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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第38部分阅读

      嫁时衣 作者:肉书屋

    嫁时衣第38部分阅读

    们目标明确,手段果决,务必要铲除异己成就自身。她们不会心软,不会犹豫,那种不见硝烟的战争甚至是不死不休的。

    正因为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小冬才没有去揭最关键的一处短。

    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秦烈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小冬甚至可以相信,秦烈连一句喜欢,都没有对她说过,甚至从没有暗示过哪怕一点点那方面的意思。

    她根本未曾有过真正的爱情。

    她有的不过是自己的幻想与执着而已。

    所以,小冬希望可以先从另一方面,让她知难而退。

    当然,她若再不回头一意向前走……

    那只能让她撞到南墙上,碰到疼,疼到伤,伤到哭。

    对于要侵略自己领地的人,谈不上同情与姑息。

    而石秀,一心只想着她理念中的,从小一直向往的爱情。别的事,她压根儿没想过。

    不想小冬这边,石秀出了舱门往回走。

    她当然没想过让小冬死,更没想过让秦烈死——

    可是她……

    好像有哪儿不大对。

    可是小冬说得确实合情合理的。秦烈和她已经是夫妻了,自己……

    自己可不能象那些不争气的女人一样去当妾!不说她,她爹娘也不会答应的,哪怕一辈子不让她嫁人也不会让她去做那样的人。

    可是……

    石秀靠着门,心里油煎火燎一样难受。

    她从小就一直想,她和秦烈将来会成亲,会在一起过一辈子。镇上姓胡的银匠的女儿,不就嫁了她爹的小徒弟吗?遂州有许多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学了师傅的手艺,娶了师傅的女儿,给师傅养老送终,承继家业,好好过日子——

    可怎么到了她和秦烈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秦烈太有本事了,到京城念书,竟然就娶了王爷的女儿。

    在遂州的人想象京城,皇帝、皇帝的女儿……那些都太遥远了,就象天上的神仙那么高,那么远。

    可是忽然一夜间,那些都不再遥远了。

    秦烈娶了王爷的女儿,皇帝的侄女儿。那么白,那么漂亮……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吃的喝的用的自己见都没见过。

    秦烈娶了她,住的是那高门大户的房子,花园都那么大。好象还当了个官儿,将军。

    将军哪……

    石秀紧紧按着胸口,手攥得紧,指甲把掌心都掐破了。

    秦烈,已经离她很远了。他已经过上了另一种生活,他不会……也不能再和她在一起了。

    守在石秀舱门前的人,听到屋里忽然传出来的哭声。

    那哭声很伤心,很凄凉。

    小冬的心情好吗?

    不,也不怎么好。

    秦烈买来的油鸡和糟鱼,的确很美味。小冬也吃了不少——并不是她十分有心情欣赏这佳肴美味,而是她觉得很疲倦,很饥饿。

    战斗是会大量消耗体力的,不管是体力的,还是语言和心灵的交锋。

    送到石秀那儿的饭菜,却原封不动的端了回来。

    小冬说了句:“知道了。”

    秦烈已经听说石秀过了闹了,等关上舱门两人小憩时,便朝小冬问起:“她可是又来闹你了?嗯,这几天你且忍忍,一到地方我就将她交给她父母。”

    小冬点点头。

    她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郁闷,就象下雨之前那沉而压抑的凝重,象是被厚厚的被子压着,被热过头的火炕烘烤的焦躁。

    “别生气……”秦烈低声说:“都是我的缘故,才让你受这些委屈……”

    小冬忽然推了他一把,秦烈朝后仰过去,头落在枕头上。

    小冬低下头去,张开嘴重重一口咬在他鼻子上。

    第一百零二章 欺负?

    “小,小冬?”

    秦烈现在的神情活似突遇纨绔恶少的良家女子,唔——不知所措,不敢闪躲。

    “你,你这是……”

    他的话被小冬的嘴唇给堵了回去。

    九象野兽确定自己的地盘一样,小冬也急着,需要在这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宣告自己的主权。

    她没打算和任何一个女人分享丈夫。

    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对石秀这么和颜悦色,容忍她在自己眼前蹦跶挑衅。

    可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对女人就是这样不公平。

    尽管她是郡主,可是她不是那种无限yy的,可以逆天的穿越者,可以改造一个王朝,一个时代。她能改变的,不过是自己。

    让自己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融入这里。有限的自由,有限的快乐,有限的……

    小冬慢慢停下手来,看着秦烈被她剥得乱七八糟的衣裳,鼻子上还有个红红的牙印儿,一副凄惨落魄样——她呆呆的坐在那儿不动了。

    “小冬?”秦烈看着她的眼圈儿慢慢红了,顿时慌了手脚:“怎么了?你别气。你想打我骂我都行,都是我的错。”

    小冬闷闷的坐着,小声说了句:“本来就是你的错。”

    秦烈连声应着:“是是是,你……你有气就发出来,憋心里容易生病的。”

    他那副谨慎小心的样子实在很滑稽,小冬扑哧一声笑出来:“算啦,其实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了……”

    这时代的男人,只要能娶,一千个里,九百九十九个半都是要多娶几个的。连小冬觉得十分完美的自家老爹安王,也娶过沈王妃,自己的娘姚青媛,还有明夫人,有刘姨娘和程姨娘。

    就算到了自己那个时代,制度规定了一夫一妻了……可是就真的保证了婚姻的专一性了?

    也没有。

    小冬心气渐渐平顺,为这事儿生气实在有点不值得。既然几百几千年后的人依然做不到的事,为什么今天还这样气?再说,秦烈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主动的错误。狼要吃肉,你不能说是肉的错吧。

    好吧,肉也有错的。谁让它不洁身自爱,不与狼保持距离,让狼盯着它垂涎三尺呢?

    秦烈看她是不生气了,笑嘻嘻地凑过来:“来来,再亲个。”

    “不亲,一股糟鱼味儿。”

    “真的?”秦烈忙朝手上呵了两口气,闻了又闻:“我明明漱过了……”又呵了一口:“没有啊。”

    秦烈明白过来:“好啊,你哄我的!”

    他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小冬惊呼一声朝旁边闪躲,秦烈一手把她按住,一手扯下了帐子。

    怎么说呢?欺人者,人恒欺之啊……

    或者说,小冬难得露出一次凶悍的面目来,可是立刻就被以牙还牙了……

    看这边的鱼水和谐,再对比石秀姑娘那里的凄风苦雨——呃,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众口难调,总不可能皆大欢喜。

    夫妻吵架,总是床头吵,床尾和。

    他们离了何桥再向南行,一路顺风顺水,天气也不算甚热,人人都说这趟出门选的日子好。小冬寻思着,秦烈肯定是在这条路上来回跑惯了,何时行何时停,怎么挂帆如何转向都已经烂熟于胸。连路上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什么名胜他都知道。这一路倒真是过得甚是悠哉。

    最重要的是,石秀姑娘的嚣张气焰终于被小冬给灭了大半下去,现在十分萎靡,也没有找碴,也没有吵闹,安静得大家都有点不敢相信。

    船在宣州停了一天,秦烈他们在此交割了一些从京城运来的货物,数量虽不大,恐怕是十分金贵紧俏的东西,当地商家虽不知道秦烈娶的是郡主,不过听说秦烈带了家眷同来,盛情邀请他们去家中做客小住。秦烈道了谢,推辞了。那人于是邀他们去宣州有名的明月楼去吃一顿,这回再拒绝倒是不好,于是小冬成亲以来头一次,算是参与了秦烈的应酬往来。

    宣州已经是江南地方,景致清秀,器物精巧,和北地风光截然不同。宣州女子的打扮也格外别出心裁。京城有品级的贵妇人都有凤冠、花冠、花钗,那都是各式珠宝,珊瑚,绒花绢花之类,江南这里却时兴用鲜花。他们去赴宴的那天,请客的那人的家眷就是如此打扮。银丝绾的流云冠,银丝结上别着一朵朵的小茉莉,有如一粒粒精致晶莹的玉白扣子。可是白玉却没有茉莉花这份娇柔和馨香。她穿的是燕尾裙,身后一条长长的飘带,一举手,一走动,显得格外飘逸轻盈。

    小冬为这种江南风情赞叹,那边也为小冬的鬼气倾倒。因为觉得是便宴,小冬没有着意打扮,一件粉橘宫装,配白瓣金蕊牡丹波纹边对开大幅锦纱披帛,头上全无珠饰,头发梳了一个堆云髻,显得人也高挑了。

    本来小冬担心她没和人这么应酬往来过,怕没话说场面尴尬,结果她的担心完全多余。这位宋夫人十分健谈,两人光是谈论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就谈得十分投机,一点没有隔阂,倒比秦烈和那位宋员外还显得亲近热闹。

    酒菜也是典型的江南风味,味道清淡宜人。小冬也破例,多饮了一点女儿红,两颊红得象擦了一斤胭脂似的,引得宋夫人直笑,忙命人做了醒酒汤端来。

    月亮升了起来,宋员外让人打开窗子,楼下池水如镜子般,映着圆而皎洁的月亮,院子里的花树在幽光下仿佛象水墨浓墨淡描出的一样。白日里人们若看花,看得多半是花的美,叶的浓。而在这夜间看,却看的是形与影。

    “明月楼果然名不虚传。”

    秦烈笑着说:“下回宋兄和嫂子若是来了京城,我也一定在美味居做东,请你们好好儿尝尝京城的风味儿。”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回去时小冬还有些意犹未尽。秦烈说:“你若喜欢,咱们索性在这儿多停几天,好好玩玩。”

    小冬笑着摇摇头:“有时候好吃的东西,不要一口吃掉,分开来慢慢品尝,每回大约都能尝出不一样的滋味儿来,你说是不是?”

    第一百零三章 请客

    过了宣州折向西南,又行了几日,两岸渐渐不再象从前看到的那 般繁华,但是景物却更加奇秀起来,山峰延绵,山峰陡直,树木葱郁浓绿。

    胡氏却有些担忧,和小冬说起来:“马上要出沅州,听说再向前有水匪,路上很不太平。”

    这个秦烈却没说起过,小冬也许不觉得很担心。这条路秦烈一定走过不是一回两回,他们的货也时常从这里经过,若真有水匪,秦烈怎么还会选择走这条路呢?

    “妈妈不用担心,想来只是传闻,并没有那样严重。”

    胡氏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小冬的话:“不出来不知道,原来天下有那么大。以前还以为京城就很大了,天底下什么样的东西京城没有呢?可是出来一看,咱们还真是井底之蛙。”

    “嗯。”小冬笑着替胡氏绕了一回线。胡氏总是闲不住,手里习惯做点儿活计,可是她的眼力却大不如前了:“妈妈的见识比我多多了,既然你都这样说,那一定是没错的。”

    “嗯。”胡氏小声说:“姑爷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你看这一路上妥妥当当的,可比那只会说空话的人不知强了多少。我可听说过呢,赵惠郡主当年嫁的倒是一位有名的才子,可惜忒迂腐不化了,虽然在翰林院谋了个清贵的位置,没几天就将人都得罪了个大半,被明调暗贬的发配到思齐阁去看管书目。结果正赶他倒霉,偏偏那屋漏雨淋坏了书的事又让他遇着了,又给发配到了常庸司去守空院子。那儿既没人,也没东西,总算能待得住了,不然哪,他再闯两回祸,非拾踢出京城流放了不可。”

    嗯,赵惠小冬还有印象,当时在集玉堂一起读过两年书,她出嫁很早,也生了两个孩子了。不过小冬却对她的驸马了解不多。做官,首先要会做人。只有才气是远远不够的。你不会做人的话,越有才气,还越是树大招风。和他不一样,沈静就是太会做人了。是的……

    小冬对他的感觉就是这样。太懂得为人处事,太知道明哲保身,虽然……这是必须的,可是做为亲戚,朋友,一起长大的伙伴来说,总觉得他不够真诚。大概小冬唯一见了他真性情的只有两次,一次是他偷躲在假山石洞里看侠义小说,还有一次就是……,给五公主送那张画卷。小冬微微出神,连燕子指给她看半山腰一抹斜探出来的树,也设有在意。

    有点……想家。出门也很好,可是她依然想家。还从来没离开京城这么远,这么久过。她想念每天平上醒来时窗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喜鹊拖着尾巴从树权间飞快地掠过,嗖的一声便冲上了天。她想念屋里的香燃尽了,留下来的一抹淡淡余韵,香气似有若无,萦绕在鼻端。她更想念人。

    不知安王怎么样?身体可还好?是不是还忙碌劳累?每没有按时添衣减衣?是不是又多喝了茶夜间睡不稳?还有赵吕,他在成岭好吗?每次看到他,都感觉他有变化,瘦了,精悍了,军中经历好象将他身上原本那些柔软的东西都消抹去了一样,只留下了峥嵘刚骨。这变化是好是坏?

    小冬有些怀念以前的赵吕,虽然有点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可是,应该是好事。赵吕终究要长大的:他不比小冬,以前靠父亲,将来靠丈夫。安王终究会老去,他将来要支撑门楣…… 长大是所有人都无法抗拒的一件事。尽管长大并不是那样快乐和顺遂。

    “郡主,风紧了,关上窗子吧?”

    “好。”

    燕子继续和她那一团线奋斗,磨练了几天,她的进步也只限于从一大团乱线变成了一小撮乱线的提高。胡氏私下和小冬说:“照李姑娘这个学法,出嫁时只怕能裁条帕子,还是毛边儿素面的。”

    小冬忍着笑说:“也未必,兴许她哪天忽然就开窍了呢。” 当然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红芙从外头进来,低声说:“奇怪,咱们船后头什么时候多了好几艘船在后头?”

    小冬探头看了看,果然。后头影影绰绰,远远近近得有七八艘。船吃水都深,看样子是装了不少货物的船只。江面上不知不觉起了雾,渐渐越来越浓。

    ”这……不会是水匪吧?”

    小冬噗哧一声笑出来:“水匪肯定会驾小船的,来的快逃得快,驾这么大的船,追得上谁呀?”

    “也是哦。”红芙笑笑:“郡主怎么知道水匪都是小船?您也没出过门啊。”

    小冬心说现代的水匪路匪的可一点不比古代少。不过她只是一笑,红芙自己就补充了:“我知道了,是姑爷说的吧?姑爷还真是见多识广。”

    这些船为什么跟在他们后头?不识路?不可能的,从这儿到沙州一条水道直通过去。也不是水匪…… 那,难道是想借势?有可能。如果这附近真的不太平,那一起走是比落单要强多了。人多势众,水匪也会掂量着办的。

    等秦烈进舱来的时候,小冬便问他。秦烈只是一笑:“不用担心,我们的船回回从这里过,不都太平无事么?对了,再过半个时辰船在枫林渡停一停,我在这儿有个相识,姓惠,你让人整治些酒菜,我请他喝两杯。”

    小冬答应了一声,心里忽然一动:“这个姓惠的,和水匪相识若是旁人都说这儿有水匪而秦烈回回都没事,那他结识水匪,这姓惠的即使不是水匪也肯定与水匪有些交情往来,这可能性是很大的。

    秦烈微微诧异,看着小冬的目光显得新奇而赞赏。 “出外靠朋支,有朋友帮衬的话,会么事都要易办得多了。”

    这就是变柯承认了。看他笑得好象很忠厚,可是小冬只想骂一句:面憨内j。做人是要忠厚的,经商也是需要诚信的,可是只忠厚和诚信是不够的。秦烈能年纪轻轻有这番成就一一固然他走的是正道,可是却不能只顾着走正道,旁的那些门路也要有所联络。

    真的忠厚老实的人,会这么几年坚持不懈的跳她的窗子吗?

    小冬忽然有一种上了当的感觉一一不,其实秦烈也没骗她。只是很多她以前不去想。再说,秦烈对她,也着实是好。在不起贰心这个大前提下,秦烈小小的狡猾,那些都是小节。

    小冬笑着说:“好,我这就吩咐人做几个好菜。”

    “菜要辣些,酒也要好的。”

    “知道了。”

    酒菜十分丰盛,小冬对厨房的安排是游刃有余的,即使临时请客也毫不仓促。有就地取材的,比如鱼脍,炒螺和炸虾,也有他们自己带的,干菇笋片粉丝火腿这些。一桌菜南北荟杂,琳琅满目。

    第一百零四章 冤家

    船停靠在岸边没多时,客人就搭跳板上了船。上船的只一个人,可是留在岸边的跟从的人,小冬在舱里也看见了——果然有一股凶悍之气。

    八成不是什么善类。

    这个姓惠的,恐怕就是水匪中的人吧?而且,地位不低。

    这样的人……结交也不是不可以,但请他来自家船上吃饭,小冬心里未免有些微的不舒服。

    这不是开门拘盗么?

    就算现在笑呵呵的你好我也好,可是狼终究是狼,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他忽然间翻脸,那是防不胜防啊。

    小冬决定尽快把这人送走,然后得好好和秦烈讨论一下这个什么人能交,什么人得防着的问题。

    燕子也好奇地要死:“秦叔请什么客了?做了那么多好吃的……”

    言下之意十分不甘。秦烈请客,连小冬都不便露面。燕子他们自 然也是不能上来的。

    上次在宣州,他们没去成明月楼,就拉了好几天的脸。

    “你还怕没吃的?那些菜不都给你留了?“

    燕子忽然眼睛圆睁,指着站在舱门口和秦烈说话的人问:“那,那……”

    小冬从没见她露出过俱怕惊慌的神情,可是现在燕子眼睛发直手也直发颤,小冬还没来及出声,燕子猛地叫出来:“强盗来了!哥哥,强盗来了!”

    女童的声音本来就尖细,小冬耳朵被刺得极不舒服,慢一拍才明白过她喊的是什么。

    “强盗?”

    小冬转头朝外看,外面秦烈和姓惠的那人也朝这儿看。

    小冬一触到那个人的目光,就难以抑制的打了个寒颤。那人的目光中有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他一定杀过人一一小冬记得安王身边也曾经有这样的人,那种冷和沉默就象有万钓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人看到燕子,忽然眼前一亮,大步朝这边走来,燕子啊的一声喊,缩到了小冬身后藏起来。那人己经走到窗前,忽然咧嘴一笑: “小丫头,别怕,我不为难你。你姐姐在哪里?“

    合着他们见过!小冬觉得这人让她很不舒服,她强忍着不安安慰燕子:“别害怕,有什么话就说吧。”

    燕子猛摇头,紧紧揪住小冬的衣裳:“我们去京城的时候……坐的那船就让他们劫了……他,他还要抢石秀姐当,当……“她说不出来,姓惠那人很有耐性地给她补上:“当押寨夫人。”

    燕子连连点头:“对,就是当那个。”

    押寨夫人?石秀?

    秦烈也走了过来,让小冬心里总算稍稍踏实了一点儿,背也挺直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是恶贼!强盗!”燕子冲秦烈喊:“秦叔你不要被他骗了,快些让人来把他捉住。”

    姓惠那人看起来一点儿没有不悦,还咧开嘴一笑:“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你们那会儿一跑,我还正愁不知上哪儿找你姐姐去呢,原来你们和秦兄弟是一家的。好好,这下好了。”

    小冬己经明白过来了。

    石秀带着李家三兄妹离家出走上京城,一开始必然也是走水路。他们在这一段遇到了水匪,就是这个姓惠的人,好象还看中了石秀?然后石秀她们不知是如何脱身了,一路艰辛的终于到了京城一一这算不算冤家路窄?竟然在这儿又遇上了。

    “秦兄弟,这是你家妹妹?那她姐姐也是你家的了?”

    秦烈摇头苦笑:“这个可不是,你也听说过万山龙李万龙吧?这就是他的女儿,现在跟着万河大哥。”

    姓惠的忧然大悟:“哎呀,原来是李家的孩子啊。”他一颗心都在石秀身上,十分努力做出个自以为最和善的表情来:“李家妹妹,你姐姐在哪里啊?”

    “啊,果然是这强盗!”

    保成跳了出来,手里不知在哪儿摸了一要竹篙,发了一声喊,劈头就抽了过来。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脚步身形颇有章法,显然是苦练过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一可这不代表这牛犊真的能打过虎。

    姓惠的反手一抄,把竹篙端头抓在手里,斜侧里又一根竹篙扫来,被他旋身抬腿,一挑一拨,将那根竹篙的一端牢牢踏住了。第二根竹篙当然是土生拿着的。兄弟俩一起用劲儿想把竹篙夺回,可是用力拔了又拔,竹篙纹丝不动。两兄弟脸涨得通红,姓患的笑嘻嘻的看起来全不当一回事儿。

    秦烈和小冬互相看了一眼。秦烈清清嗓子咳嗽一声:“有话坐下来慢慢说,论起来也都不是外人。土生,带保成先进舱里去,我不发话不许出来。燕子,你也不许淘气,老老实实的知道吗?”

    姓惠的一松劲儿,保成手里忽然一松,蹬蹬蹬连退了几大步,土生笛子朝后仰,重重撞在舱板上头。

    李家兄弟悻悻的,不甘心。可是他们也知道奈何不得这人、一个扯一个,拖着脚步迸了舱里。秦烈吩咐人:“看好了门窗,不许他们再偷溜出来。”

    场面显得十分尴尬。小冬党得,世上的事儿,有时侯说起来真是巧。

    不过……姓惠的对石秀,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位就是弟妹吧?啧啧,秦兄弟你还真有福气,弟珠一看就是好脾气的人。嘿,我看上的那个丫头,性子可烈了。”

    秦烈看出了小冬的不自在。说实话,这事儿谁也料不到。

    “惠兄,我们到前头去说话。”

    姓惠的嘿嘿笑了两声,又看了燕子一眼,才跟着秦烈过去了。

    看他们走了,燕子才松了一大口气,声音里带着哭腔:“吓死我了……秦叔怎么和这恶贼称兄道弟的……”

    小冬心想,原来燕子她爹有个绰号叫万山龙?听起来……也不太象善男信女啊。

    压寨夫人有很多解释,可能是原配,也可能是众多“夫人“中的一个。前者算不上什么光彩,后者的境况则更加可悲。

    前面闹了这么大动静,不如石秀在后头舱房听到没有?也许听不清,但不可能一点儿都听不到。

    第一百零五章 路窄

    丫鬟回来说,石姑娘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应该是没听到前面闹腾。小冬松了口气。李家三个小的闹腾也就罢了,石秀如果也闹腾起来,那事情糟糕。李家三个好歹他们两人还能训能管,石秀他们是能训还是能管呢?真是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

    小冬觉得时间十分难捱,天快黑时,秦烈才送那人上岸,两人都一身酒气,说笑声远远地在江面上传了出去。

    秦烈回来时的脚步显得特别沉重,脸色也难看,好像刚才那笑声豪迈爽朗的人与他完全没关系。小冬忙让人将备好的醒酒汤端上来给他,酸酸的热热的,秦烈连喝了两碗,出了一头汗,吁了口气说:“真难应付。”

    小冬递了热毛巾给他:“这人你是怎么认识的?看着不像善类。”

    “打过一架才认识的。我第一次跑这条路是万龙大哥带的我,”他用力擦了两下脸:“哦,万龙大哥就是土生的爹。惠延那会儿可没有这么风光,不过几十个人,还有一半是老弱病残,一架就让万龙大哥打服了。不过他们枫林渡这一带的人很抱团,要是杀了他们那几个不难,但以后要再从这里过就千难万难了。所以也没有赶尽杀绝,后来我们的船、货从这里过,他也从不为难。我经过几次,和他的交情也就平平。他轻易动不得我,我也不想和他结怨,每次给他抽一成半成的。”

    原来是这种交情。

    这么说来也怪不得秦烈。毕竟做生意是和气求财,和这样的人也得应付过去。

    “那跟在我们后面的船……”

    “哦,他们也就是借借我们的光,毕竟交两成财货和整船被抢哪个亏,这谁都能算出来。不过他们那些船上多是私货,就是被抽两成也亏不了。”秦烈搓搓脸:“我去外头睡,今天酒多了,晚上别闹得你也睡不好。”

    小冬替他按揉额头,轻声说:“这个人眼光跟狼一样,感觉很靠不住。”

    “嗯……但是若不从这里走,就得多绕出几百里地,山路还十分崎岖难行,很多货根本运不了。”

    “听人说靠山吃山,就是他这样的吧?”

    秦烈一笑,手轻轻按在小冬手背上:“今天吓着你了吧?前两回我也没见他,不过昨天晚上他就派人送了信儿给我,说要和我叙叙。到他的地方去,我也不放心,谁知让他过来,事情更麻烦。”

    “对了,”小冬问:“他……看上石姑娘了?”

    “是啊,刚才喝酒的时候,他就说,原来派人传信儿给我,就是想让我帮着找人。他不知道石秀姓甚名谁,但是从口音听出来她和我应该是同乡。结果……”

    “那现在呢,他怎么说?”

    “我说石秀不是我们家的人,我做不了她的主。

    他倒是一直心情很好。反正知道是谁,住哪儿了,他……”

    虽然石秀和小冬还算是敌对关系,可是,小冬也不会觉得她嫁给个强盗头子是桩好事。

    她要嫁人,小冬当然会高兴。可是石秀现在还在他们船上,也就是说,他们得对石秀负责任。把她嫁给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头子,这不是把人推入火坑么?

    这种事,小冬哪怕再历练十年八年,她也做不出来。再说,秦烈也不可能这样做。他对石秀没有男女之爱,可是却有兄妹之情。况且,这个时代,师傅情谊有些时候顶得上父母的恩情,秦烈怎么能对不起自己的师傅?

    他们不同意,可是那个惠延会放手吗?

    这种劫掠成性的人,会懂得什么叫不强人所难?会懂什么叫知难而退?

    “放心吧,他不敢对我动手。李大哥的女儿和儿子在船上,他要是动手两边就要结下死仇了,我们船上的人手也足够,晚上你放心睡吧,四更咱们就开船上路。”

    “嗯,你也多小心。”

    虽然秦烈这样说,可小冬晚上入睡时,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脱衣裳。只把发髻拆了,梳成一条辫子,然后和衣躺下。入了夜,江面上比白天要凉,小冬原以为自己可能睡不着,可是没过一会她就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在船上水波起伏,一开始不习惯,总觉得不踏实不安稳。从前一直睡得是特别踏实的床,床安置在更加踏实的地上。但是习惯了之后,船身微微的起伏动荡,反而有一种特别让人心安的韵律。还有轻轻的水响,哗,哗的,就像有一只手轻轻晃着摇篮,在身上拍抚。

    她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接着有人推她,急着唤:“郡主,郡主醒醒。”

    小冬陡然一阵心悸,睁开了眼。

    胡妈妈正守在床前,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小冬只见过胡氏有一回失了镇定,就是景郡王之乱的时候。

    四周很安静……不过水浪声中,隐约还有些别的声音。

    天应该还没亮,舷窗上却一片明晃晃的。小冬看了胡氏一眼,胡氏把窗子推开了一线,小冬朝外张望。

    江两边沿岸的黑暗中,高高矮矮的全是点点火光,不知有多少人,已经把他们围地千里了起来。

    小冬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么多人,哪怕他们不冲过来杀人,只把火把丢上来,木船失火,那也是必死无疑。

    “这些人……”小冬声音发哑:“秦烈呢?”

    “姑爷刚才和他们的头儿搭了两句话,还不知这些人,是为什么来的。”

    小冬心里也没底,不过还是反过来安慰胡氏:“妈妈不用担心,他们想要杀人越货,早就杀过来了,围在这里,就不是为了杀人来的。”

    胡氏点点头:“郡主说的是。”

    可虽然这样说,两人心中惶恐丝毫不减。

    小冬忍不住猜测,这么大阵仗,是为了谋财?不,谋财摆这架势做什么?直接上来抢啊。为了杀人?那直接上来杀啊,烧船呀。

    是为了石秀?

    小冬一边觉得荒唐,一边忍不住摇头。

    姓惠的就算不是个好色之辈,也没这么痴情,连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舱门上忽然被敲了两下,小冬可以感觉到胡氏身一颤,声音却仍镇定:“谁?”

    “妈妈,石姑娘要见郡主。”

    第一百零六章 成全

    是红荆的声音。

    小冬看了胡氏一眼。

    胡氏隔着门低声问:“不是说过都待在舱里不许胡乱走动么?”

    石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有极要紧的事,让我进去说。”

    胡氏犹豫了一下,将门栓拔开,石秀一闪身进了舱内。

    小冬也无暇绕圈子:“石姑娘有什么事?”

    舱里只点了一盏灯,各人脸上都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石秀胸口起伏,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把我,交出去吧。”

    小冬一怔:“石姑娘快别这样说,事情没到那一步。”

    对方还没有提出条件来,未必就是为了石秀来的。就算是,难道他们就这样把石秀交给一群明火执仗的强盗换取自己的平安?

    石秀急着上前一步,胡氏不着痕迹的侧过身,防着她太过靠近小冬了。

    “那人……我们在上京路上遇见的。他一见我就说了很多,”石秀顿了一下:“说了很多不三不四的话。我怕他伤害土生燕子他们,就假意答应下来,可我说,要成亲也要正经拜堂,才能做……做夫妻。后来我们寻了空子跑了。他这回必是为了这个才又来的。若我不跟他去,他怎么能放过这一行人?”

    “石姑娘不要急,先坐下来。妈妈,给石姑娘倒杯茶。”

    石秀急躁不堪:“现在还喝什么茶。秦大哥上岸去现在也没有回来,那些人……那些人若是对他不利,他只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啊……我去了,他就能平安回来了。”石秀看着小冬,灯盏的光映在她的眼里,微微亮动的亮:“你们,你们就能好好的,离开这儿回遂州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委屈,为难,勉强或是恐惧。正相反,她面颊红光,眼睛发亮,好像这件事,让她打从心底里觉得幸福一样。

    小冬一瞬间明白过来。

    她已经放弃了要当秦烈妻子的执着,可是并没有放下这段情意。大概在她心中,她得不到秦烈,不能嫁他,可是她能为了他牺牲付出自己。

    她在用这种方式,成全她的爱情。

    外面红荆忽然说:“姑爷回来啦。”

    小冬微微一惊,站起身来。

    门一开,秦烈大步走了进来。小冬朝前迈了一大步,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确认他安好无事,心才落回肚子里去。这段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对她来说无比缓慢。

    “刚才怎么也不喊我?”

    秦烈点了下手,手在下头抓着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才对舱里其他人说:“咱们只怕要在这里多耽搁半天。”

    石秀抢着说:“秦大哥,若是那人为难你……我,我愿意跟他走!”

    秦烈摇了摇头:“不要说这样的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么?

    小冬也差不多认定是姓惠的来勒索石秀的。

    “惠延死了。”

    舱里众人一起吃惊。

    惠延才来船上吃过饭,当时那股虎虎的气势,那副逼人的杀气——这样一个人,怎么能……

    怎么能说死就死了?

    “怎么死的?”小冬问。

    “被人割了脖子,他手下的弟兄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舱里人都抽了口凉气。

    “谁杀的?”小冬紧张地问:“难道他们觉得是我们干的?”

    所以才来围他们的船?要替惠延报仇?

    “不会。”秦烈忙说:“他们有人一直看着我们的船,咱们船上没人下过船。”

    “那他们为什么来?”

    这个问题,大概是屋里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不,也有一个例外。

    石秀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她的样子失魂落魄的,失落之余,还有几分悲伤和迷惘。

    就像精心准备了行头,背熟了台词,彩排了无数次,可是要正式上台公演的时候,却被告知,公演被取消了。

    秦烈后面说的话,她也都没有仔细听。

    屋里也没人有余暇注意她。

    “……惠延的堂弟过来,他只说让我们多待一天,他们要查找那下手的人。听他的意思,还是认定下手的人是外来地,他们已经封了几处出山的路,杀人的那人若不从山路逃走,那多半会在后面的其他船上藏着。他们比会要严搜细查……”秦烈微微叹口气:“只怕枫林渡以后难有宁日了。其实,惠延身上杀孽太重,他会有今天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旁人找他寻仇,他的弟兄再找旁人索命……你看吧,明天一定有不少人要遭殃的。”

    他的口气里有一种无奈和沉重。

    “好了,你再睡会儿吧,别到白天没精神。”

    “你呢?”

    “我去安排一下。”

    “我也睡不着了,我跟胡妈妈一起收拾安排一下。”

    秦烈的目光中带着歉疚和怜惜。小冬朝他微微一笑。

    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

    他不说,小冬也明白。

    “我……先回去了。”

    石秀像抹游魂一样站起来,小冬吩咐红荆:“好生送石姑娘回去。”

    石秀静静地从小冬他们两人身旁走了过去,红荆也跟着出去。

    无论如何,惠延死了,小冬他们目前的难题倒是暂时被解决了。石秀不会被逼婚——

    夜渐渐过去,天亮了起来。本应该平静的江面上现在一点都不平静,惠延的那帮手下撇了开来,四处搜寻,小冬和胡氏约束他们船上的人,都待在舱房之中。怕有什么意外,也没敢让人分散落单,小冬特意把燕子约束在自己眼皮底下,生怕这丫头和她那两个哥哥再闯什么祸。这丫头的性子实在……刚一听说惠延死了,她居然来句:“太好了!坏人就是没有好下场!”

    一旁的人赶紧掩住她的嘴,生怕让外头的人听到了。

    是的,也许人人都这样想的,这坏人死了,实在是大快人心的事。可是,他死的实在太不是时候了,连累他们也惹上了麻烦困在这里。

    被教训不得乱说话乱走动之后,燕子终于也明白过来现在是非常时刻,怏怏不乐地老实下来。胡氏就坐在窗子边,她几次转头张望,看不见什么,又扭回头来。

    第一百零七章

    小冬看她那个样子,在椅子上扭过来扭过去,活象条虫子。若是平时小冬大抵还能笑出来,可是现在心里象塞满了乱麻,看着什么都觉得莫名的烦躁。她拿着活计打发时辰,可是绣了一会儿低头看,绣出来的针脚又紧又皱.活象条扭曲的蜈蚣盘在布上。小冬也懒得再和这块布较劲,索性拿了剪子来三下两下将那布绞了。

    外面忽然传来吵嚷声,小冬一惊,胡氏已经利索地窜起身来,过去贴着门朝外看。过了片刻松了口气,转过头来说:“没事儿,土生兄弟两个想溜下船,让张公子给看见了。”

    这两个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小冬现在深深体会到了姚锦凤那时候的无奈。其实这当人婶子,和后妈也差不多。要是自己的孩子,那是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可这偏又不是。若是旁人家的孩子,那死活由他去,谁爱管这闲事

    嫁时衣第3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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