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
女人十日谈 作者:肉书屋
第 1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些人死里逃生来到这里,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活了下来。
他们开始在集体农庄干活。没人欣赏他们所受的城市教育,只有他们的双手还有点用,尽管他们比较虚弱。那些几乎走不动的人就用他们从城里带来的东西换面包、土豆,或为孩子换牛奶。我们那儿的妇女都可怜这些来自列宁格勒的孩子们。
要是有人有奶牛,他们就会让这些逃难的孩子同他们自己的孩子坐在同一张饭桌旁,拿土豆、牛奶给他们吃。但也有人趁火打劫,聚敛不义之财。即使是城里人最后仅有的几件旧衣服,他们都尽可能在讨价还价中占大便宜。
若论贪婪,尼尔卡堪称冠军。她不是坐等城里人来跟她交换,哎呀,不。她要拿上篮子,里边装上j蛋、猪油和一瓶牛奶,走门串户去跟人交换。
“你们家住着狐狸吗?”她总这样问。“狐狸”是她用来称呼逃难的城里人的,因为她说他们是在列宁格勒自己的dx中被烟熏出来的,而且她也想让人知道她不在乎人们批评她贪婪。她总是到投宿者住的地方问他们:“想换东西吗?那好,让我看你都有什么。”
人家主动给她的东西她都不要。
“给我看看你所有的东西。我要挑一挑。”她看看,摸摸,然后再给价。她总是讨价还价,而那些人累困交加,不愿争吵,只要有这些食物,要什么都给她。
尼尔卡就这样不断进行掠夺,直到她家整个屋子都塞满了东西:时髦的高跟鞋、阿斯特拉罕外套、毡靴、毛衣领。她甚至还弄了一大堆帽子。我们庄的女人经常嘲弄她:“你用这些城市帽做什么呀,尼尔卡?你是不是打算为你的菜地做稻草人?”
尼尔卡通常回答说:“我打算在这些贱人身上发财致富,谁让他们不保卫他们的城市而逃跑呢?另外我也想过过列宁格勒的生活。所以这些帽子会派上用场的。”
这就是她的打算。
除了旧衣物,尼尔卡也用食品换现钱。就这样贪婪地盘剥那些可怜的城里人,简直是明火执仗地抢劫。而她却大言不惭地说:“我赚的钱足够贴满四壁,就像城里的房子一样。
我的钱足够花到我入土,剩下的也够我儿子用一辈子的。“
尼尔卡自家也住有投宿的人,一位年轻女人,带着个孩子,是个小女孩。她无依无靠,所以让尼尔卡剥夺得一干二净。他们说这个投宿的人是爱讲卫生的年轻姑娘,她清除了尼尔卡房间中的所有蟑螂、臭虫,唯独苍蝇幸存下来。于是有人送给尼尔卡一些浸过苍蝇药的纸条子。她把这些纸条放进盛水的盘子里,上面再放一点糖,苍蝇落上就死。但那个列宁格勒姑娘担心自己的孩子可能会感染中毒。一天,小女孩偶尔看到盘子里有糖,她把糖吃了,还把盘子舔了个干净。
不一会儿小孩就开始肚子疼。母亲匆忙找到尼尔卡说:“给我孩子点牛奶。她中毒了。”
但尼尔卡说:“先给钱。”
她立刻找出自己的箱子,把剩下的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
但尼尔卡早就知道她还有哪些破烂货,于是不屑一顾地说:“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用所有这些东西换一缸子牛奶吧,不然你女儿就会死。”
她把一切都给了她,直到最后一只袜子。然后她给孩子喂了牛奶和水,这才算救了孩子的命。
那件事发生以后,庄里的女人说尼尔卡:“你做事这么绝是要遭报应的,人不惩罚你,老天爷也惩罚你。”
事情果真如此。
命运考验了尼尔卡好长时间。首先是通过她儿子。为了使儿子免于上前线,她花了许多钱行贿,说他儿子有玻但最后人家要的钱太多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儿子值不了这么钱,所以就让他去了。这已是战争的最后的一年了。
“或许他会安然无恙。”她说:“而且他应该走趟德国,没准儿还能带回战利品来。”
他儿子根本就没到前线,火车在半路就被炸了。她伤心了一段时间,但这丝毫没能使她对别人仁慈些,她照样试图掠夺所见到的一切。她丈夫也没能从前线回来,对此,她处之泰然:“有这么多家产,不愁找不着男人,我还会有儿子的。”
后来币制改革打破了她的美梦。战后进行币制改革,所有的钱一夜之间全换了。尼尔卡大把的票子没来得及兑换,因为她没有把钱存在银行,而是藏在了无人能找到的地窖里。她的钱突然成了一堆废纸,这对她来说可是个毁灭性的打击,她的精神完全崩溃了。第二天,她一大早就走出家门,把皮毛大衣、套装挂到自家的苹果树上,把所有的鞋一字排开放在大门口,把内衣、丝袜搭在院墙上,然后进了屋。全村的人都来看热闹,“尼尔卡回心转意了?”
他们决定进屋去看看她怎么了。进得屋来,人们看到她正往墙上贴钱,一边贴还一边唱。这女人真的疯了。
尼尔卡看上去并不吓人,而且人们还是同情她,就像同情倒在墙脚下的醉汉、乡里的白痴一样。不过,人们永远不会忘记她是怎么疯的。冬天、夏天她都还可以,可一到秋风扫落叶时她疯病就会发作。她在庄子里和树林里转悠,收集树叶,然后用绳子或什么东西捆成捆,把它们藏在秘密的地方。藏好后她还要四下看看,而且嘴里不停地念叨:“现在我又有许多美妙的钱了。我美妙的钱又都回来了。”
庄里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财迷尼尔卡的绰号便由此而来。
听了奥尔佳的故事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她们多数是列宁格勒人,而每个列宁格勒家庭在被围困时都死过人。所以她们感到伤心。
下边该尼尔娅讲故事了;她表示歉意地说,她的故事也并不愉快,但她还是讲了起来。
故事之八
由音乐教师尼尔娅讲述,说的是,热心搜集领袖像使某些人受益而使别人受害。
我曾在幼儿学校教过一段音乐课。我教的那个班,都是些四五岁的孩子。这些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经常被告知列宁、党以及其他一些他们根本不理解的东西。这个班主任特别热衷于意识形态的教育。我教孩子们唱儿歌时她常常打断我。她告诉孩子们说:“列宁老爷爷小时候也喜欢唱歌。好,孩子们,谁能告诉我列宁爷爷小时候爱唱什么歌?”
总有某个孩子不假思索地回答:“被压迫者之歌。”
我跟她说过好多次,让她别打断我的课,但都无济于事。
“我要给孩子们讲列宁。这是他们应该了解的最重要的事情,即使在音乐中也一样。”
唉,这样的女人,你还能跟她说什么?她曾让孩子们搞了一个荒唐的竞赛:回家翻旧报纸、杂志、找列宁像,然后带回学校,看谁找得最多。孩子们很卖力,带回了不少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列宁像。他们把这些小画像都装在特制的剪贴簿里。班主任积累了一大堆这样的剪贴簿,最后都没地方放了。每次检查团来校,她都要当着他们的面夸耀她的这些宝贝。她为此得了不少荣誉证书和奖状。
后来有一天早上,有个孩子,一个商店经理的儿子,来学校时带来一大捆列宁像,都是从百元卢布上剪下来的。那个愚蠢的女人连看都没看就塞进了抽屉,以备日后丰富她的剪贴簿。下午放学时那个孩子的母亲把他接走了,从此再也没回学校。
第二天,民警来到了学校,要求看看那个孩子带来的是什么样的画像。原来那个孩子的父亲利用职务之便贪污了许多钱,他把这些大面额的钞票藏在了家里的好几个地方。那孩子发现了一个藏钱的地方。早上父亲上班去了,母亲正为他做早饭,他趁机溜进父亲的房间,把钱拿出来,剪下了许多列宁像,直到母亲招呼他吃早饭时才住手。父亲下班回来。
见许多钱都剪成了碎片,老半天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恰在这时妻子接孩子回来了。
那孩子一见他父亲就迫不及待地表功:“爸爸,我剪下列宁老爷爷的像带到了学校。玛丽娅·伊万诺芙娜对我很满意。”
母亲吓坏了,父亲大发脾气,拉过孩子狠狠揍了一顿,直到妻子怕出事把孩子拉开为止。可怜的孩子送进了医院,他吓坏了,手也给打肿了。医院给警察局打电话,很快来了个侦查员,孩子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父亲因贪污罪被抓去了监牢。而我们的模范教师玛丽娅·伊万诺芙娜照样在那所幼儿学校工作,只不过现在她已是这所学校的领导了。
“不,姑娘们。”爱丽什卡央求道,“我们别再讲这些可怕的故事了。”
“生活就是这样,我们有什么办法?”佳丽娜反驳说。
但爱玛看看爱丽什卡,说:“好了,节省点你的眼泪吧。
我来给你讲个滑稽故事。故事中的角色都是知名人士。他们是列宁格勒以非官方文化而著名的人,他们通常被称为豪放不羁的艺术家。“
故事之九
由导演爱玛讲述,有关神奇的10卢布钞票的故事。
在全国大小剧院巡回演出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决定回到列宁格勒。找个合适的工作很难,所以我开始找零活干,在电台或电视台做临时工,为新年儿童晚会准备剧目《白雪公主》。我的离婚总算办成了。我丈夫很慷慨,给了我一间20平方米房子。离婚前他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这次他用它换了一个两居室的给自己,还有个一居室的归了我。不管怎么样,至少我有地方住了。但生活不容易,我这就讲给你们听。
一天,我正坐在家里为某个乡村剧团写稿子——目的还是赚点钱——考斯特亚·库兹米斯基打来了电话:“听着,爱玛。十万火急,我需要20卢布。我把我母亲的订婚戒指当了,明天到期。这次我要赎不回来就完了。我需要30卢布,已有10卢布,你能借给我2 0卢布吗?一星期后就还你。”
“不,考斯坦卡,我不能,我还欠邻居的电话费、电灯费,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连厨房都不敢去,太对不起了。”
考斯特亚挂了电话,我回屋继续写稿子。两个小时后,他突然亲自来了。诗人库兹米斯基很少自己跑路。他常常是在家躺在沙发椅里,穿着睡衣写诗。他很吸引人,很多诗人、艺术家都去找他,他的沙发椅便成了非官方文化的中心。考斯特亚来了,递给我一张10卢布的票子:“我没借到另外的20卢布。那个戒指我不要了,你最好还掉你的欠款,不然你的邻居会杀了你,这对俄国戏剧界将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损失,因为你有新思想。”
我高兴极了,伸手把钱抓了过来。此时我们正站在走廊里。我顺手从电话桌上c起一支铅笔,我开始在钞票的一角上写下我该付多少电话费,多少电灯费,以及计算是否还会剩下付房租的钱。考斯特亚抱怨我,说我对他的钱不尊重,然后就拖着笨重的脚步回家躺他的沙发椅去了。
算出来了,但还是不够还清欠款。我正要去给邻居送钱,门铃响了。原来是莫斯科青年诗人巴克希特·坎茨耶夫。“爱玛救救我。我急着回莫斯科,可把钱丢了。你有10卢布吗?”
“算你走运——我有。给你。”我把10卢布交给他,他高兴地走了。
一小时后艺术家尤拉·凯勒特斯基打来了电话。“爱玛。
你不是给了巴克希特10卢布吗?他又还给你了,因为我们一起去给他买了票,已经送他走了。我今天没时间去你那儿,所以我把钱给了史拉里,让他顺路给你带去。“
我等了史拉里老半天,但他没来。第二天他来电话说:“爱玛。昨天我去你那儿,半路在塞岗碰到了沙什卡·伊萨霍夫。他三天没吃饭了,我把钱给了他,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你既然已给了他,那就这样吧。”
塞岗是个咖啡馆,在涅夫斯基大街和弗拉迪米斯大街的街角上。沙什卡·伊萨霍夫是白俄罗斯艺术家,住在列宁格勒。他是一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子——像所有其他人一样聪明,但也像其他人一样身无分文。所以我的10卢布就这么搭了进去。
大约过了六个月,我们的考斯特亚准备去西方。他搜集了一些非官方诗人写的诗集和散文集,可就是忘了准备钱,寄希望于车到山前必有路。临行前一个星期,他还没有机票钱。
消息传开,我们这伙人开始给他凑钱,钱送来时都扔到不知谁放到桌子中间的一只缸子里。行期到了,该去买票了,考斯特亚对我说:“爱玛。我还有一页就完,你帮我摇摇缸子,看看钱是否够买机票的?”
我把钱都倒出来开始数。突然我看见有一张10卢布的钞票上写有熟悉的笔迹。
“天哪,考斯特亚。还记得去年冬天你给我10卢布吗?”
“我不记得给你什么钱,怎么了?”
“你怎么能不记得呢?我站在走廊里,把我欠的账写在这张钞票上。你还抱怨我没找别的纸记呢。”
“没错,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瞧,它在这儿,这就是那10卢布。”
然后我给他解释了这神奇的10卢布是怎样转了一大圈又回来的。
在座的朋友们都很惊讶。皮特亚·什希金说:“用这么神奇的10卢布给考斯亚买飞机票太亏了,咱们用它买点酒,庆祝一下,大家热闹热闹。”
我们把钱给了皮特亚,打发他去买些香槟。过了一会儿,这位诗人神情沮丧地回来了,没有香槟,也没有那10卢布:“我在商店碰到了艺术家娜达莎·拉扎罗娃,她正要去锅炉房值班,她连买一包奶酪的钱都没有,所以我就把那10卢布给她了。”
我很希望能问问娜达莎·拉扎罗娃,看她是否花掉了那10卢布。但我了解她的性格,还是不问为好——可能她又把钱给了别人。我知道,这很可笑,但到我手的钱我总是注意上面有没有写字:“电话——2。40,房租——2。50。”你们要注意,没准你们会碰到它。
故事之十
女秘书爱丽什卡讲,说的是一只叫卢布里克的小猫和一个丢了一卢布的男孩。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我还在上中学。我爸、妈和姐姐都工作。家里分给我的任务是做作业,采购物品,另外还得去洗衣店、修鞋铺或干其他一些零碎活儿。我简直是一个家庭小主妇。我们的生活是幸福的,但需要精打细算。我妈妈每天给我留一点钱作为家务开销,晚上我得报账并把剩下的钱交给她。
一天,我出去买面包。面包店就在我们家附近,快到店门口时,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哭。
“你为什么哭呀?”我问他。
“我丢了钱……”
“那哭什么,回家去,告诉你妈妈是怎么回事,下次注意别再丢就是了。”
我可怜这男孩,但也颇为得意,我买这么多年东西从未丢过钱。可男孩子却那么马虎。
我把面包带回家,然后又出去修鞋。路过面包店时见那孩子还在那儿。已经是十月了,外边挺冷的。他用手抹着眼泪和鼻涕,看来冻得够呛。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快回家吧。不然会冻坏你的。”
“我回家了,我妈妈让我再回来,找不到钱不许回去。”
“你丢了多少钱?”
“一卢布……”
“一卢布?。真是个小傻瓜。”
说完我就去修鞋店了。我在那儿排队排了一个小时,回来的路上见那小家伙还站在那儿。他已经不哭了,只是冻得发抖,一双冻僵了的小手缩在袖子里。
“天哪,回家吧,看你还在这儿我都受不了了。你妈妈不会杀了你。”
“我知道她不会。因为我丢了一卢布,她也在哭,我怎么能回家呢?”
我回了家,但怎么也放心不下那个孩子。如果我有自己的一卢布我会送给他的。但我只有为家里买东西的钱,剩下的三卢布去洗衣店还要用,我没办法帮助这个小男孩。
我把脏衣服捆成一捆就拿着出去了。他还在那儿。
在洗衣店,我坐着排队,一边想着学校的事情,把那孩子差不多给忘了。突然听到附近有人吵架。一位排队的妇女火了:“我在这儿等一个多小时了,你们怎么这么慢?”
服务员一边把一捆要洗的衣服使劲扔到墙角,一边高声回敬道:“那你来干这拿30卢布的工作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快。本来一个班应该有两个服务员,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手不够,我有什么办法?”
她继续拿着g子在脏衣堆里挑来挑去。我想:要是那孩子的母亲也挣这么点工资怎么办?那样的人一定很多。要是那孩子丢的一卢布是他们最后的一卢布呢?我开始真的同情这孩子了。
轮到我了,我交了衣服并付了钱,还剩下一卢布半。我做出了决定:如果他还站在那儿没回家,我就给他这一卢布,然后再想办法补上这个空缺。妈妈没准儿会同意把剩下的钱给我以奖赏,我从未丢过钱。
是的,他还在那儿,可怜的小家伙。天黑了,我几乎看不清他了。我走过去,严肃地把钱递给他:“这一卢布给你,别哭了,快回家去吧。你妈妈会不放心的。”
没想到他又哭了,他不要我给的钱。
“怎么了?”
“妈妈不让我向生人要钱,因为是我丢的,我必须自己找到它。”
“噢,这不是你要的,是我给你的。”
“我不能要,那不是我的钱。”
“那你就告诉你妈,是你在地上找到的。”
“我也不能说谎。”
他哭的声音更大了。怎么办?我挨着他站着,自己也哭了。
“你是一个大姑娘,为什么也哭呀?”
“因为我为你伤心。”
我俩站在那儿,抽抽搭搭地哭着。后来我突然想起一个主意。“我知道你能做什么。我带着一大捆衣服站在这儿挨冻,这都是因为你。我的手已冻僵了,看,我没戴手套。现在我要你帮我把衣服带回家,不用你干别的。”
“好吧,我帮助你。”
我俩一人拽一头把那捆衣服带到了家。我掏出那一卢布钱,用大人的口气对他说:“你帮我把衣服带回家,这一卢布是你的工作报酬。这是你挣的钱,你妈不会生气的。是,她不会的,我知道。”
他高兴极了。一溜烟似地跑下楼梯,连声谢谢都没顾上说。
那天晚上我妈下班回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我担心她会因为我自作主张而惩罚我。
但她平静地听我把话说完,然后说:“你做的对。让他用诚实的劳动挣钱,你这想法很聪明。
他显然是个好孩子。“
大约九点钟,我们都平静地呆在家里。突然门铃响了,姐姐去开门,回来后说:“爱丽娜。有位年轻的绅士带着一只猫要见你。”
我出来一看,门外站着个男孩,用帽子托着一只橙色的小猫。
“妈妈让我来谢谢你给我的劳动报酬。她不生气,也不哭了。她还说我做的工作不值一卢布,因此这一卢布实际上是你给我的礼物。所以,谢谢你。”
“你拿的是什么?”
“是我给你的礼物。一只猫在我们的地下室里生了小猫,我拿了一只,还剩下两只。你不介意它是橙色的吧?”
“太棒了。橙色的可爱。太感谢你了。”
他把小猫交给我,然后回家去了。
小猫给我添了点麻烦,但后来全家人都喜欢上了它。我们给它起名叫卢布里克,以纪念那个小男孩及其不幸的遭遇。
“那你从没问问他妈妈在哪儿工作吗?”瓦伦蒂娜不解地问。
“呀,对,我忘了告诉你们。我几乎猜对了。他没有父亲,母亲在一个学校做清洁工。
他们就住在学校的一间小屋里。也就是说,那时她只能像洗衣店的服务员一样,一个月收入30卢布。“
“现在好了,工资比那时长了至少一倍,”娜塔莎肯定地说,“现在已达到了70卢布。”
“没错,工资是长了,”爱玛回答说,“但物价跟工资长得差不多快,现在的70卢布也就值那时的30卢布。”
“是这样,”吉娜叹息道,“如果没有固定的职业,很难靠工资生活。”
大家都理解,她是在为她的前途忧虑,想着怎样才能找到一份工作。于是大家开始给她出主意,到哪儿去找工作,什么样的工作能使生活有保障。尼尔娅说她可以去托儿所找份工作,那样她还可以带儿子。
第七天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第八天
报复
《女人十日谈》已经到了第八天。
早上,喂过孩子,吃完早餐,瓦伦蒂娜对阿尔宾娜说:“阿尔宾娜。你好像隐隐约约地吐露过,你设法报复了那个qg你的家伙,还有那个将军,说什么正派姑娘不会被人qg。
今天给我们讲讲这些事好吗?“
“好,瓦伦蒂娜。其实我们大家都可以讲男女报复仇人的故事,怎么样?”
大家同意了阿尔宾娜的提议,晚上开始讲报复的故事。
故事之一
由生物学家拉丽莎讲述,讲的是真实的故事,不是奇闻轶事,但故事本身却有奇闻轶事的味道。
我要说的是,一个文静的知识分子怎样报复住同一层楼房的人。
列宁格勒一所公寓里死了一位老太太,留下一间10平方米的空房子。跟通常情况一样,围绕着这所空房子爆发了一场战争:一个人申请改善住房,想把这间房子据为己有;另一个人想跟老婆搬到一起,用他老婆在别处的一间更小的房子换老太太这一间。但当地房管部门怕麻烦,没有确定到底谁最有权住这间空房,而是把它分给了一位年轻的工程师。可以想象,同住一层的其他住户根本不欢迎这个新邻居。彼此不和的人都把气撒到了这个可怜的男人身上。他们在厨房及公寓的其它公共场所故意刁难他。要是有朋友来找他,他们会立即报告公安局,说他聚众酗酒、吸毒。要是有女友或女同事造访他,有人就控告他在开妓院。
起初,为了保护自己,他试图与邻居搞好关系,但这只有使情况变得更糟,他只好作罢。他尽量不去厨房,回屋时像个小耗子一样溜进去,人们制造有关他的丑闻,他也不争辩。
后来,这所公寓的住户都交了好运。当局决定在那条街上建一座超级现代大厦,这意味着要立即拆除几处旧房。这座公寓也在拆迁之列。所有的住户都在新区分到了房子,有的甚至分到一个单元。他们都欢天喜地。乔迁之喜指日可待,加之分的又是更高级的房子,因此,人们突然变得仁慈、善良了,长期压抑的人性开始有所复苏,也可以说是良心发现了。
他们相互攀谈着:“我们一起住了许多年,大家的情况彼此都了解。有坏事,也有好事,是不是?但我们的新邻居,他对我们这一层会有好印象吗?说真的,他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他没伤害过别人……”于是,这一层的住户决定聚会一次以向那位知识分子道歉。一天晚上,他们买了糕点,泡了茶,把他请到了公用厨房。进厨房后,他怯生生地站在一边,弄不清人们又在搞什么鬼。而其他人对他说:“亲爱的邻居,过去我们对你不友好,我们感到很内疚,现在我们要分手了,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原谅我们,别记恨我们。
来,我们把这杯告别茶喝了,以示和平和友谊。“
这位知识分子看着他们,感动得流下了泪。他取下眼镜,擦了擦眼睛,说:“我愿意原谅你们,亲爱的朋友们,但我不能与你们一起喝茶,我这就告诉你们为什么。你们围攻我,想把我赶出去,对此我从未公开还击——我怎么会呢?但是,大概你们注意到了,有时我进厨房时拿着茶壶。实际上我是在自己房间里用电炉煮茶,用的是另外一只茶壶,而这一只是我撒n用的。当你们都不在厨房时,我就把壶里的n倒进你们每家的茶壶和饭锅里。所以,也请你们原谅我。”
这个所谓的知识分子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同时她们想起了发生在公共厨房中的其他一些纠纷,有的以和解告终,有的则闹到了法庭。
下一个故事是吉娜讲的。
故事之二
流浪女吉娜又讲了个劳改营里的故事,说的是如何识别杀人犯以及一个老太婆如何将儿媳活活砍死。
我们劳改营有好多女的都杀过人:有的是为了自卫;有的因为太穷了,只好把刚出生的孩子弄死;还有的是出于嫉妒或报复杀人。我发现了一个窍门:凡是杀过人的人,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得出来。那种人的眼睛很怪,好像蒙着一层白东西。不,不是像小孩子或正常人的眼睛那样发亮,而是一种白色。就连黑眼睛的人,眼中也会有这层白膜,真的。我还发现,如果不是故意杀人的犯人,眼里就没有这层白膜。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因为恨杀人犯而看花了眼呢。他们也真够狠毒的。谁都愿意活着,就连那些活得挺惨的残废都觉得活着好。可能有人以为他们活着没什么意思,但他们还是愿意活着。我们村原来有个战时的残废,没胳膊没腿,一听见响声就昏过去。他老婆常把他背到外面晒太阳,他就歪在草地上,笑眯眯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他是为还活着而高兴埃连这样的人都乐意活着,怎么还会有人能下得去手,把好好的人活活杀死呢?真可怕。所以我想过可能是因为我害怕的缘故,一看到杀人犯,自己的眼睛先吓白了。可后来又发现,有时遇见新来的犯人,虽然不知她犯了什么案子,可照样看见她眼睛发白,我就觉得她杀过人。悄悄地跟别人一打听,嘿,果不其然——她真杀了人。我还发现杀人的动机也能看得出来。要是误杀或失手杀人的话,凶手总是悔恨交加,老觉得自己有罪,甘心受罚。要是故意杀人的话,正好相反,凶手对死者真是恨之入骨,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受罪全都是因为那个死了的狗杂种,所以总是咒他快点烂掉。
出于嫉妒而杀人的人,眼睛不那么白,只是模模糊糊有点白雾。有时从侧面才能看到,有时在她们发脾气时才能显出来。她们后悔自己杀了人,对那死在自己手中的丈夫或情人也能说些好话。而那些为报仇而杀人的凶手,却没有一丝悔恨。这些人才是最吓人的,我总是躲她们远远的。尤其是一个老婆子,我一见她就怕。她又矮又瘦,皮包骨头,营里的人都叫她“蚂蚱”。她在开水房干活,早晚给大家烧开水喝。
因为我的刑很轻,他们就派我管内务,所以得跟“蚂蚱”打交道,真倒霉。我每天都要到她那儿打七八桶开水,唉,真让人发怵。我只好请别人替我打水,每次都得给人家一盒烟。
我烟瘾很大,离开烟就受不了,可我还是忍痛戒了烟,把省下的烟送给替我打水的人。
我觉得奇怪: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让我这样害怕呢?她看起来并不吓人:瘦小干巴得就像根柴禾g儿,脑袋还没拳头大,小胳膊细得跟麻秆差不多——这有什么好怕的?可我还是吓得要命。我害怕的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又小又黑,像碎瓶子喳儿,里面发出的白光简直能让人灵魂出窍。吓死人了。
我跟旁人打听:“‘蚂蚱’到底犯的什么事儿?”
她们开始都不愿讲:“真不想提那些事。”
后来一个人给我讲了,别人也都说这是真的。
原来,她儿子结婚了,结果儿媳却不是个好东西。他们全家只有一间屋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弄得整天大吵大闹。一次吵架时,老太太气极了,抄起菜刀就朝儿媳妇扑了过去。那媳妇也不是好惹的,她上去一把夺过菜刀,还哈哈大笑地气老太婆:“这老帮子也不照量照量姑乃乃我是谁。劝您还是悠着点儿吧,舞刀弄g的别闪了腰。”
那媳妇可不是个善茬儿,跟婆婆不依不饶。儿子拉了这个拉那个,也不知谁是谁非。媳妇打算把动刀子的事捅到民兵那里,她男人只好连哄带求,劝她可怜可怜老太太吧,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妈呀。打这以后,他妈再无事生非找碴儿打架时,他就站在媳妇这边。
过了些日子,媳妇怀了孩子。一天她身子不舒服,提前下班回家,躺在床上就睡了。也不知在这以前婆媳俩又闹了什么别扭,反正老太婆见儿媳睡熟后,c起斧子就朝她劈去。
不止砍了一下,她把人都剁成了碎块儿。这还不够,她还想治儿子一顿。儿子回来后,她谎称媳妇看病去了,还递给他一碗香喷喷的r汤。等他喝完后她问:“你媳妇的味道香不香啊?”
等他明白过来自己吃的原来是媳妇的r时,简直气炸了。
老太婆被抓了起来。我们都觉得给判得太轻了:“怎么不把她崩了呢。留这种恶婆子干什么?”
后来,有一天点名时不见“蚂蚱”。所有的犯人都排好队站在那儿,卫兵在营里四处搜寻。我们还以为她逃跑了呢。卫兵最后在开水房发现了她,用一根旧电线吊死了——幸亏她没有多少分量。这老婆子恶贯满盈,罪该万死,可后来还是良心发现,心里开始感到不安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能相信。也算是老天有眼吧,总想报复别人的人最后自己也遭了报应。人应该宽容大度,不要斤斤计较。俗话说得好:怀恨在心的人会失去一只眼睛。
这没准儿跟白眼有点关系?忌恨和报复真能把人的眼睛变白的。
“我不想跟你争,吉娜,”爱玛说道,“听了你讲的,我们才知道了人类堕落到多么严重的地步。但从表面上看,还有什么能比报复仇人更解恨、更痛快呢?所以你那句俗语没有说完全,应该是:怀恨在心的人会失去一只眼,忘掉仇恨的人将失去两只眼。”
大家听了都宽慰地笑了。吉娜的故事太令人压抑了。
下面轮到娜塔莎讲,她先说:“我也不知你们二位谁说得对。我的眼睛还不至于变白,倒是变黑过。有人能把你气得两眼发黑,连心里都觉得发黑。不知别人怎么样,反正我一到这种时刻就很难把握自己。有时我会绞尽脑汁想办法报复那些惹我的人,可就是想不出好办法来,好像怎么报复都难解自己的心头之恨。等怒气消了之后又觉得后怕:为这些j毛蒜皮的小事哪里值得去报复呢?好在我的怒气总是停留在意念阶段,所以还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只好给大家讲讲我的一位朋友的故事。她成功地报复了她的负心郎,自己也没惹出任何麻烦。”
故事之三
工程师娜塔莎讲述,说的是一个女人用打电话的方式来报复她的负心郎。
我有个朋友叫卓娅,她有个情人,但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两人总是若即若离。卓娅比她的情人奥利戈年龄大,学历也高,这大概是他对她不满意的原因。他们多次中断来往,通常是因为奥利戈又找了新的女友。但他是个无聊的男人,新交的女友很快就会抛弃他,于是他又去找卓娅。这个傻丫头总是原谅他,每次都不会拒绝他。有时谈到结婚或生孩子的问题,奥利戈总有堂而皇之的理由——没房。后来他开始攒钱,打算买一间同人合住的房子。他要卓娅也攒些钱借给他。
他说:“我们会有自己的小屋,那样我们就能和睦相处了。”
自然,卓娅并不把房子看得那么重要,她不像奥利戈那样,认为非得有了房子才能认真考虑结婚。实际上她差不多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她给他洗衣服、做饭,他生病时她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她真的爱他。这就是每当新的尝试失败后他总是又回来找她的原因。
一年过去了,他们用积攒的钱买了一间合居的房子。奥利戈搬了进去,他们开始经营自己的安乐窝。俩人用从朋友们那儿搜罗的一些破旧家具布置了他们的小屋。不过,两个人的想法不同,奥利戈总想把这间小屋弄成舒适的单身房间,以便带别的姑娘来玩,而卓娅则想它应该是她俩的家。只要关系稳定,表面上有个家庭生活的样子,她愿意不考虑结婚。
我常常笑她傻。如果奥利戈喜欢花儿,她就会从植物园偷来种在花盆里。她会编织,给他织了床罩、台布、椅罩,尽力来打扮这个小窝。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生活在一起,她妈妈还来过一次,见俩人的情况很正常,很合适,也就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卓娅是个打字员,她开始带些外活回家来做,一心想尽快把这个小家装备起来,弄得更舒服些。她没有自己的打字机——一个打字员的工资买不起这玩意儿——但奥利戈有一台,他在报社工作。于是,他俩轮流使用这台打字机,用赚的钱买了冰箱和收录机。
一天,夜里两点时响起了电话,我抓起听筒,说话的是卓娅,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我可以去跟你一起过夜吗?奥利戈刚把我赶到街上来,我没办法去我母亲那儿。”
“当然可以。来吧,坐出租来。”
半小时后,卓娅来了,看上去已不成人样,几乎站都站不稳。“家里有伏特加吗?”
我拿出伏特加给她倒了一杯。为了不影响别人,我们去了厨房。她喝了酒,然后坐在那儿,一句话不说,双臂抱着肩,浑身颤抖着。
“哎呀,怎么回事?”
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说:“再给我倒点酒,用大杯。”
咕咚咕咚喝完一大杯酒,又接着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她终于缓过点劲来:把头埋在桌子上,开始痛哭起来。谢天谢地,我想,事情总算有了转机。我把她揽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试图安慰她。“别在心里憋着,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卓娅这才说了她与奥利戈之间发生的事。
像通常一样,她先下班回家。做饭,打扮,然后等她心爱的人回家。当他回家时,卓娅马上注意到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他进门时没吻她,没立即坐下来吃饭,而是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自个儿吹着口哨,想着事情。过了一会,他对她说:“卓契卡。这几天我有许多事要做,要经常用打字机。你能不能去你妈那儿呆几天?”
“我去我妈那儿干什么?我的活已经干完了,打字机你就用吧。我可以想法干点别的事,比如洗衣服,我不会碍你的事。”
于是,他又心生一计:“瞧,亲爱的,我邀了几个朋友明晚来家聚会。我答应他们好长时间了。你在场会有些尴尬。”
“怎么会呢?我肯定不会是你不邀请的朋友吧?况且,你的朋友们都认识我,也都挺喜欢我,我也很想见他们。”
但奥利戈早就准备好了回答:“当着报社同事的面还是有些尴尬。我们还不是夫妻,要是人家看到我们同居会怎么想呢?所以我想咱俩今晚举行个家庭聚会,没别人。我专门买了瓶香槟,还买了点菜。”
卓娅不知再说什么好,只得去准备快餐。然后,他们拉开椅子,放上盘好听的音乐,开始坐下来共进晚餐。卓娅感觉不错,已经忘了刚才讨论的事。奥利戈则开始同她谈论起她原来的那几个男朋友。当初,他又找了几个女朋友,不理她了,而为了摆脱孤独和寂寞,她总得找人相伴啊,卓娅是个聪明姑娘,但遇到男人就犯傻。于是她把当初那事的经过又向他交待了一番,尽管他早就听腻了,而奥利戈借机盘问她,并假装吃醋,试图挑起争端。但卓娅很明智,及时转换了话题。她知道自己没有耐性,而奥利戈恰恰知道怎样利用这一点。
奥利戈等了一会儿,然后放下酒杯,把卓娅
第 1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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