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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第16部分阅读

      皇后 作者:肉书屋

    皇后第16部分阅读

    斥他,单纯是因为——由贵的审美很大众,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汴京城最貌美多才的女人,而后便肆无忌惮的勾引她。

    南采苹跑来寿成殿哭诉的时候,邵敏不由有些可怜她——宫里流言凶猛,南采苹快被由贵害死了——或者是先被逼疯?

    尽管准由贵出入内廷多有不当,正该皇后劝谏,但此时邵敏自保无暇。

    ——出宫游玩回来,因为后面还是贺冬假,言官们的愤怒并没马上到来。

    但是贺冬假一结束,折子便铺天盖地的砸来。大旨就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帝皇后却要以身犯险,实在让臣等惶恐不安。臣等无言面对先帝社稷bb……但历代朝堂都有忌讳——不怂恿废后,所以他们只能叩头自残,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集体要求元清罢免自己。

    虽然很想,但元清当然不能把他们全赶回家种地去。

    如此闹了小七天,元清无奈抛出罪己诏一招,风波这才平息下来。

    而邵敏也自觉给自己禁了足,闭门思过。

    因此这几天元清便一直没来寿成殿。

    入了腊月,邵敏禁足着,虽也尽量多处置些杂务,更多露面的事还是落在了林佳儿身上。

    平时的时候南采苹都会来陪她说话,但她一开始主事,南采苹便避嫌一般来得少了。而碧鸳虽然忠心体贴,却终究没有南采苹那种本事,根本帮不上林佳儿多少忙。林佳儿又只信碧鸳,只能事事过问着。

    她本就虚弱,这些日子又被孕吐折磨得吃不下东西,如此操劳了不过几日,便再次病倒了。

    碧鸳急的不行,对林佳儿道:“我去请南美人来。”

    林佳儿虽弱得走路都难,却心里敞亮,只笑道:“这几日你软钉子还没碰够啊,非得再吃她一颗?她不会来。”

    碧鸳道:“这种好事,哪有推脱的道理?”

    林佳儿静了一会儿,道,“她是个聪明人。不想被我连累了……罢了,你去请皇上来吧。”

    元清连着几天没见邵敏,只觉得心浮气躁,深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克制住,跟她溜出去了。恨不能钻个地洞到她殿里去私会。

    因此听说林佳儿病了不能主事,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高兴——总算有借口放她出来了。他起驾去奉华宫时,脸上掩不住雀跃。碧鸳见了,不由替林佳儿觉得不值。

    元清大张旗鼓去探病,林佳儿并没有出迎。

    元清并不计较,一面命人去传太医会诊,一面亲自进去探视。

    太医们来了,望闻问切,聚头商议了半晌,才去向元清回报。

    只说是气血不足、体虚脉弱,要小心调养,不能再劳累了。

    元清向太医们问话时,林佳儿伸手招了招叫碧鸳过去,道:“我有些恶心,想喝些凉凉的酸梅汤,要多放些木樨花。”

    她难得想吃喝些什么,碧鸳闻言赶紧去煮,却没见着桂花,只能去御膳房讨要,不想御膳房也没有,只能再去找。

    御药房煎药时间有些长,反而是午膳先传过来。

    元清本没想到林佳儿会真虚弱成这个模样,来的时候只想着能见邵敏了,心里全是欢喜。但此时看到林佳儿病弱的模样,不由便难过和愧疚起来。因此留下来用膳,亲自盛了粥喂她。

    林佳儿闻到饭味便犯恶心。她对元清一贯不俯就,伸手便推开了。

    元清略有些恼,却没有发作,只说:“多少吃一点。”

    林佳儿冷笑道:“陛下赐的东西,臣妾如何敢吃?”

    元清怔愣一下,道:“什么道理?”

    林佳儿斜望着他,半晌才目光含怨的垂下睫毛,道:“麝香。”

    元清耳中一震,眼前便有些虚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辩解道:“朕,朕那时并不知道,只是以防万一才……”

    林佳儿冷嘲道:“第一次是以防万一,第二次呢?”

    元清忍不住反驳道:“朕并不知道你有了身孕,又哪里知道你会在院子里跪一晚上?朕没有那么暴戾,不可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林佳儿凝视着他,好一会才垂下眼帘,笑道:“她说的果然不错。”她抬手盖住了眼睛,泪水瞬间便湿了枕巾,“不是你,那么会是谁呢?”

    元清道:“什么?”

    林佳儿低低的笑道,“我没有跪。那个孩子是被人毒死的。”她的笑声里已经有了些魔障,“有人给我下毒……陛下,您说臣妾不过两次承恩,已经有人嫉恨。皇后娘娘她专宠数月,会有多少人恨不能置她于死地?”

    元清被他接二连三的自语震得有些发懵,一时还不能全盘接受,谁知林佳儿忽然便把邵敏扯在其中,“宫中盛传皇后娘娘上次染恙,其实是中了毒。看来已经有人对她动手了。”

    前夕

    等待南采苹和铃音前来见驾时,元清已经冷静了下来。

    其实林佳儿告诉他的事并非无迹可寻。

    得知邵敏与刘安时合谋骗他时,他被羞恼难过冲昏了头脑,忽略掉了很多事。但此时略一回想便明白,至少邵敏当时的痛楚不会是装的。而刘安时又是何等聪明的人,若邵敏脉象没问题,他自然知道怎么说才会两面讨好,何必非要给邵敏私下诊治,商量对策?

    何况他三番五次的明示暗示,邵敏都一直在装糊涂。对他的感情邵敏分明是有意推拒的,回避唯恐不及,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亲手打络子送他?

    必然是邵敏已经发现了什么。只是故意瞒着他一个人而已。

    ——邵敏始终把他当孩子一般照顾着保护着,却连这样的信任都不肯给他。

    意识到这点,元清心里闷闷的疼了起来。

    南采苹听说元清在奉华宫召见她,便知道是林佳儿对他说了什么。她来奉华宫的路上,心里已经把各种可能思索过了。

    她这些日子在德寿殿使了不少钱,对元清的喜好、动向大致有了些把握。也明白了至少在眼下,邵敏和林佳儿的位子是她无法撼动的。她只能依附这两人,耐心的经营。

    可惜她先前过于急躁,已经得罪了邵敏。尽管她多方弥补甚至讨好,但邵敏都冷漠以对,显然是不肯与她修好了。幸而邵敏性情优柔,又有些孤高和洁癖。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是断然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的。南采苹倒也不怕她会怎么针对自己。

    至于林佳儿,南采苹自认与她出身近似,遭遇也多有同病相怜之处,原以为能容易交心。事实上林佳儿对她也确实比别人亲近些,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林佳儿冰雪聪敏,又吃过暗亏,南采苹原也没指望她能对自己卸下心防。

    ——除非有谁生来便是太傅的孙女儿,无需待选固宠直接入主东宫。否则进了这皇城,谁能了无心机,轻易对别人剖心以对?

    但是就算有如此出身和恩遇,又能孤高优柔多久?

    进了揽枫院,南采苹抖了抖兜帽上冻僵的长绒,默默回望了一眼残雪覆盖下的宫宇——元清未及弱冠,而邵博已垂垂老矣。她几乎能预见到不久之后,那只惜羽的白凤遍身血污困苦挣扎的模样。

    但这并未不能让她感受到半分快慰,反而让她觉得难过。她不由想起初秋烂漫烟雨中那个独倚亭上,漫不经心的品箫的男人来,若他不曾错口喊出别人的名字该多好。

    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久。

    南采苹与铃音跪了很久,元清才平静的问:“给皇后验菜的是哪个?”

    南采苹听后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瞬间已经白了脸色——验菜是为了试毒,元清问这个问题,显然是怀疑有人给邵敏下毒。她当初是皇后的贴身婢女,后来又自立门户,这种喧宾夺主的行径最为当主子的忌讳。若邵敏中毒,显然第一个被怀疑的便是她。

    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邵敏有意嫁祸她。但她很快想到,邵敏要捏死她有无数更方便稳妥的办法,这才稍稍有些安心。

    她不敢抬头,自然也看不到元清的脸色。但从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她能听出他是在故作平静。内心还不知如何震怒。

    “回陛下,”她尽量抢在铃音之前开口,“最初是娘娘身边的蔡尚仪。但娘娘不爱用人试毒,便改作银针。蔡尚仪出宫后,臣妾与铃音贴身伺候,是臣妾验菜。娘娘宅心仁厚,臣妾却不敢怠忽职守,除了养病时不能近前外,都是亲口验菜的。陛下为何如此问?”

    元清并未答话,只转向铃音,问道:“你说。”

    铃音也吓得有些傻,强作镇定道:“确实如南美人所说。如今验菜的是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

    “娘娘不准奴婢经手……只在陛下来的时候,娘娘会亲自验菜……”铃音停了一会儿,语气略有些激动,“是有人给娘娘下毒吗?娘娘她可是怀……”

    “她是在保护你。”林佳儿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倦倦的倚着枕头,发髻半堕,面色苍白,一双眸子越发漆黑泫然,“她不要你碰,是怕她有什么万一时,你摆脱不了干系。”

    而后她冷笑着望向元清,“陛下召她们两个来奉华宫,是想问出些什么?”

    元清回头,见她素净虚弱的模样,终究还是无法对她发脾气,便道:“来人,将这二人押至掖庭……”

    林佳儿抬手打断了他,笑道:“陛下把她们传来奉华宫,皇后娘娘若跟臣妾要人,臣妾怎么说?”

    元清凝视着她,眸光转深,“朕自然会亲自向皇后解释。”

    林佳儿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元清受不了她阴阳怪气的语气,便闷不做声,只对应诏进来的侍卫们挥了挥手。铃音与南采苹都不没有怎么挣扎,只同时瞪大了眼睛望向林佳儿。林佳儿目送着她们被侍卫们带出去,这才说:“陛下怎么向皇后解释,嫁祸给臣妾吗?”

    元清有些忍无可忍,逼上前,道:“你要借朕的手铲除仇敌,却连一个妖言惑上的罪名都不敢担吗?”

    林佳儿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反驳,那不是她一个人的仇敌——可是元清配吗?

    他心里只有邵敏一个人罢了。若他爱的不是邵敏,她真恨不能让他也尝尝永失所爱、了无生趣的滋味。

    可是这确实只是她一个人的复仇罢了,她也不想让邵敏为她枉担恶名。

    因此她冷笑道:“臣妾倒是肯,可是陛下觉得皇后娘娘会信吗?”她见元清沉默不语,便伸手拽住他的衣襟,像蛇一样攀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低的蛊惑:“陛下,听我的。我保证,等我做完之后,她身边留下的每一个人都是可靠的。她可以掬水而饮、高枕无忧。而您,依旧是她心里那个干净、仁慈,惹人怜惜的皇帝陛下。”

    元清最终还是答应了林佳儿。

    他自然可以直接下旨宗人府彻查皇后中毒一事,但邵敏与刘安时定然不会乖乖配合。就算他们肯乖乖配合,月前刘安时的诊断也已入了医案,宗人府也必然不会当做中毒来处置。若元清非要彻查到底,只怕会有人迎合讨好他,借机兴狱。而邵敏自然免不了“恃宠生事”的指责。

    邵敏怂恿他出宫一事已经触犯众怒,不能再生事端了。

    何况他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查出谁给邵敏下毒,他需要的本身就是一次肃清。

    他自己身边杂乱的眼线可以慢慢摘干净,不用着急,因为那些人要的不是他的命。可是邵敏身边的不同。何况邵敏一贯不懂防备也不善勾斗,若要天长地久相知相守,有些事他必须得为她想到。

    ——哪怕邵敏不肯信他,不肯仰仗他。

    铃音回到寿成殿已是当天晚上。

    当时来传信的人只说林佳儿遇着些不好处置的事,需要个明白人指点一二。因此邵敏便把铃音遣去帮她,并不知铃音是被元清传去问话了。见铃音精神仄仄,只以为她找了风寒,请太医看过,便让她歇了。

    铃音咬紧了牙不敢透出半点风来。邵敏也并不是爱探究人心事的,只给她放了假,让她找姐妹们聊天散心。

    邵敏这些日子禁足着,倒是跟彩珠她们联系频繁。

    似乎钱大进去永兴找由贵无功而返,倒是打听出些旁的事。这些日子又开始准备行装,看样子是想去西域倒卖些东西。

    邵敏有心让他顺便帮忙打听由贵的事,这些日子正犯愁怎么弄一张由贵的画像,送到彩珠手上。

    腊八那天,相国寺照例向元清献了佛粥。元清召邵敏到德寿殿同食,禁足令自然也就这么解了。

    林佳儿终于松一口气,命碧鸳去寿成殿将诸事交接过,终于能安心开始养胎。

    过了腊八,年的气氛越发重起来。诸事忙乱,却人人喜气洋洋。

    下第三场雪的时候,清友殿中红梅凌雪怒放,冷艳逼人,寒香四溢。林佳儿便设了宴席,请了南采苹和昔日芳泉殿同殿住的嫔妃们观雪赏梅。

    南采苹也病着,却还是梳妆打扮,舍命陪君子。其余三人自然更要赏光。

    邵敏虽不喜欢她跟这些人走得太近,却也没有干涉她交游的意思。接了她的帖子,便将钱大进新送来的冬柿一类果品给她送去助兴,另赏了她新裁的白狐裘。

    邵敏弹琴吟诗跳舞讲笑话都不在行,也不爱凑热闹,便不去败她们的兴。

    林佳儿接了东西,命人送来一枝红梅。那红梅近二尺高,不比文人所爱的虬曲疏落,反而繁花锦簇,一派芳华摇曳,远看如烈焰灼灼。邵敏看了喜欢,便亲自找瓶子盛水插了。

    那个时候林佳儿也正如那枝红梅一般热烈而芳馨,正绽放到最美丽的时刻。

    那天晚上元清去寿成殿,一眼便看到邵敏窗下那只红梅。

    宫中梅花种的不多,能开这么好看的,只有清友殿。自与林佳儿约定,这几日元清一直鼓不起勇气来见邵敏。倒是与元浚和由贵喝了不少酒。今日好不容易趁着酒意来找邵敏,看到红梅的瞬间便又心虚了。

    “皇后今日去了奉华宫?”他殇着醉眼,拽着邵敏的袖子软软的问道。

    邵敏用湿毛巾给他擦着手脸,摇头笑道:“是林昭容送来的。她这几日精神好了,心思也放宽了,在清友殿设宴赏梅呢。”

    元清道:“敏敏怎么不去?”

    邵敏笑道,“宫里规矩多,我去了她反而不得尽兴。何况她们吟诗作对,我才思也没那么敏捷。”说完便推推他,“躺下吧。”

    元清哦了一声,见邵敏去丢毛巾,便一骨碌又坐起来,问道,“那么皇后会不会骑马?”

    邵敏顿了顿,道:“十几年前骑过一次。平地里跑跑还行,空手捉兔子却是做不到的。”

    元清知道她不喜欢由贵,便笑着避开,道:“古时天子有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于农闲时讲授军事。本朝立朝时外无强敌,太祖便不重武备,四时之猎也废止了。可时移势易,如今西面希提猖獗,北面铁勒人也渐渐强盛……”

    邵敏略有些怔愣,全没料到进程会快这么多,只望向他的眼睛,问:“什么?”

    元清笑着拉住了她的手,道:“冬狩当在除夕前后,可是荣国夫人分娩也在这个时候,敏敏定然没心思……等出了正月,敏敏和朕出宫打猎可好?”

    结交

    邵敏脑中轰的一响,忙丢了毛巾坐到他身边,问道,“去哪里?”

    元清见她面色紧张,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些,越发黑亮可爱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寿王说渭川草低兽肥,历来都是皇家猎场,他在藩国打猎,都是去那里。不过渭川在永兴治下,离汴京数百里远。就算程卿他们答应,朕与皇后一路过去也必然扰民。朕想着,不如就在中牟?中牟在汴京治下,太皇帝当初打猎多在那边,行宫也是现成的。”

    邵敏知道是自己猜错了,这才松了口气。握住元清的手,道:“你也不要事事都听寿王说。”

    ——元浚是受不得拘束的人,只想着自己方便,断然不会考虑别人的不方便。偏偏他天生有种魅力,让人不自觉就被他引导了。而元清对自己喜欢的人,又几乎都是予取予求的。他跟元浚混太吃亏了。

    元清笑道:“寿王就是顺口提这么一句。”

    邵敏问:“那么是由贵?”

    元清愣了一下,言辞闪烁,道,“他说起少时随父亲进山打猎的情形,朕听着有些羡慕。”

    邵敏问:“陛下很喜欢由贵?”

    元清踟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望向邵敏的眼睛,点了点头,“嗯。朕觉得,他跟朕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甚至比寿王还特别些。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纵马在草原上,什么拘束也没有,也不必防备些什么。很畅快,很轻松。朕觉得能跟他成为朋友,甚至——兄弟。”

    邵敏静默的听着——他能够理解元清对由贵的喜欢。任侠与纨绔,由贵身上同时并存在这两种气质。五陵裘马自轻肥,少年子弟江湖老,那种恣意与潇洒,恰是元清这个年纪最无法抗拒的浪漫。

    邵敏说不出让他与由贵疏远的话来,只能略无奈的道:“陛下喜欢他,在德寿殿召见他就是了。何必要准他出入内廷?汉武时韩嫣因何获罪,陛下忘了吗?”

    元清眯了眯眼睛,笑道:“他又调戏谁了?”他见邵敏有些不快了,忙又说,“他虽看着轻浮,却不是没廉耻没轻重的人,朕倒是很信他。若皇后觉得他看上谁了,便做主赏了他就是。他若心中有愧,自然就不来了。”

    邵敏道:“是南采苹。”

    元清听她说这个名字,不觉有些心虚,忙解释道:“这个却是朕问过的……贺冬节的宴会上,朕赏他宅子时,问他是否看上了那个美人。他说其他女人草原上都能寻到,唯有那个跳霓裳舞的,人间难觅。可是他不要。”

    邵敏无语,道:“这真是奇了。他既不要,还缠着人家干什么?”

    元清垂头拨弄着邵敏的手指,避而不答,“他说最美的女人只能属于最尊贵的男人,否则便是祸水,会招来天谴。”

    邵敏默不作声。

    元清便又道:“他说,王臣部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汗王德薄势弱,却偏偏娶到了草原上最美的女人。希提出兵,就是为了掠取他们的王后。”

    邵敏依旧默不作声。

    元清道:“他都这么说了,朕自然只能作罢……其实是他想太多了。最美的女人分明是朕的皇后,就算他抢,朕也不会让给他。”说完便飞快的凑上去亲了邵敏的嘴唇,而后一翻身用被子蒙住了头,道,“朕好困,朕已经睡着了……”

    偷袭了就变鸵鸟,真是够没出息的。邵敏哭笑不得,见他屁股还露在外面,忍不住伸手拍了两下,元清蒙着头翻了个身,把自己裹成了煎饼,而后扒拉开一条缝望着邵敏,无辜的眨着眼睛。

    邵敏丢了枕头给他,自己也上床睡下了。

    她以为元清是舍不得南采苹,却并不知道,当林佳儿说出她中过毒后,在元清的心里,铃音和南采苹就已经不能再活着了。他既喜欢由贵,自然把自己容不下的人赏了他。

    元浚在汴京混到腊月十二,永兴府那边寿王太妃催得急,无奈之下只能告辞回国。

    他跟由贵都是拎个皮酒囊便能喝尽兴的人,正儿八经摆饯别宴他们反不得趣。因此元清只起了炭炉,命人用竹签子穿了些鹿肉、鹌鹑、狍子肉之类的,请他和由贵来喝酒。

    元浚得了信儿便入宫,反而是由贵去的晚些。他到德寿殿时,头上顶着长毛棕色狐皮帽子,上身棉毡短袄,袄子右肩上缝着灰色兔子皮。绑腿也是皮草,用黑色皮绳缠着,沾了不少雪泥。手里还提着一包獐子肉和一张猞猁整皮。

    宫中皮草大多精致尊贵,没人像他穿得这么一身粗野。王聪明原本就嫌弃他是个落拓异族,见他这么脏兮兮一身牧民打扮进来,简直不忍卒睹。便拦着不让他进,捏着鼻子道:“不洁之物不得入殿。丢出去,丢出去。”又非让他回去换身衣裳。

    由贵也不跟他争辩,单手揪住他的衣领,就那么把他拎起来,笑道:“公公,我是你们皇帝陛下请来的客人。你稍微表现出一点待客之道。”

    王聪明踢了他两脚,张嘴就喊侍卫,由贵把他往旁边一丢,理也不理抬脚进屋。

    王聪明养尊处优惯了,骨头有些锈掉,被他一丢,落地时没站稳,滚下台阶啃了满嘴雪泥。宫中侍卫们从来都瞧不起太监,听到他声音不清不愿的赶过来,正看到这一幕,个个低着头偷笑不语。

    王聪明被两个小太监搀起来,扶着腰呲牙咧嘴,心里恨透了由贵。

    元清在屋里听到王聪明叫唤,便知道他要吃由贵的亏。

    王聪明伺候了他十年,处处贴心,元清不忍他吃亏。但为了个内臣向由贵说项,无疑又让由贵不舒服。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由贵进了殿,见元清和元浚等在,便笑道:“我来晚了。”

    元浚丢了壶烧酒给他,他接了拔掉盖子,对着嘴儿喝了两口。这才把手里的獐子肉放下来,笑道:“白天出城玩,被猞猁惊了马,一时犯了瘾,干脆就打猎去了。猞猁皮送给皇帝陛下做毡子,獐子肉下酒吧。”

    元浚道:“德寿殿不比外面,獐子肉只怕吃不得。”

    元清笑道:“无妨。”

    由贵道:“好好的东西有什么吃不得的?”说着便从帽子里抠出一把匕首,拔鞘,切了一块儿给元清。

    元清身后太监目瞪口呆,见他居然带了凶器进殿,当即就要喊出来,元清忙用竹签子压了他的嘴唇,道:“噤声。”

    由贵哈哈的笑了起来,重新将匕首归鞘,双手捧着呈给元清。

    元清接到手里,见皮刀鞘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破旧,不像珍品。然而拔出来,便见匕身湛然若水,刀锋凛然若冰。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用手戳了戳盘里的生肉,拿匕首去划,筋肉迎刃而开,倒把他下了一跳。他觉得有趣,便又切了一刀。

    而后也将匕首归鞘,还给由贵,道:“好锋利的刀。”

    由贵笑道:“我跟皇帝陛下很投缘。我们不做君臣,做兄弟可好?”

    元清愣了一下,由贵又笑道:“皇帝陛下若答应,便收下吧。这是我第一次出征得的战利品,十年不曾离身,救过我几次性命。愿它保佑陛下。”

    元清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长命锁,交给由贵,道:“朕不曾出征过,这是朕的生母留给朕的东西。寓意平安、长寿,朕把它送给你。”

    由贵接了便系在脖子上,笑着拍了拍元清的肩,道:“兄弟。”

    元浚在一旁看着,静静的闷了一口酒。

    三人一直喝到深夜,元浚才和由贵一道离开。

    这一日天朗气清,夜色漆黑如黛,星子璀璨夺目。四下悄寂。

    两人一路纵马,行至玉带桥,元浚掏出竹箫低低的吹了一段。

    由贵摇头晃脑听着,笑道:“不好,不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元浚道:“你倒是英雄相惜。”

    由贵笑声爽朗,道:“我很期待他长大,与我对面为敌的那天。英雄寂寞,所以才会相惜。这一点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元浚低低笑了一声,道:“求我所需,娶我所爱,一世一生一双人,仅此而已。什么英雄江山、寂寞相惜,我不需要明白。”

    由贵抚掌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如此快意倒也令人羡慕。只是你这么明白,怎么还是让她嫁了别人?”他与元浚并辔而行,此时侧身凑过去,笑道,“你可知这世间猛兽,便是一只幼仔,但凡吃到嘴的东西,除非自己不要,否则是决计不会让人掏掉的。”

    邵敏禁足,固然是为了平息言官的怒火,却也未尝不是为了躲着元浚。得知元浚离开了汴京,她终于松了口气。而后诸事顺遂。

    第一件是林佳儿终于放下了心结,养好了身子。她最近开朗了不少,偶尔也会四处走动。奉华殿门庭若市,日日都有人结伴去探望她。

    邵敏本来怕她累着,去看了她一次才放下心来——邵敏与她聊着天,她竟安稳的睡了过去。如此宽心,好吃好喝好睡,自然万事无忧。

    腊月二十三日东华门外迎神驱傩、宫中洒扫祭灶。

    洒扫早就做好了,这一日只需手持拂尘,在墙四角拂一下便可。祭灶女人家不能露面,只需准备饴糖与酒馔,邵敏反而比平时更加闲散。

    清晨醒来便听到击鼓声,寿成殿里女孩子们都心思乱飞。

    驱傩侲子选的是十五到十七岁的京官子弟,个个英俊年少。玄衣朱裳,执戈而舞,最是意气飞扬。这一日是宫中女孩子们与外间男子接触的最佳机会,因此她们五更就起床打扮,个个鲜艳娇嫩,美丽冻人。

    邵敏不是不解情调的人,便让铃音给她们排了班,轮番去看。

    ——她见铃音这些日子精神仄仄,有心让她跟着去疯玩一场,谁知铃音给别人都安排了,却惟独忘了自己。邵敏提醒了一句,她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下去。

    邵敏见她欲言又止,便明白了她的永远,道:“你原不是扭捏的人,有什么不能直说?”

    铃音垂着头,道:“奴婢今天不去,是希望娘娘其他事上能记着奴婢。”

    邵敏笑道:“你说。”

    铃音道:“冬狩时,娘娘带奴婢一起去吧。”

    ——这几日她已想的透透彻彻。不管是谁给邵敏下毒得逞了,她作为贴身侍女都已经让元清不放心了。而元清把她关了又放,唯一的解释便是顾虑邵敏,不想在她面前开杀戒。元清又提出冬狩之事,要带邵敏出宫,显然是想趁此时机肃清一番。她只有跟着邵敏一道去了,才有活路。

    邵敏笑道:“我还不一定去呢。”

    ——邵敏去了,宫里自然是林佳儿主事。上次邵敏禁足,未把担子全部压给她,她还累病了一回。邵敏实在是不想再让她操劳了。

    铃音仰头小心翼翼的问:“若娘娘去,便带上奴婢,可好?”

    邵敏愣了一下,问:“到底怎么了?”

    铃音搅了搅手帕,“奴婢的哥哥在御林军中……宫中管制森严,奴婢不曾与他好好说过话。前些日子梦到家母病重……奴婢实在放心不下!”说着便跪在地上,目光切切望着邵敏。

    邵敏望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有所隐瞒。但铃音素日体贴忠诚,邵敏不愿疑心她,因此还是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只是到冬狩还有一个月,不如今日我给你写个手书,你拿着先去见见你哥哥吧。”

    铃音顿了顿,眼睛里涌出泪水来,她扣了个头,声音哽咽道:“谢娘娘。”

    美色

    除夕前一天又下了雪。

    按惯例,这一天庄子里会来送年货,邵敏已跟内府打过招呼,若彩珠来了,就直接带她们到寿成殿,把清单呈给她看。

    时近中午,内府那边仍无消息。邵敏知道必是天寒路滑耽误了,也不着急,捧了杯热茶,在寿成殿门前看雪。

    一盏茶尚未喝完,便看到德寿殿那边远远有几个人走过来。

    雪花繁密,视野不那么清晰,只隐约看到中间那人披了条品蓝色缎面披风,身量笔挺,姿容隽秀,在一片沉寂的素白世界中意气飞扬。他步子略有些大,身后给他撑伞的太监几乎跟不上。

    邵敏略愣了一下。她日日与元清相处,并未觉得他有什么变化。然而此时远远的比对,竟觉得他长高了不少。

    不过才短短半年时光而已。这个年纪的少年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她将手里杯子交到一旁铃音手里,道:“迎驾吧。”

    元清进屋时,邵敏上前给他解了斗篷,暗暗比了□高,而后偷偷的松了口气。

    ——她还是比他高那么两三公分的。

    元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解了披风一下子就瘦了一半,竹竿一般,身材不比之前那般中看。然而脸蛋仍带着些婴儿肥,冻得粉扑扑的,就像庙会上那些面捏的大头娃娃。邵敏看着又有些忍俊不禁。

    他眉眼清亮,水嫩的红唇掩不住的上挑,显然心情很好。

    邵敏奉茶时笑问:“遇着什么喜事了吗?”

    元清笑道:“朕前日说了冬狩的事,今日便有人上书,请求立为定制。朕还以为他们又要说朕心血来潮,看来他们总算明白朕也在认真考虑国事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元清虽六岁便被立为太子,却并不曾真正被当做储君教导过。他并不像那些生杀予夺的帝王,精研权谋驭下之术,却也终于得到了朝臣的认可。

    而这个朝代士人的操守与才能是前所未有的,元清得到他们真心的拥戴,自然也能作出前无古人的事业。

    这个孩子终于还是要长大了。

    邵敏笑道:“有句话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陛下该慎喜慎悲。”

    元清眯了眯眼睛,不满道:“敏敏觉得朕不该高兴?”

    邵敏笑道:“君臣同心,是社稷之福,陛下当然该高兴。”她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可是不该得意忘形了。他们顺从陛下,原本是就事论事,并无私心。若陛下喜形于色,反有损他们的名声。日后也难保不会有人为讨陛下欢心,曲意逢迎。到那时,陛下还要费神分辨真假,岂不自讨苦吃。”

    元清捂着额头,目光泫然望着邵敏,楚楚可怜道:“朕明白了,可是朕从没尝过被曲意逢迎的滋味……要不,敏敏什么时候也曲意逢迎朕一次?”

    邵敏笑道:“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啊?”

    元清下意识反驳道:“朕才不是孩子……”他不知想起什么,心虚道,“咳,当然某些时候敏敏可以把朕当孩子,”而后比着手指头,目光切切,用力强调道,“不过朕确实已经是个成|人了。”

    邵敏笑着掰下他的手指,道:“嗯嗯,臣妾明白。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元清又恢复了那种湿漉漉的目光,软嫩讨喜道:“敏敏亲朕一下,朕就告诉你。”

    邵敏笑着挑了他的下颌,在他腮帮子上啵了一口,道:“说吧。”

    元清应了一声,晕乎乎的站起来,先撞了椅子,又撞了桌子,最后才找到窗子,一把推开,若无其事探出头去。

    邵敏有心促狭他,笑眯眯追过去,元清别开头亮给她一个后脑勺。白皙小巧的耳朵从下而上变粉而后涨红。邵敏见了不由愣了一下,忙别头望向另一边,心里懊恼不已。

    她只道元清得意忘形,却不想自己先被他拐带着忘情轻佻了。

    片刻之后,元清一手攥住她的手指,而后攀上她的腰,另一手扶住她的脸颊,凑过来吻住了她。

    雪似乎落到了脑海里,白茫茫一片。可是触唇柔软而温热。贴着胸口传过来的心跳由缓而急,由轻到重,渐渐如烟火绽放一般轰鸣起来。脑中霎时间有花火斑斓绽放。

    片刻的混乱与沉溺。

    可是感到元清身体的变化,邵敏瞬间警醒过来,脑中林佳儿南采苹……先前钟秀宫里形形色色的面孔挤进来。她伸手推开了元清。

    她的手推着元清的胸口,垂着睫毛沉默不语。元清几次试图再把她揽在怀里亲吻,却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他们默默的对面而立,谁也没有动一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风卷着雪粒穿窗而过,凤凰竹枯焦的羽叶承不住雪压,噼啪的折断。

    元清略有些沙哑道:“朕先去洗个澡。”邵敏手指僵了一下,元清握了她的手,试图帮她暖过来。他手心灼热,可是她手指依旧僵冷如冰。半晌,元清终于失望的垂下睫毛,将袖炉塞到她的手里,转身道,“传膳吧。”

    元清推门出去,外间伺候的宫人才敢上前奏禀:“皇上、娘娘,寿王府前来送贡品的到了。”

    元清愣了一下,不觉停住脚步。

    邵敏道:“王府的贡品,由内府验收便是。”

    宫人愣了一下,却没有多说,领命道,“是……”

    邵敏心下烦乱,一时并没有想太多,好一会儿才觉察不妙。然而此时再说什么,反而欲盖弥彰,便咬了嘴唇,沉默不语。

    元清垂了头,静静往清池殿去了。

    元清洗过澡,直接回了德寿殿。

    邵敏知道他起了疑心,却百口莫辩。

    送到内府的是手书,不可能出什么错,只怕是内府有人要陷害她。

    她命铃音去传内府管事,谁知内府管事却先一步被元清传去。

    邵敏不知元清是防着自己还是怎么着,心中烦乱。

    莫说她对元浚半点感觉都没有,就算她真的对元浚有什么想法,既已入宫,便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藩王私相授受。她希望元清能明白这一点。可是她同时也清楚,元清在其他事上可能无条件的信任她,唯在元浚一事上缺少明断。

    所谓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何况她与元浚是元清最下不了狠心的人,他过去隐忍已多,只怕无法公正冷静。

    邵敏心中诸事烦扰,晚饭的时候元清没来,却照例派人送了菜过来。太监将两样菜摆好了,而后将食盒上层取掉,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来,呈给邵敏。

    邵敏疑惑的打开来看,见右边写着“田庄女客系本宫||乳|亲,可引入寿成殿面奏。”左下是皇后玺印并干支时日。与她写了让铃音带去内府的手书一模一样。

    太监见她目光一柔,这才禀道:“陛下正与内阁议定冬狩之礼,所以不能来了。”又说,“陛下说,若娘娘思念高、蔡二女,可准她们宫中行走,随时召唤。皇后是后宫之主,自行便宜,不必借内府的东风。”

    邵敏心中一暖,道:“替我回陛下。就说,陛下的心意,我懂了。”

    元清这次议事看来很是顺利,邵敏吃过晚饭不久,他便去了。

    邵敏服侍他洗漱好了,取了深红桃木春帖,笑道:“别急着睡,皇后阁还没有楹联,来为我题一副。”

    元清懒洋洋抱怨道:“朕最不善这些工整对仗的东西。秘阁呈上来的那么些,皇后就没挑到好的?”

    邵敏笑道:“对联是好,却没陛下那笔好字。”

    元清得意的抿了抿嘴唇,道:“既然皇后说了,朕就勉为其难。”

    说着上前接过笔,饱蘸了金墨,提笔沉思着。

    他侧脸映着烛火,黑翘的长睫沾了一层金辉,目光明亮温柔,清润而美好。

    邵敏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的美色蛊惑了。

    “陛下何时临写过臣妾的手书……写的几乎一模一样。”她微笑道。

    笔端金墨滴落,元清略有些心虚的偷眼瞟了她一下,问道:“怎么露馅的?”

    邵敏从书架上拿了那张字条,微笑着指道:“臣妾写信,习惯性的会留两字留白。这一张却规规矩矩留了一字留白。”

    元清脸上略泛起一层粉红,“那是皇后留错。不是朕不诚心。皇后知道朕无论如何都是信你的,那就够了。”

    邵敏笑道:“就算做伪证?”

    元清羞恼的扭头道:“朕问了铃音,内府管事也承认是自己弄错……朕心如明镜。不过怕皇后又疑神疑鬼,才写了哄你安心罢了。才不是……自欺欺人。”

    邵敏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时元清写好了,掷笔上床,飞快道:“朕睡了。”

    邵敏笑着点点头,俯身去看。见两块桃木板上一笔字流利圆转,上联写的是“星移斗转”,不觉心中怅然,再看下联,却是“日升月恒”,心中一震,默默的垂下头去。

    宫女们落了帏帐,屋里光线越发昏昧。反而是窗边白雪更皎洁明亮些。

    不知不觉间,她在古代的第八个年头也接近尾声了。

    她在窗前独坐了一会儿,?br /gt;

    皇后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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