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乱第24部分阅读
菡萏乱 作者:肉书屋
菡萏乱第24部分阅读
存在。
端木渊没管动了私刑的倾城,看了眼独孤兰,示意鹤羽派人好好照顾,随后抱着怀里的人,转身朝自己的寝殿走去,眼角瞥见不远处廊下的剪影,脚步微顿,心绪烦乱地离开。
还真是耗资巨大啊,不过不及火烧阿房宫的壮丽悲恸。我抬手顺了顺眼前的乱发,很有兴趣地看面部表情扭曲的倾城王妃濒临暴走。死得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正剧转眼就成了晨间新闻,可看可不看的鸡肋,果然还是应该死一个两个重要人物才能激起观众的掌声。端木渊,那些时间足够你死几回了。
“咳,咳咳咳——”
侧颜看了眼长廊另一侧的两位美人,勾起了唇角,某人发间的那朵银莲花看着真顺眼。镇南大将军的女儿独孤兰,芬芳阁花魁音若,任谁都看得出其中的厉害关系,凤飞阁离得也不远,怎么偏偏烧得是回音阁和幽兰苑。我缓缓起身,迎上匆匆行来的一群人。鹤羽领头,四名奴仆抬着一方小塌,其中躺着昏迷的独孤兰,四名丫鬟随侍,一名大夫带着药童跟在最末。
“等一下。”一手扶住飞天,懒懒启音。飞天身形一错挡住一名奴仆,另三人也被迫停下。抬手解开披风上的暗扣,手臂一抡,带起肩上的‘夜幕’,比起夜空还要黑暗的颜色舒展开来,幽浮一般荡漾出翩然的弧线。纯白色彩对比着暗黑,猝然分离的一刻,‘夜幕’落下,将染了污迹的湛蓝色彩覆盖。执着披风边沿温柔放下,我摆摆手,飞天晃回我身后,鹤羽看我一眼,带着小队继续前行。
“主子,那件‘夜幕’就这么送她了?”飞天有些心疼地看着走远的队伍,那件‘夜幕;很适合她家主子。
“你喜欢?”怎么不早说。
“一般。”实话实说。
“改天送你件‘白昼’。”低档的都是送人的。
“好。”她家主子是富婆,金砖银钻铺满整个渊王府,那边的看什么看,再看却只觉得平常,没见过有钱人玩低调啊。
玄黑展开的一瞬,其下的纯白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有些人一眼惊艳,再看却只觉得平常,有些人感觉奇怪,王府何时多了这号人物,有些人收起满脸戾气,倾城就属于这一种。
“白公子。”音色甜美,却不失威仪。
我侧目看着款款而来的渊王妃,昔日的西域明珠,除了粉碎太平,她似乎明天太多的利用价值。不过,那束栗色的波浪长发的确不错,哪天也帮曲洛弄一个一次性的,美死他。
“白寒拜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给你个面子。
“白公子无需多礼。”
谢谢,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也没准备行多大礼。
“后园走水,叨扰了公子的清静,还请公子见谅。”倾城笑得淡雅,听闻白寒公子喜好风雅,这样含蓄的笑容,配上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定能让他拜倒。
“无妨,倒是这更深露重,夜凉如水,王妃娘娘应多注意才是。”
倾城素手轻掩嘴角,眼眸流转间柔情似水。
“多谢白公子。”
我默默地望着倾城的脸,恍如纯情的少年,眼神中是无法掩饰的爱慕,直至绝色的脸孔上浮出羞涩的红晕。我才惶惶然收回眼光,一声微弱的叹息,音量足够飘进倾城的耳朵里,似乎是在为自己那刚刚萌芽却注定不能开花的爱情哀悼。
“白公子。”幽幽的一声,似乎也带着无法言说的苦衷。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微笑地再次看向倾城:“在下今日求的一本曲谱,想要作为回礼送给娘娘,还请娘娘笑纳。”
倾城长舒一口浊气,眉开眼笑地谢过,这夜,终于有一件让她感觉舒心的事了。
我慌忙错开眼光,轻道:“那,在下先行告辞,至于曲谱,嗨哟劳烦雅奴姑娘亲自跑一趟。”
转身‘逃’离,脚步带着不自然的强制节奏,背影显出难言的落寞。倾城心情大好地招呼自己的丫鬟们摆起架子,以为自己是大景的皇后。
“娘娘,这些丫鬟怎么办?”雅奴瞥眼几近毁容的几个小丫头,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死了没。”
“会娘娘的话,还剩一口气。”
倾城柳眉轻佻,笑道:“扔这吧,等她们的主子醒了,自己来领。”说完,倾城带着自己的丫鬟们趾高气扬地离开。
人群散去,各怀心思。
91 像
两幅画像放在我面前,一幅大气端庄,画风严谨 ,流畅的线条和高贵的配色,俨然是宫廷画师的手臂,一幅清淡秀雅,颇有灵气,变幻的色晕,利落的勾勒,将画中的人儿描绘地活灵活现。两幅画像中的绘着的女子是一个人,或者说死拥有同一张脸的两个人,不同之处,出了气质便是那眉心的一点朱砂。
“猜猜,哪一个是音若?”曲洛抛给我一记媚眼,眼角一朵紫玉梨花,搭配着那一身的紫霞缭绕,玉梨香魂。
指间滑过美人脸,点过眉心的一点,顺着秀气的鼻梁滑落,抚上水色的唇瓣,懒懒的抬眸看着曲洛似笑非笑的脸。
“这张。”音灭,手指已然落在另一幅画卷上,少了眉心的嫣然,失了一点精魂,两个人,一张脸,不同命。看著看著,突然觉得有点讽刺,离和孟莲,或许都是悲剧。
“答对了。”曲洛蹭我身后,双臂自然地环住我。
我微侧头斜睨着曲洛,微挑的眼角,和着一朵玉梨花,恍惚了流年的美丽。
“怎么看,还是我们家曲洛比较漂亮。”
曲洛凤眼微眯,越显妖娆媚人,一丝精湛自眸底滑过,唇角明明带笑,却是一反常态的认真。距离近的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能感觉到睫毛尖轻轻滑过眼角的颤动。轻浅的吻落在额角,温软的触感,一如记忆里的温度。笑意带弯唇角,眼睫压下情绪,呼吸间是曲洛身上的香味,名为‘洛神’,是我送给他的独属于他的香,温暖如神却也悠远到不可触摸。
曲洛放开我,一手挑起音若的画像,玩味道:“音若原本叫李莺莺。”
李?左手不自觉地握紧,过长的指甲嵌进掌心,有些刺痛。再看向那点朱砂,无意却也忍不住地轻叹,至于为谁,不得而知。
“那个李家的人。”
“对哦,就是那个李家的人。”曲洛笑意更甚:“李莺莺的父亲和丞相李思德是堂兄弟,一族宗亲,虽不再朝为官无讹也是书香门第的人家,至于她为何沦落风尘,小白怕是已经猜到了吧。”
“你说。”视线转到窗外,入夏了,可是似乎会感觉冷。
“那得从那这女子开始说起。”曲洛放下音若的画像,右手中指似无意地点在另一幅画像上女子的眉心处,遮盖了那点嫣红。
轻勾起唇角,故事一向是越长,越曲折,便越悲伤。
“这画像上的女子名为李惜,是李思德的妹妹,与当朝太子的母亲一同入宫,因深得景帝的宠爱,入宫不久便被封为皇后,也就是那位过世十年的李皇后。十年前——”
曲洛说得很淡,重点不过是一场三角恋爱,一段宫廷野史。男主角是景帝端木泷和渊王爷端木渊,女主角是李惜。内容多少有点恶俗,不过是作为端木泷正妻的李惜与带着荣耀归来的端木渊一见钟情,美女爱上英雄,貌似是条定律,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貌似也很正常。可惜美人成了难耐深宫寂寞与小叔子偷情的红杏,英雄成了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作为丈夫和兄弟的男人成了不折不扣的傻瓜。只是,能当上皇后的女人,被福美来宠爱的女人会难耐深宫寂寞?被称为大景战神的男人会摆出第三者的姿态?在皇位上晃悠了几十年的男人会是个傻瓜?深一步,也是沦陷。
扯上了政治,谁又能在陷落一条腿的情况下笑别人陷落了两条腿。十年!‘十年前有人说过’,‘本王曾经与一女子相爱,在十年前’,端木渊说的就是李惜吧,而李惜应该也是爱端木渊的,至于端木泷,恐怕在他的心里除了天下就是李惜了吧。很难说,这是一场以权力斗争为背景的爱情剧,还是一场以爱情为辅线的政治剧,或许只是场悲剧也说不定。
一个端木泷如何阻止两个相爱的人,李惜能成为恍惚,不可能单单以为端木泷的宠爱和她的美貌,在那条通往皇后凤位的道路上,多少会有鲜血和牺牲,责任的桎梏,家族的压力,哪一点都是负累。我想端木泷比端木渊更起李惜,只是他爱得太过小心翼翼,温柔反而成了最锋利的匕首,端木渊也爱李惜,只是他的爱对比着端木泷,显得太淡薄,让李惜在感情上无法平衡。。作为一个女人,我想我或许明白李惜,嫁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却无法放弃自己爱着的男人。家族压迫,人言可畏,当一切堆积,越来越沉重,终究会有崩盘的一天。至少她也算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遵循了自己的心意,不能爱,却挣扎着爱了,这样的女子的确值得两个男人记她一辈子,况且她是以死的姿态,结束了这场阴谋和权势堆积的悲剧,将纠缠不休的三人都拽了出来。
江山,美人,从来都不是并列关系,却偏偏成了二选一,试问天下人,谁人愿意放手。其实他们都很清楚,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而缺失了权势,也失去了争取爱情的资格,根本就是递进的关系嘛。端木泷和端木渊占的都很高,谁甘愿跌下去!我想聪明如那三人应该都懂,沐浴在政治中的爱情是足够的付出来交换的。
李惜是因为难产而死,保住了自己的孩子,却永远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只是,这孩子不如不生。给不了他他想要的。甚至连抱住他都无法做到,成全了自己的爱人之心,将一幕悲剧结束,转眼又开始了另一幕,延续着前一幕的基调,毁的是下一代。谁能肯定端木泓一定是端木泓的儿子,是端木渊的也说不一定。你得无畏剥夺了他的母爱和父爱,端木泓的状态不比她好多少,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作孽。
凭窗而立,俯视着长安最繁华的十字街头,一边是海涵楼,一边是绛紫楼,喧嚣声飘入耳中,太平盛世的安逸。
李莺莺!音若!因为一张相像的脸孔,所以被迫走上一条自己不愿意走上的路。又是身不由己啊!李家想要让十年前的那个故事延续,想要利用一双女人的手送端木渊上西天,一场荒唐的续集,这出剧幕或许只有音若一人是主角,用一张凝固时光,交错空间的脸,寻着李惜爱情的末路前行,为自己唱一曲悼念词。
沦落风尘,倾歌天下,只为一人绽放的生命。那曲广陵散,弹得如此哀戚,分明是做不到聂政的视死如归。每寸琴弦都在不安地震荡,压抑的忍耐,像在质问,为何偏偏让自己生了这样一张脸,为何偏偏要走上这样一条路。琴声在最后的部分,几经混乱,想要下定决心,却在关键时刻失了所有的勇气。我想,音若或许是爱上了自己的猎物,犯了最大的忌讳。李惜在爱情和家族利益面前,选择了爱情,于是她付出了生命。那音若呢,李家对她定不会像对待李惜那般,再一次的机会,李家又如何没有想到其中的万一呢。那般矛盾的琴音,似乎被逼迫的厉害,李家或许控制了对音若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听着都觉得累。可是这便是现实了,没有什么会一帆风顺,称心如意的时候总是少得可怜,纠缠上权力斗争,就不要妄想童话故事。如果我是音若,我想我绝对会毫无顾忌地杀了端木渊,即使爱上了又如何。
“白,你在想什么?”交握在身前的手被握住,我轻笑:“楼阁已经装修完毕,你准备几时开幕?”
“这个月底,怎么了?”
“之前我给你的歌舞剧恐怕要改。”
“为何?”
我靠进曲洛怀里,眼眸轻抬,迎上耀目的阳光。
“给某些人提个醒罢了。”
“你要怎么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罗沙,我亲自来教。”
“要不,你亲自来演。”曲洛眨眨眼,笑得无害。
指尖掐了下曲洛的手心,我笑得调侃,曲洛‘哎呀’一声,蹦得老远,眼汪汪地控诉我。
斜倚着窗棱,我双臂横臂,往后一步,就足矣坠下高楼。
“王府后园几日前失火了。”
“我知道啊。”曲洛撅撅嘴,朝我摊开手掌,一小块红肿昭示我的暴力倾向。
“起火的是回音阁和幽兰苑,里面住着端木渊的两位侧妃,音若和独孤兰。”我当没有看见,掐都掐了,你能把我怎么地啊!
“这我也知道啊。”
我就笑,我等曲洛反应。
曲洛看着我笑,又无辜地眨眨眼,最后终于若有所思道:“你怀疑有人故意纵火。
“不是怀疑,是肯定。”你就装吧。
“谁?敢烧我们家渊渊的后花园,不想活啦。”
我鼓掌,这孩子真入戏。
“你认为除了端木泽和李思德,谁会那么无聊。”
“那他们为什么不烧端木渊,而去烧两个王妃啊。”
“端木渊他们没本事烧,王妃倾城死了也没人稀罕。”
“噢?”
“你再‘噢’一下,估计死的就是你家渊渊。”茶杯,,算了,垫子,太大,为什么我手边没有可以砸他脸的东西。
曲洛开始卖笑,肩膀抖抖,让衣衫滑下一点,得瑟他精致的颈部线条,实话说,他风马蚤起来绝对比我诱惑人,色诱术就数他学的最好。
“这招你记得教阎王。”不知道鹤羽做出来是什么效果,好冷。
曲洛白我一眼,拉好衣襟,小声嘟囔:“讨厌。”
“我去查看过现场了,火是从与幽兰苑一墙之隔的回音阁的东厢房烧起来的。没有留下什么刻意纵火的痕迹,但是火势并没有立即被人发现,或是烧得速度过快,被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
“或许那日作了什么手脚,或许王府当时值勤的人也是端木泽安插的j细。”
“恐怕两样都有,我当时在现场闻到了硫磺的味道,很淡,恐怕是喷在空气中了,致使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你去现场了。”曲洛皱眉。
“所以碰到内应了。”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曲洛,曲洛眼望飞天,继续装无辜。
“火烧起来的时间临着王府侍卫的换班时间,很明显,即使有j细,端木泽也不希望他暴露。”
我朝窗外探出手,手心朝上,承接阳光:“总是想一箭数雕,端木泽胃口比我想象的大,比我估计的还要急功近利。”
“怎么说?”
“我赶到的时候,音若的小丫鬟正在求端木渊去救她来不及出来的主子,按理说,作为贴身丫鬟,她没有陪在自己主子身边很不正常,即使是临时有事,也有些太过巧合。而幽兰苑那边也很巧地传来独孤兰还被困在屋子里的消息。如果是你,你先救哪一个?”
曲洛被我问的一愣,貌似认真地想了一会,无奈地摇头:“想不出来。”
“端木渊让鹤羽去救独孤兰,而自己去救了音若。”看来音若似乎早就料到端木渊会先救自己, 或许她也在赌,赌端木渊到底先救谁:“独孤兰是镇南大将军最宠爱的女儿。”
“那个老顽固!”曲洛嘴角抽搐了下,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没有的汗。
“你不知道?”严重怀疑。
“我没想那么多,毕竟独孤这个姓也不是一家独有。”
我瞥眼曲洛,继续:“镇南大将军独孤辽,手握大景国三分之一的兵权,忠君爱国,长年驻守。如果度过了在渊王府丢了性命,你认为独孤辽会如何?”
“为爱女报仇?”他还真干的出来。
“端木泽或许就是想钻这个空子,拉拢独孤辽。”
“我听说独孤兰被救出来了,而且你还送了她一件礼物。”
我莞尔一笑,那位美人儿果然是忘川弱水的人:“独孤兰即使没死,也会对端木渊先救音若的事耿耿于怀,闺怨深深,谁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送她件东西,至少让她在这段时间里不会发神经。”
“这姑且算一雕。”
“没有鹤羽在身边的端木渊,面对火场,和处于危险中的爱妾,防御力会降至多少?”
曲洛不笑了,事态远比他想的严重。
“端木渊进去的时间足够绕回回音阁两圈,虽然他带着音若出来了,但谁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可能是藏在里面的刺客被端木渊杀了,也可能是音若没舍得下手。”重点是,我们的大老板差点被卡了。
“要不,你去问问他。”
“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了。”在这等着你呢。
“吓!”
“不用怀疑,就是你了。看来你也很乐意嘛,好了,就这么定了。”
曲洛苦; 一张脸:“我怕。”
“拿出你说完色诱术,搞不夸音若,你永远也别想得到端木渊。”别颤了,起鸡皮疙瘩了。
“切,我要火了直接强要了他。”
“随你,那个老顽固记得看紧点,必要的时候卡嚓掉。”
“有难度。”曲洛嘴角又开始抽抽。
“没难度显示不出你的能力。”谄媚地笑,没事捧捧你。
“白,我怎么感觉端木泽这次纯属白玩。”
“对,最近看到他绕着点走。”白玩?应该是他倒霉吧。端木渊不做表态,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眼光不自觉地望向李惜的画像。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失踪不过一场繁华。”你用失去你的代价,换他们心中永远的位置,为何非要去与江山争,明知道争不过。
“曲洛。”
“嗯?”
开了口,却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只能僵持。
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曲洛静默地等待着下文,看着那张刻入心脏的脸,有那么一秒的失神,一秒,突然就像忘记了一切,突然感觉恍如隔世。抬步上前,将苍白的身影环进怀抱中,手臂如锁,却也明白,锁得主身体,却锁不住灵魂。将她的头压向心脏的位置,不能看见自己此时的表情,太狰狞太阴暗。
“曲洛,如果我,曲意和你一起被困于火海,你先救谁?”
曲洛不语,只是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我靠在曲洛胸前,听着心房里安稳的心跳声,笑弯了眼角:“傻瓜,记得先救自己。”
“不要。”
“曲洛。”
“嗯。”
“放了孟莲吧,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良久的沉默之后,曲洛说‘好’,尾调叹息。
我停步在雅室之外,隔着一扇门扉,听着那些玉器瓷器撞上硬物的脆响,听着木质家具被批破裂的闷声。很难说李惜的死不是端木泷默认的,只要他金口玉言,保孩子还是保大人,哪里容得了李惜。爱上了,付出了,容忍了,得不到回应,遭到背叛,任谁都会想要毁掉吧。得不到,所以干脆毁了。
错误,似乎早就犯下了,想要弥补,却越陷越深,依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源源不断的凉意涌入体内,顺着经脉一寸一寸蔓延,好难过。
92像
王府东院,离端木渊寝殿最近的院落,被烧了幽兰苑的独孤兰东院意外地成了东院的主人,地位是超越王妃的尊贵。后院哗然,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够搬出后院,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入住华丽的王府东院,可是,那日园子里走水,这园子里最受宠的不是音妃吗?王爷去救的也是音妃啊,怎么突然之间,兰妃受到了这般重视。
戒备森严的王府东院,享受的是王府暗卫的保护,各种待遇比照贵妃标准,皇家建筑师设计的主体房屋,皇家园林师操刀的院落精致,精美绝伦的建筑物,珍惜奇异的花草植物,匠心独具的人造景观,连其中的侍者奴婢也是渊王爷亲自吩咐,鹤羽亲自调配的存在。在所有人的眼中,能够入住东院,就是无上的荣耀,后院的女人眼红地咒骂,只是个人目的不同。比如王妃倾城,就是赤裸裸地嫉妒,一个音若就够她呕了。再来个独孤兰,她空有个王妃的头衔,却越来越没存在感。
沉香木塌,象牙床,金镶玉钩,芙蓉纱。独孤兰怀抱着‘夜幕’坐在华美的厢房内,面前的花架上放着一盆百年骨兰,馥郁的香气比熏香淡雅悠远,安抚人心。两名着淡紫裙衫的丫鬟垂手立于门边,渊王寝殿的侍女,为了弥补独孤兰随嫁丫鬟的死。
指腹摩挲着‘夜幕’噤口小小的‘渊’字,庆历淡雅的脸庞上染着淡淡的红晕。独孤兰的脑海里始终回放着那一刻的画面,意识模糊地锁在角落里的自己,未报任何希望地以为会就那样死掉,却意外地等到了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满目怒放的红莲里,飞身而入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他的怀抱的温度,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薄凉得驱散灼热的火焰,那般小心地将自己保护。
还以为那是一个梦,弥留之际还妄想他的爱。只是,醒来是手里攥着的‘夜幕’将梦境变为现实。那不是妄想,更不是幻觉,‘夜幕’便是最好的证明,东院便是最好的证明。漾开一抹甜蜜的笑靥,失去了幽兰苑,失去了从小伴随自己长大的丫鬟,却没有办法不去忽视那些悲伤,幸福似乎救灾眼前,具体地像是能握进手心。自她十二岁时在皇宫遇见他,尊贵的气质,俊逸的面容,卓绝的战功便让她倾心,执意嫁他的是她,无怨无悔相随的也是她,即使他一直冷淡地拒绝,她也相信,终有一天,她会等到,云开雾散,圆月当空。如今,她的等待终于得到了回报,她的付出终于得到了眷顾。
有泪水划过嘴角,沁入舌尖,微甜。
——————
后院的琳琅阁同渊王府东院一样迎来了新的主人,音若。
白绫悬挂的小室,清冷的颜色昭示着某个生命的离去。音若一身素白,跪坐在灵案前的蒲团上,香烟缭绕,满室寂寥。绝美的容颜上未染半点胭脂红,秋水眼瞳无神地凝着另案上的牌位,水粉色的唇瓣微启,却是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音若身后站着的丫鬟也是一身素白,容貌普通,低眉顺眼地很容易被人忽视的样子,看着牌位上的双瞳吗一丝感同身受的悲伤,冰凉地不带情感。
“奴婢玉琼给音妃娘娘请安。”语音轻巧,名唤玉琼的丫鬟依然站着。
音若颤了颤,嘴角浮出一丝苦笑,长长的眼睫缓缓压下:“受不起。”
“奴婢是代替馨儿来服侍娘娘的。”玉琼睨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子,淡道:“丞相大人让奴婢带句话给娘娘。”
“说。”
“娘娘的,妹妹似乎到了出嫁的年纪,丞相大人想问问想给令妹寻个怎样的人家。”
音若蓦地转头,双眼狠狠的盯着玉琼的脸,少有的阴冷:“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做了,馨儿也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玉琼不以为然的努努嘴:“可惜渊王没死。”
“那不是我的错。”眼泪不可制止地泛滥,那夜的一起突兀地似乎不曾发生过。
“奴婢只负责将丞相大人的话带到,不过,还是希望娘娘多为自己的家人着想。”玉琼眉心轻蹙,不喜欢眼前女子的脸。
音若垂首哭泣,悲恸地感觉无路可走,因为这张与她相像的脸,她受的罪还不够多吗?她的父母兄弟被丞相软禁,她的幸福从此破碎不堪。她继承了她的容貌,她的爱情,却无法拥有她抛弃一切的勇气。看见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没有办法感觉喜悦,他被刺客袭击的一瞬,忍不住的呼喊出声,为什么遇见时,两个人便注定了对立。如果先李惜遇见他,他宠爱的,执手的就会是她。眉心少了一点朱砂会有多大的不同,为何作为替身否不能继承她没有写完的幸福篇章。
玉琼烦躁地撇开眼,冷道:“太子殿下让奴婢带句话给娘娘,‘碧血桃花开了’。”玉琼说得很慢,似乎只是平日的一句闲话,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音若无瘫倒,素白的衣衫在地面铺展如云,衬着她苍白的皮肤,哭声噎在喉咙里,眼泪顺着眼睛滑落,砸在衣衫上,晕染出点点浅灰。
“碧血桃花开了。”失神地重复中那句话。音若牵起嘴角,一抹极致的笑颜,带着自嘲,带着无奈,带着伤痛,单着她的终将走向毁灭的爱情。
玉琼依旧看着别处,她们从来都不能选择,注定成为牺牲品,既然早已觉悟,早已看清终点,又何必苦苦挣扎。美丽的女子渊王府如此之多,能得那男子一时的宠爱已是万幸,你得到的每一分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全部。明知道明天是怎样的,属于夏日的阳光照亮院落里盛放的花朵,玉琼轻笑,安然地沐浴在阳光里,至少让生命的最后阳光普照啊!
——————
手指停驻,最后一个音调在小小的密室里回荡。端木泽侧耳倾听这最后的余韵,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很好听,对不对?”端木泽慢慢扬起头,眼前却没有睁开:“这曲长相守真的很好听,弹了那么多次,还是觉得它最好听,你也这么觉得吧!”
“为什么不说话,在怪我吗?”
端木泽睁开眼睛,看着墙上的画像,语气也越来越柔软:“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杀死端木渊。”
“你果然是怪我这件事。”端木泽轻笑,无限宠溺:“那个和李惜长的一模一样的音若,端木渊为了救她竟然冲进了火海,是不是很好学?李惜果然是他的软肋哪,只是可惜这次刺杀没有成功,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策划,却还是没有能杀了他,他果然会让你出色,不知道他死了之后我还能不能遇到这样的对手。”
“你放心,音若还没有暴露,她依然是端木渊宠爱的音妃。我已经让玉琼带话给音若了,端木渊一定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自己买回府里的女人杀死,碧血和桃花很适合她,对不对?由他爱的女人亲自送他走上黄泉之路,这司法你觉得好不好?”
端木泽放下膝上的七弦古琴,起身走到画像前,抬手轻抚画上女子的小脸。
“你是不是还怪哦为什么不杀了落尘煊,你再等一等,我知道他让你最伤心,让你最难过,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杀了他。不过,我把他的新婚妻子送给了百里绝。落尘煊是你的,我不会让他在死前娶任何一个女人,他是我送你的礼物,等我登上了皇位,不再需要他的时候,我一定会杀了他,让他去陪你。”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白寒,他和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干净透彻地就像一泓雪水,他对着泓儿的笑是我看过的最美的景致。可是我不能留下他,因为他是白菡萏,我答应你要送她去陪你。我就一定会杀了她。她现在就在端木渊身边哦,你想她在端木渊前面死,还是在端木渊后面死。杀她其实真的很简单,但是我也会舍不得,我知道她是你一生最大的失误,即使我不忍心我也会动手,只是我想,如果白寒和白菡萏是两个人就好了。”
食指划过女子弯下的眼角,端木泽闭上双眼,轻道:“她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和你很像,你说呢?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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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三弟。”林释风眼角挑着左手边的少年,支起的手摩挲着耳垂上那颗孔雀蓝宝石耳钉,调笑道:“为何你总用这般饥渴的眼神看着我?”
林释风右手边的篮麟闻言看一眼对面的少年,软言道:“你这两天看我们似乎都是这个眼神,是身体有什么不对吗?quot;说完看向一边的林释风,一个眼神,两人会意地微笑‘哎,年轻人啊。’
“二哥。”少年软软的小手握住林释风放在桌上的左手,凤眼眨巴两下,盈盈泪光和着无限憧憬,期间不忘再给篮麟抛个媚眼。
“三弟。”林释风语重心长道:“二哥知道你很有钱,但是很多事不是钱就可以买到的,一个晚上一百万两黄金,随你怎么玩。”后面那句说得很专业。
一百万两黄金,少年刚提气的激|情被石化的‘一百万两黄金’给砸碎了,看着男人的眼神也慢慢减退了温度,眼角一挑,少年冷道:“你倒贴?”
林释风长腿交叠,眯眼欣赏着少年的表情变化,一贯的玩世不恭,气死人不偿命:“是你嫖我,你看二哥都答应给你吃了,你也好歹给二哥留点纪念品什么的吧。”
“我嫖你?”少年嘴角抽搐地跳开一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将男人打量了一遍,凤眼一翻,惋惜道:“二哥,就算三弟我想嫖你,你也不值那个价好吗?我家里养着的男人个个都是极品,你不能怪哦眼光刁,环境造就性格。”
“看来三弟家里养了不少男人。”篮麟眼神微暗,语调却是调笑。
“好说,不算外面的,百来号吧。”不是他吹,弱水阁男人的品质真的不是一般的高。
林释风冷冷地瞥一眼少年,有些不高兴地撇嘴:“那你为何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和大哥?”
少年眼神一亮,蹭了过去,这次直接报纸林释风的手臂,轻轻摇晃:“林林,知道你最好了,用你南邵人的身份帮我一个小忙吧。”
“先听听。”林释风百分之百肯定没好事,篮麟则在想养一百多个男人一年需要多少银子。
“林林,只要你假扮南邵皇族向神兵山庄订购一批名器,我就把家里那些男人全都送给你。”管他有没有用,先送了再说。少年继续摇着林释风的手臂,贝齿咬着下唇,可爱的像个娃娃。
林释风正色地看着少年,没有继续调侃,篮麟算了一半,抬眸看了,随后转向林释风,眼底一丝闪过异色。
“林林,好嘛,有什么事都有三弟捏着,就这一次,,拜托啦,林林。”少年摇的幅度更多,大有你不答应,就折了你的手臂的威胁味道。
“三弟,这事我们还是慎重考虑的比较好。”
三分委屈,七分憧憬的眼神转向篮麟,少年夸张地抽抽鼻子,哀怨道:“可是可是,人家的日子真的很不好过,如果,如果不能完成这次的任务,我家那位魔女大人一定会把我绑在架子上,用烧红的烙铁灼伤我的皮肤,将最毒的毒药灌入我的咽喉,直到将我碎尸万段,打个,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林释风挽起一抹微笑,随意道:“其实这不难。”
少年瞬间两眼放光地看向林释风,那眼神怎么看怎么饥渴。
“三弟,二哥可以帮你,但,二哥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拿吧。”
小脸一哭,声音萧瑟:“一百万两黄金等于要我的命啊。”
“一百万两黄金,我也不需要,我只要你身上那半块北漠蓝玉。”
篮麟看一眼林释风,沉默地看少年反应。
少年愣了下,双手一松,丢开男人的手臂,没有表情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淡道:“那算了,我再想办法。”
93 开幕
海涵楼,绛紫楼,忘川楼,弱水阁。朱雀大街最繁华的街市中心,四幢楼阁比肩而立,一致的高度,不同的主色调,皆是长安城耀目的存在,驻立一方,俯视万千商户。彰显的是长安贵胄无法企及的富丽堂皇,每一片屋瓦,每一段木梁,都是自认不凡的长安老百姓看不懂的新式结构,每一笔装饰,每一朵配花,都足以让文人墨客一展才华,一眼灵感写出千古佳句。直逼皇城城墙的高度,四楼一体的恢弘磅礴,似乎站在四幢楼阁的中心便能通灵天地的错觉。木质楼台层层堆起,占据了四幢楼阁的中心位置,以天为景,以地为媒,让整个京城为之一点侧目。白玉栏,银丝绣纱,五彩玻璃灯以惊人的数量将楼台围绕。至于楼台上的景,难以窥见,也只有在四座楼阁的三层以上,才得见舞台上的辉煌。
公主吴钰的名字再次轰动全长安,传唱的是年少有为,雌雄莫辨的美人一举拿下长安城最富盛名的四大楼阁后,再次做出惊人之举,忘川弱水,造的是酒池肉林。奏的是丝竹迷情,长安第一舞姬罗沙转投忘川,只卖笑不卖身的清倌,将在忘川开幕的第一条挂牌卖身,长安第一才子礼部侍郎的小儿子,琴棋书画悉数败给弱水阁的云楼公子。还未正式营业的忘川弱水,便已经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不过是青楼买笑的场所,不过是春晓一梦地居所,只是,似乎没有人能鄙夷它们的存在,楼阁尊贵,伶人浅笑,紧闭地门扉中传出的歌曲让过路的行人驻足忘行,一音一调,皆是天籁妙音,一词一句都是食人难以言说的震撼心灵。
忘川弱水开幕之夜的舞剧成了长安城内又一津津乐道的话题,以非正常渠道透露出一小部分剧情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四幢楼阁三层以上的包间雅座被公开拍卖,两个时辰能全部售罄,堆叠的黄金白银换来手中的一纸票据,也不知道值是不值。视线最好的雅室留给了那些至关重要的人物歌为谁人歌,舞为谁人舞动,剧本一改再改。
手里的杯盏里是刚沏好的热茶,隔着一层白玉,手指贪婪地包裹住唯一的热源,紧紧贴附的姿态看得我不住地皱眉。思绪回到昨夜,端木渊没预兆地出现,不过他一向来散院都不会提前通知我。一张俊颜从开始冷到离开,看不出喜怒。一盘黑白错落杀得我兵败如山倒,我承认我没用心,我在想曲洛和音若的事。可是现在想想,端木渊很奇怪,每一个细节都很奇怪,可是似乎寡言和冷酷是他的习惯。
黑子败了,我什么反应地收拾棋盘,端木渊看着我的眼神复杂难懂,只是我一向不去深究顺理成章认为他无聊。一盘棋,端木渊地起身离开,一句话没说。
“主子,主子?”
我眨眨眼,焦距对上飞天的脸,抱歉地笑笑:“姐姐刚才说什么?”
“主子是不是累了?”
我笑着摇摇头,抬眼便对上曲洛深究的眸光。
“都下去休息吧。”曲洛挥挥手,遣退排演舞剧的众人,大厅里安静下来,竟显得有些突兀。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鲛鳞有没有继续服用。”
曲洛在我身前蹲下,云锦华衣在地上普展出艳丽的花朵,白皙的手指显著些许透明的光泽小心地包裹住我的双手,温暖的手心贴着薄凉的手背,与手心捧着的温度截然不同。
我垂眸看着曲洛的脸,看着他含笑的凤眼,却挽不起嘴角的弧度。
“我很好。”其实不好,因为你不好。
“我跳的好看吗?”曲洛撒娇地用下巴蹭蹭我的膝盖骨。
暖心的笑颜,脑海中晃出孟莲满身血迹,倒在王府门外的画面。
“曲洛,我想你去一趟江南。”
三秒的怔愣,僵硬了嘴角。
“白,你刚刚说什么?”
有意错开视线,语气依旧:“我想你去一趟江南。”
曲洛猛地起身,退开一步,看我的眼神是无法接受的受伤,与六年前他和二爷离开药王谷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眼神,想要逃避地不看,只是意志控制身体,再难过也要看着。丢失了手背的温暖,连手心的温度也在慢慢消散。
“我不去。”他不想离开她,任何事他都可以纵容,唯有这一点,不想让步。
我凝着曲洛,竭力控制眼睛里不流露出任何感情。我想我是爱曲洛的,可是这份爱与我爱着曲意没有本质的分别,我和曲洛之间的距离微笑到一个拥抱就可以跨越,可是似乎两个人都不愿意地背对着背,曲洛会害怕,我清楚却又纵容,双方面的僵持,拉扯不动。
“不要,我不去,你休想再让我离开。”冲口而出的拒绝,是自己也陌生的声音,冷冽异常,惊慌失措。
菡萏乱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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