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第6部分阅读
嫁时衣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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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冬的玩劲儿也没了,坐了下来。赵吕安慰她:“父亲说了,明天就去信,去遂州接姚家表姐来,过不了几日就能到,到时候府里照样热热闹闹的。”
小冬可不是为了这个,不过也不想让赵吕担心,就点了下头,问:“姚家表姐,漂亮么?”
赵吕想了想:“我可也没有见过……据说遂州多美女,唔,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第二天天不亮沈芳就动身启程进宫去了,等小冬醒的时候,人早已经走了。
平时没有感觉,忽然间少了一个人,稳牢的三角形被拆了,失落的感觉被成倍放大,似乎失去的不是三分之一而是一大半。沈蔷挂心得很,也提不起劲来玩。赵吕许诺给小冬,说过年时陪她好好热闹一下。结果到了年关时,宫中两位太后相继病倒,赵吕也染了风寒,虽然不重,可是断断续续地咳嗽低热也没有断。这个年过得悄无声息,初四安王就开始办差了,初十日赵吕刚刚康复,又开始上学了。
小冬陆续地学认字,后来一算,居然有千把字了。三字经也全会背了,可见小孩子的记性就是好。
等到窗外的迎春花都开始探头时,姚家那位表姐姚锦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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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今天把电热暖手袋给爆掉了==拔电时不注意,砰一声响,插头焦黑变了形……
第二十七章 来客
与姚锦凤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姓秦的男孩子,和赵吕同岁。
这是姚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中已经没有人了,依附姚家生活。小冬很是奇怪,他怎么跟着一起到京城来的。后来安王告诉她,这孩子生在下着大雨的破草棚里,能保一条命很不容易。
“我和你娘看着他出生的,差点以为他活不下来。我当时把袍子都解了给他擦身上的血,他刚一生下来眼睛就睁开了,黑溜溜的。”
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人们对于自己经手过的生命,总是有些责任感的。
“他也要陪哥哥读书吗?”
安王摸着她的头:“你哥哥现在只有一个伴读,你表哥明年就要回乡去应考了。”
也是,沈静不能总陪着赵吕读书,他年少有才,要这么耽误下去可惜了。
小冬见着姚锦凤第一眼,心里浮出大大的两个字,然后重重砸下来,差点儿把她脑海中的小人儿拍扁。
美人!真是美人。
姚锦凤比沈芳岁数小,比沈蔷大些,可是皮肤雪白,眉眼殊丽,嘴唇红艳艳的象搽了最上等的胭脂蜜。她的风情和小冬见过的这些京城仕女都不一样,带着一股火辣辣的生命力,一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是阳光四射,教人一下子有点喘上不气来的感觉。
小冬回过神来,脑海中美人两个字唰唰倒下,换上来两个新字。
麻烦。
虽然小冬有点懵懂模糊,不知道到底麻烦在什么地方。可是她不笨,女子生成这样子,就算她自己想安份,看见她的人,那心能安份得了?不说别人,小冬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那见了她,心也跟钩子勾上了一样吊着,只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相比起来,跟在她后头的秦烈,简直象只小老鼠一样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他们一起跪下给安王磕头,小冬坐在一边儿的椅子上,两脚沾不着地半悬着。拜下去的两个人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那两只小鞋子的鞋尖,象两只小小的菱角一样。
沈蔷跟在小冬后头,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深深吐了口气:“这姚小姐好漂亮。”
对,小冬重重地点头,太漂亮了!
一直到她们相互见完礼,姚锦凤他们两人被带去安置行李洗脸更衣的时候,小冬都一直沉浸在她惊人的美貌中回不了神,忽然间就有些沮丧了。
穿越小说里头,女主角通常不应该是最漂亮的一个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迷倒从八岁到八十的所有男性——
好吧,小说毕竟是小说。
小冬安慰自己,还小呢,长大了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不过安王问她话的时候,她还是有点酸溜溜:“姚家姐姐生得好看。”
安王哪还看不出她这么点小心眼儿,笑着把她抱起来:“我的小冬最好看,谁也比不了。”
这是睁眼说瞎话,绝对是!
可小冬美滋滋儿的照单全收了,小脸儿红光满面,眼睛眯着,意思就是再夸我吧再多夸夸我吧的样儿。
安王替她顺了顺头发。小冬的头发柔得很,又滑,摸着象缎子似的舒服。
姚锦凤说话声音也好听,娇而脆,果然是声如银铃。
这时候的女子嫁人早,十三四,十五六,嫁了人就是大人了,再有那快的,孩子都生了。小冬琢磨着,姚家肯定也知道姚锦凤的相貌特别好,送她进京来,是想在京城找个好婆家吧?算算也对,陪她读两年书,京城也摸熟了,有安王府的面子,结门好亲也不难。
管事福海进来回话,小冬就从安王膝盖上爬下来,跟了胡氏回去。
胡氏要抱小冬,小冬扭一扭躲开了:“我不是小孩儿了,我自己走。”
胡氏抿着嘴笑:“是是,郡主是大人了,自己能走。”
小冬走了几步,又想起来问:“哥哥今天不是休假么?”
“世子爷和表少爷出去会客了。”胡氏说:“原想着姚姑娘今天到不了呢,要是知道今天有客来,肯定是不会出去的。”
小冬的脚在地下磨了两圈儿。出去玩儿也不带她……不象话。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还小,天气又冷,就赵吕要带她出去,胡氏齐氏也绝不能答应。
反正赵吕回来总想着给她捎东西,小吃食,小玩意儿什么的,哪一回都不缺。
晚上倒是凑了一整桌人吃饭,安王坐上首,一边儿是沈静赵吕和那个姓秦的男孩子,这一边儿是小冬沈蔷和姚锦凤。
这么打眼一看,也是满当当一大家子人,怪热闹的。
安王说了几句话,先动了筷子,两边儿六个小的也跟着动起手来。
小冬个儿小,身量矮,桌上的菜都够不着夹的,一旁胡氏站着替她把菜都夹进小碗儿里头,小冬只顾自己闷头吃,别的事儿不用她管。
等她抬头要喝汤的时候,看了一眼对面三个男孩子吃饭。
沈静的风度是一等一的,世家公子的作派。赵吕的礼仪也一丝儿不错,但到底是在自己家的饭桌上头,想吃什么自然不用遮着掩着。
那个秦什么,对,秦烈,吃饭倒象在数饭。那碗里的仿佛不是饭粒而是一粒粒珍珠一样。好象也没见他吃菜。
这孩子是不是以前没怎么出过门,所以现在紧张啊?
小冬想得有模有样的,心里把人家当孩子,全没想着满桌上现在她的岁数最小。
等用完饭回去的时候,小冬扯着胡氏,小声说:“姚姐姐和那个秦哥哥好象都没吃饱,妈妈让人给他们送些点心吧?”
胡氏一笑,抱起小冬说:“咱们郡主都懂事了,知道照顾客人了。这只管放心,我回头就让人送去。”
沈芳去了来了姚锦凤,这个姑娘和沈芳完全不一样,沈芳是个静脾气,没事儿的话可以十天八天不出屋子,绣花,写字,看书,弹琴,还能画上两笔画儿。
姚锦凤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她可是静不下来。住下之后头几天都在安顿收拾,等忙活完了,人也都熟了不再客客套套的说话,她的本来面目可就露出来了。
“小冬妹妹,我们去踢键子吧?”
胡氏笑着说:“郡主还小,不会呢。”
她说:“那咱们去院儿里,我踢,你看着帮我数数。”
胡氏一想这也行,给小冬套上件厚衣裳就抱着她出来了。
跳绳踢键子打秋千这些不用说,姚锦凤连骑马射箭都会,除了长相和声音,小冬觉得她可真不象个女孩子,简直象是小子投错胎了。
胡氏她们都觉得这姑娘太野了,可是姚锦凤还要抱怨王府里太闷得慌,没到半月就赶着来问能不能出去爬山踏青。
胡氏也算见多识广,这样的姑娘还是头回见着。
第二十八章 沈芳
小冬其实也想出去了,天气暖和了,她也在屋里捂了一冬天了,再捂着她怕自己头顶都能长出小蘑菇来。
她扯扯胡氏,可这回胡氏没依她。
“还不成。”胡氏说:“现在还早呢,连桃花儿都没开。”
姚锦凤小声嘀咕:“在我们那儿,这会儿桃花都要谢了……”
对,她是从南方来的。
还算活泼的沈蔷和姚锦凤一比,咳,那就象是家养的乖乖小鸡和野生放养的锦鸡……呸,这什么比方。好吧,但是意思是对的。
沈蔷和小冬一起习字,然后——春日绵绵,两个人都困,窝在一起睡午觉。沈蔷打着呵欠说:“听说这位姚姐姐的娘亲不是汉人……”
胡氏坐在一旁把话接了过去:“姚姑娘在遂州那种地方长大,可能从来没受过咱们这种深宅大院的拘束,一时不习惯,时间长了就好了。”
小冬睡意朦胧,胡氏过来替她掖被子,小声吩咐红绫:“把明天要进宫的东西预备好。”
唔?又是初九了么?
从太后年前病倒,小冬还没去请过安。过年时虽然随众进宫去,可是黑压压的全是人,太后端坐在上头受了礼,说了两句话,小冬也没看清她的样子。
初九一早小冬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这么几个月来她是头次见着圣德太后,几乎不敢认了。
圣德太后和几个月之前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瘦得衣裳都要撑不起来了,整个人都快要被身上穿的锦衣华服淹没了,腮上的两块肉无力的耷垂着,嘴角眼角尽是皱纹,活象一下子老了二十年。
这到底生的是什么病啊?
她微微眯着眼,一旁人的提醒了一句,她放在膝上的手稍抬了一抬,示意小冬起身,并没有说话。
皇后,明贵妃,张婕妤这几个人小冬认得,还有更多不认得的妃嫔和宗室命妇在太后跟前服侍,三位公主也都在。
圣慈太后不在。
小冬倒是很记挂她,听说她也不大不小的病了一场,不知是不是没痊愈,今天也没有露面。
小冬一眼就看见沈芳立在四公主身后,她穿着竹青色的衣裳,在满屋的锦绣绮罗中黯淡失色,毫不起眼。
没人注意,小冬就朝她过去。
“芳姐姐。”
“郡主。”
客套得象陌生人一样。
也许她有她的难受吧。
沈芳瘦了,下巴尖尖的,以前脸上那种待熟杏子般的红晕也见不着了,她脸上上了粉,可是隐约可以看见眼下一圈青。
宫里不易居啊。
小冬心里同情,可是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整个大殿里都是嗡嗡地象潮水起伏般的声音,许多人在说话,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时候突然有只字片语蹦进耳朵,没头没尾的。“可见这外地人就是信不得……”又或是“啊,这花绣的当真好,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件来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小冬在这样的人潮中,忽然觉得茫然而恐惧。红绫留在了门外头,这里只有她自己。
也许,沈芳心中也是一样的恐惧和茫然。
小冬拉着沈芳的手:“芳姐姐,你住什么地方?我想瞧一瞧。”
沈芳怔了下,先转头去看四公主。
四公主点头笑着说:“好,那你陪小冬妹妹去看看,小心些,别让她磕着绊着了。”口气完全象是嘱咐宫女下人一样。
小冬就甜甜地说:“谢谢四姐姐。”
沈芳挽着她的手出了殿门,红绫和胡氏马上跟了上来,先问候沈芳:“表姑娘好。”
她们也看出沈芳瘦了不少,可是“你怎么清减了”这话在宫里却不能随便问。
沈芳点头说:“好些日子没见了,王府里还好?”
“都好。”
沈芳和小冬朝前走,小冬想说话,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问她过得好不好?她肯定说好。
自己要说自己过得挺好,家里又来了个表姐——沈芳八成不爱听。
好在她终于想起了能说的话题。
“蔷姐姐想让我捎点心给你,可这些不能带进宫。她说问你好,她也挺好,让你别挂念她。”小冬努力想了想当时沈蔷是怎么说的:“她说等我进了学,就还能天天见面了。”
沈芳的眼圈顿时红了,忙借着抚头发掩饰了一下。
“嗯,你和她说,我也惦记她。让她不要淘气,下回见了我得考她的字写的怎么样了,要是比以前还次,我要打她手心。让她不要贪玩,也别疯疯颠颠,什么话都乱说……”
小冬灌了一耳朵,忙说:“慢点说,我都记不住了。”
红绫在后面笑着补一句:“郡主不要急,我和胡妈妈都帮您记着呢,漏不了。”
胡氏也笑了,小冬摸摸头。
沈芳的眼里终于也有了点真正的笑意。
在这宫里,不但话不能随便说,连喜怒哀乐都不自己的了。
老天保佑四公主快招个驸马吧,她一出嫁,沈芳也就自由了。
可是……可是小冬刚乐观了不到一刻又想到另一个可能。
要是太后给沈芳也指个亲事怎么办?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据小冬听来的消息,总结一下,这位太后还是很喜欢给人做媒的。要真被指了,对方不称意又怎么办呢?
或者,让沈芳生个病?一病就不能伴读了,也可以回家——
可病哪有那么好生的呢。
沈芳住的屋子不向阳,是一大间,中间隔出了内外,外面陈设简单,小冬探头看了眼内室,窗子极小,屋里显得很暗。就一张床,有张书桌,一个衣箱——别的就没什么了。
这住的只能说是比宫女好一些,可是……
小冬没再多看,沈芳自己去端了壶来给她倒茶,红绫忙接过手去:“我来我来。”
这茶叶一点茶味儿都没有嘛。
小冬知道沈芳进宫的时候安王给她预备了打点的赏钱什么的,恐怕就是这没茶味儿的茶叶,也是要花钱的吧?
沈芳是安王府的亲戚,可是沈王妃毕竟早就去世了,河东沈家素有清名,可在在朝廷上又没有什么势力。
“白天都不在屋里,所以也没有点炭盆。”沈芳解释说:“我也不缺什么,四公主待人也和气。”
所有人也不能说公主待人不和气。
做伴读,其实跟半个下人一样啊。
沈芳虽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可是肯定也是头一遭吃这样的苦。
小冬一边在心里怜惜她,一边却有点隐约的庆幸。
如若她不是郡主的话……
小冬喝了两口茶,把自己的小荷包解下来给沈芳。
这是她掐了一条珠链子,把珠子揣了进去。荷包有她巴掌大,里面被几颗大珍珠塞得满满当当的。
“呀,这可不成……”沈芳推拒不要。
小冬二话不说塞给她,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干脆憋出一句:“穷家富路,你带着。”
红绫本来也觉得心酸,听了这句却噗哧笑了:“郡主,这话不是这么用的吧?”
她们要走,沈芳不舍得。
小冬说:“我要去看圣慈太后娘娘,你也去么?”
沈芳犹豫了一下:“我……回四公主身边去。”
小冬看她一个人沿着宫道慢慢走远,背影纤瘦,好象风一大就能把她吹跑。
她怏怏不乐转过身来说:“我们也走吧。”没见沈芳时很是挂念,见了之后却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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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补昨天的,昨天晚上有事,只来及更了活色生仙。
打滚,求包养~~求勾搭~~(是这词儿对吧?)
第二十九章 散步
圣慈太后那里还是老样子,冷清地连兔子都不往里钻。
宫女一见小冬,意外之后便笑开了,忙去进去禀告,过了一刻,圣慈太后出来了。
她还是老样子,脸上不施脂粉,头上也没多戴什么首饰,只戴了两只簪子,看着气色倒还好——虽然这个气色并不算十足好,可是小冬先见了圣德太后,已经有个最差的打底了,再见着圣慈太后的样子,当然觉得很好。
宫女摆下垫子,小冬跪下来稳稳磕头行礼。她现在也算是小半个训练有素的人了,至少再也不会冒出一磕头就变成滚地皮球的事情来。
圣慈太后招手让她到身前,握着她小小的胖手。小冬的手细白圆胖,象上好的白面馒头。胡氏就说她的手生得好:“郡主这手,是一辈子享福的手。”
小冬问:“太后娘娘身体都好了吗?”
圣慈太后点头:“好了,只是天还冷不想出屋子。”吩咐人带胡氏和红绫去别处候着,让人端茶果点心什么的来给小冬吃,又问她吃过饭没有。
其实小冬觉得,圣慈太后不是旁人说的那样严肃冷漠古板的性子,她……好象只是不懂得和人相处一样。
在宫里头其实就是这样吧?有很多人不是天生沉默寡言,又或是木讷呆板的。不是被打怕的,就是被吓怕的。小冬看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象木雕泥塑般,就是汗淌到眼睛里都不能抬手擦一下。
安王头次领她来的时候,圣慈太后总共没说上十句话,显得很拘谨,场面也冷。可是小冬自己来,圣慈太后虽然也没有热情洋溢笑脸不断,但是唯恐不周到不体贴的表现,小冬能看得出来。
也许正因为自己是小孩子,所以圣慈太后才能放开一点。
小冬说:“来时吃了粥。”她在盘子里拣了一块点心,掰开来,里面是香喷喷的肉松馅儿。她递了一半给圣慈太后:“娘娘吃。”
圣慈太后有点发愣,慢慢把点心接了过去。
小冬咬了一大口,她也没尝出这里面是什么肉,反正很香,不腻,也不硬,正适合小孩儿吃。
圣慈太后看她吃得两腮都鼓了起来,嘴角也沾了饼渣儿,顺手替她擦了一下,自己也咬了一口。
吃了肉松点心,又吃了枣糕,还吃了两块现切的甜瓜,小冬的肚子给撑得鼓鼓的,太后身边的宫人笑着说:“托郡主的福,娘娘胃口可从来没这么好过。不过这一下子吃这么些,还是起来走动走动才不积食。”
小冬就仰脸看圣慈太后。
圣慈太后犹豫了下:“那就在院子里走走吧。”
太阳早已经升起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靠墙的一溜花枝都吐绽嫩芽。小冬也不认识这是什么花。若是长出叶子开出花来她说不定认识,现在光溜溜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太后挽着小冬的手缓缓地走,起先好象还有些僵硬,后来就慢慢放松下来。还指着那花枝和她说:“那是苏桐花,花可香了,花瓣晒干了可以做香包,填枕头。等花开了,我就让人给你做两个。”
小冬点点头,好奇的瞅着这花枝。
倒是看不出它会开很香的花。
圣慈太后轻声说:“先帝去了之后,皇帝来问过我要不要迁,我说住惯了,也不想迁地方。”
这是……嗯,在和她聊天?
圣慈太后八成没怎么和人聊过天……呃,小冬有点哭笑不得。
就算难得放松想聊,可是自己才多大,也不可能陪着她聊。
不过,圣慈太后需要的应该也不是她说什么。
她听着就够了。
“我生了你父亲之后,身子一直不怎么好,为了养病迁到这里来的。长春宫安静,长春两个字的意思也好。后来我身子慢慢就好起来了,在这里也住习惯了。”
小冬琢磨了一下,她去圣德太后那里好几回,圣德太后住的是凤仪宫——这应该是皇后住的地方才是,这么说圣德太后也没有移宫。
既然她都没有迁,那圣慈太后当然也不好迁。住习惯了也许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圣德太后不迁,所以圣慈太后只能随着不迁吧?
小冬心里怀着这个疑问,回去之后问了赵吕。
赵吕才下学回来,抱着茶碗喝了好几口梨茶,放下碗抹了抹嘴说:“啊,这个我知道。太后是应该住慈庆宫的。但是当时好象慈庆宫很久没有修缮,而国库刚打完了仗,又经了国丧,又修皇陵什么的,也没有钱立时就修,圣德太后娘娘又生了病……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一直没有搬吧。”
不知怎么回事,这句话说的倒是很妙。
赵吕和小冬都算是小孩子,当然可以说不知怎么回事。
可是其他人也都不知怎么回事儿吗?
圣德太后为什么不肯搬?只因为慈庆宫破旧失修吗?
不是,肯定不是这样的。
只是小冬了解得太少,所以不知道。
但这件事,她也不打算再去细探究竟,问赵吕:“那个秦哥哥也进学了吧?他聪明不?”
赵吕摸摸头,脸色有些古怪:“嗯……还好。”
还好是个什么意思?还算好,或是算不上好?
要是真好,以赵吕的个性,还不拍胸脯大夸特夸呀。
肯定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而且毛病还不小。
小冬琢磨着,看姚锦凤那个样子,八成没怎么学过什么规矩。这个秦烈,别是之前一个字也没识过吧?
沈蔷焦急地来问小冬,沈芳过得如何。小冬想了想,红绫已经说:“芳姑娘过得还好,自己一个住,白天就和四公主在一处,看着更文静了,还托我们请蔷姑娘不要惦记,不要淘气贪玩,下次见了她要考你的字呢。”
沈蔷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她怎么还记得这个啊。”
正说着话,姚锦凤来了。
她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激烈运动没有,一见赵吕便说:“阿吕,我们出去玩吧?那些人说我不能一个儿出去,得和你们一块儿才行。”
她的习惯与京城这边不同,喊谁都是阿什么的。
赵吕初见这位姚表姐也很惊艳,不过很快就对她的个性开始不感冒了。这么活泼的性子——简直就象从池子里刚捞出来的鱼,劈啪乱蹦又甩又打的,太生猛了。
这会儿闻言便有些头疼。
“这得等休假的时候——还得父亲同意才行。”
若只有他自己出去,当然不必请示安王同意,但带着家中的姐妹就是另一回事了。再说,带着姐妹出去也和自己出去绝对不一样,她们得坐马车,带着跟随的人,注意这小心那,是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带自己妹妹他是乐意的,姚锦凤么……
赵吕心中隐约觉得,带她出去必有麻烦。
第三十章 桃花
但是赵吕不想给姚锦凤机会,罗家兄弟却把这个机会给送上门来了。数着休假的日子一到,兄弟俩就找上门来,一定要邀赵吕和沈静去踏青赏桃花。
罗渭说:“我都让人打听过了,落霞池边的桃花都开了,比往年开得早。咱们一块儿去,我哥都让人预备好了,还从福西楼叫了烤肉点心酒菜——”
罗骁接着帮腔:“对对,一块儿去,把咱们沈大才子也叫上,上回赛诗会他可给咱们长脸了。对了,郡主也很久没出过门了吧?这桃花一年只一回,错过多可惜。”
赵吕想了想,一起出行,多带护卫,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想得更多的是小冬。
妹妹刚没了母亲,又总是闷在家里,去看看桃花,心情也会好的。
还有表妹沈蔷,从沈芳进宫之后她就蔫蔫的总是不大提得起精神来,也该出去散散心。
至于其他人——秦烈也好,姚锦凤也好,既然其他人去了不叫他们,也不大说得过去。
他叫了人来吩咐:“去看看郡主在做什么,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出去赏桃花。”又叫过另一个小厮吩咐:“去东边书房和两位表哥说一声,若是愿意同去,就请他们换了衣裳一同出门。”
罗骁愣了下:“那个乡……”他把乡巴佬三个字硬生生煞住,改口说:“那个秦公子真是你表哥?”
“嗯,远房亲戚。”
罗骁想着,这一远不知道远到哪一支去了。罗家也时常有老家的穷亲戚来打秋风,那种一表三千里的如果也算他表哥,那他家的表哥可真是数不清。
其实秦烈不象小冬想的那样不识字没读过书,只是……赵吕想,这位表了好几重的表哥……实在不知让人怎么形容。
你要说他笨吧,那绝不是。他的字写得极好,一笔一划直欲破纸而出般锋芒难掩,可是就不肯开口说话,即使开了口,也是低微而含糊,或是只说一个、两个字。被在学里被先生提起来背书的时候,赵吕知道书他是一定会背的,抄默都熟极而流,怎么可能不会背?可他就是咬着嘴唇死不开口,就算被先生斥责打手板也不吭声。赵吕和沈静想办法给他打圆场也好,劝他不要这么死板也好,他也是一声不吭。
赵吕和沈静感觉好象拿锥子扎团棉花,既没有扎透又听不到棉花吱声,这个郁闷就别提了。
他到底在瞎倔个什么劲儿啊?
是不习惯京城,不喜欢上学?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这死硬不开口,神仙也难下手啊。
他本来想,大概秦烈就不想出门去踏青。没想到小厮回来一说,两人都去,已经去换衣裳了。
另一边姚锦凤简直乐傻了,把小冬抱起来转了个圈,撒腿就跑:“我去换衣裳。”
后头服侍她的丫鬟仆妇急忙追上,一边追一边喊:“姑娘,姑娘不要跑,慢慢走。”
沈蔷也乐孜孜的回去换衣裳。
红绫一边蹲下去给小冬穿鞋,一边轻声说:“姚姑娘八成是小子投错了胎。”
胡氏嘱咐红绫和两个丫鬟要好生照顾小冬,不可吹风,不可贪凉,不可乱跑等等等等,活象把她当成个豆腐娃娃一样。不过等红绫她们把她拾掇好,小冬对着镜子一看——头上戴着一顶圆圆的卷边儿小帽,帽沿上是白团团的茸毛,衬着她红扑扑的脸儿,怎么这么象一只兔子……
出门的时候姚锦凤又让大家意外了一下。红绫把小冬抱上车,沈蔷也上了马车,姚锦凤却站着没动。
“他们怎么能骑马?我就不能骑?”
红绫咳嗽了一声,心说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跟这位姚姑娘讲规矩是没有用。
赵吕恨不得自己耳朵被塞上了什么也听不见。
姚锦凤也绝对不傻,知道了不可能骑马,也就上了车。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把身上穿的荷叶裙一掀:“亏我还特意穿了裤子。”
沈蔷险些失声叫出来。
姚锦凤在里头果然穿的是裤子!
小冬实在好奇,她穿过来的时候,姚王妃已经重病卧床,可是看着怎么也不是没规矩的人。那姚锦凤是怎么回事儿?简直是羊群里跑出了一只骆驼来。
前头几个少年骑马,罗家兄弟一左一右簇拥着赵吕,沈静和秦烈落后一些。
这天天气暖和,街上的人衣裳穿得特别乱。有道是二八月乱穿衣,怕冷的还捂着袄,怕热的都穿了单的,透过纱帘看出去,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姚锦凤忽然问:“进城那天我就觉得奇怪了,这中间路还这么宽,那些人为什么只挤着走边上?”
红绫笑着解释:“京城就是这样的,中间是车马道,两旁是走人的。要是都混着一起,堵了路不说,那马踩车辗的,也容易伤人。”
姚锦凤点了点头:“我说呢,京城人多,分开走也有道理。”
红绫趁机说:“是啊,京城是个讲规矩的地方,走路要有规矩,做事说话一样要有规矩。姚姑娘你想,要是所有人都不讲规矩,那可不就天下大乱了么。”
姚锦凤一点就透,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红绫就挺恭顺地低下头去。
从王府到落霞池,穿过了大半个京城。落霞池畔阳光温煦,和风微拂,风里隐约传来说笑的声音。
“人还不少呢。”红绫叮嘱小冬:“郡主等下可千万别乱跑。”
小冬点点头。姚锦凤先下了车,动作麻利地回过头来把小冬也抱了过去,倒把红绫的差事抢了。
其实处了几天小冬也看出来了,姚锦凤是个很单纯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要是跟她讲明白事不可为,她也不会跟你胡搅蛮缠。虽然周围的人大多看不惯她,可小冬倒觉得有点亲切……
姚锦凤,不象这个时代的人。
倒象自己以前生长,经历的那个时代的女性。
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没有那么多规矩,活得单纯而快乐,听她说话不用费心思去揣摩她话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她说起的哪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背景,她所说的事是不是牵动着别人的利益关系……
感觉就象以前的同学一样,大大咧咧没啥心眼儿,可以一块儿逛街聊天买东西谈论男孩子……
挺亲切,也挺放心。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桃花果然已经开了,深红浅粉,团团簇簇,只见花不见叶,往远处看的时候,延绵的花树连在一起,仿佛一片花海一样。落霞池波光粼粼,湖边的垂柳也吐绽新芽,隐约的绿意仿佛一片浅浅的春雾一般。
果然人还是该多出来走走啊,总闷在王府里,虽然也有花看有景赏,可是这样的盎然春意还是得到山野间才感受得到。
姚锦凤果然也高兴,她的容光可还胜过满树鲜妍的花朵。
“真漂亮。”
赵吕走过来吩咐红绫一声:“我们去那边的凌仙阁,你照顾好郡主。”
红绫脆脆地应了一声是。
而罗家兄弟,不知什么时候看到了姚锦凤,象两尊泥菩萨似的呆在那里,眼睛一眨都不眨。
而就是这么巧,姚锦凤帷帽上的纱,被风吹得卷向一旁,露出了她的半张脸。
小冬觉得不怪他们。
姚锦凤的美,仿佛有一种魔力般,平时看着已经让人觉得呼吸艰难,现在在春风里头,桃花树下,阳光亮而暖的照着,她的皮肤仿佛玉石一般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眉眼更是美得让人惊心动魄。这样的美简直象一个巨大无底的漩涡一样有着致命的诱惑力,让这些毛头小子怎么能抵挡得了?
小冬想起一个词儿来。
尤物。
姚锦凤现在还小,将来真不知道她能变成什么样的红颜祸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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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的章节名很切题吧?就是看桃花嘛。。_o
第三十一章 风筝 上
本来这二位罗少爷来安王府,是有政治任务的——别的复杂的他们也做不来,家里给的嘱咐就是陪着世子吃好,玩好,让世子高兴,不能让世子磕碰着受什么损伤。
可是毕竟是少年人,这会儿完全本末倒置了。说话忽然间变得结巴起来,走路也不那么利索了,姚锦凤一开口,他们中必有一个要么迈不动步,要么同手同脚,这丢人的情形赵吕简直是不忍卒看。幸好自家表哥不这样,沈静年少老成不用说了,秦烈似乎压根儿对姚锦凤的长相没半点感觉,大踏步地只管走自己的路。
道旁有小贩叫卖绒花,他们停下来看,是粉红绸绢做的,鲜活精巧,和枝上桃花一比,竟然分不出哪是真花哪是假花。那卖花小贩也能说会道:“各位公子小姐,这枝上的鲜花自然胜过假花,可是要人人都折花,这后来的人可就只能看到一片秃树光枝啦……”
小冬和沈蔷就站在后面笑。
他们买了几朵,红绫替小冬簪了一朵在襟前。小冬摸了摸,赵吕说:“不要紧的,这是应节,也不算违孝。”
沈蔷别了一朵在耳边,象耳坠子一样。
罗家兄弟一人买了一大把,你蹭我我蹭你的朝姚锦凤跟前挨过去。还没等他们开口,姚锦凤手一挥:“真花儿我都不戴,要假的做什么。”
她是走开了,罗家兄弟就给晾在原地了。
小冬真的,真的,非常想笑。
可是现在要笑的话,就太不合适了。
做买卖的不少,还有卖吃食的,卖风筝的,卖各种小玩意儿。那个卖风筝的人很逗,一身上下堆叠得全是风筝,整个人象是个活动的风筝架子,头上还顶着一只斑斓的大蝴蝶,蝴蝶尾翼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地抖动,象是随时会飞上天一样,蝴蝶眼睛是会动的,而且会发出象小哨子一样的声响。
赵吕时时注意小冬,看她瞅那个蝴蝶,以为她想要,就让人过去付了钱,不但买了那个蝴蝶,还买了一只鹞鹰,一只金鱼。
那蝴蝶立起来跟小冬一般高了,小冬伸手拨了一下鱼眼睛,微微笑了。
赵吕就吩咐人把风筝放起来,他们再向前走。
绫仙阁比小冬想象得要大得多,足足有五层高,一二层游人不少,从三层往上就不是人人能上去的了。
一群人上楼动静可不小,赵吕觉得三层还是人多,五层又怕风大,于是他们上了四层。
四层很敞亮,人也不多。靠落霞池的一边窗子都敞着,风是比平地要大一些。但是靠窗的景色也好。
罗家兄弟显然是老马识途,不知是不是想在佳人面前显得自己有面子还是有排场,他们坐了靠窗的几张桌子,靠东首还有一张桌上坐了两个人,罗渭就朝那边过去。
“喂,挪个座儿。”
小冬皱了下眉头。
罗家兄弟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仗势欺人?毕竟人家才是先来的,坐得好端端的。不知道他们平时就是这么骄纵,还是因为和赵吕在一起才这样?
那桌上有个人说:“哟,罗门板儿,你们兄弟俩怎么来了?”
还是认识的?
罗渭气焰顿消:“三……”
三什么?
小冬转过头去看,先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少年的脸。
小冬在这里认识的人并不多,除了家里,就是宫里。
她记起来了,这人是二皇子。那次安王带他去见皇帝的时候,她见过二皇子一面。
赵吕也看到了,过去行礼,不等他开口,刚才说话那人又说:“别瞎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你们也来赏花?”
赵吕也很随意地说:“是,没想到二哥和三哥也在这里。”
这么说,另一个是三皇子?
三皇子笑着说:“好不容易今天得一天空,恐怕咱们一个学堂的人都跑这里来赏花了。你们等着,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再来熟人。”
既然算是自家堂哥,小冬也过去见礼。
三皇子和二皇子差不多大,可能是同一年生人。可是他看起来比二皇子可是挺拔俊逸多了,不止是身量和外貌,还有一股气势,小冬形容不好。
可这不奇怪,二皇子生母是宫婢出身,三皇子却是皇后嫡子啊。
三皇子笑着说:“早听说小冬妹妹到京城了,一直有事没见着。”他从身上摸出一物:“这个就当见面礼吧。”
那是一只通体晶莹的玉蟾,杏子般大,握在手里暖润如温水。
小冬就接了过来,脆生生地说:“谢谢三哥。”
“既然遇着了,那就一块儿坐吧。”
于是屏风一拉,又变成两桌,一坐下来,姚锦凤就忙不迭把帷帽摘了。
“这劳什子戴着真气闷。”
沈蔷看她一眼,却指着外面:“小冬你瞧,咱们的风筝放起来了。”
小冬朝窗外面看,落霞池象一面大镜子般嵌在花海之中,水光清朗,令人心胸舒畅。星星点点的风筝点缀在空中。小冬看见了那只大蝴蝶,是满天上独一份儿。
远远的,那蝴蝶眼睛上的哨子也被风鼓响了,哨音清越,宛转动听。
小冬吃了块点心,低头发现刚才红绫给她别在襟上的那朵绢花不见了。
可能刚才风大给吹跑了吧。
隔着屏风,能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二皇子很少说话,差不多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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