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媚第4部分阅读
将军媚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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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认为此人是没话找话,无聊透顶了,可是,他是宁王,以心思缜密着称的宁王,兼之他对北疆极熟,一件极细微之处,若引起他的怀疑,便会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他问的,虽是极易回答的小事,却也让我胆颤心惊,恐露出什么让他抓住了把柄,一顿问话下来,便汗湿了背脊。
他却兴致勃勃,谈兴大增,搞得我苦不堪言,反复思索回答可有出处,可经得起查证,可有破绽?这个时候,我倒有些盼望去唤御医的人早些回报了。
时间缓缓而过,那前去传唤的婢女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进屋禀告:“王爷,江妃娘娘胸闷之症又发作了,府内御医都赶了过去,恐不能给花美人看病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身,道:“什么,娘亲又病发了?”
我松了一口气,见媚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外,便向她略点了点头。
却听宁王道:“既如此,本王得赶紧过去。”
见他回道望我,便道:“妾身没事的,王爷快点儿去吧,别让江妃娘娘等得急了。”
他便思索了一下,道:“你既没什么大碍,不如和本王一起前去探望,空闲之余,顺便让御医给你看看?”
我的言语之中到底出了什么破绽,让他紧逼不放?非要今日拆穿了我不可?我知道,如果我再加推脱,更可能引起他心中的怀疑,唯见机行事了,见媚蕊又在了门廊之外候着,我便道:“王爷,既如此,可容妾身整整妆容,加件衣服?要不,王爷您先过去?”
他带了一些心焦,却终道:“不碍事,母后的病由来日久,本王迟去一会半会儿不碍事。”
我更加肯定,他连一点空隙时间都不留给我,想是发现了什么破绽,可我却实不知出了什么漏子,不由心急如炽,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唯叫媚蕊来到了内室,我问媚蕊:“江妃娘娘当真病发了?”
她点了点头:“合府的御医全赶去了那里,因而,奴婢以为王爷顾不了您这里了,才回来的……”
“想是被他发现了什么,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出声,“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从未拜见过江妃娘娘,如今之际,也只有棋行险着。”
得皇上恩准,江妃娘娘出宫探子,来宁王府已住了好几天了,因我们只是低等妃嫔,且人数众多,自是没得恩准前去拜见,听闻她身体一向不好,经常胸闷郁结,因而宫里医术极高的御医冯国栋也随她入府,随行照看,看得出,当今皇上对这位他曾经荣宠之极的妃子还是怀着几分旧情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带走了江妃如花的容颜,而宫内美人如百花盛开,她才日渐圣衰。
第六章 医者
第六章医者
“只可惜,我们来的时日尚短,要不然,从御医那里入手,也不会处于如此境地了。”媚蕊为我重插了一枚细的玉爵,又细细地为我描了眉尾,轻声道。
“冯国栋那里哪能做得了手脚,现在就看,这御医有多想治好江妃娘娘病症了。”
我坐在桌前,拿出素绢,先用小楷细细地写上两行小字,再在其上写上无数药材之名,媚蕊见了,吃惊地望了我,却终没再说什么。
披上紫貂内衬的长披,媚蕊再给我系上围脖,我们这才走出了内室,宁王想是早等得不耐烦了,在外间来回踱步,见我们出来,上下打量我一番,道:“你倒真是颇为怕寒。”
我心内一跳,更是感觉他句句皆有所指,词词别有用心,唯笑道:“妾身已经习惯如此穿着了,一时半会儿,倒是改不过来。”
宁王便大踏步向门外走去,我们自在其身后跟着,来到门外,从长廊外边吹来一阵冷风,让我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衣领,想不到这小小的动作,便让宁王察觉了,他回过头来,眉头微微皱起,几步跨到我的身边,彼时,我的手尚放在衣领丝带之处,却被他一把握住……
我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回缩,却被他握得紧紧的,只听他道:“你的手,当真冰凉如玉。”
我一向体寒,就算到了焱焱夏日,手也是冷的,自然比不了以前了,只感觉他的手如一方火炉般将我的手包住,暖意从手心直传入心底,可心中便暗警,宁王能文识武,可别让他从自己的内息之中察探出什么来,转头一想,小七说过,我的内息举止皆为常人,如果不是有人以特殊手法探察,当是不能探出什么来的,便略略地放下心来,任他握着,道:“江妃娘娘恐是等急了,不如我们赶快去吧?”
他终松开了我的手,却叫人取来狐皮笼袖,让我将双手藏于其中,这才道:“走吧。”
此一番作为,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了,据我此些日子的观察,宁王从不做无谓之事,便想,恐也是他调查试探的一种手段吧?是不是到底让他查觉了我身体的不妥?
坐上步銮,我们终来到了荣华宛,和我所住之处相比,这里更是不同,布置得清静优雅,树林错落有致,当眼之处,更是有几株古老的藤萝,盘曲嶙峋,更添几分幽静,侍女们无声无息地行走在花木之间,更是不闻一点喧吵,行至江妃娘娘寝室外间,早有人通报了内室,宁王进入,本不用通传的,可因有了我,他便在外等候了一会儿,这才有人报:“宣宁王殿下和花美人晋见。”
走入内室,见礼之后,我便发现冯国栋正小心地在室内侍候了,而斜躺在睡榻之上的,双目微闭的,便是江妃娘娘了,只是略一瞥,我便瞧清了江妃娘娘的容色,她本是四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只二十出头而已,容颜依旧若凝脂,洁白纤长的手搭在身侧,宛如柔荑,只是这一瞥,却让我发现她气靡不振,眼框之下有暗影,想是思虑过多吧?
可宫里之人,有谁不会思虑过多呢?
冯国栋是一位面略有须的中年人,躬身上前禀报:“王爷,臣帮娘娘疹治过了,重开了药方,只要照此药方服下,当没有什么大碍的。”
江妃娘娘斜倚在榻上笑道:“王儿,别担心,母妃这是旧患了,来来去去不知看了多少回了,也就这样了吧。”
宁王接过冯国栋递来的药方,略看了一下,道:“又是那几样药而已,都吃了不少了,怎么能治好娘娘的病?”
见宁王发怒,冯国栋当既跪下,连连道:“王爷,娘娘的病当得长期调理才行,并非一朝一昔之事……”
宁王把那药方一下子丢在了桌上,冷笑:“每一次来,总听你这样辩解,恐是怕本王责怪下来吧?”
冯国栋连连磕头不止,就算他是在宫中服务多年的老人,额角也冒出汗来,我暗笑,想来,他也听说了宁王不少‘杀戳决断’事迹吧?
我略往桌上一看,便看清了那张纸上写的药方,不由微微摇头,那曾想,这动作正好被宁王见到了,他便回头问道:“你为何摇头?”
我忙跪下,道:“王爷,妾身的爷爷原本也是乡间大夫,因而妾身知道不少药理知识,刚刚妾身不小心看清了冯御医所写药方,有些不敢认同,所以才……”
冯国栋脸上带了鄙夷之色:“一名乡间大夫,又懂得多少病症?”
宁王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他这才将头垂下,宁王转头向我,虚扶了我起身:“那你倒说说,他开的药方,有何不妥。”
我拿着桌上药方:“冯御医所开之药,全是固本培元的,其中有人参,桂枝,灵仙,首乌等贵重药物,对普通人来说,这确是一个极好的药方,但冯御医尚是忘了,娘娘金枝玉叶,平日里滋补饮食,无不包含了人参,首乌等贵重药物,娘娘虽长处于富贵之中,可这人的身体嘛,总和常人差不了多少的,太补则过,身体也产生了抗药性,仿若杯满则溢,冯御医再这么补下去,难怪娘娘不见起色了,依妾身看来,不若将这人参,首乌换成普通的夜交藤与熟地试试,恐怕效果还好一些。”
一番话下来,我见冯国栋虽脸有不平之色,却也无话可说,宁王见此,便问他:“是吗?”
我猜得不错,冯国栋虽在宫内多年,早被名利熏染,但当底保留了一份医者之心,终答道:“臣惭愧,连这一点都想不出,美人说得极是。”
江妃听了也道:“就按她说的开两幅药试试,说不定能见起色呢,吃了这么些日子的人参,吃得我一闻那味道就想呕了。”
宁王便笑盈盈地望向我:“你还会些什么?”
他亲切的笑脸,却又让我心中一惊,便知道要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不让他起疑才行,便道:“妾身倒只会些草药而已,让王爷见笑了。”
他倒不再问,只道:“哦,本王倒忘了,你身子骨近段时间也不好,虽说你自己会用药,但可曾听过医者不能自医,不如叫冯御医给你看看?”
我终知跑不过这关的,无论我怎么做,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既使是一个小小的目标,既定了下来,便不会忘,便笑道:“妾身自己也开了一个药方,不若先叫冯御医看看,看药方之中恐有何不妥?”
宁王点了点头,冯御医便走上前来接过我从袖中拿出的那张纸,略看一下,便面带吃惊之色望了我,复又垂了头,仔细地打量那张药方了,我瞧见他不动声色地把那二指宽的素绢藏入了袖中,才略松了一口气。
看完药方,他便给我号脉,沉吟半晌才道:“王爷,花美人的病,没什么大碍,不过偶感了风寒而已,她自己开的药方,也是极合适的,看来经过调理,她已无事了。”
宁王松了一口气,望向我:“本王这下放心了。”
他如漆染一般的眼眸望向我,脸上带着浅笑,仿若有春风化雨,我唯垂头道:“多谢王爷关心。”
江妃在一旁笑道:“王儿,很少见你带美人过来,这一位,便是听你提起过的花美人了?当真是多才多艺。”
她知道我?宁王在她面前提起过?看来,他对我的疑心可不是一般的大,竟要向他的母后请教了?经过冯国栋的作证,不知能去他几分疑心?
宁王走上前去,为江妃递过茶几上放着的甜粥,笑道:“因此儿臣才带了她来,想来母妃会喜欢的。”
江妃抿嘴一笑:“你什么时候在意母妃的喜好了?”
听他们一问一答,我紧张地思索着,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从外面上看,江妃虽脸带微笑,但眉间总有愁意,看来她这病,恐是从心而起,是否宁王便求有人让她开怀?
果听宁王道:“母妃,您寿诞之日便将到了,儿臣给您准备了好些乐子,以博母妃一笑,到时候,您一定会乐而开怀的。”
江妃便笑了:“王儿,有你在母妃身边,母妃自是高兴。”
她虽脸上带笑,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总感觉到她的笑容之中有一缕残灯晓霜般的凄哀,看来,既便是宁王在她身边,也不能让她真正开怀。
告别江妃娘娘之后,我便回到了住处,林美人便又来串门打探,见我回来甚早,便劝道:“妹妹,好不容易和王爷亲近了,便要把握机会才行,王爷姬妾如此之多,以后我们姐妹可得相互关造才是。”
我笑道:“那自然是,妹妹没有姐姐舞姿容颜出色,每次和王爷相处,内心总是惴惴,怎比得了姐姐?”
她便叹道:“但姐姐又哪及得妹妹智谋百出呢?上一次,想是妹妹屋里有人出事了吧?”
我知道自上次事后,虽抓住了她的把柄,让她不敢胡乱攀咬,可同时,我便也将自己的把柄留在了她的手里,我便笑吟吟地道:“姐姐既明白了,我们更要同忾连枝才行,这府里头,多一个同盟,总是好过多一个敌人,是吗?”
她听了,便浅浅地笑了。
她走后,媚蕊便问我:“主子,当真放着她不理?”
我笑道:“先不要管她,此女心计出众,我们当用得着。”
凡心计出众者,顾虑便多,没有计算清楚之前,想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媚蕊还待再说,我笑道:“等一下,恐有客人要来,你去备些茶水。”
媚蕊莫名道:“我们在这府内恐没什么熟人吧?”
我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台桌,笑道:“怎会没有,等一下你便知道了。”
夜色渐暗,树影婆娑,院子里那棵极大的榕树仿若一头巨兽守护着这院子,听得更鼓敲了两声,便有侍女来报:“美人,冯御医求见。”
我一笑起身,对媚蕊道:“你睢,他不是来了吗?”
我摆手叫侍女请他进来,刚自坐定,便听见冯国栋在屏风外边道拱手行礼:“老臣奉王爷之命前来为美人症病。”
我叫媚蕊打发侍女们避开,这才道:“有劳冯御医了,有请。”
冯国栋从屏风外转了进来,行了大礼,左右望了望,见室内剩下媚蕊,有些迟疑,我便道:“不防事的,冯御医,她自小跟着我,什么都知道的。”
他便望定了我:“你当真是花老的孙女?”
我微微一笑:“青翠满寒山,藤萝覆冬沼,冯先生可还记得满翠谷那一谷的绿意?”
冯国栋神色便激动了起来:“不错,你就是那个让花老赞不绝口的孙女,五岁便能背诵整本的医经,七岁便能指出药方的错漏之处,老夫被你将了这一军,当是值得,值得……”
我略有些惭愧:“冯先生,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孟浪了,竟然在国手面前班门弄斧。”
冯国栋叹道:“如若花老进京,我等怎当得了国手,只可惜,花老寄情于山水,不屑与我等为伍。”
我便道:“今儿多亏了先生。”
他又道:“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道:“自爷爷去世之后,家门日衰,小女辗转流落,不得已来到这里。”
他叹道:“只是候门深似海,以后苦了你了,不过,你既是故人之女,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的。”
我知冯国栋并非看重与爷爷以前的情意,不过在这宫室崔嵬之处,多一个同路人总好一些,我需要的,不过如此而已。
我道:“小女会记得先生的。”
冯国栋皱眉道:“可老夫左思右想,还是想替你再看看,你的身体奇怪之极……”
我摆手道:“不必了,冯先生,其实,小女知道先生会来的,因而早准备好了,想送一份大礼给先生,以报先生代以隐瞒病情之情。”
“可是,你的身体实是……”冯国栋
“有爷爷开的药,我的身体无碍的,有劳冯先生挂心了……”我让媚蕊端了茶放在他的面前,“冯先生为江妃娘娘治病,想来已有一段时日了吧?是否未见什么起色?”
到底是自己的前途紧要,冯国栋听了,便不再纠缠于我身上的病,点头道:“不错,不知道为什么,老夫开的药方自是经过仔细思量的,可总不能切中病因,让她的病总是反反复复,不能好得彻底,长此下来,更是虚寒入体,王爷从谟北之地叫人捕来几头驯鹿,以新鲜鹿茸制成鹿茸精,为娘娘补身,倒是略好了一点……”
我道:“听闻那几头驯鹿可是死得只剩四头了?”
冯国栋摇头道:“驯鹿本来生长于极寒之地,来了这里,又怎么会适应?”
我笑道:“既有驯鹿,我便给你出一个办法,你将此计献给宁王,如若能治好江妃娘娘的病,自然是大功一件,如若不然,我想也能驳她一笑……”
冯国栋怀疑地望了我,我便娓娓道来,自是惹得他拈须含笑连连点头不已。
终了,他才道:“此计甚好,可你为何不自己告诉宁王,反而托于老夫?”
我道:“先生是知道的,宁王多疑,小女来自太子府,是太子辗转送入宁王府的,如若由我开口,无论我怎么做,他便会诸多怀疑,事倍功半,由先生开口则不同,我自配合先生,只求能获江妃娘娘青睐,逃出这是非之圈而已。”
冯国栋劝道:“宁王算得上本朝的少年英雄,姑娘托身于他,当称得上良禽择木而栖,你既是他的人了,如此避开他,合适吗?”
我道:“府内发生的种种事情,先生不是不知道,他这棵良木,如今有许多人来争……宁王,并非是离得越近越好的。”
冯国栋闻言,沉默良久,才道:“也好,总得保了性命,才能……”
我点了点头。
冯国栋走后,我拿起他遗落在桌上那二指宽的素绢,在灯芯之上点燃,燃起的火苗照亮了那上面写的两行字:冯长卿,可还记得关寒露浓之时,那一纸相托之情?
冯国栋原只是一名普通的行脚郎中,早年偶遇花爷爷,相谈之下,深为花爷爷的医理折服,便拜在花爷爷之下从医,算得上亦师亦友,只不过,与花爷爷的淡薄名利不同,学成之后,他便来京城,以医技惊人,终得以入宫,成为国手。
幸好,他尚记得往日的承诺。
小七的看症,说起来是从医治小动物开始的,他不擅与人交往,却对小动物极善,初时,他住在我隔壁,我从不让他把动物带进我的屋子,但路路皆通,何况兽路?自他入住之后,某一日,就有一几条蛇婉沿着从房梁爬入了我的房间,再过几日,又有一只小黑熊半夜里跑来敲门,又过几日,一只红屁股的小猴子捧了我的杯子坐在我的凳子上饮茶,如果是一只半只的,忍忍就过去了,可动物们都有家有室,有的还家庭成员颇多,小七的不问自取,终引来了恶果,某一日,他抱了只尾巴受伤的猩猩给它包裹,结果引得那个晚上整条村被猩猩们占领,待猩猩们退走之后,村民们发现村子里的食物被洗劫一空,这才同仇敌忾,终将小七赶出了村子,让他独住在半山腰上,我想,就是那个时候,他才与花爷爷成为莫逆之交的,不过一年半载,他便成了花爷爷的得意门生,花爷爷拈了长须逢人就夸,他对治病天分极高,对草药更是无师自通,有很多草药,连花爷爷都搞不清楚习性,他却信手拈来,操作自如。
只可惜,他怎么精通医术,却也治不好我身上的病痛,我看清了他眼里的阴郁,却不知怎么安慰他,见他忽然间由一个自由散慢的大好青年,变成一个身穿长袍,手捧书本的酸腐书生,有的时候,我真感觉我在作孽啊作孽。
第七章 公鹿
过了几日,就有消息流传,宁王殿下为江妃娘娘准备寿宴,为勃江妃一笑,让驯兽宛的人训练驾鹿,驯鹿宛便一连责罚了好几名驯兽师,听闻那驯鹿不听使唤,别说驾车了,平日里连饮食都少了。
这个小消息却并未困扰到宁王,宁王府又开了舞宴,自是又请我和林美人同去,我便称病不出,既有冯御医打掩护,这病便名正言顺了,宁王来看了我一次,见我病得面容憔悴,便叮嘱媚蕊等好生照看,便不再来,听闻府内又有新的美人送来,又得了一具古凤首箜篌,想来那新鲜润泽的美人,如仙乐一般的乐器,便又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今日阳光甚好,我便叫媚蕊为我梳妆打扮,脸上用细细的水色胭脂润了,便一扫以往的病态,媚蕊见我兴致颇高,便问:“主子要去哪里,可要奴婢准备准备?”
我道:“兽宛。”
媚蕊有些吃惊,万想不到我会想着去那里,见她沉默不语地给我拿来饰品,我倒有些奇怪了,问她:“太子那里,可有问起什么来?”
她转头道:“不必担心,主子。”
见她如此说了,我便不再问,只道:“换一双轻便的薄底靴吧,前去兽宛的路,可不好走。”
她点头应了,又拿来紫金凤钗想给我插上,我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前去兽宛,戴多了反而累赘。”
换上窄袖束腰的胡服,额上戴了双凤璞头,媚蕊有些发怔,道:“主子,您这个样子仿佛换了另一个人。”
墙角的大铜镜里望过去,对面的大铜镜以博云花草为饰,配以紫檀龙凤雕架,富丽堂皇,而镜中的人,却是小腰微骨,朱衣皓齿,与这铜镜相得益璋,我道:“有何不妥?”
媚蕊迟疑半晌,终道:“主子,奴婢看有些眼花了。”
我回头望了她一眼,笑道:“我们走吧。”
宁王喜欢饲养各种珍奇动物,因而兽宛修得极大,从外表看来,斗拱交错,黄瓦盖顶,更盛我们的住处,初初看来,绝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所饲养兽类的所在,在我看来,他的饲养的宠物只怕比送他的美人更称他的心。
穿过红木雕就的长廊,从月洞门望过去,那楼台水榭之处,便是鹿宛了,因怕这些善跑的鹿走失了,宁王特特叫人在水榭旁挖了沟渠,引来河水,只留一条小小的木桥通往外边,既给驯鹿留了充足的活动空间,又让它们不得走失,既保持了它们的新鲜活力,又让它们能为之所用。
所讲求的,不过是一个驯字罢了。
我们步上小桥,因冯国栋事先打了招呼,早有负责驯鹿的王公公迎了上来,笑道:“美人来了?”
媚蕊早取了一锭银子塞入他的手心,他便含笑收了,道:“美人前来,是否想取新鲜的鹿茸?”
府内姬妾为博宁王欢心,手段倍出,想来他早已见惯,并不多话,只按常理推断,我笑道:“听闻江妃娘娘寿宴将至,公公为在寿宴之上博个头彩,谴人以鹿驾车,以换江妃娘娘一笑,不知是否?”
王公公笑道:“美人好灵通的耳目,这都知道,只可惜,这驯鹿在谟河之时,在雪地上拉车,日行百里,不在话下,可到了这里,却变得神情委靡,老奴想尽了办法,也不能让它们套上笼头,走动半步。”
我笑道:“不如让我看看,说起来,它们来自我的家乡呢……”
王公公喜道:“美人也来自北疆?”
我含笑点头,跟着他往前走,便见到了鹿宛之中的几只驯鹿,它们蜷缩在昏暗的鹿宛一角,全没了那在雪地飞扬跳跃的神采,我惋惜地道:“如此的鹿,还似鹿吗?”
王公公轻叹不语,眉间也露了焦灼之色,终道:“美人有什么办法?”
我回道望他,问道:“如你相信我,不如让我驾车试试?”
王公公一愕,道:“这怎么行?美人身娇肉贵,况且这些驯鹿并未被驯服,如出了什么事,老奴怎么担当得起?”
我笑道:“公公,初时王爷让人从北疆运了驯鹿回来,也不过为了博江妃娘娘一笑,如今十几只驯鹿,不过剩下四只而已,公公如果再不想办法,恐怕王爷会怪罪下来……”我停了停道,“更何况,象我等身份的美人,王府之中不知有多少,如真出了什么事,想来王爷不过一笑了之……”
我既来了这里,他知道我自是带了目地而来,和他不谋而和,都想在江妃娘娘的寿宴之上获个头彩,他思量了半晌,终道:“那美人小心一点。”
他终点头同意,将四头驯鹿套了驾缳出来,只见那驾缳镶了翠玉薄金,被阳光一照,点点翠金直映入我的眼帘,富贵绝伦,宁王对兽,果真比对人好得太多。
只是这四头仅剩的驯鹿却是精神委靡,慢吞吞地,行走了许久,才走到我的面前。
我从媚蕊手里拿过盐巴,伸出手去喂它们,它们这才略有了一些精神,伸了舌头出来舔食,看得王公公惊叹不止,连声道:“怎么回事,我们也用盐来喂它们,可平日里却是爱理不理的。”
我含笑不语,自上了鹿车,扬动皮鞭,在空中甩了个鞭花,一开始,驯鹿一动不动,却支起了耳朵,侧耳而听,仿若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再打了一个呼哨,它们便慢吞吞地迈开了脚步,而后,越来越快,竟沿着鹿宛小跑起来,看得王公公开颜而笑。
凝冰结重碉,积雪被长峦,曾几何时,我也曾在那样的景色之中扬了皮鞭驾鹿呼啸而过,只不过,如今,我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但我却知道,这世间,原本就是寒意如冬的,那被人眷养的温暖,终只不过一场梦而已。
正在这时,那鹿却忽地惊慌了起来,脚步零乱,不再往前,反而直往后缩,我忙接笼头,欲将它们控制住,它们却惊慌之极,发出呦呦的叫声,不进反退。
我使出了全身力气拉了驾鹿的笼头,感觉缰绳嵌进了手心,生疼生疼,忽然之间,鹿们却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我松了一口气,刚要抬起头来,却听见一声巨吼,目光到处,两只猛虎一左一右立在鹿车及我的两旁,目光炯炯,鲜红的舌头有口水滴了下来。
我这才发现,鹿们不是不想跑,而是两腿在打架。
我仔细看了看这两头虎,体形均匀优美,黄黑牙间的毛发油光光亮,棕黄|色的眼睛流露出见到猎物的兴奋,喉咙里低低的吼声代表蓄势待发,显见野性未除,平日以活物喂之。
“主子……”听得媚蕊惊慌失措的喊声,我才惊醒,老虎虽雄壮威武,但到底是老虎,我对这两只老虎欣赏得也恁久了一些,不应该是一个纤质弱女应有的行为,忙脚一软,瘫在了鹿车之上。
抬起头来,才看见白玉石的看台旁边,翩翩地站了一抹淡紫色的身影,衮衣金冠,身长玉立,面如刀削,却正是宁王,他眼眸如冰,身边尤有两只白额老虎,他伸了一只手在其中一只虎头上轻轻地摸着,那只虎便眯着眼享受,可眼神还时不时地打量着我的肥瘦。
另两只鹿车旁的,则兴致勃勃地望了可怜的鹿们。
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它们便会择而食之。
好不容易扶着鹿车护栏站了起身,在老虎目光的逼视之下,抖索着两条腿下了鹿车,跪在黄沙铺就的鹿场之上,向宁王行礼。
“听太医说你病体未愈,因而今儿宴席也任由得你卧床休息,未曾想你却有精神来此玩耍?”
见他的手惯性地手扶腰间,那里自是挂剑的地方,我又不由一惊,不知为何,想起他庭前击毙孙美人的情景,再加上有几对虎眼望着,心便开始扑扑直跳起来,没有武功的身体和身负武技的身体果然大不相同,知道了自己没了武技,也知道害怕了。
喃喃道:“妾身实是风寒未逾,怕将病气过给旁人,这才……”
他一声冷笑:“那你就不怕把病气过给本王的鹿了?”
我垂头道:“妾身孟浪了,只因这鹿来自妾身的家乡,妾身一时心痒,便来试试。”
我的话,想是让他忆起当年跃马北疆的军旅生活,良久没听到他出声,更见他将手从腰间拿下,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才听他道:“本王倒忘了,你是从北疆来的,看来,我那皇兄,倒花了不少心思。”
我听清了他语气之中的讽刺,垂头道:“妾身知道……”
沾了鹿印的下摆向我这边接近几步,只听他道:“你知道什么?你既知道了,那么,接下来,你当知道本王要做什么了?”
他语气之中略带一些不耐烦,兼之本一句话的事儿被他一绕,我便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心想这宁王是怎么啦,因是从军旅中来,他说话一向是简单快捷的,更兼他的话一向说一不二,怎么今天倒多话了起来?
我思索着答道:“王爷,妾身知道娘娘的寿宴将近,听闻无人驾得鹿车,不若王爷给妾身一个机会,让妾身一显身手?”
我来此的目地,便也是此,心想他既见了我的技艺,便理应答应了下来,他事母至孝,我如此做,不正是解决了他心中难题?
哪知他的语气未见丝毫好转,依旧寒意如刀:“不过驾鹿而已,竟要本王的姬妾亲自上场?”
我怎么忘了,我属于比较贵重的物品,可不能和粗手粗脚的下人相提并论,我如此做,却对宁王魅力的一种挑战,试想想,宁王的姬妾宁愿和鹿为武,也不愿侍候他,叫他情何以堪?
我忙低声道:“妾身只想为王爷分忧,知道王爷正为娘娘寿宴之事烦恼,普通驾鹿,想来娘娘见得多了,但妾身能以乐声相和,让驯鹿踏乐而舞,想来可以驳得娘娘一笑。”
他果然兴趣大增,脸上怒意稍减,很可能想通了,我来来去去也不过为了曲线争宠,以引起他的注意,并未对他轻视忽悠,加上他是孝子,我此举可谓正中下怀,他的脸虽还冷着,却道:“好,就让本王看看,你的技艺如何。”
一摆手,那四只虎意犹未尽,无可奈何的被人牵了出去。
这项技艺,自又是小七弄出来的,上次说到了从屋梁上爬到我房里的蛇,半夜来敲门的黑熊,坐在凳子上捧着我的茶杯饮茶的猴子,在我顺手拿根鞭子,心想不管什么,落入我手,也要把其卷了,制成五香蛇羹,红烧熊掌,油淋猴脑,隔壁忽地传来几声柔和如晚风吹拂的哨声,那蛇,黑熊,猴子倏忽而来,又以飞快的速度倏忽而去,一眨眼的功夫,便全都消逝得无影无踪,我这才明白,这些兽类来我的屋子里,并非偶然,而离开我的屋子,也非偶然。
我想尽了办法让小七教我这项技艺,以方便以后打猎,想着有了这项技艺,打猎就不用跑得一身臭汗了,站在那里,哨音一吹,把树林里的兽类全招齐了,今晚上想吃什么,就直接敲昏了下锅,浇上点儿辣椒红油,就可以吃了,岂不方便?可小七与我相处良久,与兽类相处更久,相比之下,他和兽们的交情好过了和我的,知道了我的念头,死活不肯。直至这一次,知道我平日里的破坏力基本没了,加上我为驳他信任,居然有时也摸摸小狗的头,喂喂小鸡,眼里少了几分一见兽类便如见肉类的绿光,嘴里也不再巴嗒了,温柔婉转很多,所以,他才不得已教了。
其实,小七错了,我还是原来的我,看了鹿,直接看到了剥了皮,烤得香味十足的鹿肉,看到它带给我的利益,我永远也不会成为小七,将每一个生命看成上天的赐与,不忍伤害,我只是平常人而已,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负我,我必讨了回来。
可我会装扮,按照众人所期望的样子装扮,对不喜欢的人装扮,对恨之入骨的人装扮,能讨得所有人的欢喜。只因为,从一出生起,我便在装扮,有的时候,装扮的人久了,自己便也以为是那个人了。
以前如此,现在不过换了另一种身份,对我来说,又有何难?
王公公解了鹿绳,又让人拉起了唯一通往外面的架桥,战战惊惊,犹犹豫豫地朝我望了好几眼,生怕我一个不留神,不但没有完成宁王交待下来的任务,还把驯鹿教坏了,使它们向往外面的自由空间,毕竟刚刚被四头虎吓着了,一有机会,不跑才怪呢。
我随手扯了溪边几根柳叶,卷成哨子,放在唇边,才试了试声,那鹿们就停止了吃草,睁了一双温顺的眼朝我望着,它们的眼可真漂亮,如澄玉一般。
不知放入锅里炒炒,会变成什么颜色?
我定了定神,想起小七说过的,乐为心声,你的想法会通过乐曲传递到每个生命的心底,如果我再心底阴暗下去,只怕乐声一起,这些鹿们便会不顾一切,既使投河自杀也会向往自由了。
微闭了眼,想象着它们最喜欢的环境,白雪皑皑,青山披慕,空气中流动着如玉般冰凉,它们在林中欢快地奔跑,抖落身上的雪花。
乐声从我的唇内传出,叹息如飞花悄落,欢快如珠玉落盘,不用睁开眼,我便知道那鹿儿围着我的裙裾踏乐而舞,嘴里发出欢快的鸣叫,随着乐音,我边吹边飞快将身子飞快地盘旋,裙裾上绣的白色细花便风中零乱,如西疆飘雪。
我让鹿们沉浸在虚幻的快乐之中,让它们以为回到了故乡,周围依旧是皑皑白雪,苍绿青山,而不是在这个温热的盛都。
乐声一停,我的心虽已炼似生铁,却也不敢望它们茫然四顾失望的眼,只向宁王弯腰行礼:“王爷,这便是妾身能让鹿儿踏乐而舞的技艺了。”
他似是在怔神,隔了半会儿才道:“甚好,自今日起,你便搬来鹿宛吧。”
我垂头应是,等宁王一群人走后,才抬起了头。
王公公喜滋滋地走了上来,向我行礼道:“美人,一应所需,尽管告诉老奴。”
这个烫手山芋好不容易有人接了,还接得如此皆大欢喜,自让他满意非常。
自此,我便每日在鹿宛侍鹿,这对我倒是不难,在家的时候,我便作惯了此等事物,只是每日深夜便要发作一次的咳喘之症让我苦不堪言,用药更是增加了不少,媚蕊从太子那里取药回来,担忧地道:“这一次药量被扣了不少,如我们还没有建树,只怕……”
我从她手里接过茶杯,将药放入嘴里吞下,笑道:“太子赏罚分明,过了江妃寿宴,一切将会好转的。”
鹿宛比不得我原来住的院子,因尊的是兽,人住的地方自是只讲求简单干净,屋子里,也没了那面极高的铜镜,平日里,我只能让媚蕊给我梳头挽发,只求简单清爽,方便行动而已。
对一个经常想着流油烤鹿的人,鹿们怎会听我的使唤?兽类对善恶比人更敏感,所以,平日里,它们自有王公公照料,只不过,乐声一起,它们便如中蛊毒,身不由已,围着我欢快而舞,虽说乐声停止的时候,它们茫然四顾的眼神着实让人心酸,可瞧着瞧着,我便也习惯了。
就仿佛第一次杀人,会噩梦连连好几天,可杀着杀着,便感觉其实杀人和切黄瓜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分切得趁不趁手之别而已。
江妃的寿宴原本是要在宫中举行的,可宁王奏请了皇上,得皇上恩准,得以在宁王府举办,这既显出了江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显出皇帝对宁王这个儿子的重视。
他的重视,就换来了太子不停地往宁王这里塞美人,宁王则要想方设法地把多余的美人处理了,有时候我想,他们两兄弟的作法,其实和民间过年过节的时候亲戚们之间送糕点差不多,一盒糕点,如果是贵重的而不好吃的,就想方设法地搭配了其它的糕点当成礼物送出去。如果是未开封就霉乱了的,就只有丢往垃圾堆里了,而贵重又好吃的,便要想一想了,是送出去呢?还是留来自用?
我暂时还属于贵重而好吃的吧?
第八章 宴无好宴,锦瑟无端
转眼之间,就到了江妃寿宴之日,一大早,我便起身着装,为让江妃眼前一亮,王爷特地请宫里头的司制房为我制作了驾鹿的窄锦袍,头饰是染为五彩之色的翠羽,紧身窄袖云雁细锦的锦衣,腰身系以红色汁巾,下身却是一件从前开叉的八撒间色裙,既方便行动,青松的颜色更从腰间渐次而染,上面绣有无数银白雪花,像极了青松挂满雪花。
前面的宴席已经展开,可听见外间传来隐隐的丝竹之声,前面烹龙炮凤,罗帏香风,莺声燕语不绝于耳,我却只能与天生喜欢寒冷的驯鹿呆在一处,任冷风从窗风吹了进来,直透骨髓,我从袖袋内拿出药丸,就着唾液吞入腹中,这才感觉周身的寒意略有些减轻,千万别在紧要的关头出了事,我暗暗想。
媚蕊走进来,见我把药瓶收入怀内,道:“主子,这药可不能多吃,早上,您不是刚吃过吗?”
我笑道:“不怕,偶尔多吃一些,没事的……”
媚蕊担忧地望了我,欲言又止,我便道:“放心,我不会坏了事的。”
媚蕊微叹了一口气,转头走了出去:“主子,你以为我……我去准备驾笼。”
为了今天的寿宴,宁王不但请人给我做了新衫,而且,叫人重铸了驾笼,上驾笼上面不但镶嵌了点点金翠,更以五彩丝漆层层漆于表面,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透出隐隐光华,鹿车更是让工匠雕以博云花草之纹,镶嵌金漆金玄,低调而隐见奢华,正和了江妃的口味。
因驯鹿耐寒不耐热,我这屋子特地放了冰块,又以积雪放入槽中任其舔食,我身上虽披了柔软内衬貂皮的长披,却依旧感觉寒冷,不由自主的,我又想拿出那药瓶,可想了一想,还是放下了,媚蕊说得不错,此药能医病,也能拿人性命。
又过了良久,才听见王公公来传:“美人,可以进去了。”
我跺了跺微冻的手脚,站起身来,一声呼哨,四匹驯鹿便整齐划一的站起身来,戴了金玉镶嵌的兽笼,静等我上了鹿车,我拿出怀里柳叶制成的鸣哨,站在车驾之上,吹响乐音,驯鹿无鞭自走。
前厅的门大开,隔得老远,我便看见厅内笙歌华筵,丝乐满园,而坐在主席之上的,便是宁王和江妃了,而宁王的姬妾,便坐在下首两排,其它的,便是宁王在朝中交好的官员了。为了让鹿车能在厅内自由行驶,此次宴席,特地选了宽阔的朱
将军媚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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