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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囍(上)第80部分阅读

      冲囍(上) 作者:肉书屋

    冲囍(上)第80部分阅读

    儿只有七八个人,昨儿来了十多位,今儿来得多,加一起总有三四十人了,明儿就能动身!”

    一家子略放下心来,先打水洗漱,又用了晚饭,才坐一块儿商议。

    赵成材有些担心不知同路的是些什么人,怕有带了贵重物品的遭贼觊觎,反倒连累了自家,可章清亭道,“甭管是些什么人,只要是过路的,咱们就非得搭上不可。难道还能干耗着再等不成?万一又来客商呢?就算是遭了强盗,但咱家又没太多金银,大额的我都换了银票子,贴身缝着,那首饰上回自赵大哥说过,我也全收了。若是实在倒霉碰上,便把些随身衣物舍了,也就不过如此了。”

    赵成材想想,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嘱咐大家要格外小心,尤其是牛得旺,可千万不能闹,有天大的事都等安安生生过了这道山再说。

    忐忑不安歇了一夜,次日一早起来,收拾停当,却见外头已经聚集了百十来人,原来是昨晚到了一支贩粮的商队。瞧他们伙计众多,又全是清一色壮小伙子,同行的客商们无不赞叹好运气,都愿意搭便同行。

    只赵玉莲听说是粮商,未免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她忽地脸色一变,悄悄拉了保柱,“你去问问,他们贩的是什么粮食?从哪儿贩来的?”

    保柱机灵,假装闲聊,随意的过去打听了。

    章清亭却见赵成材在那儿发愣,“你在瞧什么?”

    赵成材悄悄指着那粮商头领,“你且看看,那人咱们是不是见过,我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章清亭仔细一瞧,那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两撇小胡子,身材颀长,双目炯然,是有些面善,那是谁呢?

    一时保柱过去打探了回来,密告赵玉莲,“他们说贩的是麦子,从南边来的。”

    赵玉莲心中一紧,忙到哥哥嫂子身边,刚要出声,却见赵把式已经赶了车出来,大嗓门嚷嚷着,“赵相公,快收拾东西上车吧!”

    这一嗓子,把旁人的目光也吸引了来,赵玉莲不好明说,只得使劲掐了章清亭一把,皱着小脸装起了病,“哎哟!我肚子疼!”

    章清亭当即会意,给赵成材使了个眼色,扶着小姑就往里走,“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肚子疼起来?别是昨晚蹬了被子吧?”

    赵成材装作急得连连跺脚,“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了肚子?也太不小心了!”

    这一闹,一家子当然就走不了了,只那粮商头领回头着实看了他们几眼,目光意味深长。

    重又回了头先开的房,关了门窗,赵玉莲才敢说出实情,“那人根本不是粮商!现下这时节,哪有人从南边贩麦子来的?又不磨成粉,哪经得起长途贩运?定是装的陈年旧货了。可这陈年旧货又哪里值得大老远的贩进京城里去?能赚得了几个利息?再看那些个伙计,也不象做事的人,就那么些粮食,又不是鸡鸭活物要人照看,怎要得了这许多人押运?他肯定是个西贝货,别是土匪吧?”

    赵成材听到这儿,猛地一击掌,“我想起来了!那粮商咱们见过!娘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回到永和镇时,在书店里曾见过的人?”

    啊!章清亭也猛然记了起来,“就是那个阿礼认得的贵人?他贴了副小胡子!怪道一时想不起来。”她迅速明白过来,既是阿礼认识的,定是朝中亲贵,“说不好他就是那永兴侯府的人,这次来,是要引蛇出洞的!”

    赵成材点头,“我也这么想!那伙强盗抢了那些丝绸瓷器有什么用?再值钱也是一堆死物!这眼看着就要下雪封山了,他们再想出来也就艰难了,总得弄点吃的先过了冬再说。所以他才假意装作官兵撤退,自带了粮食过山去,若是强盗来了,刚好就来个瓮中捉鳖!顺便也就能把自己的失物追回了。”

    章清亭忽地脸色一变,把声音压得极低,“你们想,这儿既是长年闹强盗,为何这个小村庄还能过得如此安逸?十有八九和山上的强盗有勾结!至少有眼线给山上通风报信。若是如此,恐怕山里已经得到消息了,这一进山定是要打起来的。咱们若跟着,保不齐要受牵连。可若是不跟着,这儿也实在难住,咱们可怎么过山呢?”

    赵成材摆手,“这个无妨,既是前头有官兵押阵,那便好了!咱们索性大大方方歇一日,明儿再过山去,估计今儿该打也打完了,咱们再走就是最安全的时候了。”

    众人点头,散开行李各自休息。赵成材却仍是愁眉紧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赵玉莲不解,章清亭却是明白,“由着他去吧!岂不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哥定是在操心这儿的事该怎么办才好呢!唉!朝廷也该想个长久的法子才是,要不总这么闹腾,让老百姓可怎么过日子?”

    过了晌午没多久,忽见有不少客商狼狈不堪的从山上逃了回来,“吓死人了!打起来了!朝廷和土匪打起来了!”

    果然应验了!原本叹息着没赶上大部队的赵把式得知后可乐坏了,一个劲儿称赞赵玉莲那肚子闹得好!赵成材却微微叹息,历来争斗,无辜被牵连的总是老百姓。他们的损失又有谁来赔呢?

    到了傍晚,就有顶盔贯甲的士兵进了村庄,宣读告示。因此处盗匪猖獗,现朝廷下令,把这翠屏山征作京师某营的驻军之所,本地百姓负有联防之责,家家户户都必须签字画押。以后每日行人过路,须由本村保甲组织本地村民护送,因此耽搁的农活,由官府减免此处税赋若干补偿云云。条条款款,列得清楚明白,军不得扰民,民不得生事。过往之事不再追查,但从今往后,如有勾连的,重惩不饶。

    赵成材去瞧了回来不往点头赞赏,“善哉善哉!如此一来,不说杜绝盗匪生事,起码本地百姓再不敢为虎作伥,行旅客商也能有个过往保障了。”

    次日一早,再次整束行装上路,就有本地青年护送,平平安安上了山。山中还不时有士兵巡逻,在清剿盗匪余孽,盘查得极为严格。

    走了半日,忽见一伙士兵兴高采烈的簇拥着一批货物出来,“这回乔二侯爷可该消气了吧?总算找着东西了!”

    “可别高兴得太早,你瞧这瓷器,都毁了快一半了。我只求回去别招骂就成!”

    章清亭从帘内瞧见那开着的箱内多是家乡土仪,乍然在这异国他乡相遇,忽地想着物离乡贵,人离乡贱,自己孤零零一人在此,未免有些感伤之意。不觉垂下帘来,默然不语。

    赵玉莲见她忽地脸色不好,握着她手,“嫂子,你怎么了?”

    章清亭笑着摇了摇头,“车坐久了,有些闷。”

    牛得旺立即从荷包里翻出话梅给她,“大嫂,给你吃这个,就不难受了!”

    赵成材已经听得车内动静,挑开帘来,关切的问,“怎么,颠着了么?不舒服?要不要走慢些?”

    瞧着他们一个二个关切的神情,章清亭只觉心里暖暖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接过牛得旺手里的话梅纳入口中,“没事,有这个就好多了!快走吧,我也想早点进京开开眼界呢!”

    见她无事,众人才放下心来,赵成材道,“玉莲,陪你嫂子说说话,就没那么闷了。再有半日便到了,到时咱们再好生歇歇。”

    想着进京,大伙儿重又高兴起来,议论纷纷,不觉已经下了山。

    又歇了一日,再上路便是坦荡大道了,马车跑起来轻快得多。及至夕阳西下时,赵把式忽地甩个响鞭,“你们快出来瞧啊,京城到了!”

    (ps:元宵节,啥也不多说了,有加更!)

    第二卷 (二四六)京城孟府

    (二四六)京城孟府

    这是章清亭第一次瞧见北安国的都城——承平。

    与自己土生土长的南康国京城不同,这儿并没有如诗如画的小桥流水,却有一样气势恢宏的厚重城墙,与精益求精的雕梁画栋。宽阔的青石板路,热闹繁华的街市,轻裘肥马,香车美人,扑面而来的便是富贵气息,繁华盛景。

    大家伙儿都是两个眼睛珠子不够看了,章清亭微微一笑,却没有半分嘲弄的意思,作为一个普通百姓,你让他怎么在面对这瑰丽如锦时保持目不斜视,心如止水?又不是圣人,何必装那矜持模样?“先别顾着瞧热闹了,咱们赶紧找个客栈住下,明儿再好生出来逛逛吧!”

    赵成材甚觉有理,瞧这街上行走之人,穿红挂绿,衣衫齐整,难免就想到自己这风尘仆仆,难于见人,“咱们先找个店住下,好生洗洗,等养了精神,才好去办正经事!”

    还真给孟子瞻说中了,现在的京城学子云集,连客栈都不好找,便宜划算的全是客满。

    章清亭拦着赵成材,不让他继续往偏僻胡同里找,“咱们这回头就得去孟家,若是住得太差,到时人家打发家丁来帮忙拿行李见了,倒让人看轻了。莫若就破费一回,住家好店吧!总不过一日工夫,也花不到哪里去。”

    赵成材听着有理,可找楼面稍稍华丽的一打听,可把他吓了一跳!这住一晚单间,还不是上房就得要二钱银子,足足比其他地方贵了十倍不止!

    章清亭不容他置喙,眼疾手快要了两间房,吩咐伙计去备了热水送来洗浴。又给赵把式结了车钱,多送了几十文凑个整数,赵把式欢天喜地的离去了,自找地方再搭回永和镇的客。

    赵成材真是肉痛得不行!四钱银子就这么没了,还好他脸上绷得住,也没露出太多诧异,及至进了房才跺足叹息,“这么贵!你怎么还要了两间?”

    章清亭掩嘴轻笑,“大户人家最重规矩,你要是让人瞧见我们男男女女混住一屋,象什么样子?这是天子脚下,又不会出什么乱子。”

    赵成材想着也有些道理,反正钱已经花了,那就好好享受一晚吧!当晚各人收拾干净,好生睡了个安稳觉,等次日一早均换上光鲜衣裳,赵成材雇了乘小轿,带着保柱,找伙计打听了道路,拿了孟子瞻要带回家的东西去了孟府。

    为示尊敬,赵成材记着章清亭跟他说的规矩,到那胡同口就落了轿下来,步行到了门口。这一条街上也就开着一个兽头朱红大门,门前蹲俩大石狮子,列坐着几位家丁,衣饰齐整,比外头普通行人要好上许多。尽管有了心里准备,但瞧见门上牌匾时,还是让赵成材心里紧了一紧,除了孟府两个斗大的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是“敕造英国公”。这都是公侯之家啊!

    赵成材有些明白为何孟子瞻从前不愿意说到自己的家世了,实在是太显赫了,显赫到人家都不愿意显摆了。

    孟府家丁倒是家教甚好,见他们主仆过来,立即有人赶上来问,“请问公子找哪位?”

    赵成材回礼道,“在下是扎兰堡人,受孟子瞻孟大人所托,带了书信土仪过来。”

    “原来您是大公子派来的!”那家丁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回头叫嚷,“快去回禀老夫人和夫人,大公子打发人回来了!”

    几个家丁跑进去传话了,这边几人也全都下来,接了东西,把赵成材主仆迎进门里奉茶说话,嘘寒问暖,极是热情。

    赵成材暗忖,这孟子瞻应该在家中极受重视。这边没说到几句话,那头就有先前传话的家丁气喘吁吁跑了出来,“快!老夫人请公子到里头说话!”

    家丁捧了东西,带着赵成材一路进去,保柱留在门下,自有人招呼。赵成材注意了一下,每过一道门,都有当班的家丁接了东西,再带他进行,一门二门皆是男丁,到了三门,就是垂髫小厮了。再进了内院,又换了丫头引路,赵成材整肃仪容,只盯着脚下的路,目不斜视。

    进了一个宽敞院落,只眼角余光瞥见花木葱茏,金桂飘香,廊外有几个丫头仆妇侍立,规规矩矩,见他进来,便打起门帘笑道,“赵公子请!”

    赵成材颔首进来,大厅里上首坐着位白发如银的老太太,旁边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看着面相年纪,想来是孟子瞻的祖母和母亲了。她们身后各跟着几名丫头仆妇,那屏风后头,隐隐还有些金珠玉翠之色微渗出来,想是不便见客的年轻女眷。赵成材没有多瞧,依礼拜了孟老夫人和孟夫人。

    “好好好!快请坐吧!”孟老夫人刚发话,旁边就有丫头搬了绣墩请赵成材坐下,又奉上香茗,翩然退下。步履轻盈,一点声响也不闻。

    这边孟老夫人已经看过孟子瞻带来的书信,可仍是不住的盘问,孙儿在那里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官儿做得辛不辛苦?

    这个赵成材却是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要说起孟大人,那在我们那儿可是无人不夸的好官……”

    他细细把孟子瞻在那儿为官之事一说,听得孟家二位夫人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尤其是听得赈灾那一段辛苦,禁不住满屋子人都落下泪来。

    赵成材道,“孟大人心系百姓,正是有了他身先士卒,我们那儿遭的灾虽重,受的损却比其他地方强多了!百姓们无有不感念孟大人恩德的,就是区区这条小命,也全亏了孟大人舍药相救!”

    孟夫人上前劝婆婆不必过于挂念伤心,“娘!子瞻虽了受些辛苦,却也没给我们孟家丢脸!那孩子,是好样儿的!赵公子这长途奔波,倒是该安排他先歇着才是。”

    孟老夫人重重点了点头,“咱们孟家虽是人丁单薄,却从不出那浪得虚名的儿孙!”她转头问赵成材,“子瞻信上说,你还要带你弟弟来瞧病?他人呢,现安置在何处?”

    “回老夫人,我们是昨晚上到的,先不敢惊动,在客栈里住了一宿,今早才来。”

    “这你就太客气了!”孟老夫人忙道,“是哪家客栈?快打发人去接来!”

    呃?赵成材微有些迟疑,不是说给他们安置个地方就行了么?这老太太怎么这么热情?这意思竟还要跟他们见上一面不成?

    孟夫人瞧出他那犹豫,温言道,“赵公子别拘束,我们家人少,自子瞻去了你们那儿,家中更显冷清。你们就留下来,陪老夫人吃个饭,热闹热闹,我再安排你们住宿不迟。”

    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赵成材坐下来一面陪老夫人说着闲话,一面等,心中却想着果然又被媳妇料中了。

    他出门之前,章清亭就说,“若孟家是个殷勤多礼的,少不得你先去了,就打发人来接我们,咱们这一早哪儿也别去,就收拾了行李安心在这儿等着吧!”

    不过小半个时辰,丫头们过来传讯,“赵公子的家眷都接到了。”

    却见章清亭领着头儿,带着赵玉莲和牛得旺进来。她也不怕生,落落大方的就上前给孟老夫人及孟夫人行了礼,言谈对答甚有礼貌,看得孟家二位夫人倒是稀奇,如此平凡人家怎地养出这样一位大家闺秀?

    还有赵玉莲,她此时已经换回女装,虽无大嫂的气度风华,却更加的漂亮温婉,煞惹人怜。就是牛得旺,尽管傻乎乎的不懂礼数,但心眼实在,有一答一,逗得孟老夫人极是开怀。心下欢喜非常,便不让往外住去,命孟夫人使人去将后头的棠棣院收拾出来,安置他们住下,又让拨两个丫头过去照应,一应茶饭都由他们供给。

    赵成材欲待推辞,孟老夫人却不依,“咱们家房舍极是宽敞,让你们住的那院子也有后门通到街上,你们自要出门办事也都便利。我这老太婆成天在家闷得慌,难得你们来了,你自安心读书,让你媳妇妹子还有弟弟时常来陪我说说话,我就高兴了。若是不依,那就是嫌我这老太婆啰里啰嗦惹人厌了。”

    她都这么说了,还让赵成材说什么?只得应允。但章清亭却笑吟吟提出要求,“老夫人,您若是不嫌咱们浅薄无知,咱们自愿意时常来听您教诲。只一桩,咱们庄户人家,也不惯人服侍,就请哪位妈妈或是姐姐照看着门户便是。我们那儿的茶饭使用,只借我们副炉灶,让我们自己料理便是。您若是不依呀,那我们可也不敢住了。”

    章清亭太了解这些大户人家了!典型的相见欢,同住难。别看表面上一团和气,谁知道底下什么样?何况这回上京,得在孟府打扰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对孟府来说,送些茶饭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若是天天让那些下人们来伺候,转头就非得破费银钱打赏他们不可。一个闹不好就会生出嫌隙,倒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反正花着自己的钱,自家用得心安理得,也不给他们府上的下人添闲话。

    听了她这话,由不得孟老夫人和孟夫人又抬头瞧了她一眼,孟夫人微微一笑,却问,“娘,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卷 (二四七)小鬼难缠

    (二四七)小鬼难缠

    孟老夫人用那睿智沧桑的老眼深深的瞧了章清亭一眼,脸色却越发和缓了,“好吧,就按她说的,记得拨人到他们那门上守着,有什么事方便通传。再交待我的话,不许人拿矫作势的!人家大老远的过来求学求医,哪里经得起咱们家这些阵势?要让我知道有人敢怠慢一丁点子,就给我扒了他的皮!”

    章清亭知道,这就是绝了那些个下人向他们吃拿卡要的心,如此甚好。

    一起用了个午饭,这边孟夫人便打发人送他们过去休息。那棠棣院是一处小小院落,就在孟府角上,一应家什俱是齐备的,锁了门就自成一派,很是便利。

    瞧那房间还有多的,章清亭也不使人开门,她和赵成材自然一间,赵玉莲一间,再一间给牛得旺住,让保柱跟他去作个伴,再加一间小厨房,几人便足够了。又让孟府的丫头们当着管事周大娘的面,把他们房间里头的花瓶摆设全部收了,再有丢失损毁也赖不到他们头上了。

    那周大娘已经得了夫人吩咐,淡笑着任凭章清亭吩咐行事,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收拾清楚,章清亭再见着满屋空空荡荡,除了桌椅板凳别无他物,方才舒心,“周大娘您别笑话儿,我们乡下人不懂规矩,更不知好歹,那些好东西放我们这儿也是浪费,倒是这样清清静静的更好些!”

    周大娘扑哧笑了,“若说秀才娘子还不懂规矩,那我们真都不敢出来见人了。你们安心住下吧,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让小丫头们来找我就是!”

    她拿了钥匙给他们,那连着花园门的章清亭坚决不收,“若有事,我们招呼一声就是了,那边门户还是您们掌管着才是!”

    周大娘知她要避嫌,收了钥匙带着人走了,这屋里的一家子才长舒一口气。

    赵成材第一句话就是,“娘子,你做得太对了!要天天跟他们家吃饭,估计你相公一个月就得瘦十斤!看着那一桌子菜,我都愣没好意思吃饱!”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赵玉莲掩嘴笑道,“别说大哥了,就我也是!”

    还是自家人在一起自在!章清亭现也习惯自由自在的生活,觉得以前的生活虽然锦衣玉食,却不是那么值得留恋的。说起来,也不知那个张蜻蜓在南康国能否吃一顿饱饭?

    把行李收拾了出来,厨房里柴米油盐都给他们备齐了,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去买点菜回来,却见两个粗使丫头提着篮子送了几盒果子点心还有蔬菜鱼肉来,“这果子点心是老夫人特别交待送牛少爷吃着玩儿的,菜是夫人让送来的,她说今儿晚了,恐怕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上哪儿买东西,就先给你们送了这些来。若是还缺什么,只管跟我们说!”

    章清亭道了谢,从点心里拣了几块送这两个丫头,她们吓得连连摆手,坚决不要。章清亭反觉好笑,却也瞧出这个孟老夫人在家里还是很有权威,说的话下人们没有敢违拗的。

    帮着一起做了晚饭,保柱见消停下来了,特意找主母交出一个红包,“这二两银子是进门时,孟府管家打赏的,我原说不要,可他说这是规矩,硬塞给我的。”

    章清亭接了银子微微一笑,另拿了一吊钱给他,“你把这个收着,咱们既到了京城,你也得跟着咱们四处跑,身上不能不带着点钱。这儿一半给你自己零花,一半拿着打点路上雇轿乘车这些使费。从前在家里也教了你记账算数的,从明儿起,你自己的一份不算,咱们家中花用了多少,都得记上账,晚上给我报个数,钱不够了我自然再给你。你也算是咱们这儿的小管家了,可应付得来么?”

    保柱犹豫了一下,有些胆怯,“怕干不好……”

    章清亭笑着鼓励他,“没事,你本就是个伶俐人,要不也不会挑你在相公身边伺候了。但凡心细些也就是了,就是开头错了,不给了你钱往里赔么?也算是小惩大戒了,主要是让你能长个记性!既是出来了,也不能光开眼界,这待人处事也得历练着些。咱们家日后,要用你干大事的地方还多着呢!”

    保柱这才点头,接了钱回去收着就找了纸笔准备记账。

    等他出去了,赵成材才笑道,“就咱们这几口人,能有多少事?你也真是会使唤人!”

    章清亭横他一眼,“你以为我是躲懒啊?他们这些人,既卖到咱家来,也就是咱们家的人了。让他们多学着些,对往后有好处的!要说起来,还是给你操着心呢!这不赶紧的调教出来,等明儿你赶考了去,可有你操心的时候!”

    “我不过说句笑话,倒招出你这些话来!算我多嘴行了吧?”赵成材笑着讨饶,说起正事,“明儿我想去娄大人府上拜会一下,再给阿礼把话传到,先了了一桩心事。方老爷子的得晚点再说。那你明儿是陪着旺儿玉莲去看病么?”

    章清亭想了想,“明儿一早别的不说,我先得和保柱买菜去。娄大人早上应该要上衙门办公,你也未必能见得着。倒不如你等我们买菜回来,一起到京里逛逛,只顺路去递个帖子就成。他若是有空,自会打发人来请你。咱们瞧了病,再去给阿礼传话可好?”

    赵成材点头,去写帖子了,忽又好奇,“你怎么对这些官府人家的规矩这么清楚?”

    章清亭挑眉一笑,“本姑娘生来就见多识广!”

    赵成材笑着摇头,“爱说不说,随你多少见识,横竖还是我娘子就成!”

    小夫妻正调笑着,却见外头有人敲门,保柱去开了门,却是孟府的小厮,特地送了一张名帖来,“我家老爷白日里在朝中忙着公务,晚上才回,听说贵客到了,本说今晚就要宴请赵公子及夫人一家的。只是听说你们旅途劳顿,便打发小的来说一声,明儿晚上准备了宴席给你们接风洗尘,请必要赏光才好!”

    赵成材接了帖子道了谢,那小厮自去回话了。

    章清亭道,“那咱们明儿不用买菜了,中午就在外头吃了,把事情办了,下午早些回来准备着才是。”

    这边收拾了睡下,次日一早简简单单烧了个早饭用了,又打发保柱去跟孟府那头看门的婆子说了一声,锁了门一家子都出去了。

    因不知远近,便雇了辆车,问那车夫几个地址,恰好全都知道,当中晏博文说的地方最近,药铺最远。那就先去传话吧!

    在京城里,就是个小车夫也是见多识广,性喜卖弄的。瞧赵成材也是读书人,就问道,“莫非你也是与晏太师家人有旧,求他老人家提携的?”

    晏……太师?!赵成材连连摇头,“我们不过受人之托,送个信而已。”

    “就是如此?”那车夫好生奇怪,还有些不信,“那晏家可是三朝的太子太傅了!教的全是皇子皇孙,你既有熟人,何不去攀攀门路?”

    赵成材心下惊诧,原来阿礼竟是如此的书香门第!却又不好打听人家的伤心往事,只听那车夫犹自嘟囔着可惜,只笑着摇头说高攀不起。

    等到了胡同口,赵成材让弟妹在车上等着,带了章清亭和保柱同去。想着是个老嬷嬷,有个女眷也好说话些。

    这胡同紧邻着一套大宅的后门,看那边宅院深深,与孟府不逞多让,想来就是晏府了。这条胡同想来也应该是晏府的产业,所以那车夫才一见地址就这么问。

    那小胡同虽是僻静,却歇着好些挑担的小贩,也有卖吃食的,也有卖珠花脂粉的,还有些才总角的小孩子们在那儿淘气。

    见赵成材瞧着稀奇,章清亭悄声解释,“这大户人家的后门,是最好做生意的。你想,这一个府里,上上下下主子带奴才几百口子,家里的东西吃腻了,时常也得要买些外头的零嘴针线这些小玩意,在这儿若是做惯了,可比外头还强些!”

    赵成材恍然大悟,章清亭已经叫过一个小孩问道,“请问这儿有位祝嬷嬷,在家么?”

    听她问话,一群小孩都围拢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七手八脚的就拉着他们,推到一处门前嚷着,“这就是祝嬷嬷家了!”

    到了地方,却仍是拉住他们的衣摆不放,赵成材不解何意,章清亭却是一笑,“保柱,带这些孩子到那担子上,一人买一块麦芽糖!”

    听她这么一说,那些孩子们才放了手,一窝蜂跟着保柱去了。赵成材不觉莞尔,“这还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祝嬷嬷家已有一个小丫头迎了出来,堵在门口,骨碌碌的眼珠子不住打量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找嬷嬷什么事?”

    章清亭反问,“祝嬷嬷不在家么?我们是受人所托,来带个信的。”

    小丫头也不怕生,立即追问,“什么人?”

    章清亭想着晏博文毕竟是被逐出家门,名声不雅,看看左右还有闲杂人等,便道,“能让我们进来说话么?就说两句话,说完我们就走。”

    第二卷

    (二四八)透心凉 〖加更〗

    小丫头歪头想了想,指着章清亭,“那你进来,他留下!”

    小丫头警惕性还挺高!赵成材主动往后退了一步,章清亭进去掩了院门方道,“你跟你家嬷嬷说,是一个叫阿文的年青人让我们来的,她就知道了。”

    小丫头皱眉想了想,跟她说了实话,“你说那人我也不知道,嬷嬷不在,现在府里伺候太太呢,你若是有什么要紧的话,就留下我转告吧!”

    “也没什么,只是给嬷嬷报个平安,再请她帮着给夫人请个安就完了。不过这话,你就别跟外人说了,只告诉她一人就行。”

    小丫头点头,“这个我懂!”

    “真是聪明孩子!”章清亭笑着告辞了。阿礼不过是要带个平安,他们帮他做到了,这便足够了。多的事她也不想问,不想管。

    等出了胡同口,刚要上马车,却见那小丫头又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等一等!这位夫人,麻烦您留个地址吧,我怕嬷嬷回来还有话要问,到时便知道上哪儿找你们了。”

    小丫头很机灵啊!章清亭附在她耳边说了,小丫头听得脸色大变,“你们是……”

    “我们不过是暂时在那儿借住,跟他家没什么关系。”章清亭打消了那小丫头的顾虑,又把晏博文写的那纸条塞她手里,“你要不放心,就拿这个给嬷嬷看。我们不过是带个话,不骗人的。”

    小丫头这才将信将疑的回去了。

    上了车,赵成材才道,“不过是传个话,怎么弄得跟做贼似的?这些大户人家,规矩真是烦人!”

    章清亭哂笑,“就这你就嫌烦了?日后等你高中做了官,咱们家不也得一样光景?”

    赵成材摇头,“那我宁肯就过现在的日子!”

    “只怕那时候,也由不得你了!”

    众人说笑着,又去了娄府投递了名帖,再去找那济世堂,倒是京城之中,无人不知。一座药堂,竟也弄得在市集上开了三层的楼面。人头攒动,极是热闹。还没到门口,就闻见浓重的药味儿。

    一楼里头是整整三面墙的药铺,围着许多人正在抓药,当中坐着三四个大夫,看着极是年轻,想来还是学徒,只管治些简单的跌打损伤,风寒咳嗽,排队就医,无须诊金,瞧了毛病不重,就直接让去抓些成药。

    二楼才是正经看病的地方,有七八个大夫都在忙着替人诊治。另一半也是药铺,人就少多了,想来药材也要贵重一些。

    他们才上来,就有小伙计过来招呼,问要看哪方面的病症。赵成材一说,那小伙计给他们领到一个大夫后头坐下排队。

    等了一时,就见楼板咚咚咚跑得山响,上来几个家丁,直接就扔一大锭银元宝出来,“再拿十斤金创药!有多的先记你们账上,回头咱们再来拿,最近可多配着些!”

    看来是熟人,那小伙计也不问,一面抓着药,一面聊着闲话,“难道是我们的药不好么?怎么还要这许多?”

    家丁冷笑,“你们哪里知道?这都是给那些王八羔子们用的!不一个个的把嘴巴撬开,咱们还舍不得他们死呢!哼,也不打听打听,咱们永兴侯府的东西是能藏私的么?也不是我们自夸,只有我们二爷不想知道的,否则就是他八辈子的祖宗,也能给他刨出来!”

    赵成材和章清亭对视一眼,都猜出来是上回那位公子了,这是拿了药去逼供,让你死不了,却也活不好!不过那些人也活该,谁让他们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做强盗呢?纵恶即是行凶,他们还没同情心泛滥到随意施舍的地步。

    却听小伙计又问,“那追回来的东西差得很多么?只怕得又辛苦你们跑一趟了吧?”

    “可不是?不过今年是甭想了,年前是赶不上了,只好明年再多跑一趟了。其实东西丢了也没事,我们府上也不是赔不起,只是这口气实在难咽!你说那些强盗也真是不长眼,劫什么不好,居然劫咱们府上货!这全京城谁不知道,除了我们二爷,有谁能从南朝贩来那些东西?他纵是劫去了也没法出手啊?”

    “他们若是要有这等见识,也不得去做强盗了!”

    “只可恨毁了不少好东西,说不得只好贱价卖了。”

    “那我们可得去逛逛!您们也别恼,那些好东西买不起,就只好去捡些便宜了!”

    “这个没事!”

    章清亭听得心中却是一动,这是个机会啊!见那些家丁已经包了药匆匆离去,忙招手叫那小伙计过来打听,“咱们是头一次上京城,刚听说那府里有从南朝贩来的好东西,可是在哪儿呢?你说说,让我们也去开开眼!”

    小伙计笑道,“若说起来,这家可是大大的有名!”

    原来这永兴侯府姓乔,有一位二公子,虽是聪明伶俐,却自幼不爱上进,偏好些走马斗鸡,行商经济之事。他们家不知打骂了多少回,总不肯悔改。幸好家里还有长子继承爵位,下面又有好几位小公子读书上进,便只得放手随他去了,倒是给他正正当当的谋了一个出身,在朝廷里挂牌做了皇商,也算是有了个正经差事。

    这乔二公子呢,自从正大光明的从了商,性子收敛多了,为人又谦和,不管三教九流,见面都是三分笑,没有不夸的,故此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而且并不仗势欺人,他虽把持着从南康国贩货进京的财路,却只做最高档的货品,余下那些寻常货色就留给其他商贩们去经营。况且他也并不直接对外发售,只做批发,让更多的人都能有钱赚。故此虽是行商贾之事,但却在京师之中名声仍是甚好。

    他在京师只开了一家铺子,名叫荣宝斋,只接待大主顾和零散卖些长途运来有瑕疵的货品。倒是寻常人家都爱去逛,期待能挑个自己中意的好物件。

    章清亭听得却暗暗心惊,这个乔二公子是个人物啊!如此玲珑剔透,长袖善舞,怕不是仅仅因为喜好才入这一行的吧?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正琢磨着抽个空儿去那乔家铺子逛逛,看能不能捡个漏回来,就见那边大夫的队已经排到了。

    一家子进去,大夫先问了二人大致病由,便望着章清亭道,“你先来吧!”

    她症状较轻,没那么啰嗦,大夫便给她瞧了,论了病由和扎兰堡那边大夫瞧得差不多,不过开的药方却改了不少,“你底子不差,毛病也不算太重。现人既来了,又能住一段时日,便吃这汤药,再到后头那净室里,让女弟子给你照着此方针炙,十日后再来瞧过。等你走时,再给你拿那丸药,包你不出半年,就能怀上!”

    章清亭听得这才放下心来,红着脸道了谢,结了这笔账,赵玉莲陪着她去内室针炙了。

    这边再来瞧牛得旺,细把了脉又看了他从前吃的药方,那大夫问了他些问题,却是愁眉紧锁,不知如何下药。

    赵成材问,“大夫,我这表弟还有得医么?您就跟我说实话吧!”

    大夫想了半天,仍有些不敢肯定,叫了伙计来,“你去楼上瞧大师傅有空没?有空的话,就说我要带个病人上来。”

    等了一晌,伙计下来道是可以,大夫领着赵成材他们就上了三楼。原来还以为这三楼也是诊堂,上来才知原来竟是个教学之所,四壁全是医书,当中长案上有各式各样的医用针刀,一头还摆个一个仿真铜人,想来是练习针炙之术所用。几个学徒正围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听他教诲,见他们来了,自觉退让开来。

    大夫上前给老大夫行礼,“爹,这儿有个孩子,儿子方才瞧了,不敢贸然定夺,想来请您确诊!”

    想来这位就是名震京师的老黄大夫了,年轻的肯定就是小黄大夫,赵成材抢先一步,带着牛得旺给老人家行礼。

    老黄大夫摆了摆手,“不用多礼!孩子,你坐下,让爷爷瞧瞧!”

    牛得旺老老实实的坐下伸出了手,其他人全在一旁侍立,连咳嗽都不闻一声。两手诊毕,小黄大夫又拿出牛得旺从前的药方,“儿子以为,这病似乎一开始用的药就不对!”

    老黄大夫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他就轻声念给他听,只听了一半,老人家就生气的把桌子一拍,“庸医误人!想他当年,才那么点大的小孩子,怎么禁得起如此虎狼之药?就是大人,若是素有弱症的也禁不起啊!你们可得记好了,这用药不仅是照本宣科,更重要的是得结合病人当时的年岁大小,身体状况,甚至阴阳寒暑来定。岂有人人都用一样的理?否则即使是灵丹妙药,也可能被用作夺命砒霜!”

    一屋子学生都知道黄老大夫生平最恨误诊,俱都不敢吭声,老黄大夫发了通脾气,起身竟给赵成材行礼赔不是,“这位公子,真是对不起了!老朽无能,治不了令弟!”

    赵成材忙拦着他,“老人家说的哪里话来?这也是他的命,怨不得人!”心里头却着实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浇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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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二四九)不好糊弄

    (二四九)不好糊弄

    黄老大夫一声叹息,“若是这孩子在病发一年内找我,兴许还有五分把握,可这委实拖得太长了,老朽实在连一分把握都没有了。不过这孩子并不是全然的痴傻,想来也并不是就此无救了,这天下能人异士甚多,还是另请高明吧!”

    赵成材道了谢,就要付诊金,黄老大夫却坚辞不受,“我们既无法诊治,哪里还能腆颜收你的银两,快别折煞老朽了!”

    见这老大夫心地赤诚,赵成材反怕他心里不好过,牵着牛得旺就下了楼,怏怏不乐的坐在那儿等章清亭。

    牛得旺眨巴着小眼睛看着他满面愁容,很懂事的鼓着小胖嘴道,“大表哥,你别难过!我回去好好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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