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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零六章 惊动和准备二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零六章 惊动和准备二

    第二卷 汴梁误 第百零六章 惊动和准备(二)

    太子这处群人在因此变数而密密议论,而在艮岳当中,同样有些人在默默关注着这两日汴梁风云变幻。

    艮岳北面,曾营造起系列宫室。名为十王殿。赵佶虽然荒唐轻易,但是总体而言,还是个疼孩子的好父亲。在天家亲情大体凉薄的情况下,是显得分外不易。

    汴梁城说实在的,格局并不算大,还不如汉唐时候长安,虽然经过几次增筑。但最有汉唐时候长安半大小的样子。禁中是远不如汉唐宫室气象。汴梁此刻人口,又倍于长安鼎盛时候,城中显得挤挤挨挨,不大摆布得开。

    大宋立国百余年,天家血脉纵。到了官家这代,自家子女又,儿子长大要赐第居外,都不大寻得着什么好地方了。赵佶就在艮岳北面营造起十王殿,为自家儿子赐第之所。原本在他心目中,除了太子无法,体制有关,只能居于禁中东宫。其他长成之子封王,就让他们居于艮岳十王殿的系列宫室当中,手足和熙,也是盛事气象。

    这十王殿宫室规制甚大,占地也广,切装点,都不惜工本。不过毕竟资源还是要集中他这个老子的享用上,十王殿就建设得甚慢,随着这些年国用日窘。十王殿远远未曾建到原定规模就已经收功。现在真正赐第于十王殿居停的,也就是嘉王赵楷人。由此也可以想见,这位官家三子,到底有如何受宠了。

    十王殿嘉王宫室,除了些攸关名分的规制不如太子东宫之外,其装点富丽,纤敞爽朗处,远过太子东宫这传了百余年的老宫室。

    夏日正是万物繁盛的时候,嘉王宅邸内花园全是江南移栽而来的奇花异草,装点在嶙峋太湖奇石之间,中间引入活水,穿行其间,显得别有番气象。人在其中,直是凡俗全忘。

    在这山水掩映的内花园里,到处都是捧着诸般应用器物的侍女内使,垂首恭谨侍立在各处,知道嘉王正在与人商谈要紧事物,不得打扰。只等嘉王声召唤,就随时要上前趋奉服侍。精心营造出来的这番田园野趣当中,又了分全是靠人堆出来的富贵景象。

    花园当中处水榭之上,当今官家三子,封嘉王,时年不过二十四岁,就已经前后领过十镇节度使,差点就当了伐燕大军主帅的赵楷,正袭青衫,戴着纱帽,潇潇洒洒的在水榭回廊中缓缓踱步,落后他半步的,就是那个脸晦气色,来历神秘的第八平。

    赵佶宠信赵楷,也是其来有自。这个二十四岁的官家三子,长得最有赵佶般丰神俊朗的气度。脸容瘦削,目似朗星。他已经开始蓄须了,又平添了分稳重气度。举止之间,说不出的贵气雍雅,比起沉默木讷且微微有些发福的太子,这仪容当真是天差地远。

    这般人物,举手投足间,自然有种未经摧折的贵公子傲气。不过这两年来,赵楷已经算是收敛了许。蔡京用事的时候,赵楷还未曾长成。到了梁师成王黼之辈用事之初,官家宠爱赵楷之态就谁都看得出来,梁师成王黼之辈辈子就在揣摩官家上意里头打转,如何不与赵楷亲近。赵楷也加意结纳这般天子身边幸臣,双方时打得火热。易储之声,在那段时日是最为高昂的。

    可是好景不长,前两年帮人要将赵楷捧上伐燕统帅之位,立下平燕大功之后好顺理成章的接过储位。本来想着童贯在前,先打出个势如破竹的态势,赵楷再接过统帅之位。官家当时,都有点默许这般盘算。结果战事却处处不顺,紧接着就是场白沟河惨败。赵楷自然就不肯去顶这个缸。紧接着却是萧言横空出世,生生将这场战事挽回过来。赵楷再回转心意,也来不及了。桩好事,最后操持成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赵楷时气焰大减。兼蔡京复位,王黼童贯去位,梁师成他们时也顾不得再为赵楷造势,赵楷声望,就渐次衰落下来——政治这东西,还是需要造成声势,还是需要有人捧臭脚的。不然各人拼命结党,又为了什么?

    虽然暂时沉寂,赵楷却也还是直在观望着汴梁风物。自家那些亲近人都在焦头烂额。赵楷也未免有些焦躁。太子名分早定,朝中士大夫之辈最重的就是这个名分纲常。少有人会投效于他。自己将来如何,全在官家身边那些信重之臣慢慢浸润上头。可是官家身边这些信重之臣,蔡京是老狐狸,自家去日无,要紧的是保住权位,并不想淌进这滩混水里头。梁师成童贯王黼之辈本来得用,但是现在去位的去位,眼看着今日变故,梁师成又要声望大衰,不知道还能不能复往日气象。叫他如何能不焦躁?

    他早知道有第八平这么个人存在,也是官家当年遂他心意,让他大隐隐于朝中。梁师成之辈直在刻意结纳与他,他却直淡淡的。他也曾随梁师成来自己府上过,话是难得出来句。

    今日这般变故,赵楷苦恼。但是他现在还在韬晦养望当中,不能寻朝中要紧人物商议此事,不然动静实在太大。梁师成那里估计得闭门恼恨好些日子,也时不便打扰。实在又是想在其间理出个头绪,拿出个自家可以应对使力,在这朝局变动中获得最大好处的法子。按捺不住,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去奉请这位第八先生。结果不知道怎的,这位第八先生居然请便到,让赵楷很是喜出望外了阵。可第八平虽然来了,却仍然和锯嘴的葫芦差不,赵楷寒暄十句,他最应答句。让赵楷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又要维持他这嘉王风度,只好和第八平在这水榭当中,屏退了众人边言不及义的瞎扯,边等着第八平有所表示。

    两人在这里闲晃,只怕已经有半个时辰还了。赵楷强维持着笑脸,谈些太湖石好坏,说些汴梁最近趣事,已经笑得脸上发僵,嘴里发干。心下忍不住也发急,忍不住发狠想到,要是这第八平再没什么表示,就单刀直入也罢也不顾什么亲王体面了,总要在他嘴里捞着些实在话

    心下头想,嘴里却还不曾停,指着块奇石对第八平笑道:“…………这块奇石,皱漏瘦透四字无不占全了,而且天然成飞来峰之势,遥遥向东而倾。宝贵之处,不亚于圣人艮岳行云当中几块最得圣人看重的…………运来当日也费了大事,虽然未曾到拆桥平路那般,也是几百纲工千辛万苦才将这太湖角,移到这中原腹地。圣人对孤的垂爱,当真是不知道如何回报…………”

    第八平仍然是那个嘴角下垂,副苦相的模样。淡淡瞥了那块太湖石。终于开口:“嘉王殿下,召男女来,若是要问今日禁中之事,对朝局有什么干碍。尽管动问不妨。男女既然来了,就是准备应答殿下所问。若是男女自不愿说,殿下就是有如天权势,男女也自是不会履殿下之门。”

    赵楷终于等到第八平开口,而且还是这般直截了当的答话。当下都是怔,有点不敢相信也似。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对着第八平,以亲王之尊,居然叉手深深礼行下去:“但请第八先生教我二十余年前,小王都尉将先生荐于圣人潜邸,圣人还常常念及先生大才。今日但得先生言,小王还复何忧?”

    第八平神色悠远,竟然坦然的就受了赵楷这礼,袖手淡淡道:“过去旧事,提来还有什么意思。我不过是个畸零人,給囚在这汴梁城中罢了。活日,都是赚的。你愿入局,我便教你,其间苦乐,都是你自寻的,和我没什么干碍。”

    这语气已经算是极为不客气,但是赵楷却没有半点介意,反而副欣喜模样。起身看着第八平,沉吟下,肃然动问:“隐相还可足恃否?隐相若不足恃,孤又仰仗与谁?孤要为之事,还有哪些?”

    第八平竟似对赵楷这些没头没脑的疑问,早已烂熟在胸,当下就开口回答:“隐相再难足恃隐相与王黼童贯辈用事数年,切颓唐。官家纵然少理国事,然则对财计事却是极为上心,单单是国用如此窘迫事,就总要换马。拖到今日才因萧言事生出这等变化,已然是官家极力装聋作哑,刻意保全了。隐相今后权势渐衰,已然是必然不移之事,再无变易”

    第八平这斩钉截铁的判断说出来,赵楷就默然无语。自家本心不必隐瞒,他孜孜所求,无非就是天位,无非就是易储。易储的仗恃,就是官家宠爱,还有和官家身边这些幸臣拉拢得极好。长久浸润之下,自料也有六七成的把握。在梁师成他们手遮天的时候,赵楷风头是时无两。

    谁知道梁师成他们实在不争气,真正将国事交到他们手里,几年就糟蹋得不像样。就是官家算是个心宽的,也再也耐不得了。国事颓唐,就引起国用窘迫,国用窘迫就是逼赵佶直过穷措大般的日子,再也无法游宴享乐营造赏赐奢华无度。这点是赵佶再也忍受不了的

    现在梁师成不足恃了,赵楷才发现自家风光,根基并不牢靠。大部分士大夫清流,只认太子。易储之事,攸关名分,决计得不到他们支持。蔡京也是滑不留手,绝不朝这里头沾包。除了梁师成等寥寥几人,自家根基竟然是如此不牢靠纵然官家宠爱不减,这又能维持久?又何足以能动摇太子储位?

    可梁师成不足恃,自家又去寻什么样的羽翼?

    第八平看了赵楷颓唐脸色眼,自顾自的冷淡说下去:“将来殿下要仰仗谁,只能是新起官家身边信重之臣,官家性子,信重谁了,那寄托腹心就是空前。现今正是旧有朝局再不能维持,新生势力正竭力抢位。殿下就睁大眼睛,结好那最有可能成为官家身边新的信重之臣便可,还有什么其他说的?”

    赵楷是苦恼,官家这个性子谁都知道的。用的就是能哄好他,能供他悠游享用这升平繁盛天家日子的幸臣。去了蔡京,有梁师成王黼,去了梁师成王黼,自然又有新的。但是这新的到底是谁,现在朝局纷乱成团,谁能看得清楚?自家要看得清楚,还会巴巴的将这个晦气脸第八平请来么?

    第八平看看赵楷,轻轻摇摇头,斩钉截铁的就说出个名字:“殿下也不必苦恼了,以我观之,官家身边将来信重之臣,必然是萧言无疑原因无他,要得当今官家信重。重中之重,就是财计之事。如今局面,梁师成等对此无能为力,王黼童贯辈只是个能花钱却不能为官家进财的,就是老公相号称理财圣手,也只能束手。萧言本事,却是连我都叹为观止,某还可以断言,他技绝不止于此东南应奉已停,三司难以指拨内库,此时此刻,萧言只要将出本事来,如何不得官家信重?要不了久,只怕就是官家身边须臾也离不得的重臣观萧言此次行事,机变百出,坚忍万端。超出徒然以势压人的隐相何止筹,有这等手段,何难在官家身边固宠?所以某敢断言,官家身边新的信重之臣,非萧某人莫属”

    这番话语,对赵佶的分析,已经是极不客气了。直指赵佶就是个逐利之徒。虽说天下谁不逐利,但是身为官家,这般吃相也着实难看了些。

    而且也指出了大宋用人法度,也是在赵佶在位的时候开始大坏的,以前还讲出身,将资序,按次升迁,最后能至高位者,都是宦海沉浮久的,纵然谈不上贤能,可总是有阅历有分寸有经验,不至于将事情弄得太坏,总能维持。

    赵佶在位,却是随心所欲的提拔这些揣摩透了他心思,能将他哄得开心的幸进之臣。梁师成还能勉强算是跟随身边日久的老人了,至于王黼李彦朱缅杨戬等辈,谁有出身,谁有资序,谁有治国的本事?楚王好细腰,宫中饿死。赵佶如此,自然就士风大坏。大家谁肯踏实做官,凭资序凭磨堪按次升官。心思都在了拉帮结派互相党争抢着离赵佶身边最近,拼命揣摩上意以待不次之迁上头。

    而萧言,就符合了赵佶提拔信重之臣的全部标准。已经出现在赵佶视线当中,而且亲自掌握。是个能捞钱的,本事远过梁师成等辈。梁师成如此隔绝中外,他还能走通自达于官家面前的门路,这揣摩钻营本事也是等的。有本事会钻营能捞钱善揣摩,岂有将来不为赵佶宠信的道理?

    第八平自然也知道,萧言将来面临的敌人,但是以萧言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心机手段,不难化解罢?唯可虑,就是他要借赵佶宠信真正要做些事情,大宋此时,真正要做些事情反而是极为得罪的人的事情,这才是萧言能不能在赵佶身边爬上去的最大关隘。可是萧言,又真的安于只是做个官家身边的宠臣么?冷眼旁观这萧言将来举动,也是番乐趣啊…………

    第八平对萧言这深步的分析判断,自然不必对赵楷说。单单是前面对萧言必然得宠的断言,就已经让赵楷双眼发亮了。

    萧言此子,要说也间接的让他灰头土脸了场。当日他因为白沟河败绩,忙不迭的摆脱这伐燕统帅之位,声望大损。要早知道萧言会横空出世,他现在何至于如此?

    萧言与梁师成做对,让他这等羽翼盟友威风重挫,说不定以后还宠信日衰,是让赵楷深恨之的事情。这几日消息传来,未尝没有痛骂萧言几句。就差做萧言的小草人用鞋底抽了。

    但是政治上的事情,旦对方对你有用,那就是有如海深仇,这个时候也得笑脸相向了。不必谈什么节操。

    第八平的话,他自然是相信的。官家也曾在个极偶然的机会言及这位人物,感慨他判断设谋,无不准。而且赵楷也知道,第八平这番判断,情理周密,对官家的了解也到了骨子里面,很难让人挑出错处。萧言此子,当真不凡,命既硬且奇孤身南归,场场风云雷雨出卖下来,居然就到了此种地步

    借着赵楷却又黯然,他和萧言没有半点交情,这让他如何去靠近结纳。不用说托以腹心?

    第八平对这个赵家富二代的心事,了如指掌,当下冷笑声:“殿下好痴萧言不过这般岁数,还要念及自家将来。他又勉强算是和蔡京党,互为奥援。无法化解的党争对头,可都在太子系这就是天然到殿下处的张本,殿下还怕不能有笼络亲近的余地么?殿下本就礼贤下士,这般手段将出来就是,既然要用人,就不必顾什么亲王体面了,求贤若渴,便是如此。其间道理,还用某说么?”

    嘉王浑身震,默然点头。看他样子,似乎就在盘算用什么由头和萧言结纳了。第八平也不吭声,由着他转自家的念头去。

    半晌之后,赵楷回过神来,又朝着第八平礼:“第八先生所言,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孤得之矣只是孤再烦扰第八先生句,朝局大变,孤之旧日辅翼,眼看凋零。结纳新臣,还恐不及。孤常感近年来处处不顺,孤之行事,到底何处还需改进?但请第八先生明示,将来孤对第八先生指点之情,绝不敢或忘”

    第八平心下冷笑,指望你们赵家人不敢或忘?还是不要直被你们赵家人惦记的好。不过面上还是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冷冰冰道:“既然今日某前来,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嘉王向得官家宠信,又有隐相辈支撑,向顺利。不知道世间行事,有艰难。以后当虚怀若谷,克己从人,稍稍放下些亲王之尊。也该争些实务差遣在手,当日放过伐燕统帅之位,实为大错。无权在手,何以聚拢羽翼?还有点,却是嘉王要在财计事上心了…………凡事不能单单倚仗官家宠信便罢,还要交好四下,这切都是无铜不行。官家面前,禁中诸人,官家身边亲信之人,都要竭力应奉。便是下臣,也要赏赐,万万吝惜不得。”

    这番话说,赵楷就有些神色尴尬了。他自然知道第八平这说的算是极实诚,极有用的规劝之话了。自己以前仗着君王爱重,的确有些架子。就是梁师成等羽翼,也是他们凑上来的居。现在已然觉得官家宠信不足全恃,还要广纳支持自己之辈,慢慢在官家面前浸润。太子有名分,他只有拿出好处。可是他是赵佶嫡脉子孙,和老子脾气样,只管花钱,不管挣钱。虽然俸禄已经算是官家子女当中最厚的了,官家还经常私下贴补。只怕比太子所得也不差似什么,可单单这些又有少?自家都常常感到窘迫,拿什么去结好别人?

    第八平看着赵佶摇摇头:“这关键还不是在结好萧言头上?现在汴梁城中第号生财童子就是萧言,殿下结好于他,就是依傍着了铜山。萧言但有什么营运,殿下随份就是。自然不会穷了殿下,这个道理,殿下还不明白?”

    他不等赵楷说话,接着就陈词下去。今日与赵楷席倾谈,差不也到了尾声了:“如何结好萧某人,却是要殿下自家花足够的水磨功夫,除了许以将来,看还有没有什么能拿出打动萧某人的?只管细心耐心做去,就无不成的道理。某话就如此,但请告辞。”

    说罢就浅浅行了礼下去。

    赵楷知道,今日得第八平这般详谈,已是不易。他脾气古怪,不想再说怎么也强不来了。当下郑重还了礼:“今日有劳第八先生小王心感无地,但有将来,定然重重补报第八先生”

    第八平冷哼声,神色黯然:“我却不想和你们赵家,再有什么关系。”

    赵楷也是隐隐知道些前事的,当下也不敢说。以亲王之尊,竟然直将第八平送了出去。还吩咐人取来笔财货,赠于第八平。第八平也没说什么,就这般不客气的收了。赵楷直到安排好车马,遣侍女直服侍第八平,直到将他送回居处,这才行礼而别。不用说,就在府邸内挖空心思想着怎么结好萧言去了。

    第八平上了车马,却直在微微冷笑。

    就让这赵家天下,乱些也罢…………但凡是这天位之争,就最是凶残不过。都是你的骨肉,看你保哪个,舍哪个?也让你知道,失却至亲的滋味,到底是何等模样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零六章 惊动和准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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