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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鬼蛊师 孤独的小孩第17部分阅读

      剑鬼蛊师孤独的小孩 作者:肉书屋

    剑鬼蛊师 孤独的小孩第17部分阅读

    得歪了去。好在是从二楼跌下,也没个什么伤筋动骨,只是这位少爷惯来养尊处优的,虽说被怎么样,却也痛得狠了。

    “八字胡”素来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意,早就派了人回去再叫人,这不,没多会,就又轰轰烈烈地来了十几个,接了前面快挡不住的护院们的班,护院们见来了帮手,就也振奋精神,加快攻势。

    顾澄晚的武功好,只可惜不能运起太多内力,不然会露出人蛊本相,若是被人看到,就难解释了,楚澜不用指望,方狄也仅能自保……这样一来,狼狈的就成了楚澜几个。

    不过既然是在卞阳如此武林大城,酒楼又是个人流汇聚的地方,那么,有人插手过来,便也不足为奇。

    插手的,是个颇为结实的年轻人。

    说是年轻人,约莫也有个二十五六的模样,肤色略黑,眼睛里透着一股蛮气,五官生得颇为周正,甚至说,是称得上英挺的。而他的武功也很是高强,正在游斗的几人只觉着眼前一花,就有个人挡在方狄的前面,掌力微吐,三五两下把那些个围攻之人都扇倒在地上。

    八字胡见讨不了好,急急忙忙在方大少爷耳朵边上说了几句,方大少爷口里哼哼两声,怨毒地盯了楚澜一眼,才踉踉跄跄地撑着八字胡跑出去。

    一边推挤围观之人,一边破口大骂,八字胡的脚步也很快,不多时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没有了热闹看,人群自然是散光了,而之前出手相助的年轻人则留了下来。

    “你们没事吧?”他看一眼方狄轻咳一声,似乎有些不习惯,表情也有些硬硬的。

    “没事。”方狄摇一下头,“多谢。”

    顾澄晚与楚澜也急忙道谢。

    年轻人没有更多的话,他拎起扔在一边的大包,点点头立刻离开。

    目送他背影消失,楚澜几人也没了心情吃饭,刚也要走,花蚕出声,喊住了他们。

    另一边,大开的皮货铺子里走进一个人,把手里的巨大包裹“嘭”一声扔在柜台上,掌柜的老爷子笑眯眯打开,正见到一张完整的斑斓虎皮,他满脸的褶子笑得更开,手指头朝店里的小门指一指,说:“东家在里头等着,贵客请自行进去。”

    夜晚,月色朦胧。

    顾家别苑里僻静院子的厢房里,花蚕半趴在花戮的胸口睡得正香。花戮的心跳很平稳,就和他那永远不变的表情和沉静一样。

    一缕凌厉的指风自窗外射入,轻轻地打在窗棂上,发出“喀”的一声细响,花戮猛然睁眼,眼里划过一丝冷光。

    随即,他右臂微微一动,不着痕迹地将臂弯里的少年挪到床榻上,另一手随意拉过,就披上外衣,从大开的窗口掠了出去。

    前方的人速度很快,起纵跳跃间就像是几个被截断了的虚幻影子,急速向前,而花戮也不遑多让,飞奔之时掀起淡淡的风,飘飘忽忽犹如鬼魅。

    两人一前一后奔出很久,终于到了城外一片荒凉之处。

    前头的人停下来,花戮就也定在距离那人不到十尺的地方。

    前头的人并不说话,然而花戮却破天荒先开了口。

    “师父。”他的语气里没有特别的情绪,就像是在平实地叙述一般。

    前头那人转过身,露出的正是花绝天那张粗犷的脸。

    花戮看见花绝天此时的模样,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此人依旧高大,可原本魁梧的身躯却像是瘦了些许,眉宇之间看似平静,却又仿佛隐隐蕴含着某种凶厉之气。

    “花戮,真是好久不见了。”他说道,“若我不来找你,你可不是要忘记我这师父了罢?”

    “徒儿不敢。”花戮抬头,说出告罪的话来。

    他得清清楚楚,在花绝天抬眼之时,那双眼,正透出血一样的颜色。

    花戮的目光极快地下移,又落在花绝天的腰间——那里挂着个在月光下微微泛白的物事,细细看去,竟然是一个头骨!

    确切地说,并不是完整的头骨,自鼻梁起那头骨被分作两半,在上面的头盖骨是完好无缺,而两边的颧骨,却是一半完好无缺,一半带着深深的刻痕。而这个半残的头骨又被人不知涂了什么药物上去,居然一点干枯的痕迹也没有,而是饱满的,甚至莹润的。

    花戮的视线只在那一掠即过,可花绝天的眼力,自然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张开口,嘶哑一笑:“怎么,很感兴趣?”

    “没有。”花戮否认,“只是奇怪。”

    “哼,故人的尸骸罢了。”花绝天“嘿嘿”笑了两声,“未免心中挂念,还不如干脆带在身边的好,不是么?”

    花戮没有接话。

    花绝天话锋一转,问道:“之前我见与你同睡还有一人,此人是谁?”他的问题仿佛很随意,但又隐隐蕴含着某种奇特的意味,甚至有些追根究底的。

    花戮敏锐地听出来,有一种他极为熟悉的感觉藏在花绝天看似无意的询问之中——杀意,一个不满就要出手的杀意。

    而且这杀意并不是针对花戮,而是针对那个人,那个与花戮同睡之人。

    花戮直觉地觉察到,花绝天认出来了——这个做了花绝地十几年徒儿的少年。同时花戮也知道,他还没有确认花蚕花戮已经知晓彼此的身份。

    花蚕花戮五官相仿,可由于气质南辕北辙,早已不是一眼就能看出兄弟身份。所以,只看花戮回答如何了。一个不小心,花绝天的杀意就要喷薄而出,在还没有达到梵天诀十二重大圆满的时候,花戮决不是花绝天的对手。

    沉默了一会,花戮终于开口。

    “情人。”

    花绝天的表情瞬间扭曲到某种奇怪的境地:“为师没有听清。”

    “是情人。”花戮斩钉截铁。

    花绝天的神情怪异,眼中红光闪烁:“你们如何相识的?”

    “路遇。”花戮答道,“同行多日,而后定情。”

    花绝天的眼神更加奇异:“花戮,你不是轻易动心之人,为师不信你。”

    “情之所钟,情非得已。”花戮眸光一闪,“熟悉感,很亲近。”

    花绝天明白了花戮的意思,唇边的笑容更加诡异,他伸出拇指在腰间的半个骷髅头上温柔摸了摸说:“这样很好,你也很喜欢罢?等到那一日,你会开心的。若是早知如此,当初想必你还会更快乐一些。”

    他说的话颠三倒四,花戮也不打断他,就听他在那里絮絮叨叨,同骷髅头说了好半天的话。

    时间渐渐过去,终于到了后半夜,花绝天就像突然反应过来,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既然你喜欢,就继续去喜欢,为师不管你。”花绝天摆摆手赶他,“快走快走,别忘了武林大会之后就是比武之日,你可要准备好,一举杀了仇人才是。”

    花戮一颔首:“徒儿明白。”

    就跟离去的时候一样,窗户依旧大敞。

    窗子里的软榻上,秀美的少年披着长长的黑发,一只手拖着下颔,另一手拨弄一只小小的蛊虫,很是自得其乐。

    气息冰冷的青年自窗外而入,正落在屋子中央,他一甩手把外衣除去,慢慢地走到床边。

    床榻上,只着了单衣的少年抬起头,眼里映着惨白的月光,面上似笑非笑。

    “我的哥哥,你可真会说话……”他白得有些透明的指尖周围,绿豆大小的蛊虫嗡嗡飞舞,“情人?还真是好理由啊~”

    青衣人

    两兄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像是在僵持,又像仅仅只是对视而已。

    “只能如此。”良久,花戮淡声说了句,径直睡到床榻外沿。

    花蚕口里冷哼,身子往里面挪了些。

    他心里也是明白,花绝地虽死,可更难对付的花绝天却还活着,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还是莫要让他发现两人已知对方身份的好,以免打草惊蛇。

    在普通人家,便是亲生兄弟也少有亲密至此,而以这般亲密姿态为由,谎称为情人身份,就要可信许多,加上花绝天本人不安好心,对花绝地那变态又那般钟情,若是以为两人当真兄弟□,便只会高兴,而忽略破绽。

    花戮仰面躺着,并不去理会花蚕的种种心思,不多时就合上眼,一面调息,一面等候天明。

    屋里的烛火早就灭了去,黑暗之中只有花蚕双眼明亮,腕间银蛇晃动着明媚的光。再过不得一会,花蚕也翻身躺倒。

    花戮只觉着自己胸口多了个什么重物,带着温热的体温,徐徐压了上来。

    两个人的呼吸都逐渐平稳,两个不同的心跳声在相似的频率中,逐渐化而为一……

    在送花氏兄弟后,竹玉在房间里持续等待,还因此特意挂了牌子,中止接待下面的客人。

    过了两柱香工夫,那石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个身材劲瘦的男人,神情很平静,看起来并非头一次过来的模样。

    “你来了。”竹玉此时正坐在屋子中央,重重的纱幔被掀了起来,挂在房间的两边,柔顺地垂下,几乎要铺到地上。

    竹玉似乎与这男人很熟稔,说话的口气十分自然。

    “嗯,我来了。”男人笑一笑,坐到竹玉对面,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一口茶,“果然还是你更懂享受,这茶水味道不错,若不是你这里,别处怕是很难喝到。”

    “我也同你说过,若你想,我很欢迎你常驻于此。”竹玉也勾起嘴角,扇面一打遮住半张脸去。露出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子的脸,带着玩笑的语气,神色却并非如此。

    “不可以,我还有事要做,不能离开那个地方。”男子摇头。

    “我明白我明白,你一直在找一个人么,做兄弟的自然理解。”竹玉暧昧一笑,“可据我所知,你已然找到了?”

    “嗯,找到了。”男子听到这话,眼里流露出一丝暖意,跟着也好像有了心思打趣的,“你这个消息头子开了这偌大一间消息铺子,有什么消息不是第一瞬传入你耳里的?”

    “那便先恭喜你了。”竹玉叹息,笑容更扩大了些,又道,“我这里的确人手颇多,可总也缺了能信任的管事之人,某人若是能来帮我,才不枉费一番结交之情啊!”

    “不用多说,待事情一了,我就过来帮你便是。”男子摆手,就此下了结论,而后问道,“那你呢,要找的人如何了?”

    竹玉侧头,扇子打在掌上神秘一笑:“说不得,我也有眉目了……”

    男子突然有了些兴趣:“哦?这是何时之事?”

    “待我回去请示,才能进行下一步。”竹玉放下扇子,双手遥遥地拱了拱,随即笑道,“现在还不好说、不好说~”

    “哼,你们朝廷做事,总是麻烦得很。”男子冷嗤一声。

    竹玉也不生气,反而说道:“若不是规矩森严,又怎么能做得成事?”

    男子也笑了:“这倒也是。现在便是武林中那几个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派,也不知道那个他们所依靠的消息铺子,是朝廷所办。”

    “太祖深谋远虑,正是我们这些后人所难以想象的。”竹玉眼里划过一抹敬意,“小子不才,被当今圣上委予此任,自当尽心尽力,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武林大会就要召开。

    卞阳城里人流拥挤,从下九流到超一流的武林人,全都到了这里,大街上各式铺子客栈酒楼竞相绽放,生意热火得很。

    这时候有好勇斗狠的,有不动声色的,也有闲着就要惹出些事来、好揣摩揣摩有哪些个势力不能惹的。新人有,正道有,亦正亦邪也有,唯独那确定了的邪道,便是有,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至于暗地里做些什么,就不足为外人道之了。

    顾无相楚辞林沐晴这几个世家家主和公子的,也愈发忙碌了起来,要给来人调配住宿、解决纠纷、平息干戈……楚澜帮不上忙,就依照兄长的命令陪着花蚕花戮满城走,再不着痕迹地给他们指点指点来了的高人们和大派的子弟、新秀,以免到时两人遇上谁、却又不明对方身份,惹出笑话事小,弄出龃龉来便不好了。

    顾澄晚在见到花蚕的刹那就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当着自家哥哥的面自然不会以“主人”称之,可顾无相不在的时候,他却是更为恭敬——毕竟心脏里住进了别人家的虫子,让他不敢有丝毫造次。

    这一日,楚澜照例带了花蚕花戮去街上乱走,因着那次与傲鹰堡的闹出事来,方狄就被留在了家里,而多出来的那个,就是之前一直在屋中坐禅的慧悟大师了。

    街上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卞阳城自前些日子起,就不知进来了多少厉害人物,说不得伸手抬脚就能碰到个惹不起的,所以但凡外来的武林人,都是会彼此注意几分,以免节外生枝。

    不过这个警惕也与势力的大小、武功的高低有关,像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衣衫的款式颜色都是固定的,旁人一见就会明白,而武艺高强那些,只这么一站就自然有股气势涌出,使人一见便心生敬畏。

    楚澜是楚家最小的公子,功夫又不入流,因而他知道的人多,但知道他的却不多。

    沿着街路一行人慢慢走着,花蚕被花戮与楚澜夹在中间,顾澄晚走在最外面,慧悟这个白衣的和尚,就走在最里面,以免扎眼。

    走一路说一路,这走着走着,突然人就少了许多。

    楚澜于是也停下步子说:“前面不能再过去了。”

    “为何不能?”花蚕侧头问道,“莫不是前方有官府之人?”

    “可不是这么回事。”楚澜摇头笑道,“自古官民不相亲,这卞阳城虽大,可因着武林人多了,官府的用处就弱了。就是相管,也管不来。又还有一句话叫做‘官匪一家’,我们已然连着好几回在此处召开武林大会,官府的人是知道的。大哥他们也早已打点好,大会开始前这几日,卞阳城内的治安由四个武林世家差人维护,官府只加派人手在城外把关,查点一下人数罢了。”

    “楚家主他们果然辛苦。”花蚕带着一点感叹说道。

    “可也不能这样说,若是哪一日哥哥插不上手了,那才叫麻烦了呢!”楚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好啦,我们去另一边罢,无论如何,前面那地方是去不了了的。”

    他看花蚕似乎还有好奇,就再说道,“那是玲珑绣坊,女人扎堆的地方!”

    压低了声线,他小小声地解释:“这些年出了个唤作‘彩衣阁’的门派,里面各个都是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加上每人手里都有那么一些奇异功夫,一般人也是惹不得的。约莫一月半前,她们就来到此地,住进这玲珑绣坊里面,也不知她们想了什么法子,硬生生把这条街占了一半去。官府不管,有后来的武林人不忿,却都是直着进去横着出来。大哥后来去拜访过,回来以后也是让我们照做……至于说了什么,我倒是不清楚的。”

    “既然如此,我们照做便是。”花蚕温和笑了笑,手一摆开说道,“还请楚少爷带路。”

    许是今日运气不佳,才踏上另一条路,迎面就走过来一群和尚,个个口宣佛号,目光炯炯。

    楚澜悄声对众人说道:“这些都是贞元寺的武僧,贞元寺素来清正中立,这群僧人是被方丈觉明大师遣来帮助大哥保护城里安危、限制武人过分扰民打斗的。”

    几个人一听,便又止住脚步,双手合十见礼。

    武僧们似乎果真十分忙碌,也只是回礼之后,就大步离开。

    花蚕瞥眼间,见到慧悟眼中情绪,仿佛有事,便开口问道:“慧悟大师,可是有何不妥?”

    慧悟念一声佛号,说:“贫僧仰慕觉明大师已久,来前与家师说过,想去拜会觉明大师以聆听教诲,家师颇为赞许,便给了贫僧拜谒的牌子。贫僧方才见得贞元寺僧人,就立时想了起来。”

    楚澜在一旁听到,就笑着说道:“慧悟大师既有此意,不如这就去觉明大师处探访。”

    慧悟微微皱眉:“觉明大师远在千里之外,这几日间,怕是难以来回。”

    “那可未必。”见众人目光一齐投来,楚澜蹭把鼻子,带几分得意说道,“觉远大师明晨便能抵达卞阳,就住在城内北角的僻静院子里!”

    花蚕听得,也笑道:“这样便好,到时慧悟大师不妨带了拜帖前去,以偿心愿。”

    慧悟并掌垂首:“阿弥陀佛。”

    说完话,接下来又换别的路,一行人把那些个叫得出名号的武林人认了个遍,如此走了一下午不提。

    三更过——

    顾家别苑长廊里巡逻的侍卫也有了些困意,都只是强打精神走来走去。

    成片的乌云拂过,缓缓地遮住明月,投下层层黯淡的影子。

    别苑中很安静,只有极细微的呼吸声起伏。

    突然,一声炸雷猛然响起!

    巨大的轰鸣声,整个院子里硝烟弥漫,顿时惊起一片呼喊。

    花戮鼻子里嗅到火药味,身后极快地拉起花蚕,一揽过去就纵身跳了起来。

    花蚕显然也早醒了,他没有吭声,在花戮拉动他的刹那,一个翻身,面对花戮拥了上去,两腿自然盘上他的腰间,双手也随即缠住他颈子,以方便对方行动。

    既然花蚕自己找好了位置,花戮便不用过多操心,他左手护住花蚕的腰,口一张,吞下颗药丸,耳边也传来少年清洌低柔的声音。

    “来人不知来路,吃下这个,以防万一。”

    深更半夜的这么一声巨响,一下子就炸毁了半个屋子,花戮抱着花蚕匆匆掠出,在屋檐上一阵疾驰。

    前方奔跑的人身材玲珑,看起来是个女子,只不过黑巾蒙面,浑身都被裹得紧紧,又只是投了一枚“霹雳雷火丸”就极速逃窜,却是让人无法认出来历。

    花戮的视线很专注,只停在那女子身上,而他的速度显然要比女子好上许多,所以即便那女子先走,两方的距离也在逐渐缩短。

    花蚕的脑袋搁在花戮的肩上,目光正对着他身后的方向,手里头甩了甩,轻声叮咛:“快去快去,好好看一看来人可有做什么下作手段!”

    一抹银光破空而出,筷子粗细的银练蛇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就像一根银针,直直地扎入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顾家别苑的另一个屋角,有个瘦削的人影探出头来,留在他眼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

    面目秀丽的素衣人,被另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温柔抱在怀中,飞快地朝敌人分方向掠去,长长的黑发拖曳在空中,就像是一片黑色的云,说不出的柔和,也说不出的美丽。

    “王妃……”

    他口里喃喃地念道。

    “王妃!”

    就像被巨大的喜悦冲击,他的心情也随之高扬,他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也忘记了为自己的同伴断后,他不再去看着顾家别苑里慌乱的人,更没有依照之前的想法再为他们制造一些混乱……现在的他,一心只想着一件事。

    他想要追上前面那个人。

    无论是人是鬼是真是幻,他总是不希望再看到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消失了的。

    就在花戮将要追上前方那偷袭顾家别苑的女子之时,他也同时察觉到,后面有人追来了。

    那一道气息并不熟悉,不是顾家别苑里的任何一个人,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这女子同伙了,而且看对方轻功,比前头的女子要强上许多。

    莫非是对方今晚行动的主使者?

    花戮心思一动,耳边同时传来花蚕的声音:“我的哥哥,我看他想见我们得紧,不如就去见一见罢!”至于前头的小喽啰,放了也没什么太大损失。

    他这个“见一见”,当然不是真要用眼去看。

    花戮于是转身,手腕转动间,破云剑已然被抽了出来,带出一点犀利的光。

    追来那人青衣罩顶,让人见不到他的容貌,可静静攀在自家兄长身上的花蚕则从那青铜面具的眼眶中看到,对方那满是惊异、疑惑以及不可置信的狂喜的目光。

    好复杂的情绪……而看那神情,是认识破云剑的。

    是谁呢?

    花蚕暗自揣测,面上却冲来人微微一笑。

    青衣人似乎被这一笑弄得有些恍惚,在这一刻,花戮的剑已然到了他的胸前,他的身形猛然一窒,不知用了个什么身法,居然生生地躲了开去。只是花戮的剑太快,哪怕只有余威,也能轻易割破那人外衫,露出里面黑色的里衣来。

    那人闪过花戮剑势后,立时后退十尺,两手背在身后,做出个毫无防备和抵抗的姿态。

    “先别动手。”花蚕趴在自家哥哥肩上,又开口了。

    花戮果然不动。

    “这位兄台可是有话要说?”花蚕稍稍提高了声音,冲青衣人喊道。

    青衣人眼中闪过欣喜之色,用力点头,手里指向另一个方向,连连做出手势。

    ……不能说话么?花蚕心中暗忖。

    “可是让我们跟着你走?”花蚕又问。

    那人更高兴了,转身作势带路。

    花蚕却说道:“你深夜弄塌了我们住的房子,又追了我们一路,现在还想让我们跟你走……让我们怎样相信你?”

    听到这话,青衣人有些焦急,他好像无计可施似的转了几个圈,抬起头似乎想说话,却又止住,用手势慌乱比划,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

    花蚕笑了:“在下看你不像有恶意,便跟你走一趟罢。”

    青衣人拍掌,像是某种纯然的喜悦,他脚尖一点用轻功冲出去,还不忘回头朝两人招手。

    花蚕弯起嘴角,头一低,靠在花戮颈窝,随后就只听见耳中一片风声呼啸……花戮起纵之间,已然紧贴着那青衣人去了。

    花戮紧紧跟着青衣人,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不住前行。

    前面的人心中一边欣喜一边惊讶,复杂得很,后面的人心里平静,还带着些微另外的盘算。

    前后约莫行了有一炷香,青衣人终于停在个巷子里的朱红大门前面。他也不敲门,手里一撑,就从旁边高大的围墙处翻了进去。

    又走了几步,他直接进了个矮檐的屋子。

    屋里的陈设异常简单,除了床,竟然就一无他物。

    花戮把花蚕放了下来,两人并肩站在一起。

    青衣人刚进门,就一头扎进了柜子里面,好不容易摸出个长形的木匣子出来,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会儿,才双手捧好了递过去。

    为防有诈,由用毒的行家花蚕接过这东西。

    木匣的表面很光滑,看起来是被人精心保护、每一日都会取出细细擦拭的,上面没有毒。

    花蚕侧身,将匣子递给花戮——花戮将其打开来,里面也没什么机关。

    两个人对视一眼,才认真看起里面的东西来。

    是一个画轴。

    花蚕把画取出,顺着边沿慢慢拉开,很快的,画上的内容就全部显现在两人眼前。

    貌美而温柔的女子,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裙,披着长长的发,正站在树下宛然而笑,她微微俯下身子,双臂合围,臂弯间是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儿,一个抱着细长的宝剑,小脸绷得紧紧,另一个笑得灿烂,背对着女子两只小手探出去,要接那飘落下来的粉色花瓣。

    这幅画的画工并不算最好,甚至还有一些生疏的痕迹,可从那每一处用笔,每一点描画,都能觉出作画人满满的怀念和忧伤。

    明明是这样美丽而温馨的画面,却让人觉得,好像只是个虚无的梦境般……一触即碎。

    花蚕和花戮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在明亮的烛火之下,青衣人将面前的两人看得很清楚,他认真地打量还在看画的兄弟两个,不需要刻意回忆,他的脑海里自然出现记忆中那女子的身影。

    面前站着的,是只着了单衣的文秀少年,并非女子模样,只是因着少年年纪不大、身材又瘦弱,眉眼之间那般熟悉,才会有之前黑暗中的错认。

    他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想说些什么。

    两人看完了画,花蚕一点一点,细致地将画收好,抬起眼来。

    而后,就听见那边一道颤颤巍巍的询问:“你们……是小世子和小王爷吗?”青衣人的声音很嘶哑,几乎可以用难听来形容,可说话的语气却那样激动,让人觉得若不是诚恳的回答,就会泯灭了自己的良心一样。

    并没有承认,花蚕一勾唇,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青衣人捏一捏拳头,“我是……青柳。”

    青柳

    他解开外面那件青色宽大袍子,露出里面贴身的劲装,这才让人看出,他原来竟不是“他”,而是“她”。

    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她终于摘下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了容貌来。

    饶是终日与毒物打交道的花蚕,也不禁有些有些惊异了。

    那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遍布的都是黑黑紫紫的疤痕,就像是一大堆污泥糊在脸上,甚至看不到眼耳口鼻。

    这哪里是女人的脸,便是男人,丑到这地步怕也是生不出再活下去的心思的。若此人真是青柳——当初那个娇娇俏俏的美貌丫鬟,能撑到这地步,真着实不容易了。

    自称“青柳”的女子目光很平静,任凭眼前两人细细观察。

    花蚕能看出来,这个女子是真的镇定,也是真的不在意那副人见人怕的丑恶容貌,而且,从始到终,她都没有露出半点敌意。

    良久,花蚕微微地笑了:“真的是青姨吗?那个护着我和哥哥,自己却被人一掌打出去的青姨?”

    他这话一出,已然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女子的平静,被这句话在瞬间打破。

    “小王爷切莫这样称呼,婢子承担不起……”她哽咽着,盈盈拜倒在地,“婢子守候多年,终于能再见您们,真是感谢上天,感谢上天!”

    “青姨快快请起,按理说你还是我兄弟两人的恩人,我们两个不好受此大礼的。”花蚕上前一步,伸手把青柳扶住。

    青柳自知容貌吓人,却见花蚕全不介意,眼里也毫无鄙夷之意,心中更是安慰,只觉得王妃当年虽说只与两个小主子相处了三年,可那一番相处和教导却是全没有白费的。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就着花蚕的搀扶站了起来。

    青柳还在拭泪,花蚕的手却伸到背后,拉了拉花戮的袖子。

    花戮上前一步与花蚕并排,也是一颔首,唤了一声“青姨”。

    青柳见状,霎时间破涕为笑了:“两位小主子果然还是如此相处,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呢。”她眼里溢出一些怀念,想到当年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再想起这些年亲手绘制的图画中他们的情态,感触颇多。

    待青柳回忆完,花蚕才带了一些迟疑地问道:“青姨,你的脸……”

    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颊,青柳嘴角抽动一下,却无法做出个笑容来,可她的眼里并没有遗憾:“能捡回一条命来,能在今日再见到小世子与小王爷,已是万幸,其余之事,青柳不敢奢求。”

    为何能安然无恙,为何又容颜尽毁?她娓娓道来,把当年之事,全数说与两人听之。

    当年的青柳,护住两位小主人跑进了城外的树林,在仇家即将追来的时候,她奋力把他们塞进了树洞里,自己则去诱敌。而后琴抱蔓尸体被人拖来,飞红早被杀害,而她自己,也被仇人一掌打在胸口,撞到树上吐血昏厥。

    她原本是应该死的,可或者是上天垂怜,“活死人”陈百药听闻晋南王爷一家遭难,尽速赶来,在树林里发现她半僵的身体,费尽了千方百计,才为她捡回一条命来。然而那一记毒掌实在太厉害,若是想活,唯有先死后生,把毒逼入头顶百汇……生生地毁了她的容颜。而毒性猛烈,冲上来时烧伤了喉咙,又几乎弄哑了她,陈百药尽心为她调养很久,才使她能勉强发声……却是难听至极。如今即便是她站在昔日故人之前,也无法让人认出来了。

    ……陈百药?就是那个脸色淡青,就像个活死人的高明医者么。花蚕清楚记得,就在自己抓周、王府宴客之时,那人还亲自前来,送上了“生生不息造化丹”,是自家便宜爹娘的好友。

    “青姨,也是陈老先生教会你武功的么?”花蚕又问,“哥哥的武功我是知道的,而青姨你的,似乎也很不错。”

    “嗯,算是吧。”青柳突然有些自嘲,“青柳原本毫无武艺,才会在王妃遭难时成为拖累,帮不上一点忙去,后来终于有了机会,青柳自然要尽力习武,以求能有一日,为王妃报仇!”

    青柳是被琴抱蔓捡回来的孤女,在琴抱蔓嫁于晋南王第五玦、十五年未有所出之时,青柳几乎成了她半个女儿,一直陪伴于身侧,而因为琴抱蔓温柔和善,对她又是亲切,她自幼无父无母,更是将琴抱蔓视为亲情支柱,一心只为了她能幸福安宁……而后出了那事,她痛悔不已,恨不能以身相代。

    所以,当她在陈百药居所养病、无意间见到一本医书之时,她跪在地上,足足求了陈百药三天三夜。

    要让一个半点没有武功之人拥有如今这般高强内力,自然是不能用寻常之法。青柳一身经脉早在毒气冲击下变得七零八落,陈百药百般思索,才以其深厚内力与特殊药物为她续脉,救了她的命,但续得的经脉柔弱无比,别说是要储蓄内力,就是稍微大些动作,也是不能。而她强求学武,陈百药原不想看着这命途多舛、对自家好友却忠心耿耿的女子逆天行事,可终究禁不住青柳哀求,为她彻底地又重新调理了一次。

    把已经续好的经脉重新拆掉,取来坚硬无匹的异金“百炼金”,打造成柔韧而坚实的经脉,给青柳安在身体里。这样而来的经脉能够经受强大内力的冲击,可那毕竟不是天生之物,每当月明之日,就会让青柳疼痛难忍,而每过两年,她又要回去陈百药身边,重新调整经脉位置。

    这般年复一年,日日痛苦,都是她所要付出的代价。

    青柳忍过来了。

    陈百药见她坚忍,就又给她服用强刺激性的药物,使其内力急速增长,如此多年,才有今日内力高强的青衣使。

    “青姨受苦了。”花蚕看着青柳虽然丑陋,却在此时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轻声安慰。

    青柳摇头笑道:“不辛苦,便是因为这身内力,青柳今日才能找到两位小主子。若是来日青柳能为王妃报仇,此生无憾矣。”这一笑连眸子里都透出些暖以来,依稀间,还有那个总是跟在琴抱蔓身侧、温婉细致的少女影子。

    叙旧完,两边的身份大概是没错了的。

    花蚕终于说到正题:“青姨,今晚突袭顾家别苑之人,可是与你一起的?”

    青柳原本还沉浸在欣喜与留恋的情绪中,闻言猛然清醒过来:“是我。”她坦然承认。

    “为何?”花蚕抬头问道,“据我与哥哥观察,顾、楚两家家主,以及林家的二公子、三公子,这几人都是想做大事之人,也能礼贤下士,人品武德均不错,青姨与他们过不去……我不太明白。”

    “敲山震虎和栽赃嫁祸罢了。”青柳冷笑,眼里射出一道寒光,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不沾血腥的弱女子。随即又敛了神色,语气里含了些惊惧与后怕,“若是早知两位小主子住在顾府,青柳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做出这等事来!好在世子殿下武艺高强,才没让青柳犯下无可饶恕的大罪……”她一说完,就又同曾经在晋南王府中一样福了福身告罪。

    花戮朝她一颔首,算是受了她一礼,也好让她心安。

    “那么,前段日子在卞阳屠了几个帮派的人,也是青姨你?”花蚕心念一动,又开口发问。

    “是。”青柳点头,并无隐瞒之意。

    花蚕眸光闪了闪:“青姨想栽赃嫁祸的,是……”

    “是仇人!”青柳咬牙切齿,几乎是嘶喊般说出口,“是我的仇人,也是晋南王府的仇人!”

    “青姨以为,仇人是谁?”花蚕放缓语速,带一些诱导与抚慰的。

    “炎、魔、教!”她一字一字,自牙缝里逼出这个名字来。

    果然是它!花蚕原本六分确定,在此时就变作了八分,只是不知这青柳是从何处可知、何人口中得知,又或者,是否探知更多两人尚且不知的消息?

    “炎魔教是仇人……这条消息,青姨是听何人所说?”花蚕沉吟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率行事。”

    “是一个极能信任之人所说,再加上多年寻访,终于确信。”青柳的口气中满是确定,还有一丝仇恨与不忿,“若不是那人,本也应认不出的,哼哼!”

    听她这样斩钉截铁,花蚕垂目:“如此还请青姨说明。”

    青柳听得这话,却似乎颇为为难:“青柳不能在此时对两位小主子说明,再稍待一些时日,青柳会带两位小主人去见一见那人,到时候,小主人就全部知晓了。”她低下头,满怀歉意地说道,“还请小主人不要怪罪……”

    “青姨既然为难,我与哥哥也不好勉强,这便回去了,以免旁人见了猜忌。”花蚕回头看一眼外头天色,见已然有些亮处泛出,就这般说道。

    青柳也知是这个理,目光却还有几分犹豫,似要挽留的模样,而后又狠狠心,一点头说道:“两位小主子慢走……请尽管住在顾府,我们不会再去找那里麻烦。”

    告别之后,两人仍是同来时一般出去。

    花戮身法极快,手里虽然抱着个人,却好像全没有负担似的。

    “你信她么?”他突然问道。

    花蚕任花戮揽住他腰带他掠出,轻声哼道:“这世上哪有什么能让我们信任之人,嫌死得早么。”

    花戮足尖一点,立时两边杨柳倒流,已然是运足了轻功行路的:“你信我?”他口中这样说出来。

    花蚕微微一怔,对上自家哥哥那双冷冽的眸子,牢牢看了一阵,忽而笑起来,双手缠上对方的脖子说道:“哎呀,我当然是信哥哥的,不信哥哥又还能信谁?”

    花戮不管他语意真假,只是手中紧了紧,把花蚕朝上面托了托:“你信我。”这一回,却是半点不带询问了。

    跟着衣袂飘扬得更急了些,是花戮加快了速度,花蚕似是说了什么被风吹散去,又似什么也没说,只不过风声过耳罢了。

    天色已经微微泛白,花戮抱着花蚕回到顾家别苑,那里的大火已然全被扑灭了,被炸毁的房屋桥梁还是焦黑一片,有许多人在救人捞东西,也有许多工人正在埋头苦修。

    顾无相、林沐晴几人正站在这一片废墟前方,脸上都是一色的凝重神情。

    两个人落下地来,衣袂飘舞间,带起细碎风声。

    楚辞几人回头一看,就见两兄弟立于眼前,顾无相作为主人,便先开口问候:“花少侠,花小公子无是否?”

    花戮把花蚕放到地上,花蚕一笑道:“有哥哥在,自然是无事的。只是有些些受惊。”

    “是顾某怠慢了。”顾无相连忙抱拳,他见两人风尘仆仆,头上还沾了些露水,就又问道,“两位为何从别处来?”

    此言一出,林沐晴几个也看过去。

    花蚕微笑说:“昨夜被火雷惊醒,哥哥见到贼人身影,又因时间紧迫,便带了在下一同追去。只可惜贼人狡诈,半路又扔下个黑漆漆的物事,放出好大的烟雾……去路全被烟雾迷了,就再找不到贼人身影了。”他顿一顿,又道,“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贼人,行事这般狠辣!”

    今晚来人所用皆是大杀伤的火雷,只一枚下去,就能炸翻大片,且不说在这等三更半夜的熟睡中人皆不设防,便是耳力聪敏?br /gt;

    剑鬼蛊师 孤独的小孩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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