下捂着我嘴的手,有些歉意的低头看看我,但我没有顾得上理他。

    胤?和胤?显然也为此沉默了一下,胤?稍稍振作了声音道:

    “四哥,十四弟,胤?在此谢过两位兄弟了,但胤?此时心中悲恸迷乱,恐礼节不周,无法招呼,请兄弟们先回去,待我好好送了额娘……再亲自登门道谢。”

    “八弟,良妃娘娘身子这一向有些时好时坏,参汤平日里也用的,你怎可灰心?好好照顾了良妃娘娘,我这就去叫太医院张医正过来,他出自杏林世家,医术高明,必定有法子的……”

    “是啊,八哥,等娘娘好了,我和四哥再来给良妃娘娘请安,眼下就不打扰良妃娘娘了。”

    他们的脚步居然往殿外走去,我心中一慌,难道胤?就这样走了?不由得挣了挣,胤?双手圈得铁箍似的,咿咿呀呀发出几声,在密集的雨声里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们已经在殿门处磕头了:“请良妃娘娘安心荣养,儿臣胤?、胤?告退。”

    他就这样走了?恐慌像一种气体,在我身体里急速膨胀,让人无法忍受,我明明就在他眼前了……

    有人在打开殿门,倾盆大雨的哗哗声立刻传进来,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马上就要掩盖胤?刚刚还离我这么近的身影……

    我就像一个马上就要爆炸的气球,闭上眼睛,被心中的那股气体憋得流出眼泪。

    “胤?!”

    气球爆炸了,我终于把多日来心中念叨的那个名字冲口而出。这声音如此嘶哑变形,却又因为我的努力而放大了很多个分贝,甚至在这殿顶上盘绕着回声,真难听!

    但我总算做到了。不顾一切的扯开帷幕冲出去,突然发现身上没了阻力,回头一看,胤?原本环绕着我身体的双手无力的垂落在身体两侧,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用一种几乎是受伤的目光。

    但我顾不得他,因为有脚步急急的过来了……

    胤?走向我的姿态古怪僵硬,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知道冲到他面前,然后同时和他在还相距一步距离时硬生生顿住。

    现在该怎么办?

    “赫舍里?……”胤?迅速的回头瞥一眼胤?,声音冷漠的道:“这不是半月前我府里头报了私逃的丫头?”

    “坎儿,把她押回府上看严了,我要亲

    尘世羁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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