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第21部分阅读
锦官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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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感情用事,也许与他从小亲情的缺失有关,他在内心深处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建立一种和睦融洽的亲情氛围。这种危险的情绪已经严重到,当他一遇到亲情问题便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与睿智,极容易被人算计了去。
而另一方面,她却又是真心地疼惜这个渴望亲情的孩子,希望他不要为了那高高在上的权势,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份柔软,因为如果他变成了一个冷面冷血冷心的君王,自己又怎么能够继续地追随他左右。
最后她只能无力地说:“殿下,如今娘娘和小皇子性命无忧,即便是身在冷宫,但是只要有殿下的周济,还不至于太过受苦,咱们凡事总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她这厢正在劝慰,而在一旁的云沛鑫却微微眯起双眼,表妹,说实话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今日之事你虽然操之过急,但也比别人多了一份果敢和魄力,若不是圣上佯装病重,而是真的昏迷,那你此刻说不定已然得手。你开口求圣上开恩的时候,想必是料中了今日的局面,你了解尉迟晞,你知道他不会扔下你们母子不管,所以只要你留得性命,你就还有希望能够东山再起。而昕儿,若是没了一个全心为他打算的母亲,想来定然会被皇后培养成个纨绔王爷抑或是个没有爪子的病猫。
他想到这里忽然一笑,心道,表妹,你自以为事事都算到了,但是你以为我会让你就那么称心如意吗?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零五章 酒后之言
第一百零五章 酒后之言
同所有的宫闱秘闻一样,这次的风波也被严格地控制在了小范围内,除了宫内换了一大批内官之外,秦亦更是听说,禁卫足足裁换了上百人,更有人干脆就直接消失不知所踪,而李铮也被申饬罚俸。
秦亦却幸运地成为此事件后唯一升官之人,从礼部主事直接升到了礼部少卿,只不过一来她升得极其低调,二来礼部是个清水衙门,无钱无权,于是外人看来便是普通的升迁罢了。
尉迟曜被保举之事,因为这档子变故一冲,顺康帝便理所应当地忘记了一般,朝中也似乎瞬间没了动静,原本竞相上书的大臣,也都跟没事儿人似的,每日上朝退朝一般无二。
偌大个几乎让璟朝新君继位的冲突,便消失于无形之中了。而在此风波之后,让秦亦忙碌不堪的,竟是尉迟晞的婚事。
此事如今已经由皇后娘娘亲自主理,而秦亦这个新上任的少卿,便被她抓来打下手,每天被指使得团团乱转,连家里的桑布都被一干莺莺燕燕弄得烦不胜烦。
而秦亦对于每天回去,都能看到一群举扇遮面、含羞带怯的美人实在忍无可忍,干脆直接让桑布收拾行装到城外的庄子去住些时日,自己直接搬进宫与尉迟晞同住,也方便了皇后娘娘传召和支使。
却说皇后娘娘此番给尉迟晞选侧妃可谓是煞费苦心,两名侧妃,她要求出身清白,家中三代五服之内没有下三籍的贱民,没有经过诉讼进过牢狱的恶人,没有疑难杂症短命的病人,除此之外,还要样貌清秀、举止文雅、知书达礼、精于女红,如此这般都符合了以后,还要御医诊脉、稳婆查体,最后一步是要去京郊的皇家寺庙合二人的八字。
京城内世家、官宦之家云集,适婚的女子更是不在少数,所以秦亦每天忙得像是普查人口的片儿警,对别人家史深度挖掘得像是保险公司的理赔业务员。
而她在挑选之时还要加入自己的考量,坊间风评不好的、泼辣刁蛮的、家里势利贪财的一律不要,所以说这次的侧妃之选,真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给皇帝选秀都要严格仔细,最后终于选出两位各方面都合适、八字切合,皇上皇后满意、秦亦也满意的少女,分别是台御史令冯远征的嫡女冯婉儿以及京畿府尹谭文渊的嫡女谭媛。
钦天监订了日子,众人便开始着手操办起来,秦亦忙里忙外的倒也开心,她心里偷偷笑自己,是不是有些给儿子娶媳妇的得意。而尉迟晞却似乎有些事不关己的懈怠,平日除了早晚去帝后处请安,便是常去冷宫看望文氏与七皇子,余下的时间基本都是在演武场独自操练不止。
秦亦最近因为忙昏了头,每日比他出门的早,晚间还要归纳汇总许多事物,所以竟是等到苏茗来提醒,这才发现了他的不对头。
这晚秦亦拎了一坛酒,径直去了尉迟晞的寝宫,她本都已经歪在床上看书,被硬拖起来,随便披了衣服也不言语。秦亦坐下也不多说,先各自斟满一碗,与他略略碰碗便径自干了。
二人就这样一连干了三杯,秦亦这才有些醉意地对尉迟晞道:“殿下,秦亦虽不是从小与您一同长大,但也相处了六年之久,不管是论亲厚或是患难,秦亦也都应该与您最是亲近了,但为何这两年,总觉得与殿下疏远了,心里疏远了,秦亦现在不能替殿下分担心事了。”
“平白的胡说些什么。”尉迟晞自己拎过酒坛子斟酒道,“我何曾与你疏远了?又哪里有什么心事?”
“您马上要娶亲了,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怎么近日却总是愁眉不展,可是秦亦挑的侧妃您看不上眼儿?”秦亦眯起眼睛看他,似乎要分辨他是不是在说谎。
“与你不相干的,是我自己心里想不通罢了。原本是母妃操办此事,七弟还说要给我做傧相,还说定要讹我一个大红包去。而如今婚事还在操办,母妃和七弟却都已经不能参加了,昨日我去探视母妃,她还问我定了哪家的女儿,问婚事筹办的如何,还嘱我婚后就要收敛性子,也要开始学着理事了。”尉迟晞连连喝酒。
秦亦不屑地撇嘴,任谁都能看出来,文氏不过是在打亲情牌,想要感化尉迟晞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惜唯独就是尉迟晞身在局中,看不透这个事实。也许当初的圈套,因为秦亦过早的察觉而避开了,所以尉迟晞并没有一个清晰真切的概念——文氏是想要她性命的。现在弄得如此境地,却是旁人想劝也无从劝起,说什么都好似挑拨一般。
“秦亦,你说我要是去求父皇,他会不会让母妃和七弟来参加我的婚事?”尉迟晞脸上没有任何希冀,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问。
“殿下……”秦亦知道他自己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是找个人说出来,而不是真的在问,便只是柔声唤他,“有您这份孝心,娘娘就已经觉得受用了。”
尉迟晞不再吭声,只闷头喝酒,不多时便自己喝了大半坛的酒下肚,而后忽然一摔酒盏,开始放声大笑,笑得眼角都迸出了泪花。
秦亦忙拦住他道:“殿下,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把禁卫都招来啊!”
他猛地将头伸到秦亦面前,呼吸间带着酒气地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我就真的被欺瞒得毫不自知,我在你眼里便是这般的好骗不成……”
秦亦被眼前猛地放大的面孔唬了一跳,又被他口中的话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把身子向后躲去,不料自己喝得太急也有些头晕,没掌握好平衡,身下的鼓凳一歪就摔倒在地。而尉迟晞也因为身子太过前倾,随着她一同翻倒在地。
秦亦被尉迟晞压在了身下,摔得七荤八素间,只听他还在喃喃地说:“秦亦,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零六章 两情相悦
第一百零六章 两情相悦
被尉迟曦压在身下,秦亦才真切地感觉到,原本那个可以被自己拦在身后,护在羽翼下的少年,真的长大了。当然她之所以这么想,大部分的原因是她发现,自己喝得手软脚软,居然推不动这个臭小子。
她进来前嘱咐下人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许进来打扰,不料如今却把自己弄得左右为难,尉迟曦醉得不省人事,整个人摊在她身上,死沉死沉地。
最后她干脆放弃了努力,就摊平四肢躺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气,而尉迟曦的脸颊正好贴着她的脸颊,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那柔嫩凉滑的小脸儿,似乎能感到些许的胡茬。而尉迟曦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下的柔软温热,竟下意识地伸手抚弄起来。
秦亦这下真是惊得不轻,因为她的双腿之间,已经感受到了意思异样,而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少女,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正浑身僵硬着的时候,尉迟曦的唇却已然凑到了她的唇边,柔软而微凉的双唇有些笨拙地贴了上来,却也不懂如何撩拨,只如孩童般不住地吸吮辗转。
她此时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猛地将他掀翻到一旁,自己脑中一片空白的按着嘴唇,这似乎是这个身子的初吻吧,第二个初吻居然也这么莫名其妙的给了出去。不过看刚才那样,这小子竟然像个不经事的少年一般笨拙,不是说古代的男子十来岁就有通房丫头吗?
停!停!停!她抬手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这都是在胡思乱想什么。人常说酒后乱性、酒后乱性,也许还真是不假,刚才如果自己再多喝两杯,估计二人此刻已经缠绵到一处去了也未可知。她迷迷糊糊地乱想着也睡着了,待到第二天早晨,皇后派人来寻,这才发现二人都醉倒在地,满屋子酒气冲天。
皇后倒也没有着恼,只是笑着道:“这是作什么幺蛾子,怕成亲后新娘子不许你吃酒,还是为了成亲那天敬酒做准备呢?”
尉迟曦被她笑得有些脸红,连声拱手讨饶道:“母后,您快别取笑儿臣了,这要是传出去我可没脸去成亲了。”
“那到时候让新娘子骑马,殿下您盖着盖头坐进轿子里,便不怕没脸见人了。”秦亦在一旁凑趣道。
“你小子,若不是你昨个儿撺掇我喝酒,哪里会惹这么大笑话。”尉迟曦作势要拉住她来打。
秦亦忙冲着皇后那边道:“娘娘快救救微臣,微臣那日还要做傧相呢,这要是被殿下打花了脸,微臣可没法做人了。”
皇后被他俩逗得笑个不停,撑着炕几道:“我只管看着你俩闹,两不相帮。”
“打花了脸我便把你弄上盖头塞进轿子里去。”尉迟曦随口道。
秦亦听着却是一愣,昨晚他醉倒前的几句话,他自己许是忘记,可秦亦还记在心上,难道是他也识破了自己的女儿身不成。
二人见皇后高兴,便随意地笑闹了一番,又陪着皇后聊了半晌,这才告退离开。
十日后,是尉迟曦迎娶侧妃的日子,秦亦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他当日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仔细观察也未发现他有什么不妥,本来都已经稍稍安心。不料这天早晨,他急急忙忙地冲进秦亦的房内,还神秘兮兮地关起房门。
秦亦此时还在床上没起来梳洗,警惕地看着他问:“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尉迟曦大步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凑近身子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我、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秦亦更加疑惑,抓着被子向里挪了挪身子。
“就是、那个……”尉迟曦也向里挪了几寸,还是凑近她小声道,“就是想问……”
秦亦盯着他脸上可疑的潮红,将被子扯到胸口才问:“到底问什么啊!”
“那个、你跟桑布、平时夜里……”尉迟曦红着脸吭哧着。
秦亦似乎有些了然,但更多的却是疑惑,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现在还没有过女人?”
尉迟曦脸色登时红的跟猪肝一般,有些着恼地说:“你这人呢说话真是没遮没拦的。”
“哈哈……我错了,我不笑……噗!”秦亦在尉迟曦的横眉冷对下还是忍不住笑个不停,最后见他似乎真的要恼了,这才止住了笑,却又疑惑地说,“我记得礼部在成亲之前似乎有一项是观摩什么欢喜佛的东西……”
她边说边朝枕边摸去,抓过来记录各项仪式的折子,翻了好久才一拍脑门道:“天哪,竟然是我负责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于是她跟尉迟曦大眼儿瞪小眼儿地发呆,心里暗暗叫苦,难道竟要我给一个古代男人普及性知识不成?
最后她认命地起床,穿戴好衣物,随便洗漱一下,决定带着尉迟曦去那个什么殿里观摩欢喜佛的机括,虽然感觉实在是诡异,但总比自己干巴巴地讲解要生动许多。临要出门她实在是没忍住,悄悄问道:“殿下为何到现在还没有……”
尉迟曦头一次露出有些扭捏的神色,不过还是开口道:“我的思量说出来别人肯定要笑我,不过我总觉得你应该懂。我一直以为两个人要互相爱慕,才能够、能够行那之事,而我还没遇到爱慕的女子,自然便也没有过……”
“我看你这么多年,只对桑布一人好,还要将她扶做夫人,我看你是十分喜欢她的!其实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能够跟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而不像我,婚事倒是兴师动众恨不得全京城都惊动,却偏偏没人来问问我喜不喜欢。”尉迟曦的表情有些落寞。
秦亦脸上一红,羞愧地想,是啊,连自己这个现代来的人,都已经被这个时代同化得忘记了什么两情相悦,更不要说旁的人了,自己似乎只觉得挑选侧妃是一个任务,就像公司招聘一般无二,自始至终也没有人问过尉迟曦一句,你可有放在心上的姑娘?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零七章 齐国来使
第一百零七章 齐国来使
发现日更六千最近就是极限了。这五千字竟然整整写了我三个小时,困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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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晞的婚事,可以说是在不违制的基础上,极尽热闹和奢华,而秦亦也坏坏地设想了一下,一晚上两个新娘子,他该如何洞房这个邪恶的问题。
不过见他第二天清晨精神不错的样子,秦亦便也放下心来,而他所谓的两情相悦才能在一起的理论,她半点儿都没放在心上,毕竟对一个三妻四妾等若平常的古代人,她也没法子去认真对待这种言论。
而且在尉迟晞成亲后的第二日,齐国来使在城门叩阙求见,朝廷哗然,竟然未听到任何消息,使者便已经到了城下,且不说一路的关卡盘查,齐国人如此作为究竟是有什么企图更是众人争论的焦点。
更令秦亦头大的是,礼部司卿居然在这时候告假,于是所有的事物一应落在了她的头上,就在她还没从婚宴的宿醉中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礼部官员从家中叫了出来,穿戴整齐说是去城门迎接齐国使者。
秦亦原本都已经穿好了衣服,一听这话顿时停住了整理衣冠的手,诧异地问:“为何要去城门迎接?”
“回大人的话,这个、是惯例啊!”一个不知名的小官躬身应道。
“惯例?齐国来使的惯例,就是不事先知会便直接叩阙的吗?”秦亦厉声道。
“这……”底下一种人等不再言语。
“传我的令下去,礼部一应官员俱不许出城相迎,只差驿馆主事出城,验明使者身份后领其入城,严格按照官员品级携带随从人数,不可商议通融。”秦亦边说边解开已经穿好的官服道,“圣上昨日说,因晞亲王大婚,今日休憩一日,都散了各自回家吧。”
秦亦说完便也不管众人,径自回到里屋补眠去了。
她第二日一进礼部的议事厅,只见除了自己顶头上司以外的人,全都齐集一堂,却又出奇的安静,全都看着她不做声响。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人怎么到的这般齐备,还都这般的早。”秦亦笑吟吟地进屋。
“启禀大人,这齐国使臣对于昨日的接待极其不满,我等以为……”一个老臣起身慷慨道,还未说完便被秦亦噎了回去。
“恩,我对他们不告而来的做法也极其不满,他们不高而来再先。我疏于接待在后,所以应该我先不满,他们还要排在后面。”一番胡搅蛮缠的话顶的那老臣半天没以为出来后面的内容。
此时一个年轻男子出列,拱手道:“大人,正所谓国之交者,以礼待人,以德服人,以善感人,以宽容人,如此才是大国风范。”
“恩,书背得挺熟,却不知可曾背过,欲人待己诚须待人以诚,欲人敬之以礼须敬人以礼?”
便又有人出列道:“大人,齐国近年国力日盛,若使其不满回国来攻,会令百姓涂炭,兵士枉死。”
“哼!”秦亦冷哼一声,这类人最是讨厌,本来是欺软怕硬的嘴脸,却还要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众人见她主意已定。便也不再发表意见,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反正如今责任全在秦亦肩上,即便是有什么差错,也轮不到自己头上。
而秦亦为何能如此笃定地对待齐国,一方面她不喜这种对邻国的态度,第二方面,近几年顺康帝对齐国的态度一直是不结交、不进犯,如若来侵必然予以痛击的策略,所以她才敢如此态度强硬,按照她与云沛鑫私下的推演,顺康帝如果身体无虞,五年内必对齐国用兵。
齐国这个比邻与其他国家不同,其他国家基本连鸡肋都够不上,全都是食之无味弃之不可惜的所在,唯有齐国却好似一根喷香油亮的鸡大腿,它广袤肥美的草原,孕育了绝好的战马,正是璟朝所缺乏的。
秦亦倒也坐得住,说不去见齐国使臣便真的不去,自己在条案前端坐理事,尉迟晞成亲的各种仪仗、器皿,全都要再次理好收归入库,她现在便是对照前后的清点书册查看有没有缺失。
直到时近中午,齐国使臣终于在驿馆内坐不住,便大中午的前来求见,秦亦倒也不拿架子,请人进来后看看墙边的滴漏说:“这位大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是午饭时间,你我一同移步如何?”
那使臣左右张望了一下,方才点头用生硬的中原话道:“客随主便,听凭大人安排。”
礼部官员忙过来悄声请示,这也没提前安排,该去哪家酒楼,秦亦微微一笑道:“京城有家酒楼,南方菜做得极好,今日我做东,请大人前去赏评一番。”
说罢带人径直去了西陵居,老板娘漠云离正好在柜台盘账,见有贵客来忙笑着出来支应:“秦大人,可真是稀客,您若再不过来,奴家都要以为是您吃腻了我们这儿的菜品,这两天正惦念着换个厨子呢!”
“好啊,你换个厨子,然后这个给我送家里去。”秦亦笑着跟她玩笑道。
“哎呦,您瞧瞧我,我这人竟是不长记性,每次跟您嘴下都讨不到便宜,却还每次都自个儿往上撞。”漠云离巧笑嫣然地道。
“好了,也别抱怨了。我借你的宝地招待一下贵客,把楼上最大的雅间给我清扫出来,捡着能拿的出手的菜品给我置办一桌,酒要最好的,其余不拘,你看着上如何?”秦亦在这里绝对的熟门熟路,所以也不客气。但她嘴上说的热闹,眼睛却一直观察着漠云离的表情,没发现一丝一毫的异样,不仅让她有些疑惑。
直到那齐国官员一说话,漠云离的眼神才微微一闪。快得简直让人觉得是自己眼花,但早已经被秦亦捕捉在心。
“好了,我们便赶紧上的楼去,不要杵在这里影响老板娘的生意。”秦亦招呼众人上楼,还不忘敲打道,“今日可是在下有幸请诸位大人吃饭,不过俸禄低微,就来吃个特色罢了。”
来使明白她的意思,便是说这是我私人请你们吃饭,我可不跟你们谈公事,也笑着拱手道:“秦大人真是说笑了,名阳城繁华热闹,看得我都眼花缭乱,您常来的酒楼,定是有可取之处,我看那老板娘便风姿绰约,很有一番味道。”
前面看似恭维,后面却又暗示秦亦之所以喜欢来这家店,不过是为了这里有个风马蚤美丽的掌柜。
秦亦不置可否,在雅间内推搪一番落座后,秦亦忽然指着那人身后立着的近侍道:“也请坐下吧。”
那来使一惊,问:“你怎么……”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那近侍按住了肩膀,情知自己失言,脸色有些难看地不再言语。
那近侍身高与李铮相仿,长眉入鬓、凤目炯炯,脸颊的线条棱角分明、犹如削成,贴身的武服绷得紧紧,像是快要裹不住那涨鼓的肌肉,随时都要崩裂开来一般。整个人犹如一张满弓,充满着蓬勃的张力与蓄势待发的霸气。
他见秦亦一双黑亮的眸子平静地望着自己,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似乎是个在等待老友入座的东道。他哈哈一笑,便也没有推辞就坐在那使者左手边,目光微露激赏地道:“璟朝果然卧虎藏龙,秦大人好眼光。”
秦亦心中也微微点头,这倒是个人物,他不问秦亦是如何认出他来。也不做无谓的介绍,只一句话便将自己的问题全数堵了回来。不过她倒也不急着问,反正无论他是什么高官还是皇亲,来璟朝必是有所图谋,只要顺藤摸瓜便可,无需打草惊蛇。
午饭便在众人的闲话声中度过,秦亦与那不知名的近侍看上去详谈甚欢,实际上却各自暗含机锋,唇枪舌战,往来不绝。
秦亦总是扯写没边儿没沿儿的事情,上天入地的乱侃一通,让对方只顾接招拆招,硬是找不到提起话题的插入点。直到酒足饭饱后回到礼部衙门,这才似乎刚想起来地问:“各位大人在我朝住的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需要抑或是有什么短缺,便同驿馆的主事交代,定不会亏待了贵客。名阳现在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诸位便安心住下,不急着回去。”
齐国的使者心下着急,现在却又不是自己掌又发言权,只好不住地拿眼光飘那近侍,那近侍思忖片刻道:“那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此次前来,我们还有另一要事需要督办,便是……”
还不等他说完,外面传来通报声:“秦大人,晞亲王殿下宣您进宫。”
“真是不巧,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便也不耽搁二位贵客的时间,若有机会定然去叨唠拜访。”秦亦那口气好像是在大户人家的管事,正在应付乡下来的穷亲戚似的,客气中透着疏离,礼貌中还含着不屑。
那近侍俨然是首领之人,却风度极佳,只一拱手跟秦亦道别后,便当先走出了礼部衙门。
入得宫后,便看见尉迟晞早已经在御道旁等着她,见人来了忙不迭地上前抓住便朝昭阳殿走去。秦亦一头雾水,只好打趣他道:“殿下,圣上不是给了您十日的假,不在家陪着二位娘娘,怎么有空来找微臣。”
“你别跟我耍嘴,要耍等下进殿去耍。”尉迟晞撇嘴道。
“进殿?是圣上传我觐见?”秦亦面露狐疑。
“那是当然,你打量我还敢假传圣旨不成。”尉迟晞催促她快走,“赶紧吧,都等你半天了。”
她来不及多想,忙加快脚步朝殿内走去。昭阳宫是个极大的宫殿,除了正殿做上朝之用,其余偏殿后殿,都被多宝格抑或窗格、纱幔分割成多个暖阁内室,供顺康帝平日办公、休憩或是消遣。
此时便是在东侧殿的某个暖阁内召见秦亦,他正在塌上批阅奏折,见尉迟晞领进来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便放下手中的折子,细细打量起来。
“微臣秦亦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亦倒头便拜,尉迟晞也行了个常礼。
“恩,云爱卿和晞儿总在我跟前夸赞你,此番给晞儿挑选侧妃,连皇后都对你赞不绝口,朕便也来了兴趣,想见见是何等人物。”顺康帝今天心情似乎极好。
“承蒙错爱,微臣愧不敢领。”秦亦忙谦虚道,能以二十的年纪,在朝中任六部少卿,已经几乎是连升三极的上来,幸好礼部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清水衙门,不然光是嫉妒的目光,都早已经把秦亦杀死几百几千回了。
“听说你今天中午与齐国使臣一同用膳?”顺康帝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回禀陛下,午间臣的确与人共进午餐,但不知哪个是齐国使者,臣愚钝。”秦亦取巧道。
顺康帝抬头眯眼看她,半晌才笑道:“应对的不错。”也不知是夸她对待齐国来使的应对,该是刚才的回答。
秦亦也不能一直谦虚推脱,只好道:“不过是尽臣下的本分罢了。”
“那你且说说看,臣下的本分是何?”顺康帝却就着这句客套的万金油回复考较起她来。
“不媚上、不压下,不贪财、不恋权,不欺善、不助恶,不讳言、不死谏。臣以为此乃臣下只本分也。”秦亦略一思索答道。
“唔,有点儿意思,最后两句作何解?”顺康帝此时已经完全放下自己手中的事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秦亦。
“回陛下,为臣者,应敢于直言进谏,却更应识轻重、懂变通,一味凭己之意以死谏君,其实并不是为忠。”
“你觉得,齐国此番来使,有何所图?”顺康帝突然转变话题。
“臣私自揣摩,今年冬日比往年更冷,且时日更久,齐国去年储存的冬粮应该早已告罄,而回春较晚,所以牧草长势缓慢,没有牛羊可以换取粮食,此番前来最大的事宜便是借粮,而所谓借,便就业没打算还了。”秦亦联系着一些细琐的情况,将其串联成前因后果,向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果然顺康帝赞许的点点头,又道:“那高个的近侍,便是齐国国君——齐渊铭。”
秦亦先是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是这般俗套的戏码,第二念头便是感慨于顺康帝的情报网络快速准确。
果然他又问:“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他是齐主,但似乎又看出了他与众不同,是何缘故?”
“回禀陛下,其实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那使者在说话前,总是下意识地朝左右瞄上几眼,而与那近侍交换眼色的次数较多。二来便是在西陵居,在那使臣调侃微臣之时,那近侍露出了不悦与不满的表情,便可看出此人与旁人不同。”
“恩,听说你画功不错。”顺康帝再次转移了话题。
秦亦继续谦虚都是旁人谬赞,心下暗道,怪不得人家是皇帝,这跳跃和发散思维真是了得。
顺康帝忽然一指墙角道:“画的不错,可是有些笔法极为怪异。”
秦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自己原来给皇贵妃画的花园图,竟落在了顺康帝的手中。她和尉迟晞看着画都觉得有些莫名的伤感,那日自己本意是画一幅父严母慈子孝的画面,却不料一日内风云骤起,竟将这画上的关系尽数破怪殆尽。
果不其然,顺康帝沉声道:“想法是好的,但是画山画水却难画人心。”
“是啊,画作保存的都是瞬间的美好,而现实中那般如画的美好,都是很难得以长久的。正所谓盛极必衰,美好到能够入画的事物,便也立着衰败不远了。”秦亦也随口跟着感慨道。
“看你年纪轻轻,怎么说话却跟饱经沧桑一般。”顺康帝笑道。
“陛下见笑,微臣这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如若真是有了这番历练和城府,便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二人就这般一问一答,竟消磨进去大半个下午,尉迟晞等得无聊至极,早在顺康帝的允许下跑去胡乱翻着说看。
“说说你觉得该如何对待齐国来使?”顺康帝最后有吧问题转会到初衷上来。
“臣万死,臣窃以为,国之交如若商场之交,趋之以利,避之以害,既然他有所需,那我们便可待价而沽。”秦亦垂头答道。
“那如果朕想对齐国用兵,你如何看?”顺康帝竟问起这等机密国事。
天气并不热,但秦亦却觉得自己开始冒汗,尉迟晞也早扔下书本又过来旁听。
秦亦便将平日自己胡乱琢磨的思路拿出来说道:“对齐用兵,以目的论可分两种,其一是为了挫其锐气,保边关数年安宁,其二是为占其领土,为我朝蓄养战马。”
她见顺康帝频频颔首,便又大着胆子道:“若是前者,则应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若是后者,倒不如效仿前朝风国公,移居以分化之、婚配以同化之,虽见效缓慢,却是老成持重之措。”
顺康帝道:“年纪轻轻有此见识已是不凡,晞儿宅心仁厚,从小纯善,今后还要你多多帮衬于他。”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零八章 痰迷心窍
顺康帝突如其来的礼贤下士,让秦亦在惴惴不安中也稍稍夹杂着几份欣喜,大抵上人都是需要被认可的,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
从帝寝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余辉落在偌大的皇城,将原本的金璧辉煌映衬的更加耀眼,秦亦第一次觉得,原来名阳皇宫还是很美丽的。
尉迟晞似乎也兴致颇高,拉着秦亦谈笑风生,脸上挂着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干净笑容,如同一个普通的十几岁少年那般,讲着听来的笑话,高兴处更是连比带画。秦亦微笑着分享他这种纯粹的喜悦,春日的晚风吹拂着二人的发丝、衣角,让她忽然觉得心里十分安逸。
谁知二人穿过西花园朝寝宫走去之时,忽然从假山后闪出个人影,挡在他们身前。尉迟晞定睛一看,笑道:“昑儿,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躲着?”
尉迟昑默不作声地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秦亦唬了一跳。忙上前拦在他们兄妹之间,却见尉迟晞还挂着刚才的笑意未褪,面颊上却已经印有红红的五道指痕,更被尉迟昑的指甲划了道红痕出来。她不由得怒火中烧,自己照看尉迟晞那些时日,真可谓是细致周全,连被蚊虫叮咬都觉得不舍,此番竟眼看着被人甩了一记耳光。
秦亦一把抓住还要欺身上前的尉迟昑,冷冷地看她挣扎怒斥:“你放开我,你不过是个外臣,竟敢如此对我。”
“公主殿下,微臣得罪了。”秦亦口中虽是如此说道,却丝毫没有惶恐的神色,更没有要放手的念头。
尉迟昑小嘴一瘪,忽然哭道:“其他的姐妹欺负我,宫里的嬷嬷内官挤兑我,你竟也是同她们一般无二的。”
刚想到她母亲和弟弟被打入冷宫之事,秦亦这心里还没等生出怜惜,却听她指着尉迟晞哭骂道:“都是你的错,你若不与昕儿争,母妃又如何会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更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又转头对秦亦道,“秦大哥,你如此钟灵毓秀般的人物,为何就魔怔一般地追随于他?表舅也是,不知受了他何等蛊惑,竟也站在他那一边。我知道了。他定然是那妖魅脱胎幻化而来,就是为了害人而来的!”
秦亦气不打一处来,却又觉得十分奇怪,他们兄妹的感情平时似乎尚好,而文氏被贬入冷宫也不是今时今日的事情,二人还时常一同去探望,今天这到底是着了什么魔。
就在她这思索的空档,尉迟昑又口不择言地指着尉迟晞尖叫道:“你就是吸人生气的妖魔,你生下来就害死娘亲,我母妃养你成|人却还是没能逃过你的魔爪,你说,你下一个还要害谁?哦,对了,父皇近日身体不好,我要去告诉父皇,让他离得你越远越好,不然也会被夺去性命的。”
这一番话听得周围诸人全都面色惨白,秦亦忙回头去看尉迟晞,只见他面如金纸,眼神呆滞,竟是毫无反应地杵着。秦亦恼怒地将尉迟昑甩到一旁。正撞在假山的棱角上,她痛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盯着秦亦:“你、你居然为了他打我,你……”
此时秦亦根本顾不上理她,见假山后远远站着两名女官,便喝道:“你们家主子疯障,难道你们也都傻了不成,劝不住难道还不会拖回去吗?如今已经是满嘴胡吣,再下去还指不定要说出什么混话来。”
两个已经被吓呆了的年官闻言,忙上前来扶起尉迟昑,一个声音隐隐都带着哭腔地道:“殿下,咱们赶紧回去吧,太阳都快落山,等下宫门落匙,便不好办了。”
另一个也跟着劝道:“殿下,今晚要给庶人文……给娘娘守灵,咱们还是赶紧回吧。”她话说到一半被尉迟昑瞪着,忙又改口。
而此时秦亦急着查探尉迟晞的情况,根本没有听到那两名女官的言语,尉迟昑哭着冲她凄厉地喊了声:“我恨你!”便甩头朝后宫方向跑去。
尉迟晞此时人就像是被点|岤定住一般,身子僵直、眼神迷离,秦亦如何唤他都只是不应,扯他他便跟你走几步,放手他便又自己站定,最后喉头呼噜了几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秦亦被他吓得三魂少了两魂,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状况,两人又没带随从,她跪在地上探了呼吸心跳。只是觉得略快倒也没有骤停,于是便死命地掐人中,却丝毫不见效果。
折腾了大半晌身旁竟没一个宫人路过,秦亦只好摸了把眼泪,用力背起尉迟晞朝寝宫走去,还未进正门便一叠声地喊:“人都死哪里去了,赶紧去请太医,把床拾掇出来。”
她这一嗓子喊出十几个宫人来,跑出来一见这般情形,忙请太医的请太医,过来帮忙的帮忙,还有机灵的急忙跑去后殿告诉两位新晋的侧妃娘娘,于是呼啦啦又出来一堆女官丫鬟的,一时间瑞安殿内人声鼎沸、混乱不堪。
秦亦也不去管别人,只咬牙将尉迟晞背到床上放平躺好,这才倚在床边喘着粗气问:“太医怎么还没请来。”
话音未落外面便有人挑起帘子道:“御医正大人到。”
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随着话语声进的屋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侍拎着诊箱药匣,秦亦忙起身见礼,催促着赶紧诊治。
因为有外臣在此,两位侧妃都不敢出来,便各派身边得力的女官在屋内候着,随时通传消息。
御医正拈须诊脉,半晌无语。把秦亦在一旁急得心神不宁,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医正大人,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痰漫窍闭,如痴如迷,敢问殿下刚才可曾受了何刺激?”医正不紧不慢地问。
“额……的确是受了几句言语激怒。”秦亦含糊地道。
“那便是了,秦大人不必忧心,殿下不过是一时痰迷心窍,待我施针后,化痰开窍,再佐以涤痰汤调理,几日便可大好。”
“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秦亦一着急把现代名次都问了出来。
老医正倒是领会了意思。笑言道:“秦大人过分紧张了,不过是寻常毛病,敢保不妨事的。”他说罢便从一旁早就摊开的针包中拈出几枚银针,手法极快地扎进几个|岤道内。
就听尉迟晞喉头嗬嗬作响,而后便呛咳起来,下人忙上前递过痰盂,医正扶他坐起,轻拍背部并继续揉捻几个|岤位,几口浓痰吐出后,人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秦亦凑上前拉着他问:“殿下,现在感觉如何?”
尉迟晞却眼睛直直地盯着床幔,也不作声、也不瞧人,此时帝后也不知何时得到了消息,顺康帝派人过来探问,皇后那边不顾宫门即将落匙,匆忙带人赶来探看。见此状况也是心急如焚,拉着医正又是一通询问,随听说无妨,但见他如今这直愣愣的模样,却也容不得人不怕。
秦亦对医一窍不通,只干站着着急,却还要在皇后面前装出个沉稳的样儿,心里煎熬的死去活来,恨不得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上几声。
最后医正开了房子,药僮煎好涤痰汤上来,他倒也听话,让喝便一股脑地喝了下去,而后仍是盯着床顶发呆,只是没过多久便眼皮发沉,撑不住睡去了。
“老臣在方子内加了安神的药,不过看殿下的情形,痰是通了,但心还未通,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心病也只能用心药来医。”老医正还是不急不缓地说。
皇后这才想起来这病根?br /gt;
锦官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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