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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

      兵部尚书佚事 作者:肉书屋

    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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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好啦——,别吃陈年老醋啦!那是以前。以前我要靠那些诗糊口,要靠那些诗改变命运。现在,我的命运已经定了,不写诗了,只想做个贤妻良母。哪知道,做个贤妻良母也这么难,难得……”说着,景翩翩泣不成声。

    “别这样!”李春烨像拍孩子一样亲切地拍着景翩翩的背。“别怨我们的命!这世道,谁的命会好呢?皇上的命也不见得好到哪去!远的不说,你看宣德皇上,死于三十八岁盛年;景泰皇上,死时刚刚二十九岁;隆庆皇上,也只活三十五岁;泰昌皇上,在位才个把月,三十九岁就归天;天启皇上,驾崩只有二十三岁,比你现在还年轻!活着就是命好啊!”

    本打算在栖真岩住几日,才住一个晚上,李春烨和江复就受不了。本来想超脱些,不受性别、辈分之类世俗羁绊,只为兄弟,借一间禅房同睡一床地铺。为保护景翩翩,叫她睡当中。然而,人往往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李春烨一方面自己想入非非,另一方面又担心江复越轨,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有半夜解手的习惯,今天不敢起来,生怕一走就出什么事,一憋再憋。江复则认为李春烨跟她早有私情,只是碍于面子不敢同居。入睡前,他就推让了半天,最后是她也硬要拉他一起。他想他们肯定会有什么故事,怎么也睡不着。三更许,他熬不下去,起身到外面解手,大松一口气。这样一来,李春烨又尴尬,生怕江复误会,连忙跟出。两个人坐在木槿花边赏月,闲聊到天明。景翩翩太累太开心了,倒是一梦到天亮。

    江复要先回家,李春烨没挽留。李春烨请他再帮点忙,帮忙到城里弄些琴筝、长剑柴刀之类东西。他当日傍晚就备齐了并送来,次日一起下山。

    。。

    叠起江南恨 七(1)

    下栖真岩,过上清溪桥,李春烨和景翩翩步入通往状元岩的山谷,两侧悬崖峭壁,森严并进。谷尽头,石崖三面迫而来。一面悬崖坡度稍缓,有简易石磴,曲折盘旋,断续相接。相传,这些危磴是邹应龙手凿而成,后人称之“斗米阶”,形容石磴如一斗米粒之多,以此激励后代学子。李春烨今天并不想涉及状元什么的,心思全在景翩翩身上,登完斗米阶便走另一条小路,有意避开状元岩。他双肩负着一堆行囊,一手牵携着她。她从没走过这样的路,摇摇晃晃,但并不害怕,而像被牵携走向d房一样激情澎湃。

    这也是丹霞地貌,有的呈一线天,有的是奇峰,还有很多断崖、岩x等等,千奇百怪。无论山顶、崖面还是谷底,都有一股股活水,瀑飞泉滴,溪涧连珠,给一座座巨岩增添灵气。岩间、岩上林木葱郁,桂花飘香。时不时的,丛中野兔逃窜,小鸟惊飞。苍鹰就安详了,在李春烨和景翩翩的头上高高地盘旋,久久地盘旋。

    李春烨走在前,手持长剑,不停地打草惊蛇。不多时,他突然伸出一手止住身后的景翩翩:“等等!”

    景翩翩吓得毛骨悚然,但又忍不住顺着李春烨手上的长剑看去。结果,虚惊一场。

    “真要是碰上什么,有用吗?”景翩翩忽然问。

    李春烨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有用没用?”

    “你手上的啊!”

    “当然有用!你以为是戏台上的道具啊?”

    “我是说,你满脑子之乎者也……”

    “你别忘了,我当过兵部尚书!”

    “你打过仗吗?”

    “我练过马,练过剑。”

    今天运气好,没让李春烨的剑派上用场。虚惊几回,两个人都不以为然起来,又觉得累。李春烨建议歇一下,两个人席地而坐。他解下行囊,走到岩边喝水。

    那泉水从高高的悬崖上曲曲折折流下来,在两尺来高处一个里稍事停留再溢出。这有点麻烦。喝溢出的吧,得吸着岩石;喝x里积的吧,那x有点深,而又略扁。李春烨想了想,只好横着脑袋伸进去牛饮一番。

    景翩翩走近李春烨,看了直笑:“你喝得累不累啊!”

    “不累!”李春烨抚了抚鼓起的肚皮。“爽!哇——,好爽啊!你要不要喝点?”

    景翩翩笑了笑,说:“不喝。我不想喝!”

    “这又不是我花力气挑来的,尽管喝!”

    “那怎么喝啊!”景翩翩娇嗔道。

    李春烨想起孩童时的妙法,摘一段芦苇叶,将泉水接出来。景翩翩不客气了,蹲下来,仰起嘴喝,也要喝个饱。李春烨夸张道:“好啦!我手都酸啦!”

    “等等!”景翩翩贪婪地又喝了一口。正要转身,又要洗手洗脸。“这水真是自天上来!多圣洁啊!”

    俚语说:“泉水里洗面,死了没人见;泉水里洗脚,死了没人晓。”李春烨想起,但不敢说,反而鼓励。“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就是嘛!索性多麻烦你一下!”景翩翩在岩石上坐下来,脱了鞋,挽起裤管,让岩泉淋濯那双雪白的大脚。

    李春烨见了,心剧跳起来,以至芦苇叶乱抖,水洒景翩翩身上。她尖叫了起来。他重新摘一片芦苇叶,取得更长,蹲下来,让岩泉更近地浇在她脚上。他想,“丐户”政策的副产品倒是不错,给她留下一双这么漂亮的天足。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享受到这样的天泉?

    景翩翩静静地让岩泉淋濯着她的双脚,久久不说够。李春烨经不住某种诱惑,一手持着芦苇,腾出一只手帮她揉濯。她没什么反应,他便搔她的脚板,嬉闹起来……

    景翩翩又静下来,整个山都静下来。石伯公好像是专门守护宁静的,灵敏得很,谁要是聒噪一声,蜂窝一样的岩x马上就回声警告。但那悠扬的蝉鸣、林风和泉流不在禁例,而正因了它们,这群山更显得恬静、清新而又生动。

    李春烨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叠起江南恨 七(2)

    “没想什么。”景翩翩嫣然一笑说。

    “没想什么?不可能!睡觉还要做梦呢!”

    “真没想什么!我只是在看,在听,好像除了树木,除了鸟儿,只有我们两个人。”

    “应该是吧!这一带没有村庄。猎人,采药、砍柴的,应该也没有。以前,这上面有人读书有人听梦,还有人炼丹……对了,好像就在这附近。”

    这是悬崖之上,岩x很少。寻了好一会儿才寻到一个小岩x,岩前林木茂盛,岩顶瀑泉长流。岩内d中套d,幽深得很。李春烨携着景翩翩才到d口,正辨认岩上几乎被青苔覆盖的“琵琶岩”三个字,黑黝黝的d里头就发出一片“吱吱”尖叫,成群地飞出小东西。她吓得连忙避闪,那些小东西还险些撞到她脸上……

    “别怕!那是蝙蝠,我们泰宁叫‘琵琶老鼠’,不会伤人。”李春烨安慰说。

    景翩翩糊涂了:“老鼠会飞?”

    “是啊,这种老鼠怪就怪在这。传说,一只蝙蝠冒冒失失闯进黄鼠狼窝里,被一头痛恨老鼠的黄鼠狼抓住。蝙蝠说:‘我不是老鼠,我能飞,我是鸟呀。’这样,它逃得性命。不久,它又被一头仇恨鸟类的黄鼠狼抓住,它辩解道:‘你看,我没有羽毛,怎么会是鸟呢?我是地道的老鼠。’它就靠这样的本事绝处逢生,就像……”

    李春烨忽然不说了。景翩翩追问:“就像什么?”

    刚才李春烨的脑子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现在官场求生就像蝙蝠在黄鼠狼窝求生,但他不想谈那样沉重的话题。他换个话题,说:“传说蝙蝠善于合气,能长寿。普通的蝙蝠是黑色,上了年岁,变为红色。五百岁以后,红蝙蝠又脱胎换骨为白蝙蝠。千岁以上的蝙蝠,色白如雪,人吃了可以增寿四万岁!怎么样,你想要黑的,还是红的,白的?”

    “随便,你抓只来看看!”

    “哪能想抓就抓得到?那样谁也成仙了!人家是住在这d里头,修炼它几年几十年,耐心等待机会……”

    “啊——,我可没那样的耐心。”

    “其实,不一定非要吃白蝙蝠,道家说吃茯苓也可以成仙。”李春烨转身指松树。“喏——,茯苓就长在那样的树……”

    “带我去看看!”

    “我只知道有松树的地方就有茯苓。茯苓究竟长在树上还是藤上,我……我搞不清楚。我想,也不一定非要茯苓才能成仙。只要到这样的地方多呆呆,自然成仙。这里丹山碧水,比京城比皇宫美多了!皇宫,只会让人短命,皇上都不能长寿。三昧,我们在这仙境多住几日吧!”

    “那我成仙女啦!”

    歇了一会儿,继续走。一会儿攀岩,一会儿穿林,处处美如仙山琼阁。

    行至一个小山谷,长着一大片松树,一棵棵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在地上铺起一层厚厚的松叶,一尘不染,红光发亮。景翩翩一p股坐下,打了个滚,叫道:“噢——,太美了!二白,再歇会儿吧!”

    “好哩!”李春烨卸下行囊。

    亮得发白的日光,像碎银一样从松间倾s而下,在棕色的地毯上映出斑驳的花儿。当中,还矗立着一棵棵硕大但是直溜溜蹿天的松树,缀着一丛丛鲜绿的灌木。景翩翩躺在松叶上,左看看,右看看,再望望吻着蓝天白云的树梢,心旷神怡。李春烨脱了脏兮兮的外衣,坐到她身边,问:“你在想什么?”

    “你怎么老这样问呢?为什么一定要想什么呢?不想什么不行吗?”景翩翩有些儿扫兴,无意中瞥见李春烨的衣裳。“哎呀——,汗都湿透了,快脱下来拧一下!”

    “没关系,一会儿就干。”

    “不行!受了水汽会生病!”

    “没……没事……”

    李春烨还无所谓。景翩翩急了,坐起来,扯他的衣襟,要帮他脱。他更急,两手捂住不让动。她笑了:“不好意思?”

    “我……我、我……”

    景翩翩白了李春烨一眼,转过身去,脱自己的衣裳。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也早湿透……

    叠起江南恨 七(3)

    李春烨惊呆了,只觉得炫目,不由闭上两眼。他从来没见女人在阳光下脱衣裳,景翩翩那光洁的肌肤令他怦然心跳。他抗拒着,紧闭上两眼,命令自己的脑袋什么也别想。四周静极了,只有不知何处发出的蝉鸣,不时有一两声鸟叫,再就是微微的松涛。突然,他听到琴声响起。睁开眼来,只见她背对着他,坐在几步开外,脱得一丝不挂,像一块璀璨的宝石熠熠闪光,照亮了整个林子!她张起琴,缓缓弹起,片刻又唱起自己写的《二把江儿水》:

    心旌相向,想当日心旌相向,情词初荡漾;

    把空花落桐,青鸟回翔。

    寄春心,明月上;

    粉蝶为伊忙,游蜂还自嚷。

    恩爱昭阳,魂梦高唐,恰便似窃骊珠千顷浪。

    萧寺行藏,说甚么萧寺行藏,临邛情况,可正是临邛情况;

    向天台,遇阮郎。

    余音绕梁,景翩翩陶醉着,一动不动。李春烨站起来,轻轻走过去,猛然把她抱在怀里:“我长长的美人啊……”

    疯了!李春烨和景翩翩都疯了!这个六十来岁的男人,沾的女人不少,可从来没有这般疯狂!他知道有的女人的r体特别令人销魂,也知道有的女人的灵魂特别令人神往,但还不知道女人的r体与灵魂交融是如此之美妙。他觉得山摇地动,山崩地裂。他不断地重复着,但是越来越高亢地喊道:“塌下来吧!塌下来吧!塌下来吧——!”

    终于恢复宁静,两人并躺着,仰望着倾斜的阳光,静静地听着蝉鸣。忽然,李春烨发现有一只彩蝶在景翩翩胸前盘旋,似乎想吻那茹头。他急了,挥手去赶。这时,又发现有一根光柱刚好照耀着她那黛色鲜花,冰山雪莲,格外灿烂。他贪婪地看了几眼,一巴掌伸去捂,说:“太阳公公也好色啊,偏偏照这!”

    “让它照吧!”景翩翩掰开李春烨的手。

    “唔?”李春烨想了想。“我知道你为何叫‘三昧’了!”

    “为何?”

    “那是佛语,解脱束缚,排除杂念。”

    “明白就好。”

    李春烨一边去抚景翩翩耸立的茹房,一边问:“我算不算l伦?”

    景翩翩反问:“我是不是妓女?”

    “好了,我不说了!”

    “你刚才说什么——塌下来?”

    “哦,我是说,让天塌下来!就在那样的时刻塌下来,把你我就那样埋着,永远那样埋着,就像岩石中的螺壳,亿万年后还那样亲密无间地凝结在一起。”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我也是!”

    “我还想弹琴。”

    “弹吧!”

    “你唱好吗?”

    “我不会唱。”

    “那你弹我唱?”

    “也不会,真的!我老是记着一句老话:‘家有书声穷不久,家有琴声富不长’,认为玩物丧志……”

    “你为什么不记另外一句话?《礼记》上说的:‘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惟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

    “这么说,你更知道为政喽?”

    “我讨厌为政的!你额头今天如果还扁着,肯定不可爱!”

    “也许吧!”李春烨好激动,热吻景翩翩一阵。“能有今天,哪怕为此丢官也值!”

    “当官真那么无聊吗?”

    “也不至于吧!如果真的很无聊,谁会十年寒窗,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几十年如一日苦读书呢?”

    “你当官这么多年,最有趣的是什么?”

    “唔……让我想想……”

    李春烨想了许久,认定最有趣的是跟天启皇上演戏。天启皇上虽说没读几本书,可是天赋很高,除了做木工之类技艺高超,演技也少有人比得上。魏忠贤虽说不识字,却也是多才多艺,戏唱得相当好。大白菜客氏和李春烨,只是凑合。记得有一年夏天,非常热,热得像今天样大汗淋漓,却要演《宋太祖龙虎风云会》。这出戏说的是宋太祖赵匡胤皇袍加身后,在一个雪夜叩访部将赵普家。皇上饰宋太祖,魏忠贤饰赵普,客氏饰赵普妻,李春烨饰赵普仆人张千。因为戏里是雪夜,必须穿棉袄。可是演戏这天那么热,又不是当众演,纯粹是自娱自乐,客氏建议不要穿棉袄。皇上不依,还要演冷得发抖,将棉袄裹得紧紧的。又为了表现皇宫到外官府上路途颇远,宋太祖求贤若渴,天启皇上急匆匆奔了一圈又一圈,累得满头大汗。叩开门,热上酒,妻子和仆人退下之后那一段戏,李春烨印象最深,随即起身,着衣串演两个角色给景翩翩看:

    叠起江南恨 七(4)

    赵普白:陛下深居九重,当此寒夜,正宜安寝,又何劳神过虑?

    赵匡胤白:寡人睡不着。(唱)

    【倘秀才】但歇息想前王后王,才合眼虑兴邦丧邦,因此上晓夜无眠想万方。须不是欢娱嫌夜短,难道寂寞恨更长,忧愁事几桩。

    赵普白:陛下,不知所忧者何事?说向臣听。

    赵匡胤白:寒风似箭,冻雪如刀。寡人深居九重,不胜其寒,何况小民乎!(唱)

    【滚绣球】忧则忧当军的身无挂体衣,忧则忧走站的家无隔宿粮,忧则忧行船的一江风浪,忧则忧驾车的万里经商,忧则忧号寒的妻怨夫,忧则忧啼饥的子唤娘,忧则忧甘贫的昼眠深巷,忧则忧读书的夜守寒窗,忧则忧布衣贤士无活计,忧则忧铁甲将军守战场,怎生不感叹悲伤!

    赵普白:陛下念及贫穷,诚四海苍生之福。

    李春烨的演技不敢恭维,那么抒情的戏给演得滑稽可笑。但景翩翩没有笑,一字一句听着唱词。她忽然打断他说:“等等!我问你:皇上真有那么好吗?”

    “什么那么好?”李春烨一时摸不着头脑。

    “唱的那么好:‘忧则忧当军的身无挂体衣,忧则忧走站的家无隔宿粮,忧则忧行船的一江风浪,忧则忧驾车的万里经商……’”

    “嘿嘿——,戏呗,哪能当真!”李春烨坐回景翩翩身边,拥着她,吻着她。“你的诗都是真的吗?”

    “我的诗当然是真的!字字句句都是蘸着我的泪写出来的,只不过有的是欢乐之泪,有的是忧伤之泪。”

    这个无名岩x,是这一带繁星般的丹霞岩x之一。它在悬崖绝壁之上,离地两三丈,只能从远处,通过半山一条稍缓的小“路”横行而至。岩x三五尺高,深宽丈许,在下面只可望见一半左右。与众不同的是,还可以望见里面有个小灶,显而易见曾经有人居住。千百年来,为了避乱,人们也常躲到这样的岩x来。今天,李春烨偶然遇上,选择了它。他在d口采了些还魂草和萱草,携景翩翩进入,朝两草拜了拜,算是禀报过石伯公,得到了许可。然后出去,割些茅草铺垫为床,又砍些灌木拦在d口。万一有什么来犯,一动那些灌木枝叶就会“报警”,他可以及时出击,以一当十。他安慰景翩翩说:“放心,这里绝对比你家更安全!”

    大半个月亮静静地悬在空中,对面悬崖上的树木清晰可见。对面的岩x黑dd的,似乎深不可测。景翩翩弹起琴,琴声从对面一个个岩x千回百转而出,然后才袅袅娜娜飘出山涧。她惊叹道:“太美妙了!”

    他们没多说什么。一个弹奏,一个倾听,两个人都陶醉了,直到月儿西下,整个山涧变幽暗起来。他们也累了,相拥而眠,睡得很香……

    不知什么时辰,他们相继给饿醒。他们带了琴,带了刀剑,带了火折子,却没多带食物,只好以野果充饥。野果虽然味儿不错,毕竟不如五谷杂粮。此时此刻,不仅饿,肚子里还如绞似割。然而,天太黑了,现在出去也没用。于是,他们更亲密地偎依,更热烈地亲吻,果然忘却了今夕何夕。

    天蒙蒙亮,李春烨携了景翩翩,迫不及待出岩x。满天是雾,满地是露……

    不多时,遇上一丛大树。李春烨边跑过去边惊喜地叫唤:“有吃的啦!”

    这是棵银杏树,高得让人望得脖子酸。好在周围长了一些小树。小树不结果,李春烨便砍了一根小树干,爬上大树,将白果打下来,让景翩翩在地面拾捡。

    白果既甘又苦,还涩。可他们饥不择食,只感到甘而不觉得涩。景翩翩不顾什么斯文了,一双纤纤细手特别麻利,那里没咽下,手上又剥出一个扔进了嘴里。李春烨见状,嘟哝道:“真格是‘蠢仔吃姜,有吃都香’!”

    “你说什么?”景翩翩听不懂李春烨的方言俚语。

    李春烨狡黠地笑了笑,正色说:“好啦!我是说:尝一下就好!不敢多吃,多吃了不好!”

    叠起江南恨 七(5)

    “为什么?”景翩翩噘起嘴。“我还想吃嘛!”

    “我也不知道,反正老人都这么说。”

    “老人说的就对吗?”

    “当然……当然不一定都对!老人还说,采白果有诀窍,用竹篾捆住树根,过一夜,第二天只要用g子敲打竹篾就行了!”

    “笑话!”

    “还有更可笑的呢!人们说银杏树也分雄雌。雌树如果不会结果,只要取一小块雄树,钉进雌树,用泥巴糊上,它就会开花结果了。”

    “真的?”

    “我哪知道!”

    “那我们试一试!你看这些小树,哪一棵是雄的,哪棵是雌的?”

    “我哪认得出!”

    他们顺着溪流往外走,在两边悬崖如墙的巷子里转。转着转着,突然发现一头山獐。那山獐像条壮狗,躺在地上,头歪一边,淌一摊血。景翩翩吓了一跳,直往李春烨身边躲。

    “死的,别怕!”李春烨上前,提起山獐给景翩翩看。“我们可以美美吃几餐了!”

    李春烨还说,山獐特别多疑特别机灵。它喝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影子都会惊跑,好猎手也难以打到。可是打伤了,它就没法机灵。这一带石巷多,在上头看起来像小水沟一样,稍不小心就跳不过去,就摔下来。在石巷里,人们经常可以捡到失足的山羊、野兔之类。

    李春烨在溪边剖开山獐,烧起火来烤,香味弥漫。景翩翩从来没吃过这种野味,胃口大开……

    肚子不饿了,可以走了,可是往哪走呢?回家,还是回岩x?

    李春烨主张再回岩x过一夜,景翩翩也想再留但她又想回家。他不强求,由她拿主意。她左顾右盼,犹豫不决。他催她,说太阳快下山了。她说再等一下,让她再想想。看她那么为难,他突然想起孩提时代一种游戏。他低头寻了寻,寻到一丛莎草,摘了一根草j,请她一起剥。

    “什么意思?”景翩翩不知所措。

    莎草的j,韭菜样的,但是呈三角形。同时从两头撕开,它要么呈“口”形状,要么呈“n”形状。李春烨孩提时常用它来占卜,“口”形代表y,“n”代表阳。现在,他还老返童,要景翩翩来玩这游戏。他们约定,“口”形代表回家,“n”代表回x。结果,一撕是“口”,她也有点失望,淡然叹道:“你看,天意要我们回家呢!”

    “不!”李春烨连忙说,“一次不算,何况这是我示范给你看。”

    一连三次,两个“n”一个“口”,正中李春烨下怀。景翩翩笑道:“你有没有捣什么鬼啊!”

    “你不是看着吗?”李春烨挽起景翩翩就走。“这才是天意啊!”

    李春烨和景翩翩信马由缰,沿着小溪漫步,走到哪天黑就在哪找个岩x过夜。

    这也是个无名之x,看不出有人栖身过。d中套d,里面有一股细小飞瀑奔下,远远可闻其声。景翩翩一眼就看中,说:“就这吧,行吗?”

    “行!你说哪就哪!”

    一入d,景翩翩直奔泉流,洗手洗脸,并说:“我要用天泉净个身。”

    “行啊!为什么不行?”

    “嗯……你不能过来!”

    “我……可——以!”

    景翩翩那光洁的胴体,映亮了整个岩x,芬芳四溢……

    李春烨呆呆地坐在那,细心地辨着流瀑落在景翩翩玉体不同部位的响声,努力想象她沐浴着天泉的样子,控制不住内心越来越强烈的冲动。他大声通告说:“三昧——,我也要洗!”

    “等一下!”

    李春烨等了一会儿,又叫道:“我要马上洗!”

    “我马上就好!”

    李春烨马上冲了过去,抱紧了景翩翩一起淋。她抗议道:“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我是说话算数,可是我的脚不听话……”

    一串串笑声像空蒙而飘的瀑雾,源源不断地飞出……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第二天早上,雨停了,没有雾,只有一些流岚在丹岩绿树间飘浮。李春烨和景翩翩并肩伫立在岩x口上,欣赏那活起来的一座座山岩。景翩翩忽然叹道:“整个山里,只有我们两个!”

    叠起江南恨 七(6)

    “如果有人在山下,望上来,看到我们,一定会以为我们是天上云间的仙人。”

    “所以,你不想回去。”

    “回去……回去我是什么呢?我是儿子,是夫君,是父亲,是爷爷,还剩多少是我自己?只有在这里,我是我自己!”

    叠起江南恨 八(1)

    李春烨收到沈犹龙一封信。看了信才知道,他最近拜为右佥御史,巡抚福建。更让李春烨感到突然的是,他说袁崇焕妻子鲍氏被流放三千里,送到福建。沈犹龙心里敬仰袁崇焕,很想照顾一下鲍氏,但他对福建不了解。思来想去,还是想托付“圣贤才”老兄弟。在北方人眼中,福建是整日与虫蛇为伍的瘴夷蛮荒之地,而泰宁在福建又属穷乡僻壤,送钦犯到这样的地方,对朝廷说得过去。而实际上,泰宁有李春烨,还有江日彩的后人,她肯定能得到些照应。

    李春烨阅了信,当即奔县衙。现在知县姓卢,对李春烨这样的人物半是回避,半是敬重。现在上门来,还是敬重有加,好茶相待。李春烨不亢不卑,连声道谢。

    一道茶毕,卢知县主动询问:“今天,日子好啊!怎么得闲……”

    “哦,是有点事。”李春烨直说,“听说,袁崇焕之妻鲍氏,到我们泰宁了,可有此事?”

    “有!有,有——,上月底……”

    “上月底?好多天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好事,不宜渲染……”

    “现在哪?”

    “寨下……金矿。大杉岭那边差不多了,现在人犯都送寨下。”

    寨下不远,比大杉岭还近,可也是朝廷直接c手的地方。那金矿早在宋朝就开采了,后来废弃,万历年间(1573—1619)重开。为了多收税,皇上向全国各地矿场专门派太监监督,所收的税直接归“内帑”。而金矿非同一般,从开采、运输到加工一系列程序都要监督,又派兵监工。送到那做苦役的人犯,也就由兵部监管。只是不知那驻防把总是谁,更不知那把总肯否通融。

    不管怎么说,李春烨要去看望鲍氏。他想当即就走,又想邀景翩翩做伴。现在,他是真的迷上她了,只恨碍于人言。他现在才发现在外地的好处,没什么熟人,做些出格事也不用怕流言蜚语。当然,更好是当权,像唐玄宗,扒了灰,还公然要到身边,谁敢说三道四?他现在是平民,又在家乡,只能干些j鸣狗盗的勾当。为此,他自责过,觉得对不起老弟,对不起妻妾,对不起老母,对不起子孙,也对不起乡亲,可他禁不住她的诱惑。年轻时需要女人,往往只是受生理驱使,年纪大了则多半受心理驱使。而今李春烨渴求景翩翩,受着心理和生理的双重驱使,开创了生命崭新的辉煌!她昨天才回建宁,今天就又想。本来,他也准备克制一段时间。可是去看鲍氏,那一路景色不错,怎么能让她错过?

    景翩翩倒是自由。那母老虎现在只是不许她进丁家门,巴不得她离去——最好是消失。李春仪丢不下生意,对她内疚得很。她本来就在青楼,虽然与其他妓女不一样,可也与男人打交道,没什么醋好吃。现在她是他的妾,因为怕他老婆找麻烦,她并不怎么出门。她常去泰宁,那是因为五福堂。他感到她与李春烨有些暧昧,可是人嘛,哪个至纯至洁?只要不过分就行!如果这也苛刻,岂不是要她的命?因此,他时常还会鼓励她:有兴趣就到泰宁走走,不要闷在家里闷出病来。现在,孩子大了,给关在丁家不让出来,她更自由,也可以更放心。遗憾的只是路途远了些,最赶也要一整天。

    接到李春烨的信,景翩翩次日便到泰宁。她不便直接进福堂,先到梅子楼落脚。信发出后第三天开始,李春烨也每天傍晚到梅子楼走走,看看她是否到了。一见面,金风玉露。她突然问:“你信上说‘吻你半个’,什么意思?”

    “哦,我是想……”李春烨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想,只要吻你老是调皮地笑着的上唇就好了!”

    晚上,李春烨自己还是回家住。第二天,雇了两乘轿子去寨下。

    城西一路丹岩翠林,除了丹霞岩、李家岩,还有芝岩、约岩、莲岩等等,还有很多没有名字的岩。如果小小岩x也算的话,那一定比天上的星星还多。那些山石也千奇百怪,有的像猫有的像狗,有的像桃有的像梨,有的像枪有的像炮,有的像石钟有的像天书,有的像仙有的像鬼,有的像弥勒佛有的像男人女人s处,世上有什么那就有像什么的。在芝岩崖壁上,摩刻着庐山释最弱一首诗:“怪石都从天上生,活如神鬼伴人行。海之内外佳山水,到此难容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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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叠起江南恨 八(2)

    李春烨说:“你也来一首,我帮你刻在对面那岩壁上。”

    “我刚才是有几句。可是到此一看,真是难容再作声了!”景翩翩笑道,“只怕我再也不敢写山水了!”

    “哦——,怎么说?”李春烨一头雾水。

    “你想啊,崔颢到黄鹤楼,留下一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时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李白看了这诗,觉得太好,只能叹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景翩翩边走边说,“人家李白都不想与他人比高低,我一个小女子岂敢?”

    景翩翩是个十足的女子。尽管她着了男装,也掩饰不住风情。时值初夏,丹崖上不时出现一大片一大片金灿灿的花丛。那是萱草花,其间鹤立j群般点缀着洁白的百合花。那萱草丛边沿,还镶着一簇簇翠绿的兰草、龙须草或还魂草。景翩翩采了一些萱草花、百合花和叫不出名字的花,让她的轿子顶上开遍各色鲜花,让人一眼就知道里头坐的肯定是个比花更艳丽的女子……

    寨下金场在石塘边上,驻防把总则驻在一个山谷。两边矮墙,中央开门,门边木刻对联云:“矿冶初开,鼓铸金炉开宋代;财源首创,裕国利民遗至今”,对联边有两个岗哨。门内两旁是花圃,各色牡丹开得正旺。尽头是一个岩x,几间房子在那里面,不假片瓦,不患风雨。把总四十余岁,一见李春烨的名帖写着“赐进士出身、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协理京营戎政”的头衔,立刻迎出。

    虽然是在山野岩x,厅堂却布置得十分雅致。每面墙壁上有字画,下有花盆,每盆花跟每幅字一样不尽相同。

    “想象不出,这会是兵营!”李春烨由衷地赞道。

    “不务正业!不务正业啊!”把总谦逊地笑笑。“我这人比较喜欢牡丹,可是泰宁偏偏没有牡丹。那年回家,我就带十株来,一赤、二白、三紫、四浅红。现在远不止十株了!”

    “大人府上在哪?”景翩翩突然c话。本来,她着了男装索性装哑巴。今天,她看这把总好面熟,又听他说喜欢牡丹,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把总一愣,直辨景翩翩:“湖广。”

    “贵姓?”

    “免贵,姓商……”

    “商为舟?”

    “是的是的!你是——”

    景翩翩笑而不答。看商为舟真的认不出,便吟一诗:“曾是琼楼第一仙,旧陪鹤驾礼诸天。碧云缥缈罡风恶,吹落红尘三十年。”

    “景——翩翩!”商为舟终于认出。想当年,他慕名拜访她,她不屑一顾,他写了这诗,她才肯见。“三昧!这些年,我经常想到你,也找过你,可万万没想会在这里见到你!”

    “不会吧!认都认不出,早不知把我忘哪去喽!”

    “怎么会呢!是你变太多了!当年,我总把你看成不太懂事的小姑娘。女大十八变,变成现在……”商为舟急了,拉着景翩翩的手到厅边一幅字前。“你看——,这幅字,随我到过辽东,现在又到福建!”

    那幅字是景翩翩当年送给商为舟的一首诗:

    汉水自盈盈,男儿自远征。

    不知别后梦,底夜到宜城。

    景翩翩一望,低首了,热泪盈眶。

    李春烨见状,早不是滋味。他看了这诗,马上想起在《散花词》中读过。这是《襄阳踏铜蹄》之一,还有《襄阳踏铜蹄》之二:

    郎自襄阳人,惯饮襄阳酒。

    未醉向郎言,郎醒应回首。

    还有《襄阳踏铜蹄》之三:

    骏马踏铜蹄,金羁艳陇西。

    郎应重义气,妾岂向人啼。

    她还有其他好几首以“郎”、“妾”相称的诗!

    景翩翩和商为舟站在那幅字前,面对面低低述说什么,旁若无人。李春烨干巴巴坐着,自行喝茶。他转身望一眼他们,竟莫名其妙觉得他们很般配!他们英雄美人文武匹配,年岁相当,还有诗为媒。而且,他们过去就相爱,此时此刻还那么难舍难分。而我呢?李春烨不敢多想,只觉得自己很不配,不该去缠她。她的未来该属于商为舟!李春烨没一点自信,沮丧极了。他悄然起身,踱出厅外、门外,伫立在岩边,远眺奇峰异嶂……

    叠起江南恨 八(3)

    景翩翩忽略李春烨了,只顾与商为舟叙旧,直到他问她为何而来,她才想起正事。他说:“袁将军夫人的事,还用你c心!”

    商为舟马上带景翩翩和李春烨去见鲍氏。她在另一个山岩,那里住的全是军中女眷,而非女囚。她一身素服,一脸哀戚,又比以前更消瘦,李春烨一时认不出来。可她一眼认出李春烨,立时奔出,泣不成声:“未亡人拜见……”

    李春烨连忙将鲍氏扶住,眼泪夺眶而出,但什么话也说不出。

    山谷右边小山坡并列两座大小一样的新坟,一墓碑文“有明大将军袁崇焕之墓”,另一墓碑文除了“有明布衣程本直之墓”,还有一行小字:“一对痴心人,两条泼胆汉”,但都是衣冠冢。一行人上前祭拜,悲愤难言。

    景翩翩知道袁崇焕,不知程本直,悄然问李春烨。李春烨说:“程本直只是个布衣,可他为袁将军仗义执言,一连四次进京抗疏,表示宁愿与袁将军同死,还说:‘我不是为私情求死,是为公义求死。’”结果,崇祯皇上成全了他,让他与袁将军同死。商为舟则在这里成全他,按他的遗愿,葬于袁公之侧,让他目瞑九泉。

    祭拜毕,一行人离开时,鲍氏忽然指着山谷正对面小坡一座坟茔说:“还有恩公在那。”

    李春烨抬头望去,见那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看样子,那坟有些年份,但是给清扫得寸草不长。鲍氏说的恩公指谁?他一时想不出来。商为舟见他一脸狐疑,连忙提醒说:“江御史。你看那剑——”

    “哦——,完素兄!”李春烨惊呼道,立即奔过去。

    刻着努尔哈赤名字的长剑,跟香火一起直c江日彩墓碑前,经过多年日晒雨淋,已经生锈,难怪李春烨刚才一时没发现。现在他跪在这坟前,一拜二拜三拜,心里说:“有了这把剑,老兄你可以安息了。可是,如果你看到元素老弟在这对面陪你,你能瞑目吗?”

    李春烨禁不住老泪纵横……

    太阳偏西,得赶回县城。李春烨一路想着景翩翩的诗:

    窗前六出花,心与寒风折。

    不是郎归迟,郎处无冰雪。

    还有:

    西风吹衣,北风吹面。

    郎既相迎,郎心未变。

    还多呢!李春烨心痛了,不想了,刻意去看外面的山。那山又高又大,一座又一座,孤兀着,千百年纹丝不动。他想:人,为什么这么多变?

    回梅子楼,李春烨与景翩翩共进晚餐。他总是闷闷不乐。她有点生气:“我到底哪得罪你啦?”

    李春烨内疚了,一把将景翩翩揽紧:“你没有得罪我!是我……我今天如果不带你去,那多好啊!”

    “为什么?”

    “今天以前,我总以为真正的爱,最美的爱,像瀑流……”

    “怎么说?”

    “像皇上与民女,像公主与穷书生,像天仙与牛郎,像年轻美貌的你与又老又丑的我……”

    “唔……那么今天呢?”

    “今天……今天我突然觉得,你更适合……更适合商将军!”

    “你觉得我跟他更亲密?”

    “嗯。”李春烨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看来,我还不如她们!”景翩翩终于明白,伤心极了。她比较的是那种纯粹做皮r生意的妓女,她们什么也没留给男人。而她,尽管没跟他们上床,却留给太多了!

    景翩翩留给李春烨也太多了!他决心忘记她,不再邀她。她主动到来,只在家里接待,当着妻妾的面,相敬如宾。然而,她一走,他又时不时想念。他常常莫名其妙地想起她的诗,想起她调皮地笑着的上唇?

    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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