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殇第44部分阅读
皇后殇 作者:肉书屋
皇后殇第44部分阅读
拢萌烁强醋喜琛?br /gt;
“松竹最近在家还好吧?”
若芷喝茶的时候,似是忽然想起来,随意的问了一句,
“他如今不是在翰林院帮二叔做助手吗?怎么听小翠说好几回在后宫里见过他?”
几个人皆是一震,尤其是秋月,虽然梅柳儿总不愿说,毕竟她们常在一块,多少知道一些,难免有些心慌,丝毫不敢表露出来,若琬倒是十分惊讶,睁大眼睛注视着若芷,
“是吗?那我在这宫里头,怎么一次也不见过他?”
若芷笑而不答,那清雅浅然的笑容似是湖面上的一个小涡,更汹涌的漩涡隐藏着湖面下,只有湖水本身最清楚。
其他人都被弄得懵头懵脑,连一向性情冷僻的烟岚,心里也七上八下了几回,松竹,十五岁的松竹,可是她惟一的亲弟弟。
若琬以礼相待,倒也无不周之处,只是若芷似乎更盛情难却,执意要留她们多坐会儿,拖至傍晚时分,烟岚坚持不肯再宫里过一夜,若芷才肯作罢,派人送她们出去。
初冬时节,临近日落,气温也不知不觉降下来,时而不分方向的刮过一阵阵劲力不小的冷风,烟岚颔首默默跟在宋月如身后走着,脑子里却暗自的思忖起来,芷姐姐今日说话三句不离一个皇上,一会儿一句皇上夸她遗世独立,一会儿又是皇上夸她品貌端庄,分明就是暗示她什么,今天这一趟只怕是有名堂……
话说皇上她是见过的,无论人品、才学、相貌都是俱佳,确实堪为人中之龙,只可惜她向来心高气傲,不屑和许多女人一样,争着去伺候男人。
突然掠过一阵强风,她稍有失神,手指一下没抓紧,如梭滑腻的轻丝从指缝间飞向了天,她一慌,惊呼了一声,那可是琬姐姐送给她的鲛绡帕,不论有多昂贵,就算是有银两也买不到的,整个舜安绝无仅有的一条。
只是一瞬间,忽然从面前闪过一道黑影,飞身纵跃,似是在空中快速划出一道绚丽的弧,令她怔怔看出了神,回过神来时,那淡黄|色的鲛绡帕已在眼前,烟岚动作迟钝的接过手帕,轻声道了一声:
“谢谢!”
对方是一个年轻人,有着历经风霜的成熟面孔,浓眉星眸,刚毅而硬朗的五官线条如刀刻般分明,他点头不语,脸上的笑容却明朗帅气,裂开嘴更是露出一副皓齿,烟岚感到心跳陡然一下子变得好快,脸也不自觉的红了。
“多谢这位公子啦,不知公子贵姓啊?”
宋月如也连忙上来道谢,心里早想着,能在宫里走动想必不是普通人,巴结一下也不失为上策!
正要送他出宫去的小福替他答了,
“梅夫人,这位是常驻守在边关的聂少帅,聂少帅年轻有为,这几年在边关立功无数,刚调回京来,今日进宫见了皇上,刚刚已经被皇上封了护国大将军的头衔。”小福还不忘趁机向聂将军奉承一句,道:“皇上给将军论功行赏,以后聂将军就可以在家坐享其成,不用那么戎马辛苦了!”
“聂将军,这位夫人和小姐都是梅丞相的家眷。”
相互替他们介绍完之后,小福忽然想起皇上吩咐他快去快回的,不由得硬着头皮,催促着聂将军,道,
“聂将军,天色不走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聂将军向她们二位简单示意了一下,先行一步上前,望着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的宽阔挺拔的背影,烟岚的心湖已是吹皱了一春水,无法再平静下来。
风高的夜晚,月也暗藏起来,没有星星,天上只是黑压压的一片,横斜摇晃的竹影打在窗面上,纸糊的镂花窗扇紧紧闭上,那宫殿内正被四盏水晶风灯所透射出的柔和光芒,烘托得迷离朦胧,再闻着青铜大鼎内升腾而出的馥郁芬芳,丝丝暖意围绕着遍身上下,轻烟袅袅过眼,仿若身处似梦似幻的佳境。
静若无人,仿佛只剩下游丝暗浮似线不断的飘动,骤然间被她拨乱了,柔柔弱弱的声音很低,却很急促,听起来有些勉强,
“煜哥哥,你知道吗?念暄他很乖,他跟我说……说他最喜欢的人,最崇拜的人是……是你,他还说——”
“小琬!”
他忽然轻言打断了她的话,灼深的目光注视着她,温柔的笑道,
“太急,很容易露出破绽的。就算你说的这些我都信,可是你现在已经不再怕我了,所以——只有心虚说谎的时候,你才会一直结巴。”
这么容易就被拆穿了,若琬羞赧的低敛了眉目,有些无措,在脑中斟酌了半天才想好要说的话,却因开端就出错而全乱了,一时间她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不喜欢念暄,所以想趁这个机会要把他甩开远远的吗?”
作品相关 番外卷:谁的真心使然(五)
颜煜眯起眼睛,凛眉斜挑着眼瞧她,轻轻点了几下头,似在沉吟,缓缓向若琬这边挨身逼近,偏偏不说话,弄得若琬珍珠般的黑眸圆睁,匪夷所思的盯着他凝重莫测的冷峻深色,身子不自觉的慢慢向后倾。
微抿的嘴角霎那间划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若琬一愣,他突然一脸坏笑的拦腰打横将她抱起,若琬这才恍然发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邪魅耀芒,一步步移向那紫绡帐悬垂内的翡翠衾裯。
蜷缩在他的怀里,若琬雪白的一张脸,早已是飞上两抹似艳霞醉人的酡红,含情脉脉的瞥了他一眼,柔声低喃道:
“煜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
若琬那似娇非嗔的媚态,仿佛闪烁出无限诱人的魅力,颜煜一时看得醉眼,迷离的笑容在丰俊英气的脸颊上绽开,低头垂落于胸前的墨丝遮掩了他的脸,似在她耳鬓呓语一般。
若琬眼里乍闪过一丝惊愕之色,他重新抬起头,含笑道: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要是你输了,那以后可就要任朕处置哦!”
“那要是你输了呢?”若琬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听完忽而笑了,将她放躺在柔软的裯褥上,淡淡的回道,
“朕是不会输的。”
月黑风高,夜色正浓,圣辕殿内,缱绻情深,一片彩烛,帝泽如春。
不到半个月,太后嘴里的话,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宫溜进了前边朝堂之上,呼声日高,甚至还有几位大臣公然在上朝时提及此事,事情始终关乎着梅家清誉,身为丞相的梅濂也为了避嫌,不好多言相驳。
自从易正中削官后,他昔日底下的旧部官员都纷纷归附了枢密使和丞相两边势力,梅濂此举无疑使得柳大人及聂大人等这一派人气焰更加嚣张。
继思斋内,屋内的摆设依旧清新雅致,紫檀朱漆的书桌案头上,一鼎小金猊内有轻缈的烟雾流窜而出,暖香袭人。
小福静静候侍在案桌对面不敢作声,他早察觉皇上的异样儿了,每翻看一本奏折,皇上就笑一下,而那笑意仅仅止于唇角边惯性的勾出一道弯弧,皮笑肉不笑的皇上最让他毛骨悚然。
“如妃的尸体烂了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走神的小福吓了一跳,连忙垂首答道,
“回皇上,如今天气这么冷,恐怕……恐怕暂时还到不了皇上您要的那个效果。”
“那你现在觉得冷吗?”
他头也不抬的问道,小福不明所以的摇头回了一声“不冷”,这继思斋内又是小香炉,又是大铜鼎,满屋子暖气四溢,简直是如春煦日照般暖和,怎么会冷嘛!正如此想着,脑子里陡然明白了,小福连忙笑着谢恩道,
“多谢皇上指点,小的明白了!”
颜煜笑而不语,翻着这些换汤不换药的奏本,心里早有了底,后宫之中,向来是人多口杂,更何况当日也有众多宫娥太监在场,就算是哪个宫人走漏风声,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文武百官都敢站出来闹,后面没个撑腰的人恐怕是不行的。
敢这么做的人,只有她。而她,也不会无缘无故挑起此事。
走在铅色的天空下,有一种无法拨开浓云得见天日的阴霾,让人时刻笼罩着无形的压抑,没有下雪,只是干巴巴的冷,迎面刮来的风如刀割在脸上一般疼,她披着大红羽氅斗篷才越渐好些,身后的宫女只跟着遭罪,这样的天儿,都只愿呆在屋子里。
刚一到门口,便听见孩子响亮凄厉的哭声,不待守门的宫人通传一声,她已经急急忙忙的踱步入殿,绕过画屏,只见小念暄正哭着跪在榻前,向若琬不停的央求道:
“叔母,我不走!你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你别赶我走……”哭得双眼红肿,声嘶力竭,连身旁的梅柳儿都红了眼圈,跪下来哀求她。
若琬原本将身子撇向了一边,只因小念暄也紧跟着转过去,她只得又回转过来,抬眼正好瞅见若芷在画屏处站着,遂忙站起身,含泪哽咽道,
“妹妹何时来的?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倒让你见笑了!”
没拦住她的小太监也站在旁边,连忙低首躬身回道,
“芷妃娘娘硬要进来,奴才没能拦住!”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先出去吧,不会有人怪罪于你的!”
若芷拂袖让他退出去,身边的小翠忙替她解下了斗篷,她款步走上前来。
清丽脱俗的脸颊,看上去面色有些冷沉,狐疑的目光审视着若琬,
“姐姐,莫非你要将念暄送出宫吗?”小念暄闻言忙向她扑过来,纤白的手不停的抚摸着小脑袋,若芷生出了一丝愠怒。
“妹妹你天天来这儿,也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形势,他们逼得那么紧,皇上和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惟一的办法。”
若琬在若芷一步之遥蹲下身来,双手握住小念暄的双臂,哀婉道:
“至少这样的话,念暄就可以安全的长大了。”
若芷情绪激动的一把将她拉拽起来,动作粗鲁,连旁边的人都被她举动惊呆了,她低沉着嗓声如控诉,道:
“难道你忘了他是谁的儿子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你原来不这样子的……”
作品相关 番外卷:谁的真心使然?(六)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
若琬垂首敛目,柔弱的声音低沉而无力,
“如果不这样做,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和太后乃至整个朝廷对抗下去吗……”
惊光乍现而过,一双杏眸隐隐闪动着不安,
“当然……不是……”
若芷搪塞道,陡然醒过神来,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之举,心里莫名虚慌了一下,小声觑道,“我没料到你真的会……”
若琬只见她嘴唇动了几下,话语却含混不清,遂问道,“若芷,你刚刚说什么?”
若芷忙示意梅柳儿把小念暄从身边带开,搀着若琬踱步至软榻边沿,缓缓坐下,忧忧的开口道:
“妹妹没有责怪姐姐的意思。只是念暄年纪尚小,又没有亲娘在身边,若是离开皇宫,在外面日晒雨淋,岂不就像没人理的野草一样自生自灭?莫说妹妹见了不忍心,姐姐只怕也会日夜难以安寝。太后如此忌惮,大臣如此担忧,无非因为皇上没有子嗣,其实只要皇上有了子嗣,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若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唇角扯过一丝苦笑,若琬心里却生不出半点恼意,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任性吧,江山社稷容不得任何人任性一点点,或许她不该只考虑自己和煜哥哥两个人,她是皇后,就算每个人都自私只考虑自己,她也不能……
“不,姐姐,若芷的意思是说姐姐和皇上历经千辛万苦,如今才真正走到一起,若是让别人替皇上生下子嗣,那对姐姐太不公平,有些事就算是形同一体的家人,也是不能代替的。”
若芷说着不由啜泣起来,粉颊露湿,令人望而生怜,
“这一切都是若芷的错,姐姐向来只是一个不出闺阁、不问世事的柔弱女子,本可以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可是若芷却将姐姐推倒了皇后的位子上,让姐姐承受本无力承受的这一切。”
话音刚落,画屏后忽然响起一下又一下的鼓掌声,断断续续的沉闷拍打似敲在心上,令人觉得像是一连串鄙笑的嘲讽。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穿着一身二色金九龙戏珠精白锦袍,头顶发束着嵌宝白金冠的颜煜正拍着手,刀刻般精致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邪魅的深沉,语言若笑,
“芷妃真是一个好妹妹,连朕都要被你感动了。”
谁也没料到皇上会突然出现,众人皆迟愣了一下,纷纷起身叩安行礼,退侍两旁而立,若芷被他鹰眼般隼利的目光盯得发虚,泪湿未干的白皙脸颊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谦笑,
“皇上过奖了,臣妾也是一时有感而发。”
颜煜刚坐下,秋月便将刚沏好的碧螺春奉上,他浅狎了一口,看似漫不经心的笑道,
“刚刚进来的时候,朕已经替念暄想了一个妥当的安排了。”
众人皆默不作声,若芷却神色紧绷,心头浮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忍不住佯笑问道,“不知皇上想要如何安排呢?”
“既然芷妃也如此关心念暄,朕就下旨让芷妃陪同他一起出宫,居住在贤王府内,芷妃心思细腻,又是人人称赞的才女,由你照顾他,我想大家也都可以放心。芷妃觉得如何?”晦暗如深海的眼眸里精光忽闪,他斜睨向她,冷笑着反问道。
“我要和叔母一起!”
小念暄哭闹着囔囔,若琬不忍看他,颜煜遂令小福唤来几个太监帮着梅柳儿将他拉将了出去,若芷见状,面露难色,尴尬的开口推辞起来,
“皇上,念暄只怕不会愿意,况且臣妾是宫中妃嫔,这样冒然出宫,恐怕不妥……”
若琬站在一边,瞅着满脸不甘愿的若芷,又回想起刚刚哭闹不止的小念暄,心有不忍的正欲开口,却被皇上一个眼色给拦了回去,
“朕的圣旨,由不得任何人愿不愿意,芷妃不需有后顾之忧,就当这是朕给你的一道任务,明日即携小贤王出宫,未得圣谕,不得擅自回宫。无其他事,芷妃可以跪安了。”
迟疑了半晌,若芷才心灰意冷的虚应了一声,缓缓下跪叩安,身上靓丽的新绿裙纱,云鬓上珠光熠熠的簪钗,铅粉生辉的娇艳花容,仿若一瞬间颜色尽失,黯淡下去了,沉落的,还有一颗死灰般的心……
原来,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若芷快要退出画屏时,他突然唤了她了一声,以一个王者的英威姿态,带着不容亵渎的神圣,用轻蔑的目光审视着她,似笑非笑的摇头叹道,
“正话反说,也要说给会听的人,不然会适得其反的。”
心头一震,她忽然笑了,原来如同对棋一般,技不如人,自己永远只能输。可是,只是输给了他而已……雏鸟总有一天要离开庇佑它的丰满羽翼……
秋月送着若芷出去,内殿只剩下若琬和颜煜两人,他侧过头,像个放荡不羁的翩翩公子将若琬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似将一块温香软玉纳入怀中,紧紧拥着不放,邃亮幽涉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狎笑道:
“相信朕了吧?我说过不会输的。你这个妹妹倒是很聪明,如妃来硬的,她就来软的,若是继续留在宫里,迟早会把你吃得死死的。而且只要她一直认为念暄是贤王的儿子,就会好好善待念暄。”
俊逸倨傲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自负,一丝狂狷邪气的魅笑从唇角边划开,
“怎么样,小琬,是不是觉得煜哥哥我内外双全、无人能及呢?”
作品相关 谁的真心使然?(七)
煜哥哥,若芷或许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这样的话,沉吟了片刻,若琬也始终说不出口,面对眼前神采飞扬的煜哥哥,无法去扫他兴致。
“有些事就算是形同一体的家人,也是不能代替的……”
——可是若芷说过的话,她还记在心里,如果若芷的话真要反着听,那么,她所指代的家人,应该不是她自己,而是烟岚吧?
那样的意图,像她这样感情用事的女人,偏偏是最敏感的,那一天,若芷对烟岚的用心,她只是不说而已……
猜不透若芷的心思,或许她做这么多,和阻拦他们的所有人一样,是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吧……又或许仅仅是不甘心,毕竟,连自己都会觉得不安,煜哥哥的爱几乎全给了她一个人……
……最自私的那个人,是自己吧……
“对……”
蓦地睁大水汪汪的亮眸,她怔了一下,想说对不起,未料丹唇一开,却被他软凉的薄唇堵住,温柔缠绵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香甜的唇齿间,仿若跌落在醇香的美酒中晕晕欲醉,难以自拔,直至他眼眸微开,意乱情迷的一瞥,察觉到她雪颊涨得彤云似火般的娇艳,他才陡然松开她,一手紧搂着她的细腰,另一只手轻柔的抚搡着她的后背,片刻之后才微微有些气喘的歉笑道:
“对不起啊,小琬,是煜哥哥太心急了。”
她红着脸,轻摇了两下头,娇羞的憨态恰恰逗乐了颜煜,他忽而略带懊悔的笑了,
“朕居然和芷妃犯了相同的错误。”
见若琬澈净的瞳仁里充满了疑惑,他笑叹不止,
“不明白?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心也在笑,他倒真要谢谢若芷,替他把那个小祸害给弄走了!
要不是太后生病,如妃又死了,他一时倒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去!毕竟死人是不会出主意的,而太后那种人他清楚,之前既然没想到,自己快死的时候就更不会想到,而了解若琬的人,想出拿那个小祸害做要挟的人,他能想到的,只有她……
就算她心急,最不该忘记的一件事,就是守护在若琬身后的人,是他。
若琬还是不明白的摇摇头,眼睛眨巴眨巴的凝视着他,颜煜深深回视着她,俊颜上有些无奈的表情,终是忍不住的笑着哀叹道:
“小琬,要是我们以后的孩子像你这么笨,朕真的会担心死的。”
若琬埋头不语,心里只是想着孩子,他们的孩子……真的,会有吗?
翌日,东方旭日刚升起,五辆宝顶华盖的马车满载沉沉的木箱,轱辘辘的从宫门驶出,两旁侍卫随行,一路浩浩荡荡的去向贤王府。
远去的队伍渐渐消失在冬日瑟冷的清晨,若琬静静的伫在宫门边凝望,仿佛有冷风吹过一般,心里空荡荡的干涩。
哭哭闹闹的念暄走了,冷笑幽怨的若芷走了,还有嘤嘤低泣的梅柳儿也走了,这偌大的皇城,只怕以后真的是,空荡荡的。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秋月在身后唤她,她才垂眸回过身,不知怎的,眼前却氤氲起一层水雾,晶莹闪烁似晨间凝结的露珠,模糊了视线。
屋旁水风车每天不停在转,流水潺潺不止,皇宫里这样小桥流水人家的别致风情,可堪比世外桃源的妙趣,只是久了也会腻味,自从成公公告老还乡后,这守在继思斋门外的人就成了小福,到了冬天更是贪睡,此刻正乏味的杵在门边儿打盹儿。
莽莽撞撞的小太监跑来,骇了他一跳不止,还惊动了里边儿,正好华大夫退身出来,小福忙让小太监送他出去,自个儿进屋内回话。
“皇上,自从你把芷妃娘娘送出宫后,太后这几天又开始囔着要见如妃娘娘啦!刚刚又派了个小太监过来传话儿啦!”
小福瞄了两下他的神色,又继续说道,
“说是皇上再不让如妃见她,她就让人抬着去甘泉宫,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颜煜端坐在桌案前,将一包包药拆开闻了闻,又一一封好,自始至终头也不抬一下,淡漠的问道:
“如妃的尸体怎么样了?”
“回皇上,奴才照您的吩咐,在屋子里设了炉子,这几天那些回话儿的都说在甘泉宫内憋不住,估计应该也差不多了。”
小福委婉的说道,这几日他自个儿倒了甘泉宫门口,一闻那气味儿都不敢进去了。
他束身而起,阔步悠悠的从桌案后边绕出来,一手提着刚刚包好的那些药,另一只手轻拍了小福的肩膀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把小福吓了一跳,惶恐的抬起头来,发现皇上面若带笑,将手中的药包递给他,小福丝毫不敢马虎,牢牢捧在怀里,比捧着大块的金子还小心翼翼,他可知道这药比他脑袋还重要,华大夫不是给皇上的寒症开药,就是皇后娘娘开大补药,看皇上这表情,恐怕又是替娘娘开了什么好药吧。
正想着,敦厚而低沉声音就飘进了耳朵里来,淡淡的语气似带有一丝诡异,
“小福,既然太后都派了人来,那把这药送到圣辕宫后,咱们就上慈安宫走一趟。”
作品相关 番外卷:谁的真心使然?(八)
天色渐渐暗下来,呼啸不止的冷风一直盘旋在空寂的宫道上,那时急时缓的飒飒风声犹如许多无形的魑魅鬼怪在身边凄厉哀嚎,令人汗毛直竖,高高稳稳的坐在辇轿内,怀揣着手炉,大氅裹身的太后,紧绷着一张细纹密布的脸,心里闷闷不乐。
她说让人抬着来,没想到皇上就真让人把她抬出来了,她自个儿的身子身娇肉贵的,都照料不过来,哪还有闲心管那个如妃,原是芷妃被皇上派出宫去,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憋不下一口气,借题发挥耍横而已,没想到这一回反吃了闭门羹!
斜睨了一眼旁边辇轿上的皇上,太后自个儿不停轻抚着胸口,心里暗忖着:动怒伤身,不能生气,自个儿的命要紧……
凛冽的寒风刮来,颜煜时而会忍不住轻咳两下,如此往复,心就渐渐像把人掐在手心里一样窒闷,尽管华大夫给他开了药,可天气越来越冷,特别是这样寒夜在外,他身上的寒症,就算再好的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个时候……他无绪的扫了旁边一眼……每当这个时候,心里的怨恨,也会慢慢点燃……
一盏盏白灯笼好似零落无蒂的枯叶飘摇,明灭不定的晕黄烛光一路引领移至甘泉宫前,守门的卫兵退开侍立两旁,刚至门口,小福机灵的掏出一块白帕,殷勤的奉至颜煜面前,
“皇上,这是块新帕子,奴才特意给您准备的。”
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颜煜默然接过帕子,又朝太后那边点了下头,小福早有准备,立马给太后也呈上了一块白帕,太后接过帕子也不领情,挑眉哼道,
“哀家要这么个东西有何用?”
小福光赔笑脸不答话,主子不吩咐,奴才哪敢随便开口啊!他站在门口吆喝了一声,里面的人便把殿门打开了,刚一开门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气味淡淡钻鼻,出来了四个太监把太后换乘的藤椅软轿不由分说的抬了进去,颜煜带着小福也进去了,其他人则全被留在了殿门,门又被重重的阖上。
进来的气味更浓,如同糜烂发聩的腐肉的味道一样,又刺鼻又令人作呕,太后不自觉的拿着帕子捂着鼻嘴,无意间一瞥才发现暗处的一角蹲着一群锋头垢面的太监宫女,还未来得及多想,已经被抬进了里面,一放下她,四个太监急忙用袖子捂住了半张脸,窗户紧闭的内殿,她竟然听到苍蝇的嗡嗡声,而且这声音似乎是从床边传来的,她细眯着眼望着床上那一团黑漆漆的东西,隔着帕子,龇牙咧嘴的哝哝道:
“那是堆什么东西?臭死啦!”
四个太监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也没个回音,太后这才想起如妃来,不胜厌烦的问道:
“你们都哑巴了?如妃呢?这不是她的寝宫吗?她人呢?”
“母后,如妃就在这里。”
身后传来一句玩味十足的话,四个太监纷纷退至一旁跪安,太后循声回头,只见颜煜脸捂着白帕子,信步上前来,从他那双异光闪闪的褐眸可以看出,他在笑,不怀好意的笑。
“那哀家怎么没看到?”
颜煜将目光移向跪在地上的四个太监,“你们没听到吗?太后她老人家说没看到,你们还不让她看得清楚一点?”
四个太监连忙诺诺起身,把太后的软轿抬向床边,太后狐疑的目光渐渐变成了惶恐,而眼前的景象更是让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是从泥土里挖出的陈尸,浑身上下都已经腐烂脓变,蠕蠕而动的蛆虫覆盖了每一寸肌肤,四周还有黑压压一片蛰蛰不断累聚的噬血蝼蚁,突然一群绿头苍蝇薨薨向眼前飞扑过来,太后惊骇得闭着眼睛一阵乱挥乱打,像发了疯似的尖声嚎叫,已经开始呕吐的四个太监见状,连忙把她又抬了回来。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太后呕了又呕,胸口一下一下的剧烈起伏喘息,似乎还惊魂未定,眼里没有焦距,呆瞪着眼盯着某一处,似是不敢侧头,嘴里呢喏了好一会儿,仍是含混不清,
“……你……你……这……”
屏退了众人,连小福也下去了,颜煜忽然在太后的藤椅边蹲下身来,凝视太后的眼神复杂难以捉摸,似有怜惜,又似是快意,最后都化作一片幽黯的冰冷,他低沉着嗓音,轻而飘渺,如同轻蔑的嘲讽,慢慢的弥散在这腐臭的空气里,
“母后,让我来告诉你,你选的这个女人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榻几上的彩釉碗内,原本殷红的药汤浓得发黑,若琬托腮瞧着它,不知不觉对着碗内冒出的白汽发起呆来,秋月进来收药碗,见碗里这药没动,不由唤醒了她,
“娘娘,发什么呆呢?这药再不喝,要凉了!”
若琬回过神,乌溜溜的眸子移向秋月,神色黯然的忧忧问道:
“秋月,你说煜哥哥去甘泉宫干嘛?天都黑了,还不回来?”
“这会儿知道要问了啊?”
秋月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抿着嘴暗暗偷笑,
“下午皇上回来的时候,您只顾着和四小姐说话,怎么不问问清楚啊?”
“你怎么这样啊?”
若琬低低的咕哝,像个被大人数落的小丫头,只是纯粹的不服气,
“四小姐难得肯进宫来看我,难道要我冷落了客人吗?”
“好好好!不能冷落客人,那您就继续冷落皇上吧!反正皇上记性好,您为了哪些人冷落他,他迟早啊,会讨回来的!”
秋月刚说完,外面就来个传话儿的太监。
作品相关 番外卷:谁的真心使然?(九)
秋月出去没多久又进来了,神色看上去有点惊慌,弄得若琬坐起身子,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
秋月沉吟了一下,方才迟缓的开口道,
“贵妃娘娘病殁了……”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若琬蓦地睁大眼珠,惊愕的盯着秋月,似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
“之前不是都说无大碍吗?怎么会…会就这么没了?”
秋月连忙又将报信儿公公说话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向若琬重述了一遍,
“听刚才报信儿的公公说,前段时间有缅国使臣在,皇上才有意瞒住,其实贵妃娘娘得的是天花,这病可是跟瘟疫一样吓人,听说甘泉宫内的太监宫女们全都被传染了,如今关在甘泉宫里,也是早晚的事儿了。”
“糟啦!”
若琬正傻愣愣的听着,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一把抓住秋月的衣肘,惊惶失措的问道:
“秋月,煜哥哥他……他去了甘泉宫的!他去了那里,怎么办……”
她倏地就要起身,却被秋月按回了软榻上,将榻几上那碗药端至她面前,耐心的劝解道,
“娘娘您不要急!皇上他没事,那个公公就是皇上派来传信儿的,皇上现在人在太后那边,贵妃娘娘死的这么突然,皇上还要忙着通知贵妃娘娘的娘家人,料理她的后事,所以让娘娘今晚不要等了,娘娘喝过药之后就早点歇着。”
“真的没事吗?”
若琬仍是不放心,就算他是天子,有再大的能耐,可身体又不是铁打的,而且冬天里,他的身体状况比常人更差,会没事吗?
秋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把彩釉碗塞进若琬的手中,忽而俏皮的笑了一下,满脸称羡,
“娘娘可真是前世八百年修来的好福气,有皇上这么疼你!”
若琬不吭声,只是默然的喝完药,眉头也没皱一下,苦或不苦,都已经习惯得当饭吃了,沉寂了片刻,她突然轻柔的吩咐道,
“秋月,去把我的斗篷拿出来!就算皇上没事,好歹我也该去送送如妃最后一程。”
“娘娘……”
“还不快去!”
趁秋月一时背身走开,若琬抿紧嘴唇,垂眸将眼角的泪光抹干去,如妃,亏欠你的是若琬,一定不要伤害煜哥哥……
很久了,很久没有在寒冬的夜里行走过了,即使是此刻,她也是坐在软乎乎的辇轿上,前面还有两列提着灯笼引路的太监,那个独自提着灯笼穿梭在雪夜宫道上的她,不过几年的光景,却恍若隔世一般,越来越遥远了……模糊了往时……
一点冰凉落在脸上,似是泪水,却不是泪水,秋月惊愕的呢喃了一句:
“下雪了?”
若琬不由抬起眼来,纸灯笼内发出的微弱的光芒,映不亮漆黑如墨的夜空,只能隐隐约约感觉有一些黑点从头顶上方无声落下来,就像是雪霰子一样,越来越多。
下雪了,从裹紧的斗篷内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慢慢敞开手掌心,落入心里的那一滴晶莹,深深击荡在心底深处的一丝冰凉,她在心里一阵感叹,想笑,泪却先流下来。
……是你吗……
……说好的那个约定……原来……你真的守约了……
那么……暄哥哥,你一定要保佑他没事……
一步步靠近慈安宫,心越是紧张不安,慈安宫很安静,带着满腔的疑惑,若琬缓缓踱步而入。
颜煜正好从内殿从来,她的出现,他似乎并不惊讶。
伫立在慈安宫的前殿内,双眼对视,对她施以一笑,若琬倏地一怔——纯粹的笑,是真的笑。
怔仲间,颜煜已走过来勾住她的肩,引入怀中,一同向门外走去,调笑道:
“不是让你早点歇着吗?越来越不听朕的话了?”
若琬不好意思说是担心他才来的,踌躇着正要问如贵妃的事情,“我听说如贵妃她……”
不料颜煜跨出门去,忽然发出一声似喜非喜的惊叹,彻底打断了她的话,
“下雪了啊!今年这场雪可真早啊!”倏地侧过头,笑着问她,“是不是,小琬?”
“嗯,”
若琬压根不及想,眼睛回望着那双深潭般摄人的眼眸,呆呆地点头,陡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时颜煜颇似轻松的说了一句,
“一起回圣辕宫吧。”
“呃?”惊讶的抬起头,无法抑制心底一闪而过的欣喜,可是想到如贵妃,心里又生出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若琬还是忍不住探问道,
“如贵妃的后事……都安排好了吗?煜哥哥,我可不可以最后再看她一眼?”
颜煜摇摇头,一副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神色凛然,
“尸体朕已经派人拿去烧了,骨灰也会立刻送还给聂家。”
若琬惊愕
皇后殇第44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