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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第4部分阅读

      皇后 作者:肉书屋

    皇后第4部分阅读

    么,皇后想做些什么?”

    邵敏脸上一红,慌忙想站起来,却被元清一把揽住腰,重重的坐回去。她倒得急了,下意识就双手抱元清的脖子。

    元清笑道:“皇后身上好香。”

    邵敏稳了稳心神,心想果真古代人比较性早熟,果真皇帝比较渣——她有些奇怪的先来后到的思想,林佳儿为元清怀过孩子了,她潜意识里就觉得元清是林佳儿的。

    邵敏没有做声,元清又笑道:“朕并不觉得皇后重,所以皇后只管坐下就好了。”

    邵敏见他眼神清澈,分明是在开心调笑,不觉放松下来,便也笑道:“咱们还是站着写吧。”

    元清道:“皇后坐着吧,朕站着就行。”

    邵敏坐在凳子上,元清贴在她的背后,手把着手为她润字。

    灯明如昼夜色似水,竹影婆娑的打在格子窗上,床下秋虫寂寥的鸣叫。

    邵敏已卸了钗环,长发带着蜿蜒的绾痕覆在脊背上,只在发尾松松绾了个髻子。一脉寒鸦色。她的后背并没有刻意挺直,而是顺着元清俯身的姿势,柔顺的弯下来,贴在他的胸前。纵然隔着衣料,肢体贴合处依旧传来舒适的轻暖。

    墨香飘散,遮住了博山炉里临时燃起的白檀气息。

    元清在这浮生难得的片刻清闲中,忘却了自己亲近这个人的本意。

    他恍然记起很久之前,死去的圣母皇太后还是秘阁里收书的女史,他还是那个不见天日的私生子。他们在狭窄阴暗的角落里提心吊胆,并且相依为命。偶有闲暇寂静的时光,她便会把他抱在膝盖上,摊开一本书,逐字逐字的教她读写。

    她曾是家乡远近闻名的才女,能诗善舞,还写得一笔好字——虽不能博采众长,却能得诸体神韵。所有人中她最爱王羲之,她爱那恣意与雍容,那是不可复制的名士风流。

    元清一度以为自己只能拙劣的模仿着那个渺远的古人取悦她。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那是他童年中唯一的愿望和快活。

    元清俯身亲了亲邵敏的头发,邵敏有些戒备的回望着她。

    元清笑道:“你今日不舒服,朕就不留下了。林修仪病了,上午朕忙得很,没顾上,一会儿去看看她。”

    邵敏目光柔和下来,道:“好。”

    仪仗远远的消失在夜幕中。邵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在一众宫女太监掩饰得不是很好的同情目光中转身进殿。

    她并不觉得元清半途离开有什么不对。他能主动提出去看林佳儿,邵敏其实很欣慰。她总觉得作为一个上位者,手握生杀大权,就算不能发自内心的悲天悯人,至少要能做到吊死恤伤,不忍其觳觫。她读史书时便总是疑惑,那些连枕边的女人都不能体恤的男人,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牵挂天下百姓的。

    她今日走了不少路,又一见一闻两件寒心的事,只觉心神疲惫。元清一走,便觉睡意涌上来。草草洗漱一番,便回房睡了。

    林佳儿的孩子确实流掉了。

    她是元清第一个宠幸的宫女。那日元清去秘阁,看到她在收书,背影安闲沉静,不觉倏然心动,一时起意宠幸了她。他当时并没做什么防护,也没想过会不会有孩子。还是敬事房的太监按规矩来向邵敏通禀,邵敏把她安置好,传太医来请脉,元清才想起来。

    他根基未稳,朝政大权一律握在辅政大臣手中,自然不希望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出生——一来他无暇分心照应,二来他也不想给不臣之人扶持幼主的机会。所以他让王聪明背着邵敏找到太医,给林佳儿的药里加了一味麝香。

    元清当时想的只是以防万一,他并没想到林佳儿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他自己本身其实也还是个孩子,他也不想现在要一个孩子,但是今日吕明去向他通禀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欢喜和期待,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将有一个人跟他血脉相连,那种天赐的羁绊是任何人都无法切断的,他可以为这个孩子创造一个太平盛世,与他分享自己的成就和欢乐,他就激动得无法自已。

    但是他终究还是想到——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他让吕明带太医去,本意是想彻底除掉这个孩子的。但是他说不出口。

    然后他又给自己找了借口,让王聪明带着刘安时去保那个孩子。

    刘安时终究还是回天乏力。林佳儿的孩子确实已经流掉了。

    元清一时觉得茫然,恍惚间便去了邵敏宫中,邵敏握住他的手时,他才觉出自己心里一片冰凉。

    暖过来之后,他便想,自己该去看看那个与他无缘的孩子。他该去看看他第一个孩子的母亲。

    一夕之间,宫里人人都在议论林佳儿。

    虽然太医只说她是脾虚不统血,但是流言一贯更有生命力,何况宫中台面上的事都是层层遮掩,流言反而更触及真相。所有人都知道林佳儿是流产了。

    并且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孩子是跪流掉的,反而认定是邵敏给她下了药。

    彩珠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气得劈手就扇了那个乱讲话的太监一巴掌。

    红玉则是彻底懵掉了——这流言过于恶毒了,超出了她的理解。

    只有邵敏依旧安之若素,该干什么干什么,仿佛连食欲都没受半点影响。

    彩珠就差揪着邵敏的耳朵给她灌输该如何迎击如何反击如何主动出击了,邵敏唯一的反应就是默不作声的吃东西,偶尔插嘴问她想好怎么接近钱大进了没。

    所有人都说林佳儿因祸得福了。

    她不但最早搬出了钟秀宫那个临时大杂院,还升了昭容,元清连着十日去探视她,珍珠美玉珍稀药材接连不断的送进她住的奉华宫。她的两个哥哥也都赏了差事封了爵。

    但是林佳儿整日闷闷不乐。太医让她躺足一个月,她性格本来就不活泼开朗,这下更是三五天不说一句话,只倚在床上,默默的望着格子窗外的天空。

    早先跟她住一殿的姐妹们先还日日来探望她,见她这个模样都心中不安,渐渐也就不来了。只曾淑珍仍是日日来陪她说话。

    这一日曾淑珍又到她床前抹眼泪,劝她不要自己跟自己置气,说是有些人虽现在看着风光,但终有遭报应的一天。

    林佳儿忽然精神了些,伸手打断曾淑珍的话,对碧鸳说想吃菠萝。

    她份例里并没有这一项。碧鸳记得皇后庄子里前些日子送了菠萝过来——她虽也听了流言,但她亲眼见过邵敏,总觉得邵敏不像那么坏的人。她又跟红玉有些交情,因此便收拾了一下,去寿成殿找红玉要菠萝吃。

    碧鸳走了,林佳儿才仄仄的躺下去,对曾淑珍道:“妹妹你跟我说实话,我到底是脾虚还是小产。”

    曾淑珍绞着手帕左右望了一下,道:“姐姐何必明知故问。”

    林佳儿沉默了片刻,又道:“那妹妹你告诉我,孩子到底是自己流掉的,还是……药。”

    曾淑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别过眼神,道:“姐姐又明知故问了。你那一日,可真有跪过。”

    林佳儿面色冷了下来,她抓住曾淑珍的手,道:“妹妹说的对,终有一日要遭报应的。自进了这宫门,我就没妄想过自己能活着出去。我也不曾指望生出什么太子王爷来,不曾想过与谁争宠斗胜……我只想能安安稳稳、问心无愧的活下去。”她说着眼圈已经泛红,“可是她不嫌弃我无能,愿意投生成我的孩子,与我在深宫做伴……我不会让她去得不明不白。”

    曾淑珍被她目光中的寒意吓到,只觉她力气大的可怕,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折断,有些慌乱的躲避着道:“姐姐能这么想就好,只是急不得……”

    林佳儿忽然松开手,安静的又躺回去,道:“你说的对,急不得。我总得先找准了仇人,若冲动之下被人当了棋子,那孩子在旁看着,也要失望了。”

    曾淑珍觉得她像是被什么魇到了,冷静得可怕,慌忙道:“姐姐说的是,时候不早,我先告退了。”

    林佳儿道:“嗯,你今日先去吧。”

    曾淑珍战战兢兢的离开,林佳儿冷眼望着她的背影,眼中一片漠然雪光。

    恩典

    眼看中秋节要到了,寿成殿里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其实比起上元、冬至二节,中秋算不上什么大节庆。只是按惯例,这一日内外命妇要来朝贺皇后。因为邵敏也算是新媳妇,所以她们都会献上贺礼,而邵敏不但要回礼,还要赐宴。朝中三品以上命妇有百余人,宴席姑且不论,单给她们的回礼和赏赐,就列了整整十张单子。虽这些都有女官代她拟好,但最后要她亲自定夺。她是较真的人,每份都仔细过问,着实劳累了一次。幸而有彩珠和红玉帮忙。

    碧鸳找过去的时候,红玉刚刚算完帐,正在核对命妇的名单。

    碧鸳被领进去,看她桌上堆积的单子,先有些不好意思。红玉倒是无所谓,笑眯眯的端了茶水给她,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红玉是二品女官,虽然她没架子又自来熟,但碧鸳还是有些不自在,慌忙接了茶水,道:“阿姑折杀我了。”

    红玉眨了眨眼睛,笑盈盈的,却没接话。

    ——宫中女官们也是经过考试选□的,别的职位粗通文墨即可,唯有女史宁缺毋滥。能考上女史的,学问都不会比朝中进士们差多少。因此宫中仿汉宫称班昭“曹大家”的例子,一律把女史称作大姑。只是红玉太年轻,宫里几乎人人都比她年长,因此都称她阿姑。

    当然红玉能考上而彩珠没考上,单纯是因为红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太逆天了——文史修为比红玉差的还真没几个。

    碧鸳见她并没生气,便又说:“今日是来向阿姑讨东西的。”

    红玉点点头:“你说。”

    碧鸳道:“我家昭容想吃菠萝,我们宫里自然是没有的,所以便来问问,皇后娘娘这里可有……本来没有奴婢向主子讨东西的道理,但是……”

    红玉笑道:“哪有那么多讲究啊?不过现在殿里还真没有,你等等,我去库里给你调一些来。”

    碧鸳正要说不麻烦了,红玉已经活蹦乱跳的跑出去,拉都拉不住。

    碧鸳只好一个人杵在屋里等着。

    才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到有人敲门。碧鸳是外人,不好应声,只能回避到屏风后面。那人敲了两下,自己推门进去。碧鸳隔着绣屏,隐约看到是个个子娇小的宫女。那人步伐轻盈,行止如舞,姿态竟是碧鸳生平仅见的曼妙。

    瓜田李下,碧鸳出去不好不出去也不好,一时慌乱无措。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屏风后的影子,试探道:“红玉姐姐?”

    碧鸳只好走出来,尴尬的道:“阿姑刚刚出去了,我正在等她。”

    那人看到碧鸳,怔愣了一下,很快垂下头,恭顺的道:“见过姑姑。”

    碧鸳是前些日子才升做奉华殿的总管,宫中没什么人认识她,想不到这女孩子居然知道。碧鸳还不习惯,听她这么一叫,先红了脸,道:“女史一会儿便回,你若有事就等等吧。”

    那人道:“不了,我是来送座次单的,红玉姐姐不在,给蔡尚仪也一样的。”说罢屈膝福了福,道,“殿里正忙,慢待姑姑了。”

    那人走了好一会儿,碧鸳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蔡尚仪就是彩珠。不由感叹,同是皇后身边侍女,外人眼里也还有亲疏之别。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红玉才回来。其间彩珠派人来取了两次名册,可见忙成什么样子。

    红玉亲自给她取了四个菠萝来,碧鸳觉得很不好意思。

    红玉自然无所谓,笑道:“她们就是瞎忙,根本就不是多麻烦的事。对了,你既然来了,我就顺便问下,八月十五那天,你们家昭容来不来?”

    林佳儿这次病得凶险,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才养过气色来。晋封时的谢恩都没亲自来。加之她的病假是元清钦准的,太医又叮咛嘱咐让她好好养着,因此也不知道中秋节的朝贺她会不会出席。

    碧鸳凝眉道:“我也不知道。说句不该说的……我们家昭容气色是养好了,心思却越发沉重了,底下人都说她被鬼怪魇了。”

    红玉道:“哪有什么鬼怪,你要多开解她,可别也跟着乱说。”

    碧鸳自知失言,忙道:“我明白,我们昭容肯定也明白。改日她身子爽利了,自然要来亲自拜谢皇后。”

    红玉笑道:“自然要拜谢,皇后是个大好人,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碧鸳疑惑的望着她,红玉是个藏不住话的,看碧鸳眼神心里直痒痒,左右扫了一圈,凑过去笑道:“昨天我听皇后对正……皇上说,让你们昭容家人进宫来看看。皇上虽没给准信儿,但我估计他上心了,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们昭容个惊喜。”

    碧鸳一惊一喜,忙道:“这可真是大恩典,昭容听了肯定高兴。”

    红玉勾了勾手指头,在她耳边小声道:“记得保密啊。你要是现在就说了,你们昭容乐得几天睡不着,反而对她身体不好。”

    碧鸳眉眼弯弯,笑道:“这是自然。”

    红玉送走了碧鸳,重新埋头在表单堆里。

    跟她的效率和速度比起来,其他人确实是在瞎忙。一百多人的名册,她看了一遍已经把品级、名字、座次都记了下来。再对着品级核对座次表,照着座次表核对各桌用的器具,照着器具单核对各个侍女太监该领的数量……五六个人核对一下午的单子,她一个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整理完毕。

    邵敏和彩珠很清楚她的能力,所以根本没派人来帮她——当然也是怕帮忙不成反而扯了她的后腿。

    她核对完毕,桌上杂乱的名册也分门别类完毕,每份上面的错处都标识得清清楚楚。看时间还早,又趴在窗台前啃了一个苹果。回廊上来来往往的宫女见她闲散,都心中忿忿。只是寿成殿人人都知道邵敏宠她,也没人说她什么。

    寿成殿外种满了凤凰竹,繁茂的枝叶随风摇摆,雍容而闲散。窗子掩映在绿荫里,草木的清芬沁人心脾。红玉拽了片叶子摇晃,宽大的复叶在她手里荡来荡去。

    她的心思也随之飘远。

    就在前一天,邵敏告诉她,那个钱大进就是钱易之,他之所以亲自来送时贡,是因为程友廉被调回京了。邵敏问她,想不想跟着程友廉。

    她当然想。她昨晚还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女侠,飞檐走壁,武功盖世……然后劫了法场,于千钧一发之际,把程友廉从刽子手刀口下救出来。

    但是她有些不敢想……因为梦里她救出程友廉之后,眼看着邵敏被吕明用白绫勒死,却怎么也跳不过矮矮的宫墙进去救她。

    如果程友廉和邵敏只能二选一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选邵敏。虽然估计选完后她会懊恼到一头撞死。

    偏邵敏还不领情,说是红玉跟着她只会让她缩手缩脚。反而是跟着钱易之,既能给他经营田庄处理财务,而且说不定还能帮程友廉柳暗花明逃过一劫,最重要的是:邵敏也不用担心她惹祸上身。

    红玉知道自己就是个麻烦,在邵府的时候也没少给邵敏添乱,但邵敏这么不客气的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受伤。

    邵敏估计红玉差不多把活儿干完了,就遣了南采苹去取。

    ——邵敏已打定主意要把彩珠和红玉送出宫去,皇后身边没两个贴身婢女不成体统,因此这些日子她便刻意提拔南采苹和一个叫铃音的宫女,放她们在身边使唤。

    南采苹聪明沉稳,铃音伶俐泼辣,不管放在谁宫里,都不会久居人下。把这等人才晾在一旁,既不重用也不打压,迟早反受其乱——在邵博身边过了八年,这点道理邵敏还是明白的

    按照彩珠的说法,南采苹这种人就该尽早赶到天边去,一辈子别让她回来祸害自己才好。但邵敏觉得,用未来发生的事给人定当下的罪太荒谬了。何况现在的邵敏又不是原先那个,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她确实已经对南采苹过于在意了。她信奉“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干脆便把南采苹放在身边,觉得跟她混熟了,心中成见也就自然消失了。

    不过南采苹性格倒是跟她很投缘,都是闷不做声埋头办事的,多一句话也不说,但该说的却也没漏下。而且南采苹更比她更多一份圆润亲和,上上下下都称赞,倒是让她越发赞叹。

    可惜彩珠不买南采苹的账,对南采苹态度平淡。这些日子寿成殿里便传言,说是邵敏倚重南采苹,让彩珠嫉妒了——若说邵敏对南采苹有哪里不满,大约就是这一点:身为寿成殿的准管事宫女,她竟任这些流言传到邵敏耳中。

    何况彩珠也没对南采苹怎么样——她甚至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不过这也坚定了她尽快把彩珠红玉送出去的想法——彩珠才是寿成殿正经管事婆,人缘、手段、威势都糟糕得她还没落井就人人下石,再待下去迟早出事。

    南采苹去了片刻,便带着红玉一起来了。

    红玉对南采苹没什么成见,从邵敏把南采苹提拔起来,两人关系就很好。似乎红玉比南采苹大两个月,南采苹一口一个红玉姐姐,把彩珠叫得越发疏远了。

    红玉没被人叫过姐姐,很是受用,彩珠知道她是个缺心眼,也懒得计较。

    红玉的表单送上来,邵敏知道她一贯是不出错的,也没叫人核实,直接交给南采苹,让她分发给各个管事的。

    红玉抿着嘴唇在底下望着她,邵敏见她唇上还沾着墨汁,便用手帕给她擦掉。

    “你也稍微注意一下,彩珠不喜欢南采苹,你跟她稍疏远些又怎么样?”

    红玉闷闷的道:“我又不像某些人,她去找我我又不能把她赶出去。”

    邵敏知道她还在为自己要她出宫的事赌气,便岔开话题,笑道:“你也不小了,谁为你好你你还分不出来吗?别的不说,你跟蔡姝一块儿的时候,她可让你花着脸四处跑?”

    红玉说:“南采苹再好也是个外人,疏不间亲,这点聪明我还是有的。但是师姐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把我跟蔡姝弄走了,你身边可就没有自己人了。”

    邵敏给她擦了一阵,推她道:“擦不干净,洗脸去。”

    红玉“哦”了一声,下意识就遵从了,去铜盆前掬了一捧水才反应过来,扭头道:“师姐你别回避问题啊。”

    邵敏哭笑不得,道:“洗你的脸吧!理由就那几种,昨晚我都跟你说了,你还想听什么?”

    红玉已经打湿了脸,听她这么说又回头湿漉漉的指手画脚,道:“不是一回事好不好。这个宫里到处都是你的敌人,没我跟蔡姝给你当墙当耳目,你就好比是光着身子的小孩掉到狼群里,一回合就被人ko了。”

    邵敏头痛道:“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啊。都说了我有办法脱身啦,你们留下来我反而要另想主意。你倒是说一个三个人一道脱身的主意?”

    红玉得意的道:“咱们为什么要脱身?别忘了咱们三个加起来智商过500,又能预知对手下一步举动,何况你还是皇后娘娘。攥着这把牌怎么还打不赢?咱们何不来个大逆转,什么希提之乱、废后易储……咱们全部把它扼杀在萌芽,林佳儿啦、吕明啦、南采苹啦、元浚……咱们把他们全收了当小弟。到时候天下大同,邵博老爷子和程友廉就都不用死了。”

    邵敏只觉好笑又好气,上前把湿毛巾按到她脸上乱擦一气,教训道:“真是好主意、好志向。你不是要称王称霸吗,明天就给我收拾收拾出门打怪升级去。”

    “唔……师姐,你轻点……”

    邵敏看她一身稚气,丢掉毛巾,叹了口气:“我看这宫里就没人比你更傻了。你能未卜先知,别人就不能随机应变了?他们个顶个的心眼活络,不想害你也罢了……”

    “我觉得她们人都挺好,没有害过我啊……”

    邵敏摇了摇头,“那我问你,我给林佳儿下毒这种流言是哪里来的?”

    红玉终于安静了下来。

    邵敏又道:“宫里又有人说,蔡姝嫉妒南采苹,南采苹受了她很多委屈,却识大体的忍让着。你跟蔡姝比我亲近,你倒是说说蔡姝平时都怎么欺负人?”

    红玉没有说话。

    邵敏又说:“这些事防不胜防,你要真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那你跟我说说,遇到这些事,咱们该怎么办?”

    红玉斩钉截铁道:“咱们加倍对林佳儿和南采苹好。”

    邵敏道:“她们有的是办法,说你做贼心虚这是好的,说你掩人耳目这也是嘴笨的,说你明里一把火暗里一把刀也不过是嘴上败坏你……往险恶里说,比如林佳儿今日想吃菠萝,我给她送去了,若有人在这菠萝里下了毒,到时候出了事,你说怎么办?”

    红玉瞪大了眼睛茫然无措的望着她。

    邵敏再次摇了摇头,“不要以为没人这么坏……林佳儿的孩子是怎么流掉的?”

    红玉结结巴巴道:“所,所以我们更不能丢你一个人……”

    邵敏揉了揉额头:“我昨晚不都告诉你了吗?我好歹是皇后,邵博好好活着、元清也没下旨废后,没人敢把我怎么样。就算真有人诬陷我什么,也没人敢对我刑求逼供,但你跟蔡姝就不一样了。何况,到时候我想脱身,假死一次就行了。但你跟蔡姝呢?也跟我一起假死?莫说一次死三个太惹人注目了,就算真出去了,谁在宫外接应我们?”

    红玉眨了眨眼睛。她被邵敏套话套多了,虽确实无法反驳却不敢就这么草率答应下来,便道:“你是师姐,我跟你说话紧张。等我理清思路,再给你答复。”

    邵敏笑着弹了她一脑崩,道:“那就好好去想想吧。”

    邂逅

    第二日起床便开始下雨。不大,细如牛毛,无声的润湿了庭院。与夏日瓢泼全然不同的风情,略略彰显着秋意。

    风里挟的水汽透过竹叶纱窗吹进来,纱衣浸透,便有些凉意。

    邵敏自取了披风,在窗前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见窗外竹叶沾湿,绿意鲜艳,便对铃音说:“去取蓑衣来。”

    铃音应了,问:“娘娘要出去?”

    邵敏道:“嗯。”

    明日便是中秋,邵敏手上的活都忙完,彩珠和红玉正在萃霞阁里布置。剩她一个人闲在屋里,又逢秋雨清冷,天光暗沉,心里寂寥,便想出去走走。

    铃音取来箬笠、蓑衣,帮邵敏穿戴上。笑问:“娘娘想去哪里?”

    邵敏想了想,她最想去的却是凤仪殿,只是哪里已被封了起来。便问:“后苑往凤仪殿去的门,钥匙在谁手里?”

    铃音道:“奴婢也不知。不过宫中修葺之事都归内府管,他们手里必然有备份钥匙。”

    邵敏本想安静的进去坐坐,若去内府讨要,少不得还得备案。若遇到多事的人以为她看上了那处院子,怕还要请修。

    便道:“不用这么麻烦。就去凤鸣池边走走,从承光宫过也是一样的。”

    寿成殿这件蓑衣还是邵敏从邵府带来的,上下两件一套,很是精巧。据说是用鲁地特产的蓑草抽芯阴干后编成,厚实柔软轻便,穿上后下摆柔软垂着,毫不妨碍行动。但毕竟只是挡风雨的东西,颜色式样都不好看,穿戴好后就跟水边钓叟似的。

    寿成殿这帮小姑娘正当韶华,自然没一个愿意陪她穿,宁肯打伞跟她出去。

    邵敏留南采苹在殿里,带着铃音和五个小宫女一道出去——她其实一个人一不想带,只是皇后出行必然得浩浩荡荡才合规矩,她带了六个人铃音还说怕人怪罪,只能将就了。

    秋霖脉脉,直像是逢上江南梅雨季。雨线斜飞,粘在蓑衣上,略觉有些沉。

    邵敏信步走在石板路上,心中诸事烦扰,杂七杂八纠缠在一块,茫茫然没个头绪。

    一时她想到邵博,那个健朗的老爷子并不是什么慈祥的长辈,反而有些过于严厉了。似乎是因为儿子不成材的缘故,他对孙子辈管束尤其严格。邵敏是在祖母身旁长大的,见邵博的次数比别人多些,还时常被他单独叫去指导功课或是训话,自是更加深有体会。

    她时常会联想到邵博在元清面前的姿态。他兼任太傅,是皇帝的老师,本该是元清最亲近的人。但那个孤苦伶仃的少年天子想必从未从他口中听过一句赞赏或是关爱,比起王聪明的体贴周到,他必然面目可憎。

    但元清当不至于因此恨他,元清恨的大约是——他既不承认元清的圣明资质,又不肯给元清机会证明自己。甚至他告老还乡了,他在朝中所栽培的文臣武将们,也还是用他的标准继续否定着元清,让他不得畅怀。

    就比如这次启用程友廉等七人入六部补缺,元清和内阁各拟了七人,而后互相扯皮,最后除了程友廉这个没争议的,其余六个全从了内阁的奏本。

    那天晚上元清宿在邵敏殿里,半夜缩在她怀里哭,邵敏只能装睡得迷糊了,拍拍他的背哄他。

    把堂堂一介帝王逼成这样,就算他们是诸葛亮那样的忠臣又怎样?元清得势后不料理他们那才有鬼。

    一时邵敏又想到了元清。

    这些日子元清去探望了林佳儿,夜间便宿在她宫中。有时他去的晚了,那必然是朝中有事了,他留下批折子或是旁听内阁议事了。

    ——他到现在也还是个学生皇帝。而且比一般的学生更加好学、更加勤勉。有时他折子没看完,或是廷讲时说到了什么前朝典章,他也会命王聪明带上,到邵敏那儿吃过饭继续读。

    他看的议事折,邵博的最多。邵博四十多年前外任时上的折子他特地取来读。

    邵敏是真心觉得,元清就是真不是圣主那一等,也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皇帝了——她自小消遣便是读史,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元清这么努力学做明君的皇帝,哪怕那明君的标准是邵博定的。

    邵敏时常觉得,有朝一日朝中最得元清器重的人,不见得非是程友廉那种良才美质,也许只是个不吝赞美的宽厚君子——当然,逢迎谄媚的小人更有可能——邵敏并没忘了历史上的王聪明。

    私心来讲,她当然更希望是前者。但若是所有君子忠臣都不屑于赞美皇帝……邵敏只好亲自来了。

    所以这些日子元清对她亲近和依赖,邵敏总觉得有些投机取巧的迹象在。

    但她也是真心怜惜元清。

    细雨稠密,铃音在背后给邵敏撑伞,自己左肩和后背却湿透了,秋意凉薄,风吹过去,不觉打了个喷嚏。

    邵敏想着心事,先前没注意到,听她“阿嚏”一声,才回头看到。便皱了皱眉头,道:“不用给我挡,看你湿成这样子。”

    铃音笑道:“不碍事,别淋着娘娘便好。”

    邵敏穿着蓑衣,其实是淋不到的。何况那柄江南花伞原也不是遮风避雨的,根本挡不去多少。她这样也只是个心意罢了。邵敏心中微暖,看她冷得鼻头发红,便道:“快些回去换件衣服,喝碗姜汤,别着凉了。”

    铃音笑道:“谢娘娘关心,真的不碍。别扰了娘娘雨中游园的雅兴才好。”

    红玉倒是曾舍命陪君子,跟着彩珠在山头淋雨吹风喝啤酒,但那是因彩珠失恋了。邵敏还真不曾遇到人宁肯感冒也要陪着她逛园子,头痛道:“你还年轻,别不拿身体当回事。何况明日还要大忙,你若是病倒了,谁来替你?听话回去,这边有她们跟着我就是。”

    铃音笑道:“还以为娘娘体恤人,谁知是要人家攒了力气明日当牛做马的。”

    邵敏道:“那是自然,你病倒了,娘娘我到哪儿去找这么耐操持的。”

    铃音笑道:“那奴婢还是知趣点退下吧。莫等娘娘对雨吟诗,奴婢在一旁喷嚏伴奏,绕了兴致招娘娘烦。”说完福了福,把伞塞到邵敏手里,又道:“娘娘若不想奴婢们再淋湿,好歹还是撑了伞吧。蓑衣虽不透水,沾了雨也会便沉。”

    邵敏接了伞,又让一个宫女跟她合撑着一道回去。

    邵敏远望着她的背影,心想若红玉也跟她一样懂事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彩珠红玉若也这么为人圆转识趣,反而不会跟邵敏这种自闭宅女交心了。

    走了铃音,其他四个宫女都是不管事的,安静听话得像是布景牌。

    邵敏进了承光宫,从侧院绕出去,便上了一道回廊,那回廊建在水上,一路曲曲折折从密密的荷叶当中穿过,在荷池当中起了一座亭子。

    邵敏指了指亭子,道:“你们去准备些瓜果,再取一张琴,燃上熏香。都布置在亭子里吧。”

    三个人领命而去,邵敏想了想,又对第四个道:“你去折一捧素淡些的菊花,插在青花瓷瓶里,也放到亭子里。告诉他们,再在亭子八面遮上纱帘。”

    那人略一犹豫,对上邵敏的目光,忙领命而去。

    邵敏看那四人也走远了,

    这才下了回廊,也不躲藏,只踩着池边高高低低的青石,一深一浅的远去了。

    凤鸣池因形状肖似凤首而得名。湖心有岛,宛若凤目,不系舟就泊在凤目之下。凤首下方是承光宫。凤喙所对之处,便是凤仪殿。

    邵敏孤身一人在岸边且行且止,慢慢的往凤仪殿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竹篱前。岸边潮湿,本就草木丛生,篱笆四周更是杂草繁芜,只另一侧从格隙间攀出蔷薇花来。仲秋时节,花凋果熟,本就是绿肥红瘦。这细雨轻雾之中,花瓣濡湿,缀满水露,更显娇弱无依。

    篱笆的另一侧便是凤仪殿。邵敏四下打量了一番,没有找到可以攀援的地方,便下到水池边,想踩着石头绕过去。

    这个时候篱笆的对面低低的起了箫声。箫声悱恻低回,像是悼亡,又像是忆旧,却又飘忽悠远不寄愁肠。

    时下凤鸣湖上笼着轻雾,烟雨朦胧,静谧清冷。箫音清晰如在耳边。

    邵敏顿了一下,隔着篱笆听着,只觉声声入耳,如梧桐秋雨一般点点打在心口,把掩盖在琐事之下的那些离愁别绪一点点剥离出来,终至历历可数。却头一遭没有感到悲伤。

    那调子渐渐渺远,终于消失在雨幕中。

    先前几不可闻的雨声忽然铺天盖地闷声响起来,湖面上涟漪骤起。天越发阴得沉黑,秋雨沥沥淅淅敲打着花叶。

    邵敏略回过神,远远望见湖心亭那边亮起了琉璃灯,知道她们要寻过来了,忙躬身扶住竹篱,踩到池边青石上。

    竹篱已是旧的,连年阴湿,埋入土中的部分有些朽烂,邵敏只轻轻的一拉,便听到地下折断的声音。她脚下青石裸而滑,已然踩漏,心道不好。

    然后便觉手腕一暖一疼,已经被人拉了上去。

    她没有防备,落地时没站稳,一头扑进那个人的怀里。

    宽厚温暖的胸膛,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对方显然是个男人。邵敏脸上一红,忙把人推开。

    她低着头,只看到那人避让了一步,稳稳的站在她的面前。紫袍、云裾、福履,虽溅了泥水,却毫不着意。

    只听那人道:“哪里来的渔婆?”声音温润带笑。

    邵敏反问道:“宫闱内廷,外臣不得入内。公子可是走错了路?”

    ——凤仪殿已经整个被封住,若非刻意,绝对进不来,邵敏并不觉得他是迷路。听声音他显然不是太监内宦,看衣着也不会是宫廷侍卫。而能着紫袍入宫的朝臣也寥寥。邵敏已经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只不知他鬼鬼祟祟进宫来是想干什么。

    那人似乎打量了她一番,道:“我是寿王。”

    邵敏知他必是王侯,听了封号还是不由心里咯噔一声,又退了两步。她不欲被看出身份,便屈膝福了一福,道:“见过王爷。”

    那人安抚她一般,笑道:“陛下传唤入宫,路过凤仪殿,思及先贵妃养育之情,过来祭扫一下。并无恶意,还请不要告发我……但不知姑娘是哪宫哪院,为何要翻墙而来?”

    邵敏略一犹豫,道:“承光宫洒扫下人而已。听到荒院箫音,前来探个究竟。”

    那人闻言,笑着掀她的斗笠,道:“既是要探个究竟,却连……”斗笠掀了一半,话也只说到一半,却忽然不动不语了。

    莫说邵敏是皇后,便只是个普通宫人,与藩王私会也多有不妥。这人不但不知回避,反而举止轻薄,邵敏已经有些羞恼。忙伸手去压斗笠。

    他这才如梦方醒一般,忙收回手,笑道:“姑娘天庭饱满,修眉明眸,是聪明富贵的长相,可以嫁与王孙家。”

    邵敏垂着头不说话,他便又笑道:“本王来的随意,只香囊里余了些香,并未准备供品。若摆不成香案,拜祭时难免礼数不周,不知姑娘可否帮忙准备一二。”

    邵敏不想这样跟他干站着,但碍于不能透露身份,这只好依命从事。

    便欠了欠身,道:“好。”

    她从来认为死者为大,然而对着朱贵儿,却实在生不出哀痛或是恭敬来。何况她是偷着进凤仪殿的,也不能回头找人帮忙。

    因此只是在院子里采了几只莲蓬,摘了几个毛桃、柿子,又折了几枝蔷薇花,用荷叶盛了,摆放在地龛前面。她癸水未去,随身带着袖炉取暖。正好将袖炉擘开来,把火炭换成熏香,权做香炉。

    寿王一直立在松树下看她忙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邵敏打定了主意绝不跟他扯上关系,因此来来去去几趟,却不曾看他一眼。

    然而她把荷叶笼成深杯时,忽听到背后轻轻一声:“敏敏。”手上一抖,下意识就回过头去。然后便看到寿王手抚着竹箫,目光远远的望到湖的那一侧去,不知在想些什么。却没有看她。

    天色暗沉,他的黑眼睛里却有一片温柔的水光。他立在松下,衣袍略有些湿,却不妨碍挺拔俊朗的身姿。他带着赤金簪冠,发黑如墨。大约因为淋了雨,皮肤白得全无血色,嘴唇却透着淡粉。越发像是画卷里走出的人物。

    邵敏看了她一会儿,还是丢下手中荷叶,上前问:“殿下可还要奠酒?”

    寿王停了一会儿,笑道:“不必。这样便很好了。只是先贵妃最爱富贵与排场,若在天有灵,只怕要不喜了。然而别无长物,也只能将就了。”

    他上去拜了三拜,不知默念了些什么。而后回过头,对邵敏笑道:“我少时最爱这样的家家酒,太傅曾笑我陈俎豆为嬉戏,是在效仿孔圣。看上去你却比我更熟练些。”

    邵敏道:“王爷谬赞。”

    他又笑叹:“少时我玩祭祖,也有人为我如此这般整备‘祭品’,我曾想娶她做王妃,如今却是不成了。我看你很好,我回头向皇上讨了你可好?”

    邵敏只能再退两步,道:“王爷说笑了。”

    而后寿王果真笑出声来,道:“你怎的如此沉闷,连个笑话也不能讲?我看对面有人点着灯过来,像是在找什么人,莫不是找你来了?”

    邵敏忙回头一看,果然,透过竹篱,那边的灯光渐渐行近。忙又欠了欠身,道:“还请王爷回避。”

    说罢压了压斗笠,返身往篱笆那边跑去。

    寿王在背后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邵敏急着脱身,随口道:“高红玉。”

    巧遇

    篱笆这侧有棵桃树,邵敏攀到枝桠上,踩着跳过去。见她们还没寻到这边来,便整了整蓑衣斗笠,往亭子那边去。

    才走了两步,便听后面又想起箫声,这次吹奏的却是雅乐,缓拍慢奏,清韵悠长,淡雅旷远。一听便知是个男人在吹奏。

    邵敏早知道这寿王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皇后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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