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云第25部分阅读
简随云 作者:肉书屋
简随云第25部分阅读
没有开口提过船家为何要离开一事,包括船上还有三只价值不菲的玉碗,谁都没有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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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起风了!
一堆篝火照亮水岸,几只白鹭早已归巢,只有潮汐潮涌,伴着风生水起——
简随云坐于火旁,看着明月浮在水上。
男子一边唱着小曲,一边将顺手捞来的一只细竹杆左右打量一番,然后,变戏法似的,手中多了一把亮闪闪的小刀,似匕首又非匕首,刀身精巧,刀柄处镶有一颗蓝色的宝石,在火光下熠熠生辉,而他用那柄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竹头。
“破、千、斩——”简随云的眸中在那只刀刃出现的第一刻起,似乎划过一些异常的东西。
“它,是破千斩!”男子的语气肯定,眼里是同样的亮光。
说着,那只竹头已在他手被削得尖利,他站了起来走到水边,扬臂向水中一刺,“哗啦啦”水响,一条鱼儿随之而起——
“乖鱼儿,你好是肥嫩,记得下次要跑得快些。”
他拔下鱼身,向后一抛,准确地抛到了一只半空的酒坛中,手臂又一刺,动作利落、干净,又一条鱼儿上了“钩”!再抛入坛中,再刺——
不多时,在昏暗的水面已连番打到四五条鱼,之间并没有多花时间去辨别鱼的位置,就似那鱼儿停在那里动也不动地等着他去捕刺一般,眼力惊人,动作流畅。
“鱼在酒中泡过会更有滋味,虽说活鱼新鲜,但死后立即烹制对人体并无利处,最好隔个把时辰才最是合适——”他笑眯眯说着,走回火堆旁又一屁股坐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仰面一倒,便展着四肢躺在那里——
整个一“大”字造型,舒服的好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般。
简随云则盯着他手中的那柄刀刃,不语。
“这世上!除了‘破千斩’,还有一柄‘锁千魂’!”男子将手中刃在火光下翻转,刀身随着他的动作反射出灼人的银亮,亮得似乎能刺入人的心中!
“破千斩与锁千魂,本是雌雄一体,双刃同鞘,现在,我这里只有这半只破千斩,是雄刃——”
如果细看,那只刀的刀柄处,一面突出,刻有龙纹,另一面则平展光滑。似乎只有一半,刃身则极为薄俏。而他的语气变得悠长——
“百年前,江湖中突然出现一对年青侠侣,男的俊朗,女的绝色,二人连袂,心灵相通,是对快活逍遥的游侠。他们当时只有二十余岁,却身怀惊世武学,一现身便惊动了整个江湖——”
他的眼随着述说似乎越来越弯,“他们所过之处,会逞j除恶,扶助弱小,那男子更有回春妙手,用一身医术救治过许多人,无论是江湖草莽,还是普通百姓,都有受过他们恩惠的。出道不久,他们便留下美名无数,被江湖人称为一对武林奇葩——”
简随云始终盯着那只刀,从他捕鱼,到他躺下,一直看着那把刀,此时似乎在静静地听着,又似乎将思绪放得很远——
“年少出名,便有寻事的江湖人不断地找上他们,说来那二人是真有本事,无论是绿林枭雄,还是独身剑客,没有一个能在他们手中走过十招!赤手空拳便将一个个寻衅之人的成名兵器都收了,并将那些人打发了回去,直把整个江湖震得摇了几摇!而那些人中有的一次输了也不肯服气,几次三番地再去挑衅。
他们便几收几纵,没有伤其半分,一来二去,那些人之中的多数到最后反倒折服于他们,并一一愿为其效马首是瞻,他们的声名便越来越大,被江湖人传为是侠骨仁心,谦和有度的神仙眷侣,正邪两派都对其甚是敬重……”
说这些话时,男子的眼闭了起来,就像在自言自语。
“他们一路逍遥,自在四方,有一日那对眷侣中的男子偶然得到一块万年玄铁,用上乘的铸炼手段亲手铸就了一对宝刃,送给他的爱人作为防身之用,为表二人情比金坚,他将其铸成雌雄两柄,同归一鞘,又因刃尖过于锋利,可削金切玉,吹毛断发,便连鞘也用玄铁铸成——”
说到这里,男子显得漫不经心地将手中刃向漫漫水面劈去——
原本浪潮不大的水面似被从中一劈两半,突然惊起了丈余高的激浪,声势惊人!
“破千斩,可破千千敌刃,锐不可当!若不是后来的那场恩怨情仇,爱恨纠葛,它们会随着它们的主人成为一段江湖佳话,可惜,两只宝刃一分离便是九十余年,那对璧人也劳燕分飞,余生都未再相见,孤独终老——”他说到此处,语音也似乎散入了风中,轻不可闻——
而他并未明晰地说出百年前的那场恩怨情仇具体指什么,但简随云的眼中却有散乱的云絮飘过,极浅极淡,难以察觉。
“简,你说九十多年后的今日,两只宝刃可还能同鞘而归?”男子突然坐起来,盯着简随云的眼,一双眸子幽深幽深,深不见底。
简随云没有回话,将视线调开,望向水面——
篝火燃烧的劈叭声伴着潮水声,涌在他们身旁,男子紧紧盯着简随云的侧颜,又开始笑得轻快,“如果双刃要归鞘,必得先把那只鞘找回来,呵呵,简,快了,拿鞘的后人已出现——”
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在他的这句话落地时,也殒落在水天一线的那边。
就像是某种纠缠的咒语,在简随云的眼中带过一丝亮色,也在男子的眼中绽放了短暂的光芒。
“时辰已到,鱼儿呀鱼儿,哥哥来了——”男子探臂一把将先前抛入酒坛中的鱼儿捞出,用手中的宝刃利落地刮着鱼鳞,歪着头笑悠悠。
如果有人看了他这样对待那只刀,也许会怀疑他那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宝器?
“寻常人吃鱼,总喜欢去鳞,去得还是干干净净,在我看来有的鱼儿并不适合刮除鳞片,沿海一带的水洋中有种长条形的鱼,烹制时最好是将鱼鳞留下来,再做成脱骨带鱼,味美无比……”
他说着,已将鱼鳞除净,并开腹取出内脏,然后,从旁边抓过一团他早已洗好的东西塞入鱼腹——
“你,精通食材——”简随云回转了视线,看着他正从怀中掏出的一包东西淡淡语。
“呵呵,这个倒是不假,日后你便知道我的精通精在何处。”他眨眨眼,晃了晃手中的纸包,毫不谦虚,更不脸红,“刚刚塞入鱼腹的是这山间的野菜,春季的野果与野菜鲜而有味,别处还寻不到,再配上这包我独门配制的佐料,烤好后撒在鱼身上,那个味道呀……”
他抽动鼻子深深地嗅了嗅,仿佛他已经闻到了烤鱼的香味。而那只刃已被他用一层白绢包裹,揣回怀里,看来那柄刀果然没有鞘。
此时,鱼已被穿在了早已备好的木枝上,架在了火上——
火间立刻传来“滋滋”流油的声音。
他另一只手取过一坛酒,开封,抛向简随云,“接着,美酒配美味,人生至乐!”
简随云没有推拒,接过后,就着坛口缓缓而饮——
“简,皇帝老儿的御膳房是个好地方,几百道御膳的滋味很是不同凡响,那地儿我路熟,改天咱们一起去尝尝,如何?”
简随云闻言,拿着酒坛的手顿了顿,看着他——
“呵呵,今夜的云竟是彩色的!”男子仰起了头,转移了话题。
简随云也缓缓抬头,天上彩云追月,伴着群星,更有浩瀚的银河缀在远空,成为明月、彩云的底衬。
“简,何处是那些彩云的家?”
简随云的眼中也是淡淡的云在飘动:“天空——”
“的确,天空就是云的家,无边无际,它可以自在来去、不受世间任何束缚!”男子浑身上下都似乎在笑。
简随云的唇边浮起微微的笑——
“可若天上只有一片云,没有日月星辰相伴,没有清风相随,那片云,会不会寂寞?”他又突然冒出一句,像在问简随云,又像在对自己说。
简随云唇边的淡笑依然,眼神悠远,没有回应。
“如果有那么一天,在这样一个地方,我能躺在另一人的膝上,沐风数星,轻弹水上月,会是何等妙事?不过,若是对方能靠在我的怀里,让我揽着,会更美妙——”
男子笑眯眯的面孔在火光的映射下蒙上了一层迷晕,语音竟像夜间悄悄穿过花廊、抚着花瓣的微风——
“我会带着我的她,走遍九洲,探险峰,觅幽谷!上天揽月、下海捉鳖!同入千里沙漠,看大漠孤烟!再扬帆出海,去海外异域、将整个世界走遍,到各方游历!这一生,我们将不虚度,活好每一个日月晨昏……”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他的声音配着火堆燃烧的“滋滋”声,似乎为这个湖心岛的夜晚添了一些别样的色彩——
远远看去,火光下,二人一个如淡淡闲花,一个似自在水流,饮酒当歌——
第六十三章 清露为泉
天,亮了——
日,羞红着脸从水的那一边,缓缓爬起——
晨风中,盘膝而坐的简随云也打开了眼睑。
薄雾弥漫,似轻纱,笼了云水,也笼了岛上山林,但即使有雾,她也一眼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很大的脸!
非常大!圆通通,似个大烧饼!脸上的一只眼睁着,一只眼挤着,还吐着舌头,似乎在对着她嘿嘿贼笑——
眼神顿住,她盯着那张脸。
浪轻轻地涌,推来微潮,将那张脸打得更湿。浪水打湿?
不错!那张脸就在沙滩上!
一溜湿沙环成圆形,圆的直径足有六尺,而圆里有两只细长的眼形,虽然也只是用沙堆成,却像挂着笑,下面没有鼻子,直接是张咧着的大嘴,嘴里歪出一条舌头。
简随云缓缓眨了眨眼,那张鬼脸就像孩子的游戏,滑稽而夸张,却突兀显眼的堆在她的正前方,让她醒转后,第一眼便能看到!
却像一份清晨的礼物,能让看到的人不由会心一笑,也愉快地拉开一日的序幕。简随云的唇边淡淡地浮起一抹弧度——
那张脸的旁边,还有一只手,同样用湿沙堆成,手上的一只手指横着指向一边,配上那挤眉弄眼的样子,似乎就在对她说:“嗨!醒了?瞧那边——”
于是,她顺着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
看到了一堆红!
红得晶莹,红得艳丽,红得让人可以想象得到他的鲜脆可口!
而那是一堆野果!春日山间的野果,带着春日的色彩,果皮上似乎还凝着清露,莹莹欲滴。
“新、鲜、早、餐。”
四个字,同样是用湿沙堆起的,写在那些山果的旁边,字迹飞扬,不拘一格,就像写字的人,注明了那些果子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简随云立起,迎面拂来清新的晨风,水波平静似未磨的镜面,远山竞秀倒映其中,四周静悄悄一片,鸟儿未语,日未全出,这座岛似乎还在沉睡中,而周围,也并没有那个男子的踪影!
“日出重山喔,
晨歌惊飞鸟,
春来,东风吹雪消,
梅花落野桥——
……”
突然,一道歌声从山林中逸出,婉转嘹亮,音透九霄,划破了山的寂静!飞鸟振翅,一群群从林间腾起,水岸也应歌而涌起浪潮,变得欢快起来——
整座岛,似乎被这歌声唱醒了!
绿林中,走出了一个青衣的身影,左手在肩上拖着什么,右手则摇着一截竹管,而头上戴着一顶用草叶环成的草圈。
“快走江湖道,
江湖催人老,
纵使,流剑与飞刀,
不敌我放声一笑,
自逍遥——
……”
那个人一边唱,一边笑,远远地看着简随云,唱至此处歌声一转,似乎已唱罢一段,重启新段——
“风过重雾消,
水畔兰芷俏,
那是佳人轻然笑,
笑也不争俏——
……
英雄叹年少,
拔剑也萧萧,
夺造化,尽玄机,运筹云气岚涛,
怎比我迷离秀色、轻风舒波,
两行白鹭水乡谣?
水乡谣——
……”
歌意深远、豁达!歌音袅袅!唱歌的人,步步清风,十二分的轻快,十二分的自在,十二分的洒脱!
简随云静静地望着他远远而来——
“简!”
来人走近,看着她。歌声已停,却似仍在缭绕,飞鸟出林后没有离开,聚于他们头际盘旋不去。昨日那几只白鹭也似乎闻歌而来,长鸣中,收翅落下,落于沙岸,落于他们的身边。
“你,扎了筏——”简随云似笑非笑地盯向他左肩所拖之物。
“昨夜你所采的竹子已全数用上,看看我扎得筏子怎样?”男子眉眼一弯,松手放下了肩上拖着的东西,让开身子。
那的确是一只竹筏!
用翠竹扎就,上下双排,固定竹子的是一些细藤,藤萝似乎是被拧绞结实后才绑上去的,看得出极为牢固。
而他刚刚就是用绿藤栓于其上,拖着走出林间的。至于拖的姿势,就像溜着一条家犬般,穿林过岩中轻松得很。
简随云微微一笑,昨夜她确实是要采竹编筏,这个男子玲珑心思,将她的意图猜得极准。
“简,昨夜食的是烤鱼,醒来难免有些口干舌燥,这个给你——”男子此时将右手的竹管递来。
那是一截从中截断的竹子,尺余长,中空,里面盛着清水。简随云接过,仰头饮——
饮入一口后,停顿,盯着那管清水,低垂的眸中滑过一抹异色,“是露水。”
“好味觉!昨日一场雨,将这山间百物冲得干净,清晨花草凝露,便取来给你饮用,呵呵,出了这岛,就再难寻这清透干净的凝露了,你可别省着,要都喝了——”
简随云不语。
露水不是雨水,更不可能像收雨水那样拿个容器接着就行,但凡清露,都是一滴滴凝结而成,如果要取,必也是一滴滴地撷取,而这竹管中有半管多都是露水,得采集多久、花多少心思才能集得这般多?
“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在异域,这露水可是颇为流行的药引,对肌体极有好处,尤其是秋露,更加好处多多,简,到了秋季,再采那百草秋露,给你当清泉用。”
他说得是顺理成章,仿佛他永远都会呆在简随云的身边一般。
简随云执着竹管的手指动了动,再度停止饮用的动作,看着这个男子——
《本草纲目》中曾记载:“百草头上秋露,未唏时收取,愈百病,止消渴,令人身轻不饥,肌肉悦泽。”可见秋露对人体的益处,因其渗透性要比寻常泉水强出许多,若是常人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打滚,既能健身,又能健肤。而睡眠不足,眼睑肿胀者,蘸而敷之,更有消去浮肿的功效……
甚至用露水浇花,特别是名贵花卉,都要比用普通水生长得快。
所以,露水便绝不仅仅只是附于草木上的平常之水,在道家修炼中,“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被誉为是仙人风范。
当然,这些都是指未曾被污染过的清露,山间之露自然清透非常,但男子三言两语间,便透出他对露水的了解不仅仅止于民间的流言。
“你,通医理。”
“呵呵,略懂一些,没法子,这世上能吃的东西太多,但不能放在一起吃的东西也太多,如果不学些皮毛,怎么能做得出最有营养又互不冲突的美味?”男子眨眨眼,颊旁的酒窝又在一闪一闪。
“谢。”
浅浅一字,恐怕已是简随云今生说出的第一个谢字,为了这一管不知费时多久才采来的露水。但她的神情仍旧淡而无波。
“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你这般生分,我全身都会爬出疙瘩,来,你看这筏子扎得怎样?”
“极好。”
“那我们吃过再上路,还是现在?”
“均可。”
“那就先上路!稍后食山果,饮花露,乘竹筏,过百峦,不错,不错!”他乐陶陶地将筏子扯到了水边,又将沙滩上堆积的红果捧了上去,然后似想到什么,返回岸内,看了看散置在四处的酒坛——
“阿简,这余下的酒还未开封,我且将它们作个安排,说不准哪一日我们还会返回此处,再饮它一饮。”
他脚尖一挑,那些酒坛便如毽子一般飞了起来,左一个,右一个地浮在空中,他探长双臂,一手接俩,腑下又各夹了一坛,便一路晃悠悠地走到远处的巨岩下,开出几个坑洞,将那几坛酒一一埋入。
那边离水较远,土质也非沙土,他埋入后,拍拍手而来。
而那几坛酒,竟在土中一埋便是许多年,很久很久以后,被人偶然发现启出,开坛只觉芳香扑鼻,浓郁难及,世人惊为“天酒”!
发现之人不舍得饮用,岛中地底有酒一事也变成传闻,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奇,到后来,便传成是仙人所埋的仙酒,而此处原是仙山。直到那时的朝廷也听了传闻,那几坛酒便被当地的官衙高价收购上贡到庙堂中,敬给了当时的帝王——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简,上路了。”男子轻身一跃,跳到了竹筏上,笑眯眯地招着手。
简随云飘然而动——
下一刻,一艇竹筏乘着二人,划上绿波山水间。
只见竹筏轻俏,横过峡谷,一路回程——
而山果甘甜,清露入脾,简随云徐徐地进食,那男子一边撑着篙,一边也抓了颗果子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简,以你之轻功、内力,昨夜若踏波而行,中途再到那些岛屿中换气调息,夜深前定可返回洛阳城内——”
他的话中,似乎对简随云功力十分了解,但若让其他江湖人听到,可能就会瞠目结舌,拿异样的眼神瞪着他们了!
古往今来,能将轻功的境界练至踏水而行的,少之又少!可说是凤毛麟角!即使有少数人能练到,也绝难持续用气,就算中途能有落脚的地方换气,但岛与岛之间的那些距离,在江湖上也难有人能渡过,更不可能就那样横过百里水原!
他却说简随云的轻功足可踏过这片水域,恐怕在别人听来,会以为他在痴人说梦。
简随云缓缓回语,“你,同样可以。”
“我?”男子眨眨眼,“若是我会游水,不需轻功,单靠体力也能游得回去,可惜,百年难遇的旱鸭子就在这里,不但不会游,还见水就怕。”
他笑得促狭,还摸了摸鼻子,“幼时太皮,曾溺过水,那回忆可不怎么美妙,现在坐于船上还可以,若真直接踏上水面嘛,还是免了吧。”
简随云闻言,淡淡一笑,转看山峦巍峨,迎面扑来风带着水的气息,将她的发向后扬起——
他们所过之处,有些峡口水流湍急,暗蕴礁石,昨日行船是那熟悉这片水域的船家掌船,而此时,筏子本就比船身要轻,行在这水域上便摇摇不稳,带着些惊险。
直到过了几处峡口,即将穿过瓶颈一般的水路,摆在面前的也将是较大而平缓的水原时,突然,身后有巨响传来——
“噗嗵”!
溅起水花滔天,打上了竹筏,也让简随云转过了头——
筏上,已只余她一人!
那个男子去了哪里?
她面色不变,看着水面,湍流中就见有一人冒出了头,载浮载沉几下。
“简——”唤了一声,那人便灌进大量的水,然后,又沉了下去——
而那,正是刚刚还在嚼着果子的男子,他竟然就那么落入水中?出水的几个空隙似乎在挣扎,但灌水后,便不再浮出。
简随云只是静静地盯着,不为所动。筏子却在此时像生了根一般地停在原处,不再前进,任水流拍打着礁石,激起白浪!
片刻后——
水面仍未有人浮出,好像那个人已经沉入了水底,不会再出现。只有他头上戴着的那顶草叶编成的帽圈,随水而去。
又过了片刻——
即使是最好的渔夫要潜在水底这么长时间,也无法再憋得住气时,简随云仍然没有动。
再过了片刻——
还是只有流水,没有人踪!
而简随云,终于动了!
袍袖一挥,身形翩然浮起,在空中划出鱼儿跃水的弧线,投入水中!
竹筏没了人力控制,便如脱缰的马,撞过湍流,漂到峡谷外的宽阔水面上。
于是,遥遥看去,浩渺水波上只有一艇竹筏在漂旋。
远处的山头上,浮着迷雾,雾中有株盘根错节的巨松扎在山顶,松下有方石临崖斜倚,石上置着一鼎香炉,袅袅地散出檀香——
石旁,坐着一人,一个无比优雅而慵懒的人。
那个人,只是坐在那里,却似乎让这山顶的一草一木也跟着弥漫出难以形容的优雅,他淡淡的绿袍在风中轻扬,袍外的一层薄雾轻纱如金色的蝉翼,似有若无。
“公子——”一声燕语响起,有一身着淡紫纱衣的女子出现在他身后。
女子就似一株紫芍药,美而婉约,是万里挑一的国色佳人。
“去,查清落水之人的底细,姓名、来历、师承何处……一一报来。”男子懒懒地说着,音质奇妙,如一滴圆润的、清亮的凝露,正缓缓地、缓缓地顺着新绿色的长叶,滚落——
“是。”紫衣少女看了看山下的那片水中,转身离去。
男子的眼没有离开过水面,即使有遥遥十数里的距离,他却似乎能看清发生的一切——
而他的眼中,很平静。
他的手,正轻轻地抚在石上的炉鼎上,檀香便从他的指缝间逸出——
山下、水中,简随云再出现时,手中揽着一人,向最近的岛上游去。
她长发散湿,面容虽被水浸过,却似玉上凝露一般,明静依然,单臂游弋至岸近六七丈左右,拔身而起,提着那男子出了水——
被她揽着的男子,同样一身湿透,发粘在脸颊上,双眸紧闭,似乎失去了知觉,但他的手却是紧紧圈着简随云的腰肢,就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箍得很紧,甚至将上半身都贴在简随云身上。
简随云已提着他离开水面,袍袖一展,水珠淋落,两人如飞云平贴着水面,慢缓向岸上浮去——
她没有低头,眼睛平视,一如既往的舒缓从容。
但如果她能低头,也许会发现怀中人长发掩着的脸上露出的嘴唇旁,正悄悄地勾着一抹弧度。
那抹弧度斜斜挑着,有点贼,有点坏,更多的是快活。却没有人会看到,包括远处山头的那个人,也不可能看得清楚。
他的眼,甚至轻轻地启开一线,即使是一条细缝,里面也无疑地溢满了笑意,并且似有意若无意地瞟了瞟远处,便又合上——
他所瞟的方向,有座山,山上有棵松,松下有方石,石旁有个人……
人在雾中——
第六十四章 别来抢
别来抢别来抢,千千万万别来抢——
抢不来抢不来,怎么抢也抢不来——
这两句是什么?
一幅对联!
这也算对联?
被人刻在了门扇两旁,明目张胆地供过路的人看,怎么不算?
那这幅对联刻在哪家门上?
一家酒馆的门上。
那家酒馆叫什么?
“别来抢”!
“别来抢”?
不错!别来抢!
………………………………
洛阳城内,一条巷子中,简随云立在一间不大也不小的酒家门前,淡淡地看了看两旁的对联,抬步入内——
那两行字,被人用规规正正的楷字刻写,仿佛生怕别人认不得一般。对仗也极有“特点”,“工整”的可以让一批讲究的文人冷汗直流!
“来客喽!”有一人唱喏着从柜台后迎出,是个女人。
一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女人。
发髻斜簪,脸孔俊俏,上身着杏子黄的布衣,下身是七彩的百褶布裙,腰间扎近半尺的宽带紧束其身,双袖高挽,露出了两只光滑白嫩的小臂——
这,是个成熟而极有魅力的女人!一身的利落!举手投足中又透出说不出的妩媚。仅仅是迎面而来的十数步间,便已尽显女人的万种风情,却又融合了精明与干练。
就像是陈年的老酒,很有滋味,引人入醉。
而她从柜台后绕出的同时,看清了进入的客人,怔了怔,停在原地盯着简随云——
直到第二个人也进了店,优哉游哉地自己选了张座位坐下来时,她才眨了眨眼,回了神去看那个人。
“来了?”她开始笑。
“来了——”男子当然也在笑。
“老规矩?”
“老规矩。”
“好!”老板娘“啪、啪、啪”连拍三掌,转头向里间高喊,“包子!”
“来了来了,老板娘!”从里间的布帘中钻出一颗脑袋,那颗脑袋胖乎乎、圆鼓鼓,脸上还带着几道褶子,活脱脱一张包子脸。
原来此“包子”非彼“包子”,是在叫人。但这个包子的一对眼珠子转了几转,看到正缓缓落坐的简随云时,睁大了眼——
“包子!又在发呆?”老板娘双手插腰,河东狮吼,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模样。
那小二一惊,脸上立刻笑得和朵花似的,整个人从帘后闪出,快手快脚地摘下肩上的抹布,三两步扑到简随云二人的座前,一边抹桌子一边笑呵呵地盯着男子——
“来了?”
“来了——”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答案。
“老规矩?”
“老规矩。”
“还是老三样?”
“今日不只老三样,要多两样。”男子从袖间取出一只牛皮纸包,置在了桌上。
小二有些意外,摸了摸头,看了看自家老板娘。
“喔?是什么?”老板娘摆着腰肢凑过来,取过那纸包一层层展开,一边展一边又摸了摸牛皮纸的外层,“这像是在水中泡过——”
牛皮纸虽比寻常的纸张防水,但在水中时间久了也照样会皱褶。男子曾在水下,他身上的东西自然也少不了是被泡过的。只见他笑而不语,已自顾自地开始喝茶。
“花瓣?!”老板娘终于打开了纸包,盯着里面的东西瞪圆了眼。
“十三娘,红色花瓣撒于菌汤中,紫白两色用油煎于葱花兔丝饼中,粉与黄|色掺与小菜中,其余的,蒸于糕点……”男子笑悠悠地安排着。
“听起来似乎是花宴?”老板娘眼睛转了转,将花瓣拿到鼻间嗅了嗅,看向简随云,眼睛贼亮贼亮的发着光,“这花瓣看着新鲜干净,闻着是全然的香味,许是这洛阳城里寻不出这般干净的花来——”
“是寻不到。那糕点做起来较费时,不急,做好留着晚上当夜宵——”
“连夜宵也准备了?”老板娘的眼睛眨呀眨,转身挥挥手,“包子,让老鱼儿照吩咐去做这顿菜,要做好了,不能给咱丢了脸,听到了没?”
“没问题!老鱼儿是啥手艺,错不了!”包子接过牛皮纸包,“嗖”地一声便钻进了后厨。
“老鱼儿手艺再好,怎么比得上某位大爷?可惜那位大爷不肯自己动手——
十三娘看了看那坐着不动的男子,抽出帕子擦了擦香腮上根本没有的汗渍,便摆着腰肢退到了柜台后。然后“劈叭劈叭”地划拉着算盘珠子,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那两人,尤其是瞧着简随云——
“老板娘?”一颗脑袋又凑了过来。
“烧饼,你过来——”她压低了声音,招了招手。
“怎的了?”叫“烧饼”的这个小二满脸的麻子,眼睛细长,闻言把脖子伸直,贴过耳朵去。
“烧饼,你说那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她指的当然是简随云。
“老板娘怎么猜说他是女人?以小的看,女人都透着股水气,像水做的,这个人不像女人。可是……”他抓了抓头,“可是,他也没有男人的泥气,浑身上下透着干净,像是……像是……对了,就像那天上的人一般——”
“胡扯什么?哪里来的天上人?依老娘说,他是女人!”
“老板娘为啥这么断定?”
“笨蛋,他若是男人,进门后怎么会不瞧老娘一眼?哪个男人见了老娘不流几滴口水?”
“咳、咳,老板娘,您说的是,可那一位不也从来不对着您流口水?”这个叫烧饼的小二指了指简随云身旁的男子。
“他?他是个怪物,从来就是个怪物!”十三娘的眼珠子一瞪,随即又想到什么,诡笑浮上,“烧饼,附耳过来——”
小二便把耳朵又贴得近了些——
“你到后厨,吩咐老鱼儿把那只鸡给换了,再如此这般……”
烧饼的眼睁大,一脸的莫名其妙,“老板娘,这有什么用?”
“少啰嗦,还不快去!”
“是,是!”烧饼一溜小跑着离开。那一旁,“包子”手脚麻利地端了菜上桌——
第一道,粉红的圆形花瓣铺于最底层,黑木耳展在中层,最上层又撒些了细长的黄|色花瓣,间杂着几点香菜的清绿。乍一看,只以为桌上开了朵碗大的花,哪里能想到那是吃的?
第二道,白色花瓣撒在肉片中,虽然简单,但肉丝红嫩,花瓣俏展,二者相互辉映,引人食欲。
第三道,不是菜,是一盘果子,还是一盘腌制过的果子。
除了这些,小二的拖盘上竟然还拖着一个煮酒的器皿,也一并摆在桌上,将酒坛开封,注入器皿中,当场点火,煮起酒来——
外面的天色,有些阴沉,在此时又飘起了细雨,店外檐下便积了雨柱,一滴滴地坠落,汇成琉璃色的画卷——
“青梅煮酒,是这店中的特色,来此必饮花雕配青梅,还有这里最拿手的三黄鸡与山菌汤,这三样,我来而必食。”男子看着简随云笑眯眯,话语中也透出何谓他的“老三样”。
叫包子的小二则在旁边一边煮酒,一边点头。他煮着的正是花雕。
花雕酒,也称“状元红”、“女儿红”,酒色橙黄清亮,馥郁芬芳,温热后会更加香醇厚实,暖胃而极易入口。
简随云静静不语,看着那些酒被煮热后腾起氤氲,使这洛阳城的小店竟有了一种江南四月杏花春雨中的酥润。
酥润中,四周很静,静得只有柜台上传来的算盘珠子被拨动的声音——
“劈叭”、“劈叭”、“劈劈叭叭”……
忽然,一阵脚步声“噔噔噔”地传来,打破了这份静谥,门外闪进几人,配刀挎剑,一律的江湖架势。
“店家,好酒好菜,快快上来!”当先一人高喊一声,选了当中的位置坐下。
“没问题,没问题!”十三娘冲着小二一喊,自己也迎了过去。
那些人都是男人,此时看到了老板是个女人,均是一怔,然后,便像盯着鱼儿的猫,一对对眼珠子全绞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也根本没心思去留意店中还有另外两个食客。
“各位大爷,咱这里有的是好酒好菜,这好酒好菜嘛,银子自然也就……”十三娘说着,一只手拿着帕子挥了挥,香气四散,另一只手三只手指拈在了一起搓了搓,笑得娇媚。
“银子?”几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啪”地摔了锭银子在桌面上,亮闪闪,足有五十两。
“好喽,有银子好办事,包子,还不快去?”十三娘去取那锭银子。
一只手刚摸着银锭,手上便又多了一只手。
“老板娘,话可说在前头,若是这酒菜不好,咱这银子可是要退的,若是这酒好菜好服务也好,这银子剩下的可就都归老板娘你了——”说话的人将手在十三娘的手背上摸来摸去,眼神里极是暧昧。
十三娘不动声色的笑着,抽出了手用帕子掩着嘴,“看大爷这话说的,咱这店名叫什么?”
“别来抢。”旁边几人也插进话来,个个眯着眼睛看着她,你一言我一语。
“老板娘,你这店名有趣得紧!”
“说得对,就不知这‘别来抢’中,是让旁人别来抢什么?”
“以大爷们说呢?”十三娘的身子已后退几步,还是笑得格外得有风情,女人味十足。
“依我们说,定是别来抢你这水灵灵的大姑娘!”几人哈哈大笑。
十三娘则又“啪啪啪”连拍三掌,“烧饼,上酒,上最好的酒,让这些大爷们喝个痛快!”
于是,满脸麻子的小二出现,抱了两坛酒出来。酒坛一开封,那些人脸上先是一怔,耸着鼻子闻了闻,接着大喊:“好酒,好酒!”
便举了大碗让小二斟满,也不管菜上来了没有,个个开始狂饮。
那些酒,的确是好酒,全是十年以上的陈酿,这些江湖人有酒壮胆气,说话声音便越发大了起来,直闹得店里喧哗无比。喧哗中,十三娘早已揣着银子站在柜台后看着那些人,脸上挂着笑,笑得很有味道——
“他娘的,统通滚开,给老子让座!”
一声炸雷平地响起,店中又出现一人。
这个人,虎背熊腰,脸黑似碳,满面煞气,却留着个光头,穿一袭百衲僧衣,脚下还蹬对标准的和尚穿的练功鞋,而他头上的戒疤非常明显。
“你是个和尚?”那桌上的人停了动作,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子是和尚!”
“和尚来酒馆做什么?”
“废你娘的话,自然是喝酒吃肉!”
“和尚也吃酒?”那些大汉中已有人怒火中烧,要开始发彪,却被带头进来的人用眼神压住,个个涨红着脸看着这个不想要命的和尚——
“老子是有名的花和尚,专门做的便是喝酒吃肉,尔等识相快快让开,这居中的位置是老子的位置,你们到一边去,若不识相,和尚我当教训你们,让你们全都光着屁股滚出去!”
“哈哈哈哈哈……”那桌人开始暴笑,“莫非来了个疯和尚?这儿离嵩山少林寺不远,莫不是那少林寺跑出来的疯子?”
那和尚也笑,笑得比他们还大声,一个人的声音压住了六个人的声音,直震得屋梁直颤!门窗乱抖!
“哈哈哈哈,老子还真是少林寺的和尚,这们这群贼儿子还真猜对了,老子是千慧和尚,十八年前少林寺里的罗汉!”
一句话出口,突然没有人笑了!
全场静得能听到那一桌大汉喉头滚动,吞咽唾沫的声音。
角落里的简随云与男子已开始举著而食,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些人。
柜台后的老板娘则闲闲地又开始拨弄起算盘——
于是,店中又传出一阵“劈叭”声,就像爆裂在空气的火苗,随时可以引发一场大火。
第六十四章 绝配
什么是杀人于无形?
谈笑间,不动声色,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动过,就让对方倒下,便是杀人于无形。
那什么叫整人于无形?
同样,谈笑间不动声色,甚至连一招都没出过,便把一个武林高手整得全身都不舒坦,便是整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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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中,气氛凝滞,除了算盘珠子的撞动外,没有人说话!
那些大汉全身紧绷,额头泌汗,喉头在上下滚动……
他们在紧张,非常紧张,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一个人,千慧和尚!
而千慧和尚是谁?
江湖人闻其名,都会头痛!不但会头痛,还想躲开,能躲多远便躲多远!
为什么?先看看其身家资料——
千慧,男,现年四十有五。俗家姓名,不详;出生于何处,不详。自幼从师少林,从最低等的打杂小僧到最后成为主持座下的四大金刚之一,仅仅用时十三年零一个月。
那其间他醉心武学,并天赋异禀,生来就力大无穷,七岁时体格壮硕如少年,十二岁时便如成年人,而其外表粗莽,心思却机警细密,资质甚聪,仅仅是旁观其他武僧练拳习武,竟全数贯通,私下里习得一身好拳法,因偶然被少林主持发现,提为武僧,从那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据说,他是个武痴,除了作少林的必修功课,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练武!
据说,他除了力大无比,内力修为也极其深厚,曾经一拳挥去便打折了少林寺后山的千年古木!那棵古杉木要十个人才能合抱得来!
据说,他的资质远远不在于此,常人若多习几门武术,定是贪多嚼不烂,而他却完全相反,少林的七十二绝技,他竟精通七十一项,只有一样,是因为他犯了寺规被逐出寺门,再无法接触那门武学,才使他无法得窥其貌、无法练全所有绝技。
还有一个据说,便是有人传言他真正的身手早已超出当今少林的主持,比起那些闭关、远遁世事的老老和尚们并不逊色!
总之,关于这个和尚武功修为的传说,很多很多,但这并不是真正让江湖人头疼的地方。真正的原因在于,这个和尚性情乖戾,蛮横无理,软硬不吃,破环力极强!
当年在少林寺中,尚有寺规限制,他还收敛着些,但自从犯了戒被逐出师门后,便像把猛虎放出了笼子,无法无天,张牙舞爪得让无数人都吃过亏,受过他的气,被他爆打的人不在少数!
但这个和尚却有个脾气,只揍人,不杀人,要杀也杀得极为隐密,江湖上拿不到他的把柄,于是,即便他横行方圆数百里,近在少林寺旁边,但少林不同其它门派,以佛家为念,慈悲为怀,他既已不在门内,又没犯了滔天大罪,寺内
简随云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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