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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娇第10部分阅读

      金屋藏娇 作者:肉书屋

    金屋藏娇第10部分阅读

    ;往坏了说,那是心怀不轨,刻意市恩,以一己之小恩显朝廷之大恶,其心可铢。”韩墨摇了摇头接口,他满怀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希继续道,“不过……若是陈姑娘在辽东立城收拢流民之事,被朝廷知道。那么今上首先要问的恐怕是这数千人是如何在编户齐民制度的严格控制下离开边界的?那些地方官是如何将这数千人一一划入商籍?一旦这一级级的追查下来,那么最后恐怕这‘大不敬’之罪是逃不了的了。”

    “这……”韩墨的分析让陈娇一阵冷汗,因为这罪名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待抬头看了看李希,却发现他的表情仍然十分平静,显然是这些后果都早已经一一设想过。李希露出一丝冷笑说道:“韩先生,你说的这些都是在朝廷知道这一切的前提下才会发生的。而我知道只要一个简单的方法就可以让这一切假设永远只是只是假设。”

    “诚然,不过如果李先生打算采用那个最简单的方法的话,恐怕此刻也不会通知陈姑娘来吧?”韩墨对李希挑了挑眉,一贯平和的脸上平添了一股异样气质。

    “不错,这一切关键就在于让张骞乖乖闭嘴。而让一个人彻底闭嘴的方法,只是一把利刃而已。”李希说道,“但是,在下现在并不想这么做。”

    “什么?张骞?”陈娇听着这个突然从李希口中吐出的名字一阵惊讶,虽然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面部表情保持正常状态,但是声音却仍然带有一丝颤抖。好在众人皆以为她是被他们方才的分析吓到了,并不是很在意。

    “啊,是那个汉人的名字。他就是建元三年出使西域的郎官张骞。事隔十年朝中诸人皆以为其已经亡故,不想,竟然还活着,人才难得啊。”李希说到此处不觉摇了摇头,似是感叹,又似惋惜。

    陈娇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昏,心中想道:不是未来的堂堂大汉博望侯居然是被我们的商队从匈奴那里救回来的,这都哪跟哪啊?这个人可不好处置啊,他可是此刻汉朝开眼看西域的第一人啊,对于未来汉武帝联合西域各国击败匈奴有巨大的贡献,怎么着也得把他的命保下来吧。

    “姐夫,这个人我们还是别杀吧。”陈娇喃喃的开口,但是对于李希是否答应却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

    “当然,他当然不能死。”李希笑了笑,“娇娇,说到底,我们折腾这个辽东城也是为了让这些城民能够有活下去的希望,并不是想要开城为主,自称一方小国是吗?”

    “嗯!”

    “所以,这辽东城说到底还是大汉朝的国土是吗?”

    “没错啊!”

    “既然如此,与其等待朝廷发现我们,不如借张骞之口将我们的存在告知朝廷如何?”

    “什么?可是,刚才不是说,如果朝廷知道……”

    “当然朝廷知道的辽东城的来历和真实的版本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只要我们好好和张骞协商,相信能够通过他给辽东城在朝中博一个正式的名位,再不用担心将来有一天,朝廷的大军忽至。”

    “这……”韩墨不太有信心地说道,“这一切,都建立在张骞肯和我们合作的基础上啊!”

    “放心吧。西域之行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完成的,张骞能够在留得性命,这可不止是凭一点点的毅力可以办到的。和我们合作是他唯一的活路,这其中的厉害,他若不明白,那我真的很怀疑这十年他是如何活下来的。”李希十分自信,他走到桌子前面,用沾满浓墨的毛笔,在今早新送来的白纸上,挥毫写下漂亮的隶书。三两下完成之后,将之交到高利的手中,附在高利的耳畔如此这般的吩咐的一番,就让他离开。

    “娇娇,姐夫知道你心地善良,终究还是不愿意伤人性命。不过这不伤人性命的解决方法还得看那张骞配不配合。若他执意不肯,姐夫是不会冒着朝廷知情的风险放他走的。届时,恐怕不免会有些激烈手段,你要有心理准备啊。”李希看着高利远去的背影淡淡地对陈娇说道,他知道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只是心太软了些,虽然也经历了些事情,但是却还没有学会狠字,单她对那几个背叛者的处置就可以知道,故而他不免要对她多说些,做个心理铺垫。

    “姐夫对于张骞的性格分析如此之准,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陈娇听到李希如此说法,却一点也不担心,对于李希,她比他自己要更加有信心。

    “那也未必,这也是我突然想到的,成与不成还不知道呢。”

    高利拿着李希给的单子走到了城里的招待所。招待所是当初建城时,陈娇让建的,花了不少银两,当时让高丽一阵肉疼,名字也是她给起的,说是给来的客人住。但是,由于辽东城地处偏僻加上还刻意瞒着满世界的人,所以这张骞还是这招待所建成以来第一个入住的。高利进来后,找人问,直直的向左边的第一间房走去,大门是大开着的。高利一进去,就看到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裳的男子正侧着脸,靠在窗台上,好奇的向外面张望。高利轻轻咳嗽了几声,敲了敲房门唤回了那人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脸色白皙的男子,大约是因为从前的囚犯生涯无暇理须加上暴晒的关系,脸上各处的肤色显得有些不均匀。而多年的旅行和逃亡生涯虽然使得他的身子显得有些虚弱,但他的精神却还是很好。

    “张大人,”高利说道,“敝主人让在下来和你谈谈。”

    “高管事请说。”张骞显得很是客气,一点也没有官对民的那种盛气凌人,让高利相信自己主子所分析的并没有错,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深明伸曲之道。

    “敝主人的意思是这样的。此城的来历想来大人早已知道,不知道大人是否想过一旦本城的来历为朝廷所知,将来会有何等下场?”高利按照李希吩咐的直接问道。

    “这……”张骞一阵语塞,他十年前受命西行时可说是怀着一腔热情而去的。十年来屡经颠簸,无论是匈奴还是西域各国,官面上的事情,看过的经历过的都不少,他能够安然活到现在,这些黑暗面自然不可能是一点也没有沾过。相反,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更透才有可能利用这一切安然活下来。对于汉朝,他的记忆虽然一直停留在当年的美好的印象中,但是理智上来说,他却明白那些他曾经在匈奴和西域各国看到的私下交易,暗中势力,在大汉朝他的故乡恐怕一点也不会少。当他第一次听那些商队的人说及,他们是开渠流民,却被恩人移送到辽东可以活命的事情时,就已经意识到这其中的意味。这表示,在大汉朝居然有人能在编户齐民的严格控制下,将这数千人偷运出境,还瞒得密不透风,这份能量,不可小视。

    今日高利的摊牌虽然有些出乎张骞的预料,不过他定了定心神,立刻回答道:“恐怕,贤主人脱不了大不敬之罪。”

    “不错。所以对于敝主人来说,要保管这个秘密最简单的就是……”这后面的话自然是不用说完,张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承蒙贵主人手下留情。”张骞拱手谢道,现在高丽将话在他面前挑明,当然就已经不打算执行那个最简单的保密方案了。现在恐怕是另有要事要谈。

    “张大人,敝主人当初也是出于一时的悲悯之情,才插手这件事情的。如今当然不可能临时撒手。不过大人大可放心,我们对朝廷绝对是忠心耿耿的。只是,如果大人打算回去,那么我们这座城池的来历,还请大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代为隐瞒一二。”高利不慌不忙的说出自己的来意,边冷眼观察着张骞的反应。可惜,张骞面沉如水,竟然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只得继续道,“当然,敝主人也不会让张大人吃亏,只要大人今天答应了,那么今后大人若还想进行西域之旅。敝主人自然有的是办法相助,想必张大人这些年来也知道我大汉朝的名号在西域还不如匈奴的名号来的有用吧?但是如果有了敝主人的帮助,虽不敢说能够让您的使命顺利完成,但是至少这旅途安顺还是能够保证的。”

    高利见张骞不甚动心的样子,便将方才李希交付的纸片递了出去。张骞上前一看,发现高利手中拿着一张轻薄洁白,似绸非绸的奇怪东西,触手之后才发觉这并不是丝织物,竟是一样他从未看过的东西,再定睛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着数行文字。

    “匈奴之西有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俗,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则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强,可以赂遗设利朝也。”

    高丽看到张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便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定然可以圆满完成,只听得张骞开口道:“如果在下答应了贵主人的要求……”

    “敝主人有言在先,助人者人恒助之。”高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轻快,虽然罩着面具,不过仍然可以想象他此时的愉快笑脸。

    “张骞亦非食言而肥之辈!”张骞拱手说道。

    “如此甚好!”高利点了点头,回了一礼,便反身回去复命。

    待得高利走开不一会儿,便有一人闯入房中,那人人高马大,和斯文的张骞是完全两种类型的人。他粗声粗气地对着张骞说道:“大人,为什么要答应他?”

    “堂邑父,我们为什么要拒绝?”张骞微微一笑,看着这个10年来与自己历经生死的同伴,感叹他还是抱有这一丝憨直的同时,也感叹自己的改变。

    “先别说我们现在生死操之人手,单凭他能带给我们的好处我们也不应该拒绝他。”张骞慢步走到窗边,风吹起了他宽大的衣襟,“大宛,大夏,安息,大月氏,康居,这些国名,非亲身历临者不能说出。你说这大汉朝能有几人会知道这些西域小国?若非对这些国家一无所知,当年圣上又怎么会派我们出使呢?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你应该很清楚,十年了,百人出京,如今只剩下你们生还……以我大汉的财力物力引西域诸国攻匈奴,这是我这些年来总结出来的,而这个人能够说出这一点,就足见他不简单。”

    张骞不觉闭上了眼睛,他仿佛还能看到那些熟悉的人的脸,还能听到那些志同道合的声音,“我在心底告诉过自己,绝对不能让这些鲜血白流。他们为通西域而死,我张骞即使倾尽余生也要为他们达成这一心愿。所以我不能死在这里,不,是在我还没有完成这一目标之前都不能死!”

    话说到这里,堂邑父也沉默了,他虽然憨直但是也震撼于张骞此刻的气势。他默默从手中拿出胡笳,开始吹奏,一如过去十年的许多个夜晚那样,胡笳凄凉呜咽的声音透过窗口散播到外面,为这朗朗白日平添了一丝幽怨。

    听完高利的回报,李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张骞,果然不简单!”

    “姐夫,只是一个承诺。会不会太不保险了。”陈娇听完这一切,虽然说保全历史名人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再一回想却觉得对于自己这一方而言,能够保证的东西太少了,只要张骞离开了辽东城那么他们就再也没有可以威胁他的东西了。

    李希略带意外的看了陈娇一眼,他没有想到这个妹妹竟然会想到这一层,今天这方话的确不足以制住张骞。与其说,他今天派高利去和张骞谈判,不如说作秀一番给这个妹妹看以安其心的成分更多一些。对于张骞他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信任他,私下自然还有其他的暗手,这只是第一步罢了。李希摸了摸陈娇的头,说道:“皎儿放心吧。姐夫自然有办法,不叫他坏了你的大事。”

    “自然有办法……”陈娇暗暗回味着这句话,看着李希温和的笑脸,一阵矛盾,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探究这些背后的“办法”。

    “皎儿,你不是还要去实验区吗?就不要在这里耽搁了,先去吧。”

    “那姐夫你行事要小心啊!”陈娇虽然明知道不必要,但是还是嘱咐了一句,方才离开。

    正文 第二十章 孤舟一片故园心

    张骞很快发现,他的行动并没有受到限制,可以自由出入这所建得很奇怪的招待所。但是,当他走出招待所的时候就知道,在这整个城池中来说,招待所并不是最奇怪的地方。

    这是一个不大的城市,居民只有四千人左右,但是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满足的神情。当然,城里头也不止是城里的居民,还有那些在右北平等边界地方做生意的行商,虽然天气仍然十分严寒,不过这些在之前的第一波买卖种吃到甜头的商人们,仍然纷踏而至。以城主府等建筑为中心在周围有一个方形的商业区,目前的商业区仍然算不得热闹,最主要的生意还是那些从朝鲜弄回来的特产。至于陈娇“发明”的一些东西目前还只在内部人员之间使用,同时在陈娇的严格勒令下,那些商人们的行动也被严格限制,不准到处走动和打听城中的具体情况。在西北面还有专门划分出来的外宿区,给这些外来的商人们临时过夜,那些在外宿区开旅店的人家可以从中得到不错的收入。在城市面向西南方向的区域,有一块专门划出来墓园,里面放置着为辽东城而死去的那些烈士们,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墓园,瞻仰先人。

    张骞所在的招待所是市中心城主府建筑群的其中之一,走过了商业区后,他慢慢走到墓园内,显然,这里还在建设之中,虽然所有的棺材都已经入土了,但是外面的围墙,以及先烈祠却仍然在建设中。从墓园出来向东南面走,看到的都是一些住宅,不过这些住宅和城里所有的建筑一样,使用的都是砖石,让这个住宅区和大汉迥然不同。所有的房子都是方形建筑,在两排之间有着宽敞的道路。不过,张骞却奇怪的看到很多青年人们在掘开泥土往地底下放置一些较粗的陶土管。一些年纪大的老人们穿着皮毛制成的衣服坐在家门口,一边给那些人端茶送水,一边指指点点。

    “这位父老,这里是在做什么啊?”张骞走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身边,问道。

    “啊,这位先生是外面来的吧?”老人的脸上满是笑容,让皱纹更加深了,“这是我们小姐让弄的,说是为了城里的卫生。”

    “卫生?”张骞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奇怪了一下。

    “呵呵,这个卫生啊,老朽也搞不懂。只知道对我们有大好处就是了。先生要是想知道,可以到学校里面问。”老人眯着眼睛说道,又从他自己跟前的桶里舀出一大勺热腾腾的茶水送到一个不断擦汗的小伙子手中。

    “谢谢老人家!”那个年轻的小伙子笑着向老人道谢。

    “没事,不谢不谢。你们这都是为了大家嘛。”老人家客气的回道,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对张骞说道,“这位先生,怠慢了。您要是没别事,也可以在这里等老朽的孙儿回来,他在学校里面读书,知道那些新玩艺,也知道我们小姐要做的大事。”

    “噢。”张骞问道,“你家的孙儿在学校里面读书?”这也难怪张骞会有此一问,在这个时代能够读的上书的人还是很少的,因为书本是一个很奢侈的消费品,而大部分的普通人家都不会让可以成为劳动力的幼小男丁去读书。

    “是啊。我们小姐说了,我们现在日子也过得不错,不需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干活,多读点书,长点见识,将来比较好。”老人很是好客,详细地给张骞解释。

    “原来如此。”张骞若有所思的想着,从刚才的谈话以及之前在商队里得到的答案可以发现在这个城池的建立中间,那位陈小姐有很大的作用,而且极受居民们的尊敬。这个女子,是谁?

    “爷爷,我回来了。”一个男孩子的声音由远而近,张骞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飞奔而来的身影,后面还跟着几个孩子。

    “天儿,你回来了?”老人笑呵呵的上前,看清自己孙儿的身后还跟着的人时,他大吃一惊,几乎立刻要跪下来,他失声喊道,“纪小少爷,您怎么也来了?”

    “老爷爷,别这样。”纪稹忙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扶住老人,笑着说道,“刑天说今天带我来吃爷爷家里新换到的茹娘果,我就来了,您老人家别介意啊。”

    “别,别,纪小少爷您千万别客气。”老人立刻说道,“老朽,这就进去拿茹娘果出来。”

    “谢谢爷爷!”同来的另外一些孩子也开心的齐声答道。

    “纪小少爷,今天到刑天家里玩啊?”

    “纪小少爷,待会儿要不要来我家啊,有好吃的给你哦。”

    “纪小少爷,晚点和我们去墓园祭拜吧?”

    “纪小少爷,小姐今天好吗?”

    纪稹的人缘显然非常良好,这条街上的每一个人看到他都非常热情的打招呼,而纪稹也非常有礼貌的一一回应。一时间,整个街区一片欢声笑语,而原先的那位老人也拿出了家里的许多茹娘果来招待邻里街坊。

    没一会儿,纪稹就注意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张骞,而张骞也一直观察着这个看来深有教养的男孩。两人目光交错的一瞬间,都露出了友善的笑容,纪稹走到张骞身边,仰着头问道:“先生好,先生是新来的居民吗?”

    “在下只是一个异乡客。”张骞答道。

    “先生不是商人吧?”纪稹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睛,说道,“姐姐是不许商人们在城里乱走的。”

    事实上,陈娇是不允许外人在城中乱走因为现在的辽东城只有那些为了朝鲜特产而来的商人们才是外人,所以给纪稹造成了这个错误印象。而对于张骞,由于他历史上的名气陈娇并没有下令可以限制他的行动,同时也是在李希的刻意纵容下,让张骞得以在城中自由行动。

    “在下名叫张骞。”张骞并不因为对方是一个孩子而轻视他,多年的流浪告诉他不可以小看每一个人。

    “我是纪稹。”纪稹礼尚往来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先生可以叫我稹儿。”

    “在下不敢。”

    “不知先生从何处来啊?”纪稹问道。

    “在下来自大汉。”张骞说道,当张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略有些迷茫,大汉这个故乡在过去的十年中只是一个名词,如今的自己还可以算得上是汉人吗?

    “大汉?”纪稹绕着张骞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先生的衣着不像。啊,比较像老师说的匈奴人。”

    “比较像匈奴人。”这话让张骞也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一阵不知是悲是苦的情绪,他苦笑着说,“在下过去十年一直在西域各国游历,故国衣冠已经由数年未曾着。”

    “先生去过西域?西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此言一出,所有的孩子都起了兴趣。身为汉人的他们原本对于匈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移民到了辽东城之后才从学校的老师和陈娇口中知道这个民族的存在。一如每一个少年一样,他们对于正在进行的汉朝和匈奴的战争充满了幻想,梦想着自己将来有一天跨上战马,扫平西域的那一天。因而对于西域充满了好奇。

    “是啊。”张骞点了点头,在众多期待的目光中开始讲述,“南道诸国”的楼兰、菇羌、且末、于阗、莎车等和“北道诸国”的姑师、尉犁、焉耆、龟兹、温宿、姑墨、疏勒等,讲到那些沙漠和绿洲,山谷和盆地,讲到那里盛产的葡萄和最好的饲草苜蓿,还有那些双峰的骆驼,美丽的玉石。

    直得所有的孩子都如痴如醉,而张骞自己也几乎再度陷到了那些曾经悲喜交加的记忆里面。一直到城主府顶端的大钟被敲响,提醒所有人应该吃饭了。

    “我得回去了。今天只能听到这里了。”纪稹略带遗憾的说道,其孩子也觉得十分扫兴,一个个略带怨念的望着不远处的大钟。

    “呵呵,在下正打算去拜访令姐。不知道纪小少爷能否为在下引荐。”张骞见众人散去,便走到纪稹身后问道。

    “你要见我姐姐?”纪稹抬头看着他,他望着张骞一脸诚恳的样子,想了想,说道,“姐姐中午应该会回家吃饭的。先生要见,我们得快点,不然姐姐就又走了。”

    “如此,有劳纪小少爷了”

    此时的陈娇正在饭厅等待着纪稹的归来,而李希则在一边看着张萃派人送来的信。

    “你姐姐说,嫣儿和允儿现在长得都不错,身体很健康。等着你这个做长辈的什么时候回去,好好的看看他们。”李希微笑着放下妻子的信,对陈娇说道。李允和李嫣是李家那对双胞胎的名字。

    “等这边稳定下来,我就随姐夫你回去。”陈娇会心一笑,说道。

    “姐姐,我回来了。”纪稹的声音老远就响了起来。饭厅里的二人本不以为意,当看到跟在纪稹身后进来的张骞时,稍稍愣了下神。

    “这位是?”李希率先说道。

    “在下张骞。”张骞暗暗扫了一眼李希和匆忙戴上面纱的陈娇,只觉得眼前的一对男女皆气质不凡,而陈娇那一扫而过的美貌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张大人!”李希端正脸色,恭敬的行了一礼,陈娇也起身给他行了礼,一双眼睛却十分好奇的盯着这个在史籍上留下赫赫名声的“探险家”。

    “陈姑娘,李公子,有礼了。”张骞回礼道,他却忽然觉得自己的称呼十分荒谬,这三位名为兄妹姐弟,却各有不同的姓氏,令人叫来甚为别扭。

    “张大人请坐。”陈娇给婢女阿奴役个眼色,让她去再被一副碗筷来。阿奴的动作十分迅速,马上又一副新的碗筷送上,而张骞则十分别扭的坐在对他来说还相当陌生的椅子上。

    “给张大人斟酒。”李希吩咐道,阿奴立刻给张骞斟上两日前陈娇命人送到府中库存的蒸馏酒。

    “好酒!”张骞略略饮了一口,不由赞叹道,曾经在西域度过十年岁月的他,自然也能喝一些烈酒。

    “承蒙先生夸赞了。这正是在下打算请先生帮忙进献给今上的辽东美酒啊。”李希脸上带笑,不动声色的说道。

    “是吗?”张骞也是脸上无波,只淡淡地说道,“如此好酒,一旦到了朝中,应该能得到权贵的喜爱。”

    “呵呵,那就要看先生是否玉成了。”李希直视着张骞说道。

    “李先生,陈小姐,张骞正是为此而来。”张骞正色说道,“我想,高管事并不能决定对于辽东城,有哪些事情,是我所应该隐瞒的吧?”

    “不错。”李希微笑道。

    “据在下看到,城里的居民对于自己的来历并未特意隐瞒。如此说来知道辽东城真正来历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如此,在下冒天下之大不韪隐瞒它,还有意义吗?”张骞说出了自己这半日观察结果。

    “张大人放心好了。我保证,辽东城的秘密绝对不会被传到它不该在的地方。”李希定定的担保道。张骞说的他早已经提醒陈娇注意,而陈娇也完成得很好,那些来往于辽东城的行商们被严格控制起来,目前除了城里人没有人知道辽东城的这些人是一些离开中原的流民。至于张骞,那只商队的成员把他看成普通的葡萄工匠,又想到将来会一起生活,所以才将消息透了出来。

    “如此甚好。”张骞对于李希的保证没有任何怀疑,这种奇异的直觉曾经在过去十年无数次的救过他的性命。他转而将注意力转向陈娇,问道,“在下听说这个城里的一切都出自陈姑娘的手笔,姑娘大才。”

    “不敢。”陈娇可不敢在历史名人面前端架子,立刻谦逊的说道。

    “刚才在下方才在外面看到整个城池都在大兴土木,弄所谓的卫生排水系统?那是何物?”

    “那是,通过下水管道,将一些污水排出城外的粪便池中,使城中保持洁净。”陈娇解释道,而她还没有说出来的是,这个粪便池她是打算拿来当沼气池用的,只是目前对于这个想法还没有太大的信心,所以先闭口不提。

    “哦。”古时的人对于不讲卫生造成的病毒传播并没有太清楚地认识,所以张骞便将这大兴土木的工程视为陈娇一个女子的个人想法,淡淡的应了一声。

    “张大人,稍等。”陈娇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匆忙起身到房间里面将东西拿出来,对这张骞说道,“张大人,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

    张骞惊讶得看着眼前的透明杯子,极度惊讶,双手捏住杯子,居然可以看到自己手指上的细纹在杯子上留下的痕迹。还有一样就是之前张骞曾经从高利手中看到过的纸。在当时来说,这两样东西都可算得是稀世珍宝,在张骞眼中这样的特产实在是太昂贵了。

    “张大人请收下,这是给大人的礼物。还有的,大人离开之日,小女子会装上两箱,让大人带给当今皇上。”陈娇笑眯眯的说道,经过上次的煤炉事件,她已经知道汉武帝刘彻是天底下最好的广告代言人,她可指望着经他御口夸奖之后,滚滚而来的那些孔方兄呢。

    “贵城果然富可敌国啊。”张骞感叹道,之前在街上看到一个普通老汉如此大方的拿出自家的食物来招待街坊时,他就觉得这个城里的人们生活富庶的不可思议,如今看到这两样稀世珍宝,更加坚定了他的这种看法。

    “呵呵,敝城地小人少,而靠近朝鲜。如今朝鲜特产在中原走俏,张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吧?”陈娇说道,“朝鲜对我大汉不甚友善,故而特产少往大汉运送。如今以我们辽东城为中转,向大汉运去的这些特产,所获之利不止百倍,因此城民富庶。”

    “金银珠玉,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张骞听到这不觉皱了皱眉。

    “噗嗤,”纪稹不由得笑出了声,他抢言道,“先生,你说的不对。金银珠玉,世人所爱,有了金银珠玉,我们想要的东西大多都是能买到的。”

    “纪小少爷,你小小年纪怎么有如此想法?”张骞终究还是终归最正经的那种读书人,虽然多年的流浪生涯让他学会了妥协,但是人内心深处的很多东西却是很难改变的。

    “张大人,人各有志,只要城民们过得好,我想用什么办法是无所谓的。”李希淡淡地将话题转移开,“倒是对皇上,该如何说话,不知道大人你斟酌好了没有?”

    “九真一假,想来可以令皇上相信吧?”张骞饮完最后一口酒,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李先生没意见的话,我想这些流民都是自愿来到辽东的,不是吗?无人组织,无人唆使,只是为了谋一条生路。而辽东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城,在下也是偶然被善良的城民所救,不是吗?”

    “诚如所言。”李希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张骞的识相十分满意。

    等到张骞离开,陈娇微笑着问李希道:“姐夫,张大人离开之后,我们应该可以开始接受那些从右北平逃来的流民们了吧?”

    “你怎么……”李希听到陈娇忽然冒出的一句话,顿时有些傻眼。

    “皎儿,原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夫不采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张骞。姐夫你行事果决,断不会因为我的几句求情之词而改变主意。早间,我看到商业区那些忙得脚不沾地的工人们才明白。辽东城已经成为这远近的商业中转站,而人口如此之少,要做的事情如此之多,人手已经十分不足。而边界战乱频繁,不久必有流民前来投奔,则到时如果辽东城还是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那么,对这些流民来说,前途堪忧。”陈娇看着李希,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长大了!”许久,李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一封朝奏九重天

    “元朔元年,春三月,皇子刘据生,乃卫皇后子。卫氏遂以子贵。卫氏出身卑贱,事帝甚谨。春四月,博望侯自辽东归,其去国共计一十岁矣。献匈奴及西域周边形势地图,另有纸张,玻璃等物,具为辽东所上贡,辽东城一事,遂达天听。”

    ——《汉书?张骞纪稹列传》

    张骞一步一步的走向未央宫,象征大汉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威的未央宫盖得气势恢宏,如今在这股恢弘中还添加了一丝喜色。张骞知道那是为什么,在他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闻,新皇后卫子夫诞下皇子,今上春秋二十九乃得皇子,举国皆喜,枚皋和东方朔还做了《皇太子生赋》、《立皇子祝》两篇贺文,再加上十年后归来的张骞,元朔元年的大汉帝国一片欣欣向荣。

    “臣张骞,叩见吾皇!”张骞在宣室殿群臣的注视下,三拜九叩。十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他辞别了汉武帝刘彻前往西域,去完成“断匈右臂”的使命,十年后形容已变的他居然还能只身还朝,跪在这大殿之上,一切都如同不可思议的梦境。

    “起来,起来。”刘彻的声音也有一丝的不同寻常。当年,张骞本是朝中一名小小的郎官,他虽然相貌堂堂,讲话条理分明,但是却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直到十年前,刘彻从朝廷俘虏的匈奴人口中,得知大月氏王想要报杀父之仇,但苦于无人相助一事。刘彻当时立刻定下了联合大月氏夹击匈奴,以夷制夷,“断匈右臂”的策略。可惜,面对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朝廷众卿皆低颔敛手,迟迟不诺。只有张骞以一个小小郎官的身份,泰然挺身应募了,张骞的不卑不亢、神色从容在当时给刘彻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后十年,朝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刘彻自己也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帝王,对于张骞的归来,他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不曾想,张骞居然不辱使命。

    “臣有辱使命,不敢起。”张骞仍然将头颅甚深埋在地上,埋进自己宽大的衣袍里面,“大月氏人自击败大夏国后,已无意东还,臣虽费尽口舌,却不能使其与匈奴为敌。臣有负圣恩。”

    “爱卿请起,”听张骞说完之后,刘彻脸上露出了笑容,“爱卿为我大汉,去国千里,入匈奴十载而持节不降,朕不知其罪何在?”

    “皇上!”张骞的声音略有哽咽,十年来的辛苦都在回到故乡的这一刻,消失殆尽。

    “弘卿,扶他起来。”刘彻见张骞还跪地不起,便开口让就站在自己近旁的公孙弘上前扶他起来,其时公孙弘官至御史大夫,主外朝事,令他亲扶实是对张骞这个小小的郎官的无上恩宠。

    “子文兄,快起吧。”公孙弘与张骞虽然之前并不相识,但是却十分佩服其持汉节而不降的风骨,故而待之甚为亲昵。

    “谢皇上!”张骞在公孙弘的搀扶在终于站了起来,对着刘彻再次谢恩。

    “爱卿,这十年你辛苦了。”刘彻看着张骞容颜憔悴,早已经无年少时的风采,心中略感痛心,说道。

    “臣为大汉,不敢说辛苦二字。”张骞说道,“禀皇上,臣虽未能说服大月氏出兵,然十年之功并未白费,臣已绘得匈奴及西域之形势地图,愿以之献给皇上及皇太子。”

    “什么?”此言一出,举室哗然。汉初之时,每言及对匈奴者,所虑之事莫过于草原地广,而汉人地形不熟,一旦出关必受匈奴骑兵前后马蚤扰之苦,一旦有了此地图,则对于出关作战自有莫大好处。

    “快快拿上来!”这下连刘彻也止不住激动了,他几乎要拍案而起。

    “是。”张骞自袖中掏出用精致的辽东白纸制成的地图,送了上去。

    “让朕好好看看。”刘彻最初并没有注意到这张地图的材质有何不同,注意力只放在地图的内容上,“楼兰,龟兹,乌孙……”这须也怪不得刘彻如此失态,当时的汉朝人对于关外的广大地域根本就不熟悉,在那片土地上有着怎样的国家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谜,而张骞带回来的这份地图正好让人们看到了那个世界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司马迁给予了张骞的西域之行以“凿空”这样的高评价。

    看着刘彻兴奋的样子,张骞不由露出了笑容,如今献到刘彻手中的这份地图比之他自己十年来绘制的那份更加详细,在辽东城中的这几个月,他从那位陈姑娘手中拿到了更加详细的地形图,虽然在某些地方略有些误差,不过经过他的修改,这些与西域实情不符合的地方都已经被更改过来,而那位李公子则给了他更加详细的匈奴及西域国家资料。

    “不知爱卿入出关十年,有何策以教朕?”刘彻聚精会神的看着上面的点点标识,从中可以看出张骞十年来的心血,他不由得心头一热,询问道。

    “皇上,以臣之见,西域诸国深受匈奴之害,苦之已久,其在匈奴之背,一朝反复,则匈奴必受重创。且诸小国之贵人皆好我大汉财物,然而匈奴为害,商道断绝,若贿之以珠宝重器,则可令其奉我大汉诏令,在适当时机断匈奴生路。故而,当年皇上所定‘断匈右臂’并非不可实行。”张骞恭敬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么,以爱卿之见,朕需再派人通西域,与各国贵人相通?”刘彻听到自己当初所想并非完全不可能时,双眼放光。

    “正是。”张骞点头应道,然而他又略有些犹豫地说道,“但是,匈奴势大,一旦出关,旅途艰难,此乃九死一生之旅。臣不知,能有几人可全身而退。”

    “这……”说到这件事情上,刘彻也默然不语了,毕竟当初张骞百人出京如今却只有两人归来的这一事实摆在眼前。

    “不过,臣以为或者另有方法。”张骞看到皇帝为难的样子,又犹豫的说道,“然而,此事亦只是臣的猜测……”

    “爱卿有何想法,速速说来,朕恕你无罪!”刘彻马上给了张骞一颗定心丸。

    “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国。身毒国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而卑湿暑热。其民乘象以战。其国临大水焉。’以臣度之,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西南。今身毒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寇。”张骞将自己猜测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刘彻,发现他已经陷入了深思,他接着说道,“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俗,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则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强,可以赂遗设利朝也。诚得而以义属之,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

    “威德遍于四海……”刘彻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对于古代帝王来说,这不蒂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蜀地,西南夷……”几个念头在心中转圜了几圈之后,刘彻便作出了决定,他神色不变的抬起头,对着张骞说道,“事关重大,此事且暂缓议论。”

    “是!”张骞知道自己所给的通西南夷的意见对于这个国家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政策调整,刘彻自然要再好好想想。

    “爱卿,这地图是用何物制成的?”刘彻略略平静一点后,忽然发现了这张地图的不同之处。

    “禀皇上,此乃辽东纸。”张骞恭敬的回禀道。

    “什么?纸?”刘彻听到此处不禁有些愕然,纸对于汉朝人来说也算不得陌生,只是西汉的纸大多是粗糙的麻纸,就其材质来说,也许还比不得后世的草纸,所以刘彻手中这张洁白的纸和当时人们所认为的纸有巨大的差异。

    “是的。这是臣自辽东得来的辽东纸。”

    “辽东?”刘彻注意到了

    金屋藏娇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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