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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第12部分阅读

      皇后 作者:肉书屋

    皇后第12部分阅读

    元清还是固执的要爱上南采苹……邵敏也只能恨其不争。

    谁知元清却先对南采苹说“不准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可是他说完之后却那么难过,仿佛失去了什么一般,攥紧了邵敏的手。

    邵敏与他手心相对,手指相扣,默默的望着他。对上他寂寞茫然的眼神,只觉内心百般滋味都化作了酸涩。

    ——难道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吗?

    刘安时写好方子,一抬头,看到先前还你扑我闪默契无间的两个人,此时却默默拉着手,各藏着各的心事,相顾无言。

    他对剥夺了他大半行医乐趣的这一大家子,并没有普通人所持的那种敬畏与膜拜。他并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便上前将方子递给一侧的宫女,对元清道:“陛下容禀。”

    元清看到他那把胡子,终于想起自己追着邵敏到窗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忙回过神,道:“皇后身体可无恙?”

    刘安时垂着头,却下意识往邵敏的方向看了一下。

    他知道——邵敏当时说的淡漠,仿佛不是自己的事一般,自然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因此还是答道:“皇后似有心疾,虽不比荣国夫人那般凶险,一时却也承受不住房中之事。”

    因为荣国夫人的病,刘安时几乎每月都会去邵府一次,自然知道阖府上下无不盼着邵敏尽快怀上龙种,若能诞下嫡长子,那便再称心不过。

    但是本该最关注此事的邵博对此却毫不期待。

    刘安时与邵博虽并无太多往来,却在彼此成名前便已相识相敬,可谓君子之交。彼此间没什么需刻意经营的,却也没什么要避而不谈的。

    刘安时经常出入内廷,自然知道邵敏早先的处境。也隐晦的跟邵博提过几次。邵博却只是说:“这两个孩子我心里有几分数,你暂且再等等。”

    后来邵敏几乎一人专宠,刘安时便也传给邵博知道,调侃他也许很快便有重外孙了。邵博却忧虑道:“若真这个时候来,那可就糟糕了……”

    别人求之不得的皇嫡长子,他却视作不详。刘安时怀疑若皇嫡长子从天而降,邵博接到手里只怕会一夜白头。但以他的性情,也断不会任他落地摔死。

    所以当邵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刘安时并没怎么思索,便答应下来。

    元清听了刘安时的话,身体震了震,明明正靠着邵敏,却还是伸手扶了一下桌子。

    但是他并没有像刘安时想象得那般焦躁起来,也没说什么“这点毛病都治不好要你们何用”。他只是霎时间消沉下去,仿佛已经被世界抛弃过无数次,明明已经麻木了,却还是能感到疼一般。

    他沉默了片刻,抬头望向刘安时:“心疾?要不要紧?会不会在寿数上……”

    他目光中失落已然沉积起来,上浮在最前面的是不安和惊慌。他不像一个予取予夺的帝王,反而像个仰望着等待诺言兑现的小孩子。

    刘安时不由愣住。

    他直到这一刻,才确切的意识到,元清也许真的与元宏不同。

    ——他忽然有些不解邵敏的薄情。

    虽然邵敏说得不错——元清先天不足,不应过早耗损精气,再等两年比较稳妥。但是,也许在心理上他比普通孩子更加早熟也说不定。

    至少他对邵敏的感情,比他这个年纪、甚至是更年长的人,都更加深沉长久。

    他虽不明白,但能谅解邵博的深谋远虑。可是邵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该满心夫君与恩爱,到底为何能无视元清的这份感情?

    “娘娘只是稍有些不足之症,只要好好调养,短则数月,长则经年,便可痊愈。不会影响寿数,陛下不用担忧。”刘安时说道。

    这个答复和他与邵敏商议的略有出入——因为他确实改了主意——反正这与邵博的期待并无背离。

    元清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喜,抬头望了望邵敏,见她有些无奈的回了他一个安抚般的微笑,忙转向刘安时,问道:“治好之后,可以生孩子吗?会不会和荣国夫人那般……”

    刘安时顿了顿,也不管邵敏如何反应,唯恐天下不乱道:“只要娘娘愿意,就不会有危险。”

    元清飞速的又把头偏向邵敏,压抑着雀跃,目光晶亮的望着她。

    邵敏早知道元清那张正太脸,对付老人和女人一贯无往不利。却没想到刘安时这般特立独行的一代高人,竟也这么跟着倒戈了。有些无奈的揉揉额头,“只不知陛下能……”

    “我能等。”元清飞速接道,心里的欢喜再也抑制不再一般,摇晃着邵敏的手臂,手舞足蹈的保证着:“朕能等,一年、两年,十年、二……”他顿了顿,眨了眨眼睛,耍赖道,“十一年朕都能等。”

    邵敏忍俊不禁,“十二年呢?”

    元清明白邵敏在刁难取笑他,楚楚可怜道,“皇后要让朕等这么久才愿意吗?”

    邵敏脸上一红,躲开他的目光,嘴硬道:“为什么十一年能等,十二年便不能等了?”

    元清笑道:“朕若等十二年,孩子出生时,朕就二十八岁了。等朕到了先帝的寿数,他也才十四岁……还不到朕遇到敏敏的年纪,朕怎么可能忍心丢下他?”

    他明明是那么开心快乐的诉说,邵敏听了却蓦的觉得心酸。

    她伸手轻轻弹了他的额头,笑道:“你才多大,想得像个老人家。何况,先帝未足寿而终,算不得准。我看你能活百二十岁。”

    元清握着她的手,望着她,认真道:“那朕愿意等敏敏到一百岁。”

    邵敏心中一颤,她不可能给元清许诺,下意识便往回抽手。元清见被她挣开了,委屈的眨了眨眼睛,干脆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强调道:“朕说真的。”

    邵敏见刘安时还在,一时不知是该装蘑菇还是该挣开,忙捂了他的嘴,道:“我信。”

    元清笑着眯起了眼睛,亲吻了她的手心。

    一个下午元清都飘飘然着。一时要给邵敏润字,一时又要邵敏指教他琴艺。虽也会腻着吃吃豆腐,却终于明白有所节制是什么意思了。

    邵敏见他兀自开心着,心里只觉无比愧疚。

    她虽偶尔反应迟钝,却并不是薄情冷漠的人。

    她虽想不明白,元清到底何时对南采苹有了那么深的感情,以至于会在赶走她的时候,露出那种寂寞难过的表情。却很快明白,为什么他那么难过,却还要赶走南采苹。

    ——因为元清想要一心一意的对待她。

    这个傻孩子,在还不能分清楚依恋和爱情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喜欢一个人不只是索取,不只是赏赐她金银珠宝,还要为她付出为她割舍为她难过。

    相比之下,邵敏觉得元清对南采苹的感情也许更像是爱情。她仿佛觉得是她依仗着元清对她的依恋和孺慕,强行逼走了南采苹一般。

    可是她并不会因此就想帮他把南采苹找回来。

    因为这样懂事的元清让她越发觉得,一个像南采苹那般会耍心计害人的女人,配不上他。

    就算爱情里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说法,邵敏也希望元清能跟一个更值得的人相爱。就算元清已经对南采苹有了感情,但是既然他既然决定割舍他,邵敏便不会让他有机会反悔。

    外面程友廉求见,王聪明来寿成殿向元清通禀。

    邵敏一个人回了寝殿。

    她坐在床上,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拉开了贴在墙上的二维口袋。那是时空仪上配备的应急包,里面有各种求生必备的工具。邵敏她们三个一直都随身带着,因为没有干扰文明的打算,所以从来都没有拿出来用。

    今日刘安时说她被人下了药,她意识到自己也可能被人下毒,才想到包里还有净水石,是专门用来清除水中的毒素的。

    她在二维袋里掏了一阵,把那两颗黑纽扣掏了出来。

    结好(倒v)

    晚膳的时候,王聪明来传话,说元清在德寿殿用过了,让邵敏不必等。

    自那晚元清喝醉了酒,一个人跑来寿成殿,邵敏便没再见过王聪明。她巴不得元清离王聪明远远儿的,自然不会主动去问。不过她倒也了解元清的性情,知道他与王聪明主仆情分非同一般,也没指望他就这么罢黜了他。因此今日见到王聪明,也只像往常一般礼遇他。

    倒是王聪明比之前殷勤了不少,亲自开了食盒,帮邵敏布菜,脸上笑得跟菊花似的,说着:“陛下惦念着,这清汤燕窝也是专门为娘娘传的。娘娘何时用药,可有什么不适,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都说一句,奴才好说给陛下知道。”

    邵敏不喜欢他,自然是能少跟他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只道:“我记下了。”

    她用调羹搅了一下豆腐羹,只见豆腐切得发丝般粗细,却嫩而不断,显然是淮扬厨子才有的刀工。元清偏爱鲁菜,今日却送来两道苏菜,邵敏略有些疑惑,便问:“陛下可是有客?”

    王聪明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是有人作陪……娘娘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邵敏想他大约是不便透露,便没再问,打赏了让他去了。

    王聪明去了,铃音在一旁伺候邵敏吃饭,脸上犹犹豫豫。

    邵敏知道她这个神色,便是有话要说了。铃音倒是个能憋住话的人,不过邵敏却没有让人道路以目的爱好,便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看你憋的。”

    铃音松一口气,道:“奴婢这话说出来,可就是挑拨是非了。可是不告诉娘娘,却又是奴婢不忠。唉,真是左右为难。”

    邵敏一面挥手让其他人退下,一面笑道:“那你就再为难为难吧,什么时候纠结出结果来,再跟我说。”

    铃音笑道:“娘娘真不体恤人。”她见人都退下了,才说,“刚刚奴婢去传膳,正遇到德寿宫的小李子。今日一样的菜式,陛下还赏了奉华宫的林昭容,小李子便是从奉华宫领了赏回来的。奉华宫离着还远些,他回的却比王总管来的还早些。”

    说完她便有些忐忑的望着邵敏。

    邵敏本来已经要吃了,听她的话,心中一动,约略明白了些什么。她放下调羹,笑道:“林昭容是扬州人,陛下看着淮扬菜想起她来也没什么。至于来得晚……大约是王总管等燕窝耽误了吧。”

    铃音点了点头,“奴婢也觉得,陛下心里,林昭容断然先不过娘娘去。”

    先过去也没关系……邵敏一面吃东西,一面默默的想。皇长子的生母,在皇帝心里多少都是有些不同的吧。

    她一不留神咬了舌头,顿时疼得泪眼汪汪。铃音在一旁看着,见她强忍泪水,送来的菜没动一筷子,不由深悔自己说错了话——自古帝王薄幸,哪个不是嘴里吃着一个手上攥着一双眼里还盯着一窝,她何必说出来让皇后暗自伤神呢?

    用过饭不久,御药房那边便送了汤药来。

    邵敏打络子正打得头晕眼花,正巧停下来歇一歇。

    她没看刘安时的药方,此时端来药看了,不由扶着额头笑起来——这位老先生,欺负元清没看方子,给她开的就是八宝茶。而御药房更是善解人意,看了方子,直接冲了茶送过来,桂圆肉、葡萄干、枸杞子就那么美味的飘在上面。

    真是——这种程度配合态度,还让她还怎么装得下去。

    倒是铃音在一旁赞叹道:“难怪别人都说,刘神医看过病的孩子没有怵药的。看这汤药,连我都想生病了。”

    邵敏无语把药推给她,“喜欢你就喝了吧。莺歌,你让吕明传刘太医来。”

    没想到刘安时还没来,元清已经先回来了。

    邵敏不擅长女工,两条络子才打好一条。幸而下午净水石已经泡开了,黑色纽扣变成烟晶模样的圆珠子,虽不像什么值钱的宝石,然而结上络子再配以梅花结和绦穗,倒也是精致喜人。

    只是跟织造房做的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元清倒是进屋就看到了,只当是普通宫绦一类,兴致寥寥。

    邵敏略有些无奈。奉上一杯热茶,寒暄道:“正事议好了?”

    元清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嗯,其实没什么正事……”他反应过来了,脸上便有些羞赧,“今日本来有廷讲,朕想看了皇后就去的,结果给忘了……下午被程卿给好好说教了一番。”

    但看他的脸色,好像对程友廉的“说教”很是受用。

    廷讲无非是讲经史,给皇帝讲治国的道理,说的都是些浮比虚词。更兼那些老学究们一贯迂腐罗嗦,元清不爱听给忘了,并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在这个倡导“存天理灭人欲”的社会,元清晾着经筵讲官们,却耗在皇后阁里,无疑是大大的不妥。也不怪程友廉特地把元清提溜回去。

    邵敏可以想象程友廉那张面瘫脸说教时的模样,却想象不出他会说些什么……不过话说回来,经筵讲官并不是多尊贵的职位,廷讲时皇帝坐着他们站着,皇帝有问话他们还要跪答,享受不到半点恩师的特权。只是邵博又是太傅又是首辅,根本抽不出时间教导元清,便把廷讲当成了授课,经筵讲官们也由阁老兼任,这职位才赫然显贵起来。但毕竟还不是皇帝的正经老师。

    程友廉却这么有帝师的自觉……邵敏赞赏的同时,也不由为他担忧起来。

    元清没注意到她的忧虑,兀自问道:“对了,晚上的菜皇后尝着怎么样?”

    邵敏收回思绪,她不能说自己没吃,便道:“刀工精细无比,令人叹为观止。”

    元清道:“皇后喜欢?”

    邵敏摇摇头,道:“没特别喜欢。”

    元清笑道:“里面加了火腿,朕也吃不惯那味道。不过程卿是绍兴人,刚好宫里有淮扬厨子,朕就请他吃家乡菜了。”

    邵敏这才明白他为何特地传了淮扬菜,元清对程友廉如此恩宠,想必是真的欣赏他,不由放下心来。想到王聪明支支吾吾,不由暗自好笑……又不是什么密议,这点小事有什么必要瞒着她?害她乱想。

    邵敏捶了捶额头……她有什么好乱想的。

    但不可否认,邵敏对“元清与别人一起吃晚餐,却不能告诉她是谁”这件事,多少有些芥蒂。她不愿承认,便甩甩头不去想。

    元清喝过茶,邵敏上前帮他换衣服,见他也是佩玉的,便先去解。

    元清见她先动自己的腰带,不由又红了脸,偏着头去望藻井,略有些结巴道:“朕不在时,皇后都做什么了?”

    邵敏接下他腰上鸣玉,笑道:“做了点小手工,打了一对儿梅花络。”

    元清听她说一对儿,眼睛倏然就亮起来,见她从桌上拿起一条络子,只觉先前普普通通的东西霎时就变得无比想要了。他不明说,只是看向邵敏的眼神里写满了:“送给朕送给朕送给朕……”邵敏简直觉得它化作碎碎念从她的耳朵钻进了脑子里。

    不由微笑起来,解下他鸣玉上垂着的绦穗,把自己那条挂上去,笑道:“不嫌弃就带在身上。”

    元清忙摇头道:“不嫌弃,皇后送的朕都喜欢!”

    邵敏笑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送你这么寒酸的东西?”

    元清依旧摇头道:“不寒酸,不寒酸!”说着就接到手里,猫一样蹭了蹭。

    邵敏略有些无奈,只觉得这种情形下跟他说什么解百毒的奇石,便太扫兴了。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才不破坏他的心情,便听到门响了一声。

    她回过头,看到莺歌满脸泪水走进来,不由有些不妙的预感。

    结果下一刻莺歌砰的一声扑跪在地:“娘娘,采苹跪了一整天了,求您可怜可怜她吧。”

    纠缠

    莺歌砰的一声扑跪在地:“娘娘,采苹跪了一整天了,求您可怜可怜她吧。”

    铃音没拦住莺歌,这时候才追进来,见邵敏和元清都在,显然已被莺歌冲撞过了,不敢造次,忙也悄悄的跪在一边。

    邵敏只觉无比头痛,心里有种隐隐的暴力倾向,很想按住莺歌爆捶一顿。能把她那颗核桃脑袋锤开了才好——南采苹沦落到这种情形,平日里围着她的那些人没一个敢跟她说话的,莺歌这个笨拙懦弱的却在此时跳出来为她说话,足见忠勇。只是她挑了这么个找死的场合闯进来,实在可恨。

    邵敏只能无奈道:“铃音,把她拖出去。”

    铃音小声“喏”了,匆忙起身,外面的人蹑手蹑脚鱼贯而入,捂住莺歌的嘴往外拖。

    邵敏不想让元清看这些,便转身对元清道:“臣妾管教不严,让陛下看笑话了,陛下暂且去内室歇一歇吧。”

    元清瞟了莺歌一眼,攥了攥手里的梅花络,垂着头转身,却半天没动一步。最后还是底气不足回了一下头,小声问:“皇后……皇后怎么处置的南采苹?”

    邵敏与他对视片刻,略有些失望的避开了他的目光:“陛下说不愿再见她,臣妾便把她放出宫,发回原籍了。”

    元清“哦”了一声,复又垂下头去,喃喃道:“这样很好。”

    莺歌却在此时挣开铃音的手,扑过来抱住邵敏的腿,哭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娘娘,采苹家里已经没人了。她十二岁待选入宫,家乡话怎么说都忘记了,她又生得那种模样,回去肯定活不下去。奴婢知道,她那个模样性情,放在谁房里,主子都是不放心的。可是她绝无争宠之心啊,娘娘!”

    她话一说完,一屋子人无不花容失色。铃音知道再不动手,只怕她要连累一殿人,只能咬了牙上前揪住她的衣襟,“啪”的甩了她一巴掌,斥道:“你放肆!”

    铃音正要叫人,邵敏却伸手拦了下来。

    邵敏听了莺歌后面那句,知道这丫头已经蠢得不可救药了。她来找死,邵敏却没有成全她的意思。她拦下铃音,只任莺歌抱着,有些倦怠地道:“她一个人活不下去,那么你就跟她一起去吧。”

    莺歌的哭声戛然而止,衣衫头发凌乱,泪眼模糊的仰望着邵敏。

    邵敏有些怜悯又有些冷漠的俯视着她:“我也放你出宫。南采苹一个人回家乡活不下去,那么你就带她回你家,或者跟去她家里照顾她,可好?”

    莺歌愣着眨了眨眼睛,忽然抽噎起来,松开邵敏的腿,跪着叩头,几乎哽咽不能语:“奴,奴婢谢娘娘恩典……”

    邵敏知道莺歌闹到这地步,已经没有她再格外开恩的余地,便挥手对铃音道:“带她下去领十杖,收拾了东西让她出宫吧。”

    莺歌缩了缩,却也没有很怕,只最后一次的叩头下去,道:“娘娘珍重。”

    邵敏进寿成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体罚人,她心情烦闷,没有应声。

    她见莺歌乐意回乡,就知道南采苹显然没对她诚心以待,不过是随手利用她泛滥的同情心罢了。但是她不怕被打,自然是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不能囫囵回去了,她对南采苹,可谓至真至诚。

    若她真跟南采苹一起走了,以后还不知要吃多少亏。

    幸而南采苹必然不屑跟她一起走。

    邵敏揉着额头坐下来,心道:nnd,有什么后招你尽管耍出来吧,娘娘我就当洒扫房子送瘟神了。

    元清此时还没进内室,他刚刚也让莺歌吓了一跳。他见一个婢女都敢强拖着邵敏说混话,邵敏却没发脾气,正要开口,结果邵敏三言两语就把人给打发了。

    只是这样打发了虽然清净,却不能以儆效尤——敏敏终究还是太心软了。

    他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见邵敏情绪低落,便从后面抱住邵敏的肩膀,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沉声道:“敏敏不用不放心,朕心里没人比敏敏好,谁也争不过敏敏。”

    敏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摸到他耳垂上,揉了揉,没有作声。

    ——先前对上他的目光,邵敏便知道他心里既惦着南采苹,也不是全然信任自己——除了南采苹,也许还有个林佳儿。历史上他相信是邵敏毒死了林佳儿,若现在南采苹真有什么万一,他也未必不会怀疑她身上。

    那句“谁也争不过敏敏”,谁知道有多长的保质期?

    这种信口许诺,才是最不能仰仗的。

    元清见她不说话,便又道:“咱们进屋吧?”

    邵敏摇头苦笑道:“你先去睡吧。我这边大概一时还消停不下来。”

    元清沉默片刻——这是寿成殿的事,出了岔子有损邵敏的名声,最好让邵敏自己摆平。不过他克制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希望邵敏能多依赖他一些,便道:“敏敏也不用事必躬亲。寿成殿还有尚仪姑姑,这点小事让她们管教就好。”

    邵敏无奈的叹口气——尚仪姑姑们的规矩都是打出来的,彩珠和红玉吃过亏,邵敏也发了脾气,她们才稍收敛起来。但若邵敏把冲撞了自己的人交给她们,只怕她们会变本加厉的故态复萌,到时候要再打压她们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我知道了。”

    她态度还是淡淡的。元清猜想是自己先前质疑伤了她的心。但是当时莺歌不管不顾闯进来,跪下就哭求,也不由他不怀疑邵敏把南采苹怎么样了。

    他闷闷的晃着邵敏的肩膀,小声道:“不要沉着脸不说话……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

    邵敏回头瞟了他一眼,笑道:“我没不痛快,我只是在酝酿情绪,准备大发一次脾气。”

    元清缩了缩,赶紧松开她的肩膀,道:“哦……那,那朕先进屋了。皇后发完脾气,再去找朕。”

    邵敏的脾气当然没发出来。她忽然拉住元清的手,起身脉脉的望着他。

    元清脸上红了红,问:“皇后想说什么?”

    邵敏道:“我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要问一下陛下才明白。”

    元清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点点头,“皇后问吧。”

    邵敏目光闪烁,脑中一时间各种场景杂糅在一起。朱贵儿将宫女推下假山、元清在漆黑的阁楼里望着小小的窗口、苏淑妃吞金自杀、元宏提着刀追杀元清……最后是那天夜里,元清抱住她神智混乱的哭道“不要丢下我”。

    邵敏额头跳了跳,终于回过神来,见元清目光炯炯的望着她,只能无奈笑道:“陛下明早想吃些什么?”

    元清嘟着嘴,气鼓鼓的瞪了邵敏好一会儿。见邵敏依旧笑容楚楚,全无心虚和愧色,只能委屈的一扭头,摔帘子进屋了。

    邵敏这才又叹着气揉了揉额头,推门出去。

    她命人招来铃音,吩咐道:“南采苹的事都拦下,不许人再报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自杀未遂,也不许报。”

    铃音正要应,一听这句,不由“啊?”了一声。

    邵敏想不出南采苹还会怎么纠缠,打定了主意眼不见为净。

    但是铃音再次敲门来通报时,她还是觉得心惊肉跳——这世上她最怕的便是纠缠不休的铜豌豆了。

    结果铃音却是来为刘安时通禀的。

    邵敏长舒了一口气,忙出门去迎刘安时。

    刘安时进来时面色并不很友善,邵敏估计若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怕会破口大骂。干脆便连寒暄也省了,直接把外人都挥退了,进入正题。

    她打开抽屉,取出三个小玻璃瓶来,一并拿到刘安时跟前:“这是晚上外面送来的菜,我怀疑里面有东西,偷偷留了菜汤,先生尝尝看。”

    她当时听铃音说,给林佳儿送菜的反而比给她送的还要早,便知道事由蹊跷——元清虽一贯厚待林佳儿,却断然没有把邵敏排在后面的道理。只怕是王聪明临时动手脚,这才慢了一步。

    一代神医被用来尝菜汤,刘安时额上青筋跳了跳。不满的瞟了她一眼,随手抓起一个小瓶子,对着烛光看了看。见瓶口上堵着个木塞子,便皱眉道:“菜汤已经很扰味了,还用软木?”

    邵敏忙道:“塞子上涂了白蜡,不扰味的。”

    ——谁叫古代玻璃瓶好找,玻璃塞难寻呢?她又怕挥发走了味,不能不堵塞子。结果被刘安时质疑智商了不是。

    刘安时没再说什么,尝了尝,道:“卑相。”放下,拿起第二个,“葛条。”然后是第三个,皱了皱眉,略疑惑道,“……清汤燕窝?”

    邵敏忙打哈哈道:“看来这个没问题。”

    刘安时没在这上面纠缠,只对邵敏道:“容臣为娘娘诊脉。”

    邵敏忙递过右手,道:“我没有吃。”

    刘安时点点头,道:“清热生津,吃一点没什么坏处。不过卑相这种用量……娘娘可有觉得胸闷盗汗?”

    邵敏点点头,道:“当时只觉心口闷跳得难受,有些头晕。”

    刘安时摸了摸胡子,“那就是了。娘娘当时脉象浮促,应该就是这两样药的关系。如今已经不碍了。若没其他的事,容臣告退。”

    说完便起身要走,邵敏话还没问完,赶紧叫住他:“先生。”

    刘安时站住了,略疑惑的回望:“娘娘请讲。”

    邵敏无奈道:“晚上御药房送了药来。”

    刘安时略抬了抬头,做了个“哦”的口型,道:“那是臣路过玉门关时,一户人家请臣喝的‘三炮台’。中有绿茶、枸杞、红枣、桂圆肉、核桃仁、葡萄干……又美味又滋阴润肺,还能清嗓润喉,娘娘可放心饮用。”

    邵敏道:“我知道。可是先生说要为我调养身体,好歹……也开些药来。陛下聪慧,我天天喝茶,如何瞒得过他?”

    刘安时顿了顿,脸色有些不豫,道:“谁说茶就不是药了?祖师华佗治病,合汤不过数味药,针灸不过一两|岤。三两萍齑兑半碗米醋,一样是救命的良方……”

    邵敏知道自己又伤到他的专业自豪感了,不由一个头两个大,奄奄一息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是我无知,先生见谅。”

    反正只要刘安时有说法,能不吃药她自然乐得喝茶。

    惊变

    邵敏送走了刘安时,这才收拾收拾,回到房里。

    她一推开门,便暗道不妙。

    皇后寝居内的隔音效果,其实是墙上二维袋的作用,只单向隔音。外面说话,里面还是听得到的。她今日被莺歌和南采苹扰得头昏脑胀,一时忘了元清还在,就这么在外面跟刘安时商议,只怕元清稍有心,就能听到了。

    不过他们说话声也不大,元清又刚受了委屈,一个人生闷气。估计也没太注意外间的事。

    她四下扫视一番,没在外面看到元清,这才松了口气。绕过竹帘,打起帏帐,进了内室,果然见元清抱着枕头,坐在床和墙的夹角那儿,手里吊着那根络子,默默望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床足有两三丈宽,邵敏便脱了鞋子爬上去。在他旁边坐下,侧头看着他。

    元清看到她,长睫毛倦怠的垂了垂,偏过头躲开她的目光。显然又别扭了。

    邵敏推了推他,笑道:“不要这么小气。都这么一会儿了,气还没消啊?”

    元清仄仄道:“皇后先不要跟朕说话。”

    邵敏无奈的伸手去摸他的头,却不想元清一挥手便打开了。

    而后两人对望着,谁目光中的惊讶都不比对方少一些。

    还是邵敏先反应过来,黯然垂眸,勉强笑道,“臣妾明白了。陛下安歇。”

    她起身欲走。却听元清阴郁委屈道:“你才不明白。”

    元清腾的站起来,转过身俯视着邵敏,一手还夹着枕头,一手指着她,语气不畅,喊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就知道把朕当小孩子,从来不肯跟朕说正经话。朕已经十五岁了,已经大婚亲政了。别以为朕什么都不懂!内阁是帮老头子,活到了乌龟王八的年纪,自然看谁都觉得嫩。可是你才多大,你才多大?你是朕的妻子,凭什么不肯正视朕,凭什么也来玩弄朕!”

    他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了,也不听邵敏的辩解,忽然便把枕头一掼,扑上来便咬住了邵敏的唇,按着她的手将她压倒在床上,扯开了她的腰带。

    邵敏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有这么大的转折。只是对上元清阴沉的目光,

    未寻到半点熟悉的别扭娇憨,下意识便挣扎起来。

    她挣得太猛烈,元清一不留神咬破了她的嘴唇,尝到了血味,动作不由顿了顿。邵敏胡乱抽手,甩了他一巴掌。

    元清眼圈立时便红了。

    邵敏也愣住,见他脸上已经印了指印,只觉心疼懊悔。她伸手去摸,却再次被元清攥住手腕。

    元清盘住她的腿用力压着,一手揽着她的腰,几乎要把她折断。不管不顾的再度亲下去。

    邵敏只觉心中一片混乱,胸口也钝钝的疼起来。胡乱挣扎两下,已经被元清绑住了手。她倦怠至极,最后挣了一下,终于不再动了。

    元清也停下来,默默注视着她。

    邵敏怕自己恨他,结果对上他的目光,却只觉得心中酸涩。她发髻凌乱,衣衫半解,被自己最珍惜的孩子揉在身下。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哭出来。便抿了抿嘴唇,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片刻之后,元清屏住呼吸,俯身亲她的唇。

    邵敏厌恶的偏头躲开了。

    元清心里难受,只强忍着眼泪,埋首亲着她的脖子,双手在她身上揉搓起来。

    他手上略有些重,正碰到邵敏胸口的淤青上。邵敏只觉身上一僵,疼得几乎缩起来。

    但是她知道,就算说出来,元清也未必怜惜,便咬住了嘴唇,强挨着。

    元清见她呼吸一窒,身上霎时就抖了起来,便有些怕。却仍是自我安慰着,当她是在骗人。

    可是他自己胸口的疼,却是骗不了人。

    邵敏当时直说不喜欢他,他也未必会生气——他只会怀疑别人的真心,却从来不擅长自作多情。他能感觉得到邵敏对他的喜欢,和他对她的是不一样的。他也早下定决心耐心经营,等邵敏爱上他。

    可是邵敏偏偏宁肯跟外人合伙欺骗他。

    而那么不入流的手段,却真的让他焦急恐慌,真的把他给骗过了。

    他是那么珍惜她、讨好她,几乎要把心掏出来给她把玩。她明明知道他喜欢她,可是她到底把他的喜欢当成了什么?

    而他现在这么做又到底算什么?

    报复吗?元清自己也不明白。

    他只是知道这是自己一直都想做的,却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知道自己在亲手撕毁些什么。一些一旦破坏便再也不能修复的东西。

    他伪装了那么久,小心翼翼的幸福了那么久。终究还是要失去了。

    邵敏感到自己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留下来。然后元清抱着她的肩膀,闷闷的哭了起来。

    南采苹没有再耍什么手段。

    当天晚上,元清便给了她名分,把她封做美人,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南采苹照例梳妆打扮了,去给邵敏磕头。

    她当婢女时,姿态不卑不亢,如今封了帝妃,却忽然姿态卑微起来。一口一个“奴婢”。邵敏听了,只觉得吞了苍蝇一般厌恶。

    于是连惯例的几句场面话都没说,只命铃音把赏赐给她,挥手让她退下,然后便径自离开了。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迁怒了。

    她把对元清的失望和不满,全部发泄在南采苹的身上。但是不可否认,最初的错误,其实是她自己犯下的。她的喜好表露得太明显,无意中引导元清埋藏起真实的面目,压抑着真实的感情,伪装成一个纯然无辜的小孩子。

    当他有一天再不想压抑,那些积攒起来的情绪一旦爆发,便将一切美好的回忆都撕碎了。

    那个晚上元清失去了些什么,邵敏又何尝不是?

    ——当元清抛开柔弱渴爱的伪装、阴郁的推倒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全部眷恋。

    晚膳的时候起了风。

    德寿宫照例来了个小太监,照例送来了两盘菜。却没有带来元清的问语。

    邵敏也什么都没说,平淡的打赏了,送他走。

    铃音默不作声的为她布菜,她放下筷子,独自进屋关上了门。

    没打好的那条络子还躺在桌上。打好的那条正系在她手腕上——前一晚元清用来绑她手的,就是它。

    上面的梅花络已经被挣歪了形状,珠子却好整以暇的紧扣在中间。

    邵敏扯了两下,依旧没扯开上面的死结,反而磨疼了伤口。

    便开始四处翻剪刀。翻出剪刀来,面无表情的一铰,推开窗子,将珠子带绳子一并丢了出去。

    然后便看到元清立在阶下,默默的望着她。

    邵敏回头狠狠的扣上窗子。

    片刻之后,铃音来通禀,说元清来了。

    邵敏淡淡道:“我睡下了,请陛下回吧。”

    元清在殿外等到半夜。

    邵敏点着灯,将桌上的络子也铰了,抠出珠子来,用针钻了个孔,穿起来挂到脖子上。

    她有些后悔将另一颗丢掉了。

    这种非天然材料的人造物质,就算淘汰了也依旧属于时空管制垃圾,不能随便丢弃。她明日还得再找回来,多麻烦。

    处理完净水石,她又翻了本书,对着烛火读。

    直到铃音来报,说元清离开了。她才放下书,揉了揉被烛烟熏疼的眼睛,上床睡了。

    第二日,宫外寿王太妃送了不少礼品来,并未进宫道别,便带上元浚启程回国了。

    邵敏虽心绪混乱,却知道这种失态不能影响了正事,便遣吕明和铃音传赏,为他们饯别。

    元浚藩国建在永兴府,送来的礼品也多是长安名产。布帛玉石自然入了库,柿子大枣一类,直接分到各宫去吃掉。只当中有一套碑拓,正是颜真卿的名作,邵敏在单子上将这个勾了,命人取来。

    不一会儿,内府小太监便带着那套卷轴过来。邵敏接到手里,忙展开来。她久不习颜体,此时见了只觉得风神俊秀,不比王羲之的流风回雪少一分仪态。不由些微不解自己当初为何要弃颜从王。

    小太监还在一旁等着,出声道:“娘娘……”

    这是邵敏第三次见他了,却还不知他的名字,不由略有些尴尬,笑道:“你叫什么?”

    “颜与义。”小太监喜形于色,忙答道,“颜如玉的颜,‘吾与点也’的‘与’,忠义之士的‘义’。颜与义。”

    邵敏噗的笑出来,道:“美人自然要许给英雄,好名字。”

    小太监愣了愣,邵敏又道,“你很有学问。”

    小太监摸了摸头,嘿嘿笑了两声。

    邵敏见他眯着眼睛的模样娇憨可爱,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头。手伸出去,却尴尬的停在半途。

    小太监却没意识到,道,“对了,娘娘,”他在袖子捅了一阵,掏出个银袖炉来,呈给邵敏,“这是寿王府跟礼品一道送来的。但小人核对了,没看到礼品单子上记这个。回头去寿王府问,王府却已经走空了。”

    邵敏接到手里,见是个小巧的菊瓣手炉,炉盖圆如满月,当中镂刻着一枝桂花,栩栩如生。她记得中秋节那天,元清曾送过她一只一模一样的,不觉茫然失神,眼泪毫无征兆便落了下来。

    梦魇

    自那次邵敏拒驾,元清连着几天没来寿成殿。

    宫里流言再次传播开来,说的大都是皇后失宠一类。

    铃音见邵敏日日精神恍惚,对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也不敢跟她说多了。

    元清的菜仍是每日送过来,邵敏都没动一筷子。

    南采苹相当不懂脸色,几乎日日到寿成殿报道。邵敏连元清都不见,自然更不会给她面子。只是她受不了每日开窗就看到外面跪着个人。因此吩咐了铃音,若南采苹来了,就好好的请进来,上茶让坐,只别报给她知道。

    铃音招待了南采苹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劝说邵敏。

    “奴婢给她上茶,她每次都起身接,说到皇后,必自称奴婢。简直还跟在寿成殿时一样。她这般谦恭,娘娘却一直不肯见她。因此其他宫里的人,都说娘娘在拿捏她。”

    邵敏望了铃音一眼,笑道:“她爱来找拿捏,你管她。”

    铃音脸色沉了沉,扭头道:“娘娘觉得奴婢是可怜她?”

    她背过身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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