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鬼蛊师 孤独的小孩第3部分阅读
剑鬼蛊师孤独的小孩 作者:肉书屋
剑鬼蛊师 孤独的小孩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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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玦自幼习武,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可战场与武林不同,要制定战术依照计划行事还要注重若干细枝末节,掣肘太多。单人的武力再高,在人海浪涛之中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离别前最后一日,第五玦所请之人陆续赶来。
“蔓姐、姐夫,我来啦!”人未至而声先到,一阵香风袭来,有艳色女子翩然而入俏生生立了,妙目流盼,含笑带嗔,“这不还没离开多久么,就让小鹰儿这么急送消息过来,忒让人着慌了。”
第五玦和琴抱蔓坐在水榭之中,四周纱幔浮动,淡紫绯红仿若梦境。
“是姐夫的不是。”第五玦把怀里的小世子放在榻上,站起身拱拱手,“我受皇命出征,留你姐姐一人在家,实在不放心。还请合欢妹妹见谅。”
“得了得了别这么客气,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玉合欢摸摸胳膊撇撇嘴,“你还是正常点儿说话吧。”
琴抱蔓轻轻地笑:“别理你姐夫,他是要走了发癫呢。”
玉合欢斜眼睨第五玦一眼:“我看也是。”
第五玦苦笑:“我知你们姐妹情深,就别挤兑我了。”
说起来第五玦与玉合欢没见过几次面,早年琴抱蔓与玉合欢义结金兰之时,第五玦还没跟琴抱蔓认识,等认识了玉合欢又行踪诡秘,想见也没什么机会见,即便见了也说不上几句话,就这么“姐夫”“合欢”地叫着过了许多年,第五玦在外人面前谦和惯了,这回开口就是失礼啊抱歉啊的,让性子爽利的玉合欢实在听不顺。
“行了,我既然来了,就陪蔓姐多住些时日。”玉合欢往两人对面床上一靠,媚眼儿一飞,“不过姐夫你也得跟我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托鹰儿带来什么‘急事需别请妹妹过府陪伴姐姐’的信儿,也太简略了。”
“不瞒妹妹,两国将起战事,皇兄派我戍边候战,这一去少说也要好几年,你姐姐身体不好,两个孩儿年纪又小,我怕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实在放心不下。”第五玦又把大儿子抱到怀里,摸摸他的脸,“所以想请妹妹你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多帮忙照看着。”
“北阙没人了吗,要让你一个王爷出征?”玉合欢捏捏小世子的胳膊,直白问道,“你拖家带口的,生儿子的喜气还没散呢,就让你走,那些什么大将军大宰相的都是废物么。”
“不是这么说。”第五玦摇头,“大凛是强国,他们要挑起战火,就必定有万全准备。皇兄十分重视此事,又不能御驾亲征,就要差一个有‘玉名’的皇族人去监军、鼓舞士气。瑾儿是皇兄唯一身具‘玉名’的儿子,要在宫里学习治国之道,而晋北王爷年过六十,气衰体弱,三个儿子天资最好的小儿子年方十二还没受考验,大的两个考验不过没有‘玉名’,算来算去,也只有我最合适了。”
两年
玉合欢探出青葱玉指戳戳小世子的脸,满不在乎地说道:“要不然我去杀了大凛的皇帝,你就可以不用去打仗了吧,姐夫?”
此言一出,立时显出这女子狠辣心肠。
第五玦有些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在一边抱着睡熟了的小王爷听两人讲话的琴抱蔓开口了:“合欢不要胡闹,朝堂上的事朝堂解决,哪里是江湖人士能随便插手的?”
“怎么就不能了,蔓姐当年也是干脆利落之人,到如今轮到自己身上却变得婆婆妈妈起来。”玉合欢皱皱鼻子,“我就不信大凛死了皇帝还能大动干戈,那时候他们的朝廷自己便会先混乱个一阵子罢。”
“你道行刺皇帝是这般容易的么。”琴抱蔓飞个白眼过去,“既为九五之尊,身边少不得养许多大内高手,把那皇宫弄得跟铁桶似的,要那些护卫真那么脓包,这皇帝早换无数了吧。”再摇头,“何况便是你真杀了皇帝,也止不了战事。”
“这话怎么讲?”玉合欢偏头。
第五玦把话头接过:“现在大凛的皇帝楼仞刚刚登基,年纪不过十岁,朝堂之事全掌握在谈天羽手里,即便杀了楼仞,谈天羽也能拥他弟弟楼辛上台,楼辛的年岁更小,才刚满了七岁。这谈天羽,就是主张战事的祸首。”
“那我去杀了那个什么谈天羽不就结了?”玉合欢听明白了,“反正谁要打仗就杀谁,杀死了,仗也就不用打了。就这么简单。”
“谈天羽身边的高手比起楼仞身边的只多不少。”琴抱蔓冲玉合欢笑笑,“你还是不要打这刺杀的主意了。”话锋一转,“还是说,合欢你不愿意与我同住?”
“算了算了说不过你,我不去就是。”玉合欢知晓这两人所说俱是事实,也不再多话,“那我可不客气了,正好享受一番皇族人家的富贵生活。”
“去去去,倒好像自己很穷似的。”琴抱蔓失笑,“我家阿玦俸禄有限,你下手轻点儿。”
“知道了知道啦,知道你向着自家相公不要姐妹~”玉合欢取笑着,被琴抱蔓眼波一横改为掩唇偷笑,然后趁着她没注意一把抢了小王爷在手,“娘亲只顾着爹亲的娃娃好可怜,还是让姨姨我抱抱,跟了我去罢!”
小王爷被玉合欢举得老高,瞪大了眼嘻嘻地笑,口中也模糊地叫着:“姨……姨姨、姨~”
玉合欢高兴坏了,带着小王爷一路转圈儿一路在园子里使轻功忽高忽低地飞掠,玩得十分开心。
第五玦与琴抱蔓对视一眼,一起走到水榭边上,第五玦揽着妻子的肩,琴抱蔓怀里抱着小世子,看着那道轻灵飘忽的绯色影子,都不自禁露出柔和的微笑来……这一刻天地安谧。
再多的离愁别绪、再多的舍不得,第五玦也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琴抱蔓带着两个孩儿到城外送行,小世子趴在她怀里,小王爷也难得乖巧地牵着她一角,一家人呆在一起。
玉合欢是江湖人不便出面,就呆在府中候着。
第五玦握住自家妻子的手,露出个温和的笑容:“等我回来。”
大庭广众的,琴抱蔓端起王妃应有仪态,风姿绰约:“一路小心。”
两人对视片刻,第五玦想想不太放心,又压低声线叮嘱:“收到我消息的还有秦风,大概也在这两天会到,我知你不喜他性子孤傲难处,可他是我从小看大,又是我唯一的师弟,虽说面上看不出,却与我感情深厚,自会替我好好看护着你。”
“你放心,秦风的为人,我是知道的。”琴抱蔓柔声笑道,“倒是你,战场危机四伏,切切小心。”
“我会的。”第五玦最后深深看了琴抱蔓一眼,垂头冲两个孩儿笑笑,“小一小二要听娘亲的话,可不要忘了我。”
惯爱睡觉的小世子很给面子地看着第五玦:“爹,小心。”
小王爷也抬起眼软软糯糯地说道:“爹~爹,早点回来~”
第五玦背过身挥挥手:“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整备三军打起旌旗,战马嘶鸣战鼓擂起,盔甲刀枪铿锵作响。
他再也没有回头。
一晃两年过去,第五玦除了每月派鹰儿带回一封家书,从不曾回来过,琴抱蔓在家中教养两个孩儿,虽然有些辛苦,却也因为两个孩儿的存在,而并没有太过寂寞。
正是立夏时,王府后院的园子里,身着纱罗长裙的美貌妇人坐在湖心凉亭内,一只手摇着团扇斜斜倚在栏杆上,姿态很是慵懒。
亭子中间有个石桌,桌上摆着几盘色泽明丽的水果,带着新鲜露珠,看起来娇艳欲滴的。
“娘~娘~”远远地传来孩童娇嫩的呼唤,一个穿着大红对襟短衫、约莫三四岁的男童从长廊处跑过来,穿过几个石门踏上石桥,很快就来到美妇面前,因为奔走太急,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到了以后便支着膝盖大喘气,面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
“小二怎么过来了,你玉姨呢?”这美妇便是闲在家中的琴抱蔓了,此时是趁着天色还未近午,在这边纳凉来着。
“玉姨说想念哥哥了,所以让我自个儿练习。”小王爷从腰间抽出那根细长雪白的玉笛,“我学会很多了,娘要听我吹一吹吗?”
“好好好,我也想听听你最近是否有所进步,就让为娘的好好欣赏小二的曲子罢。”琴抱蔓笑了,把手里扇子往桌上一搁,喝一口冰镇酸梅汤,作出洗耳恭听状。
小王爷笑嘻嘻把笛子凑到嘴边,随即那玉笛便呜呜咽咽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虽然不成曲调,却极是清透,仔细听来,还能听出几个连贯笛音,对一个不过三岁的孩童而言,已是不易了。
吹了一刻,小王爷停下来,乌溜溜的眼珠子两转,冲自家母亲嘿嘿地笑:“娘~娘,孩儿吹得怎样?”
“小二吹得很好。”琴抱蔓轻轻击掌柔声夸赞,“没想到合欢那个耐不住性子的,也能将你教成这样,实在有功劳。”
“姨姨很好。”小王爷面儿上乖巧点头,心下却在窃笑。那玉合欢几时曾用心教过?不过说了几个音阶窍门,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理解就跑到旁边庭院里玩耍。也不知为什么,明明与自己长相一样,这玉合欢偏偏喜欢逗弄那个冷脸的家伙,每每吃瘪了也不管一个小孩儿懂不懂就回来诉苦,倒也好玩得紧。
“是么。”琴抱蔓看自家小儿子机灵样儿,也忍不住笑了,“你刚才说,姨姨做什么去了?”
“去找哥哥了。”小王爷眨巴眨巴眼说着,然后很无辜地补了一句,“姨姨每天都去,姨姨想念哥哥。”
“这样么,那小二想不想去看看小一在做什么?”琴抱蔓诱哄道。
“想~啊。”小王爷忙不迭点头,脸蛋儿褪了热气,可还是粉粉的,说不出的可爱。
“那我们就去吧。”琴抱蔓半矮下身子,拉了小王爷的手,“去看看你哥哥学得怎样……顺路,也看看你姨姨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好~”小王爷绽出大大笑容,拽紧了自家母亲的纤纤玉手,一蹦一跳地往小世子学习之处走去。
那是王府内一处偏院,外面一座围墙,里面一个竹楼,环境清幽平日里少有人去,是练武的极佳场所。
第五玦邀来的保护心爱妻子的第二人,便住在这里。
琴抱蔓牵着小王爷来到院外,轻轻推开木门。
“吱——呀——”木门厚重,虽然琴抱蔓已经很小心了,还是发出了闷哑的声响。
“什么人!”里面传出个低沉男声,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冷意。
“秦风,是我。”琴抱蔓扬声招呼,听得里面再没别的动静,才迈步进去。
院子不大,也无甚优美景致,只在墙边点缀几棵青翠树木,几盆娇艳家花,洗去这夏日炎气、增添些沁凉之感。
院中央站着个水嫩嫩的男童,双手平举双腿屈起,规规矩矩地扎着马步。男童只穿了件绣着金丝的红色短衫,可因着日头渐渐升高,天气闷热,额头落下不少汗珠,背上也被打湿了一片。可这男童一声不吭纹丝不动,面色也十分平静,若不是那露在外面的白嫩手臂已被晒得发红,还真让人以为他不过刚刚下场、随便做做样子罢了。
树荫下摆着竹榻,榻上放着两把带鞘长剑,被一个身着亮紫长裙的女子压在头下,女子生得美艳,一手托颊一手掩唇,秀目半眯,似在小憩。
身材颀长的蓝衣人站在竹榻旁边,他相貌清隽,乌黑的长发捏成一丝不苟的发髻盘在头顶,外罩灰布发巾,像个做学问的秀士,此时他正看着烈日下的红衫小儿,神色淡漠,透着些拒人千里的气息。
蓝衣人听得人来,转过头冲琴抱蔓一颔首,便收回视线不再说话,倒是竹榻上的美艳女子察觉了,一个翻身坐起来,冲琴抱蔓勾勾手指。
琴抱蔓牵着小王爷走过去同她坐到一起,悄声问道:“合欢,秦风是何时开始教小一扎马的?今儿个扎了多久了?”
“三日前开始的。”玉合欢也同样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你家小世子真不寻常,我那日过来看,扎了一个半时辰才晕倒了账,前日便是近两个时辰,昨天两个时辰,今日都过了两个时辰了。”顿了顿,“韧性好也就罢了,精力也极为专注,不管我怎么逗他撩拨他,都没有反应……就跟秦风一样无趣。”
说话时,院中的小世子身子已然有些摇晃,小腿一颤就要往后载到,这时候,原本冷眼观看的秦风一阵风似的掠过去,提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扔进琴抱蔓怀里。
朋友
见自家大儿子被人掷了过来,琴抱蔓连忙稳稳接住,再低头一看,只见这孩子小脸煞白,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伸手在他颈边探了探,发现那处经脉突突跳动,的确心跳有些过急,却是没什么大碍的。
不过一眨眼功夫,小世子便张开眼,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琴抱蔓的脸,唤了声“娘”,然后一个翻身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琴抱蔓愣了一下:“小一,你没事吧?”眼里满含关怀之意的,“不多休息一会么。”
小王爷头往玉合欢怀里一埋,心中暗笑,不愧是兵部的首座,绝不让自己有半点可趁之机,即便是昏阙了,也是强逼着自己即刻醒转。
“我没事。”小世子从旁边石凳上拿起一块方巾擦了擦汗,转身走到蓝衣人面前,说道,“秦师父,我们继续。”
秦风看来也习惯小世子的作风,目光飘向玉合欢那边——她身子挡着,后面露出一根剑穗,是秦风的剑。
“去把剑拿过来。”秦风说道。
小世子走过去:“玉姨,剑。”自从他牙牙学语以来,说话就是一贯的简略。
玉合欢撅撅嘴:“才三岁就这么老成,真不可爱。”虽然是这么说,她还是很快把身后的那柄黑鞘的长剑——鞘身古朴而厚重,正是那把“破云”。
小世子默然接过,把剑□鞘扔到一边,重新返回烈日之下。
却听秦风又道:“挥剑百次。”
“好。”小世子没有半点犹疑,两腿分开,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双手握剑两臂高举,便以磊落姿势劈斩下来。
剑身雪白,映着小世子平静的面容,也反射出莹亮的光线。他姿态从容,竟隐隐有了几分高手风范。
这一练又是小半个时辰,琴抱蔓总算见到自家大儿子是个怎样的练功狂人了,秦风规定了百下,这孩子便规规矩矩地挥了百下,然后再用方巾擦把汗,又过去询问下一步任务。
而这秦风竟也全不顾及小世子年幼,既不说话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站在旁边盯着他练,一轮又一轮……
这气氛静得有些无聊,平日里喜欢闹腾的小王爷呵欠着蜷在琴抱蔓怀里打盹儿,眼皮半睁不闭,像是要睡着了似的。
玉合欢也早觉得枯燥,正仰躺在竹榻上玩秦风的剑穗,一会儿拆一会儿装,权作打发时间。
唉……琴抱蔓一边抚拍小儿子的脊背哄他睡觉,一边看着自家大儿子叹气。
也不知道是像谁,居然沉闷成这样子……哪家的三岁小儿不是天真活泼爱玩爱闹,即便是天生性子内敛的,也是画画写字童真稚趣,只有自家这大儿子,自从抓周得了破云剑,就恨不能睡觉都将它抱着,等秦风来了更是与他对上眼,天天过来求教,而秦风却也认真地教起来,两人一处两年,大抵是受了秦风的潜移默化,这孩子愈发安静起来……这般痴狂剑术,也不是是被破云剑的剑意影响了,还是天生与剑有缘。
练得天边红日落,秦风终于开口说道:“今日到此为止。”
小世子点点头,辛苦半日,他步履有些蹒跚,走到塌边要拿剑鞘,却是一个趔趄——琴抱蔓伸出手,想要去扶,可小世子摇摇头拒绝,手在竹榻上一撑就稳稳站起,把破云插回鞘内,佩在腰上,再弓着身子揉起小腿来。
“这孩子,越大越不与为娘的亲近了。”琴抱蔓轻声叹息,面上带了些失望神色,“也不知是像谁。”
她刚说完,就觉着有一双软软的手臂挂在自己颈子上,耳边呵气如兰:“我的好姐姐,你家的孩儿还能像谁?自然是像你那个百年不见的老爹天机子咯。再加上现在又认了个一样不解风情的老师,恐怕日后是越发冷漠起来……都成练剑的疯子!”
琴抱蔓微微侧头,便看见玉合欢半眯秀目靠在自己肩头,慵懒得就像一只倦了的猫儿,一时间勾起少年回忆,忍不住笑了出声:“好啦好啦我也就这么一说,看你想得长远!”话是这么说,可细细想来,这孩子的性格,果然与避世多年的父亲有三分相似,莫不真是随了他?跟着头一低,就看见小儿子扎着个冲天小辫儿的脑袋一晃一晃,似乎正跟着他哥哥揉腿的动作摇摆不定。心中又有些感叹,小儿子倒是很活泼,是个寻常小孩儿模样。
像谁?像他自己吧。而她家“寻常小孩儿模样”的小儿子正舒舒服服靠坐在她那香馥怀中,这般暗暗想着。
等她们说过一轮话,小世子似乎疲惫渐消,直起身来对自家母亲恭敬行了一礼:“娘,见礼。”
“小一辛苦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琴抱蔓略带担忧地问道。
“没事。”又是简单的两个字。
暗自摇头,琴抱蔓只当大儿子性子倔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拍小王爷一下,示意让他下来,小王爷很听话,乖乖地爬起来,站到自家哥哥身边。
“秦风师弟,天色不早,不如跟我们一同去用饭罢?”琴抱蔓拨开腻在她身上的玉合欢,站起来冲秦风微笑邀请,“总让丫头送饭过来,阿玦知道了,会责怪我不懂礼数。”
秦风先是皱一下眉,在听到自家师兄名字时候露出点犹疑神色,随即点头答应:“好。”除却这个几乎是一手将他带大的师兄,他真没对什么人亲厚过。
夜幕将临,天光已然有些晦暗,丫头婢女们挑起灯笼挂在高木之上,映得园子里有如白昼。
湖边边摆着一个红木的圆桌,桌子上摆着十多盘精致菜肴,还有两壶佳酿,几盅水果,晚风徐来,荷花香香飘十里,使人神清气爽。
琴抱蔓坐在首位,两个小主子分别坐于她两侧,再分左右坐着玉合欢与秦风,五人正要用饭。
“秦风师弟,我敬你一杯。”起著前,琴抱蔓亲手斟了酒送过去,“敬你教我儿小一武艺,护我母子平安。”
小世子虽说才学了不多,可以琴抱蔓眼力,又怎会看不出他练习的正是秦风独门绝技“破天十三式”?如此心意,自然该谢。
秦风默不作声饮下一杯,顿了顿:“……不用客气。”然后酒杯放到桌上再没有拿起。
琴抱蔓知他寡言,只微微一笑,又举杯朝玉合欢遥遥示意:“合欢,姐姐也敬你一杯,谢你送我儿小二大礼,也谢你教我儿乐理。”
小王爷不过吹了几个音,但琴抱蔓与玉合欢相交二十年,轻易便认出她成名绝招,音杀“天罗五音”。
玉合欢皱皱鼻子嗔道:“蔓姐还同我这么生分?”一口把酒吞下去,“当心我教几个破音给我那小侄儿!”话说得当真任性得很。
“好好好,不说不说。”琴抱蔓知道自家这妹妹性子,赶忙柔柔笑了赔罪,这才让玉合欢又喜开颜来。
饭毕,丫头们过来收拾桌子,秦风喜静,刚吃完就回了自己的院子,玉合欢与琴抱蔓两人斜斜倚在竹榻上,一面赏荷一面聊天。
小世子与小王爷站在一处,一个抱元守一双目紧闭,沉心静气地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另一个则拈了满手的石头子儿,一枚一枚朝湖里掷过去打水漂玩儿。
两个小孩子皮肤雪白,五官精巧像足了琴抱蔓,这一静一动的像足了一幅水墨画,十分引人注目。
琴抱蔓靠着玉合欢,唇边带着轻柔的笑意,她看着自家两个孩儿,心里涌出淡淡幸福之感,又因为缺了一人,而有少许黯然。
“蔓姐,你在想什么?”玉合欢察觉到琴抱蔓情绪,转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最近有点不安,却不知从何而来。”琴抱蔓柳眉微蹙,手指不自禁抚上心口——好几天了,那里都突突跳得厉害。
“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这,不会出什么事的。”玉合欢安慰道,“就是我不济了,也还有秦风在呢!”虽说对秦风那个木讷性子看不顺眼,但也知道他那“冷剑公子”的名声不是平白而来,拿出唬人是足够了的。
第五玦走后第三天,秦风便来到晋南王府,挑了僻静的院落便不曾离去,玉合欢亦是如此,她与琴抱蔓比邻而居,贴身保护,两年来,陆陆续续有些人上门找茬,都被秦、玉二人打发走。落在秦风手里倒也还好,只不过断手断脚扔出墙外便罢,可若是落在玉合欢手里,音杀一出五脏六腑尽皆粉碎,还要苟延残喘数日才会吐血而亡,那重伤过程,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时间一久,琴抱蔓夫妻年轻时惹下的仇家几乎都知晓王府防备森严,这些天来,再没有人过来马蚤扰,让这一家人很是安生了一段日子。
想了一想,琴抱蔓点点头,把心放进去:“辛苦你了,合欢,若不是我功力倒退,原本不该把你困在这里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玉合欢一摆手,止住琴抱蔓所有歉意,“再说了,两个小侄儿这么可爱,我是喜欢得很,在这里住上多久也不会觉得闷的。”
说到两个儿子,琴抱蔓轻声笑道:“小一我是不担心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毅力,将来成就必定不凡,只是小二看来聪明,却是个耐不住性子的,真不知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
说到这里,她冲小世子那边招招手:“小一、小二,过来一下!”
惊变
抱着破云闭目沉淀的小世子闻言张开眼,看向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王爷,小王爷也回看他一眼,扔了手里的石头拍拍手,跟他一起走了过来。
“娘。”
“娘~”
两人一起唤道。
琴抱蔓温柔地笑,把两个人拉到自己面前,分别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娘有事,想同你们说说。”
小王爷歪歪头:“啥事儿?”
忍不住戳了戳小儿子圆鼓鼓的脸蛋,琴抱蔓笑问:“小二将来想做些什么?”
“什么叫‘做什么’?”如果是个小孩子,应该不会太理解所谓“将来”的含义,小王爷当然也就这样问出来。
琴抱蔓想了想说:“说大一点,像你爹爹,他是个王爷,也就是戏里说的大官儿,为娘的年轻的时候是江湖人士,嫁给你爹爹以后就成了王妃,你玉姨和秦师父到现在也还是江湖人士,读书考学的话可以做文官,武功厉害的可以做武官,会打仗的能做将军……说小一点,府里帐房里管账的叫做‘账房先生’、打理府中大小事项的叫做‘管家’,府外开铺子摆摊位的叫做‘商人’。小二长大了要做什么,也该有个想法,而为了这个想法,小二就要从现在开始用心……所以,为娘的想问问,小二要做什么?”
小王爷眨巴眨巴眼:“我跟玉姨学吹笛。”他把别在后腰的寒玉笛抽出来晃了晃,“想吹出好听的曲子算‘想法’吗?”
果然……琴抱蔓闭闭眼,笑容更加柔和:“小二想一辈子吹笛?”
“嗯!我喜欢吹笛的!”小王爷重重点头。
“那小二的想法,是做一个‘乐师’。”琴抱蔓抚上小王爷的脸,表情有些复杂。
“娘不喜欢?”小王爷皱起小脸。
“不,娘很喜欢。小二想学吹笛,这很好。”琴抱蔓柔声哄道,然后放下手,转头看向小世子,“小一,娘和小二的话你刚也听到了,告诉娘,小一你将来想做什么?”
小世子毫不犹豫:“学剑。”
“即使很辛苦也要坚持吗?”琴抱蔓追问。
“要。”小世子干脆利落。
“……好。”琴抱蔓带点伤感地看着大儿子的脸,“那么,如果娘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小一用学得的剑术好好保护小二,小一能答应吗?”
心里一悚,小王爷垂下眼睑。
“好。”
却又在听到那人回答之后猛然看向对方——
小世子还是平静的面色,他口中清晰地吐出四字:“我保护他。”
一时间情绪翻涌,然而很快压下沸腾心潮。小王爷暗暗自嘲,这出戏唱了三年,还唱得越来越真了……
“我也会保护哥哥的!”接下来,他却露出大大的灿烂笑容。
小世子瞥他一眼,不动如山。
琴抱蔓满怀欣慰,慈和的目光落在两兄弟身上,那是一个母亲给与孩子最大怜爱的眼神。
“蔓姐,别这么低落,我陪着你呢……”玉合欢迅速贴到琴抱蔓身上,不满地嘟哝道。
“好、好……”琴抱蔓替她把垂落的几根黑发掖到耳后,轻声答应着。
当晚,天幕中黑云层层堆积,夜色浓重到让人心生不安。
空气中似乎流淌过不祥的气息,躺在床上的两个幼小身影不约而同地翻身坐起来,一个靠在墙边瞥向窗外,另一个握住剑柄站到门边,都暗自警惕。
“外面好像来了不少人。”虽然还没有人闯进这内院中来,但依着前世多年经验,小王爷反射性地觉得异常。
同理,小世子亦是一样:“有刀兵和火油的味道。”
尽管微小,但是铁甲互相碰撞的声音,还有火把燃烧的毕剥声,两人都敏感地察觉到。
“很奇怪,这一次好像比较麻烦。”小王爷皱起眉头,以往那些来人,都被拦在府门口,两下就给秦风玉合欢二人收拾掉,今天是怎么回事,不仅没看到那两人,还需要动用铁甲兵给包围府邸?那些铁甲兵是皇帝派的,都是有些武艺的兵士,平日里藏在府中不同角落,是最后一道防线,他们现在出动了……那么,事情肯定棘手了。“兵部首座,我们是出去,还是在这里留守?”
小世子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身子身子一晃很快爬到床上,一把拉下小王爷并排躺着,然后才说:“别动。”
小王爷瞬间明白过来,赶紧闭上眼睛。
果然,不出半刻,门外就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跟着门被人重重推开,跑进来一个仅披了纱衣的美貌妇人,衣衫发鬓都有些蓬乱,样子也有些着慌,但当她看见床上睡得好好的两个小儿之后,面色就缓和下来,就像松了口气似的。
“还好还好……”她口中喃喃说了句,快步走到床边把两个孩子推了推,“小一、小二,醒一醒!”
小王爷装作刚醒来的样子,小手揉了揉眼睛:“娘?”
小世子也抱着剑睁开眼,一双漆黑的眼珠这一刻有点发亮。
琴抱蔓马上背过身去:“小一到我背上来。”小世子不拒绝,手脚麻利地爬上去,她又伸长手臂把小王爷捞到怀里,匆匆往门外跑去。
一路穿过长廊庭院、小榭楼台,琴抱蔓呼吸急促,极快地朝后门跑去,这模样,跟逃难差不多。
小王爷在琴抱蔓怀里呆着,两个手臂紧紧抱住自家母亲的脖子,一派天真地问道:“娘~娘,我们要去哪里?”
琴抱蔓一边注意周遭情况一边答道:“小二不是一直想要出去玩吗,娘这就带你和哥哥一起出去,小二乖,不要说话。”
小王爷一听,大概知道是有惹不起的人上门了,侧过头与小世子交换个眼色,乖乖缩进琴抱蔓怀里不再出声。
火光渐渐升起,映红了半边天,铁甲的撞击声越来越近,呼喊与兵刃相交的声响也逐渐传到内院来,琴抱蔓听到,脚下的步子更加快了些。
匆匆到了后院,后门半遮不掩,有青衣的少女探头张望,神色焦虑,见到琴抱蔓身影眼里露出些喜色:“王妃,这里!快点快点!”
“青柳,飞红呢?”琴抱蔓急忙走过去,被她把小世子从背上接下来。
“飞红在马车上,正等着王妃和两个小主子呢!”青柳把小世子抱住,“怕外面会有什么情况,就在那处招呼着。”说话时赶紧拉开后门,放几个人过去。
“好,我们快走。”琴抱蔓点头,跟着小跑出去。
出门走了几步,绕进一个拐角,那里立着个硬木造的马车,牵着几匹快马,车前坐着个红衣的少女,还在四处逡巡,正是在外等待的丫鬟飞红。此时看到来人立刻拉起车帘,唤道:“王妃请快上车!”
“青柳也快一点。”琴抱蔓一顿足钻进车里,青柳也很快跟了进来。
只听车外飞红一声清叱,车子便动了。
大概也是走得匆忙,里面只有硬座而没有铺上软垫之类,马车再一颠簸,人便情不自禁东倒西歪,硌得浑身生疼。
琴抱蔓与青柳各自把两个小孩儿揽在怀里护好,忍着疼痛紧紧赶路。
就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来,小王爷悄悄抬起头,正看见琴抱蔓满脸的担忧——这样灰暗的情绪,还是第一次从她身上见到。
小王爷眼珠一转,把手挣扎着朝旁边青柳怀中探去,小世子眸光一敛,便也把手伸了过来,两个人手握在了一起,好在琴抱蔓与青柳坐得近,倒也没有费太大力气。
琴抱蔓看到两个孩儿的小动作,心中浮起一点暖意,但很快又被忐忑盖住。
而牵起小手的小王爷和小世子,此时也开始了他们的对话。
在车厢暗影处,小王爷手指在小世子掌心极快地写了几笔,然后抬头,目光露出些询问的神色。
“强敌将来,你我如何自保?”
小世子面无表情,也回划着:“此地不宜久留,然则幼儿身体不便,可见机行事。若实在无法可想,假死。”
小王爷思忖一会,又划几字:“若是逃脱不得,就点华盖|岤。”
华盖|岤位于胸骨柄与胸骨体联合中点,是死|岤之一,然而以现在二人的孩童之躯,用七分力恰好便能中断呼吸,而不伤内脏。一般人该是想不到区区三岁小儿能这般精巧点中此|岤,应当不会怀疑。
却见小世子摇一下头,写道:“你点我,我给你截脉。”
小王爷犹豫一下,慢慢划了一句:“你有信心么。”
截脉一说小王爷也有听闻,比起点|岤来副作用要小许多,作出的“死亡”效果也好一些,对外界亦有朦胧反应,若真能精确把握,的确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小世子没再写字,只是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小王爷嘴角勾起个浅笑,我知道了。
几下沟通完毕,小王爷仔细倾听马蹄声的频率,再从车子晃动的细微变化,认真分辨着马车行进的方向。
正当时,车外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是飞红的声音。
跟着马车重重一颠,停了下来。
琴抱蔓面色凝重,把小王爷往旁边一放,手腕一翻,从小世子腰间抽出破云剑,一拧身跃了出去。
“青柳,带孩儿们走!”
家毁人亡
“走?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哈哈哈哈哈!”一阵放肆的狂笑声突兀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压力,让马车的门板内壁被挤得咔咔作响,然后猛然达到极限,“嘭”地一声响四面碎裂开去。
劲风袭来,青柳睁不开眼,她把两个孩子死死护着抱紧,就往后面林子里跑过去。
小王爷和小世子同时感觉到胸口发闷……之前感受到的压力,想必就是武林中人内力外放的结果,三岁小童的身子当然是顶受不住的。
青柳也不过只是个王府中被使唤的丫鬟,一个弱智女流脚步又能快到哪里去?如今慌不择路匆匆而行,更是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好在此时马车已出了城,到了荒郊野外,没几步就有个茂密的林子,青柳一咬银牙,拼命往里面跑了去——若有这树林护佑,说不定还能逃得性命!
小王爷回头,只看见琴抱蔓仗剑而立,那背影一扫平日里柔弱,看起来竟有些凛然——
林子很深很黑,青柳抱着两个不算轻的孩子慌不择路地奔走,已然是精疲力竭,小世子的童音在空旷的夜色中居然现出一点清冷之感:“青柳,先休息一下。”
此言一出,青柳步子一僵:“歇不得啊小世子!”
“青柳姐姐,就放我和哥哥下来吧~”小王爷娇声嚷道,“我好累,身上也被勒得好痛哦!”
青柳无法,她也实在撑不住了,只好把两个人放下来,自己则靠着一棵直挺树木大口大口地喘气。
小王爷看她一眼,转身跟小世子站到一处。
“没处跑了。”小王爷低低在小世子耳边说道。
“嗯,以青柳的体力,不足以带我们逃脱。”小世子颔首。
“那我们做好准备,截脉的时候你可看准了,别乱戳。”小王爷轻笑,“而后是死是活……那就听天由命吧。”
“好。”小世子答应。
静默了一会,小王爷开口:“便宜娘她……”
“死了。”小世子顿一下,“我们入林的最后时刻。”那个时候,他看到那个毫无私心养育了他们三年的女人倒下的身影。
“是吗。”小王爷垂目,“如果能活着的话,我得还了这个养育之恩。”
“好。”小世子点头。
“要跟我联手吗?”
“好。”
“那么,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保持联系。”
“嗯。”
待他们一轮细语过后,青柳也渐渐恢复体力,她抚着胸口感受着还有些过急的心跳说道:“小世子,小王爷,我们该继续上路了。”她的笑容有点勉强,是了,虽然贵为王府的大丫鬟,终究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这一晚所受到的惊吓,也真够了……何况现在还担负着两个小主子的命,更是让她心惊胆寒。
没时间多说话,青柳再度抱起两个小主子,又往林子深处钻去,一边跑一边四面顾盼,跑一会看到个极粗壮的大树,忽然停下来,急急把两个孩子塞进树洞,胡乱摘叶子杂草塞住,叮嘱一声“千万别乱动”,就跑往另一个方向。
叶影掩映间,道路晦暗难辨,青柳撑着酸软的身子快步奔走,一个不小心被凸出的根须绊住,狼狈跌倒,可她想着要将敌人引得更远些,又赶忙扶着树爬起来。才刚站稳,她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凉意从心底缓缓升起。
“小丫头……你还想逃么?”阴测测的男声传入青柳耳中。含着魅香的吐息吹拂在颈间、还有粘腻的犹如被软体动物爬过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似乎有一根手指划过青柳的脸颊,一触即分,可青柳却觉着面上一热,跟着就有热热液体滴落,顺着下巴滑下去。
青柳摸一把,是血。
“哎呀……破相了。”那人又说,带着些似有似无的怜悯,“真是可怜~”
青柳呼吸一窒,难以遏止的恐惧,然而她只是深吸一
剑鬼蛊师 孤独的小孩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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